章一一五 决议
丘吉尔很清楚,这是威廉三世对自己的极限施压,除非自己听从威廉三世的命令,拼死一搏,否则一定会失去对这支军队的掌控权。
可是丘吉尔没有拼死一搏的觉悟,且不说海因修斯和澹台云风带来了足够优渥的条件,就算没有,他也愿意去投靠路易十四,至少可以获得后半生的富贵。而无论是效力于哪一边,军队都是唯一的筹码,掌握不了军队,他在哪里都得不到好处。
丘吉尔决定拼死一搏,只不过不是按照威廉三世说的进攻阿姆斯特丹,而是组织自己的亲信,控制军队。
很快,一场军事会议在布鲁塞尔要塞之中开展,与以往不同,丘吉尔这一次给了所有实权将军发言的机会,要知道,以往丘吉尔是很独断专行的,底下人只有听命令行事的地位。这几乎是一场议会式的辩论,所有人都得到了充分的发言,而丘吉尔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事实证明,很多人还是有军人服从性的,十七个将军之中只有八个人表示要按照威廉三世的命令,立刻进攻阿姆斯特丹,军事控制尼德兰,当然,这些人并非忠诚于威廉三世,他们都有自己的途径与伦敦联络,他们的家族也是英国的大家族。
这些人认为凭借英国陆军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威廉三世的命令,至于接下来怎么办,这八个人的意思很明确,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听从伦敦方面的命令即可。
而其余九个人各执一词,他们都对未来表示忧虑,认为按照国王命令行事,只是在寻死而已,控制尼德兰很简单,但挡不住来自法国的进攻,如果无法返回英国本土,那么所有的抵抗都没有意义。
在得知了所有人的意见后,丘吉尔借故离开了会场,十分钟后,一队士兵进入,控制了十二个将领,剩余的五个有三个原本就是丘吉尔本人的亲信,其余两个则主张投效詹姆斯二世,这与他的战略不谋而合。
之后,大量的中层军官被抓捕,英国陆军在一天之内控制在了丘吉尔一个人手里,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对于统帅军队还是非常有经验的,而海因修斯也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他的领域就是党争。
海因修斯的舞台在海牙的三级议会,他一手操纵了尼德兰的舆论,其实,早在数年前,海因修斯就在筹谋,他秘密联络三级议会的成员和尼德兰各类势力,并且出资建立、吞并了几家报社,利用大议长的身份秘密建立了一个政党,他在英国工作期间,已经充分了解了英国已经出现雏形的两党政治,以此为基础建立了自己的政党。
事实证明,搞政治,海因修斯是专业的,为了取缔威廉的政治地位,他多管齐下。
其一就是以执政的名义加税,而不是继续在金融市场融资,然后不断的宣传,尼德兰人被多收的税款都给了英国陆军和海军做军费了。而这一切都是执政威廉的命令,在确定丘吉尔肯合作之后,海因修斯又发布加税条例,反手又宣传各国已经和法国结束战争,制造了尼德兰无法退出战争,而且还要承受沉重赋税,都是执政威廉造成的。
第二招,海因修斯祭出了特权案,加税事件最终得以安全解决,海因修斯很快动用议会表决的方式否决了加税法案,转而要求尼德兰几家特权公司献金弥补这个缺口,这是劫富济贫的手段,虽然可操作性不大,但却引爆了整个舆论,老百姓,尤其是中下层的老百姓最喜欢看这种热闹了,公司献金根本在议会通过不了,但议会也不敢否决,毕竟枉顾民意这种事,谁也不敢干。
于是,海因修斯派人出面说服东印度公司同意,当然,空手套东印度公司的白狼是不可能的,只能是私下进行利益交换,海因修斯愿意给与东印度公司大西洋、地中海、黑海之外所有海域的贸易特权,以换取其献金支持财政。
这是东印度公司梦寐以求的,其代表自然同意,但是转脸海因修斯就把东印度公司卖了,而且有真有假,把这件事弄成了是东印度公司通过贿赂、强迫的方式让议会同意的,而且特权区域还包括了地中海和黑海等尼德兰商人非常希望拓展的地区。
是谁强迫议会同意呢,这口黑锅自然给了威廉三世,谣言这种东西,别说半真半假,就算全都是假的,在适当的时候也会爆发出强大的威力。特权案一出,别说中下层的百姓了,就连上层社会都对威廉三世产生了怀疑,毕竟尼德兰这个国家就是靠贸易立国的。
当特权案在尼德兰引发轩然大波的时候,李君威适时出手,直接宣布,荷兰东印度公司涉嫌向帝国的敌对国英国运输军事物资,取缔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帝国境内的贸易权,大议长海因修斯据理力争,最终确定,贸易权保留一年,一年之后取缔。如此,尼德兰境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因为大家都知道,除了大西洋,其他海域都只有一个霸主,那就是中国,如此操作,荷兰东印度公司走到了头,就算拿到全部特权又能如何,没有贸易对象,很快就会破产,那意味着尼德兰的对东方贸易从一枝独秀变成了百家争鸣,谁都能插一手了。
然而,这一切的手段都是海因修斯夺权之前的铺垫罢了,帝国三十年八月七日,随着悠扬的钟声响彻海牙城,正是三级议会召开的神圣时刻,上百议员涌入议院,但在议院之外的大广场上,数万尼德兰人聚集。
今天是特殊的时刻,几乎每个尼德兰人都知道,因为三级议会大议长海因修斯大人将会对尼德兰的世袭贵族,奥兰治家族的执政威廉进行弹劾。但即便如此,整个会议还是搞的普普通通的,一如往常的模样好像今天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三级议会的议员们照例找了几个议题吵吵闹闹,一个小时后,才逐渐安静下来,那几个垫场子的议题让人昏昏欲睡,当时钟在上午十点敲响的时候,大议长海因修斯走下最高的座位,缓缓从侧门走出会场,然后又从正门走进,穿过两侧满是议员的中央大道,走到了讲台上,所有人都精神一震,知道今天的核心议题终于要展开了。
讲台上,海因修斯展开了演讲,话语慷慨激昂,指责的时候咬牙切齿。
“.....伟大的尼德兰曾经有过一个伟大的家族,奥兰治家族,它是两百七十万尼德兰人中最闪耀的那一颗........。”
海因修斯的演讲精彩纷呈,年迈的大议长展现了自己渊博的学识,尼德兰的历史,奥兰治家族的过往信手拈来,那些隐秘的往事都成为了他信手拈来的素材,有力的论证了他的观点:奥兰治的伟大是因为尼德兰伟大,奥兰治不能没有尼德兰,但尼德兰并非不能没有奥兰治。
但是作为特邀嘉宾莅临三级议会会场的澹台云风听了这些演讲,只是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在他看来,这些演讲全无意义,该铺垫的早就铺垫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今天就要把执政威廉送上断头台,结束奥兰治家族的统治,刽子手的刀都扬起来了,何必再整这些花活,完全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冗长的演讲到了后半段才有了实质性的内容,海因修斯表述了他的观点,自从执政威廉成为英国国王之后,他就不再代表尼德兰的利益,甚至为了英国,为了英国王位出卖了尼德兰,他的论据非常多,但很少有别人能挑出错漏的,因为海因修斯本人就曾经是执政威廉的心腹,这些作为论据的政策,很多都是他亲自操办,甚至很多是他本人向威廉三世提议的。
“.......战争证明了一切,上一次法国对我们发动战争的时候,是执政威廉阁下拯救了尼德兰,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一次,法国再次向我们发动了战争,执政威廉却出卖了尼德兰。是什么让这种事发生,是什么让一个英雄走向了背叛的极端,是利益。
执政威廉和威廉国王之间,什么对奥兰治家族最重要呢,显然在他的眼里,世袭的国王更为重要.........。
最后,我提议,取消奥兰治家族的世袭特权,彻底取消奥兰治家族担任七省联合执政的地位。”
海因修斯最后的提议出口,整个三级议会现场寂静无声,不少人目瞪口呆,一时无言。
突然,一声愤怒的咆哮打破了寂静,所有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那里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他是泽兰省的代表之一,也是执政威廉曾经的家庭教师,他也是奥兰治派在议会之中的领导,也是奥兰治派的铁杆。
“奥兰治家族屡次拯救尼德兰,有奥兰治家族才有尼德兰,如何能取缔奥兰治家族的地位?”老而弥坚的家伙挥舞着甲醛,吼声如雷。
“过去的日子,我们已经回报了奥兰治家族,尼德兰并不欠威廉阁下的。奥兰治做出了贡献,我们要给回报,奥兰治背叛,我们也要做出判决。”海因修斯回答说道。
“你说的背叛只是一面之词,在我看来,你才是背叛者,敌国支持的背叛者。”老人在说这话的时候,扫过了澹台云风。
澹台云风报以微笑,他知道今天来要承受不少唾沫星子,他尽量的保持冷静,他不由的想如果自己的岳父呆在这里,身处自己所处的环境,会如何呢?但细细一想,裕王也不会表现的更优秀,还不如自己在这里,因为面对眼前这个老人的指桑骂槐,裕王殿下肯定会抠一块鼻屎弹向他,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作为大议长,我实在不想拿出最关键的证据,这会影响奥兰治家族的荣誉,而至少在现在,奥兰治的荣誉就是尼德兰的荣誉。”海因修斯表情无奈,缓缓说道,在他挥手之下,一队士兵护送着丘吉尔在内的二十多名将领进来。
丘吉尔是自由的,走在最前面,但是自由的人只有不到十个,其余的全都被捆着,不仅有英国人,也有尼德兰陆军将领,实际上在完成了掌控陆军后,丘吉尔很快在帝国远征军的帮助下,协助海因修斯控制了尼德兰在前线的陆军。
接下来的证据展示就是丘吉尔等将领的证词和许多来自伦敦的信件、公文,其中不少是威廉三世亲笔的,看得出来,他的英文写的越来越好了。
这一系列的铁证组成的证据链证明,威廉三世确实命令英**队军事控制尼德兰,而目的自然是要与法国继续打下来,打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拯救尼德兰吗,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打下去只是为给英国拖延时间,消耗敌人的资源。
毫无疑问,威廉三世背叛了尼德兰,出卖了尼德兰。
这些关键的证据展现,接下来就是表决大议长海因修斯的提案。
“同意。”
“同意。”
一个个机械的声音宣布着冰冷的决定,最终只有不到十个人不同意,就连刚才为奥兰治家族据理力争的老人在表示不同意的时候,都没有了以往的气势。
“现在我郑重宣布,奥兰治家族的一切特权,执政威廉的一切权力都被解除,议会会成立专门的法庭审判其叛国罪行。”
在没有人表示异议后,海因修斯压抑住了心中的激动:“我宣布,立刻执行。”
老人站起来:“真是胡闹,这是尼德兰最黑暗的时刻,你们这群白痴,没有了奥兰治,尼德兰还是尼德兰吗?”
“请你尊重三级议会的决定和会场的秩序。”海因修斯回到了自己的大议长席位,敲响了铜钟。
“什么狗屁秩序,没有奥兰治家族拯救尼德兰,你们这群只会窝里斗的蠢货只能去凡尔赛宫卖屁股了......。”
章一一六 牛顿的科学
海因修斯站在大议长的坐席上,安静看着眼前这位老人的谩骂,他已经赢得了全部的胜利,现在保留对这位老人的尊重更能体现他的度量,而其他人大多不好招惹于他,而这个老人的叫嚷声音越来越大,不断呵斥着众人,甚至开始点名指责几个资深的议员,一个个人的名字被点过,最终他的手指落在了澹台云风的座位上,他说道:“中国的使者,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议会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似乎大家都对澹台云风的回应有兴趣。
澹台云风笑了笑,说:“您指的是哪句话?”
“我知道你们的国家,如果没有你们的皇室,你们的国家和民族会在鞑靼人的蹄铁下呻吟,同样,如果没有奥兰治家族,这里的尼德兰绅士,只能去凡尔赛宫里卖屁股,不是吗?”老人说道。
澹台云风微笑回答:“太上皇陛下还活着,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历史赋予他的责任罢了,我们的皇室也从未把自己置于民族拯救者的高度。所以,你傲慢的类比并不成立。至于卖屁股的问题,呵呵,如果没有执政威廉阁下,确实有那种可能,但是现在诸位绅士的处境是,如果继续拥有执政威廉阁下,大家只能去伦敦卖屁股了。海因修斯大人与在场投赞成票的绅士,正是为了尼德兰人的自由与独立,才取缔了执政威廉阁下的地位,我说的对吗?”
海因修斯投射过去赞许的目光,他攥拳高呼:“一切为了尼德兰。”
很多议员都效仿他的行为,高呼这个口号,而这个口号也成为后来海因修斯领导的尼德兰国家党的政治口号。
奥兰治家族在尼德兰地区的统治随着一场会议而结束,当消息传达开来的后,整个海牙爆发起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发出,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两天后,一队队的士兵开进了尼德兰地区的主要城市、港口,尤其是支持奥兰治派的内陆城市,把试图改变现状的抵抗、作乱一扫而空。
而海因修斯很快就被三级议会表决成为了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国家元首,正式宣布建立临时政府。
海因修斯的临时政府一开始就颁布了许多政令,包括取缔已经成为过街老鼠的东印度公司,宣布成立非洲殖民公司,重组西印度公司,宣布停止征税,邀请中国、葡萄牙等国调停与法国的战争,宣布退出大同盟,结束这场已经给尼德兰造成巨大灾难的战争。
路易十四曾经设想过暗中操纵,通过利用帝国的方式,一举拿下英国与荷兰,拿下英国,意味着法国将是欧洲最强的海军国家,拥有荷兰,则拥有这片欧洲最富庶的土地,然而,李君威同样进行着暗箱操作,最终完成了尼德兰的彻底独立自主。
不管路易十四是否接受,他都必须接受,现在掀了桌子,他什么都得不到,如果继续走下去,他或许还能得到英国。
帝国三十年九月的最后一天,刚刚经历过尼德兰变革的澹台云风出现在了英国的首都伦敦,绵绵秋雨笼罩了这座原本就非常潮湿的城市,拥有四十万人口的伦敦城的街道上少有行人,店铺也多是关门,萧条的有如这秋雨一样沉闷。
站在旅馆的楼顶,撑着伞的澹台云风欣赏着伦敦的景色,在这里可以看到伦敦塔,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与英国的代表进行了一轮会谈,此次谈判正是帝国与英国的停战谈判。
这对于整个英国来说是一个绝对的好消息,在他们看来,现在的英国处于灭国的边缘,同时招惹了世界第一和欧洲第一的强国,而现在,中国主动抛来了橄榄枝,想要退出战争,那实在是上帝的庇佑。
帝国的一切条件几乎都得到了认可,包括承认帝国对北美两块殖民地和加勒比海殖民地的占领和拥有,答应开放英国国内市场,给予帝国最惠国待遇,允许帝国在英国自由通商,唯一没有答应的就是赔款问题,英国愿意接受帝国要求的两千一百万两帝国银元的赔款,但手里没有钱,表示只要帝国愿意开放国内融资,英国政府很愿意进行赔款,数额再多一些也无妨。
英国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但是条件与停战无关,所有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支持英国与法国将要进行的战争,给予战争融资、武器贸易等方面的支持,英国人甚至不奢求这是单方面的支持,只是希望帝国可以把英国、法国一视同仁,既然可以出售铁甲舰给法国,也应该给与英国同样的地位。
但是,这些要求是澹台云风所不能接受的,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奉了裕王李君威的命令,原因就在于,根据裕王和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达成的协议,英国应该由法国单方面占领,帝国不允许插手英国事务,而在法国对英国发起全面战争之前,帝国与英国达成停战协议,是践行约定的最重要一环。
其实澹台云风并不能接受法国单方面占领英国,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助长路易十四的野心和实力,但李君威给出的答案是,这场战争就是把法国推入火坑,法国并不会得到增强。
“我只是看了看英国的秋景罢了,诸位阁下。”澹台云风回头看到了身后站着几个人,无奈说道。
这些人在伦敦的政治圈子里不时什么核心人物,但却与帝国颇有渊源,托马斯爵士是裕王李君威的好友,虽然二人发生过争吵后已经几年不来往,但为了英国,托马斯爵士还是出来卖他的老脸。
诺顿子爵是当年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地区的总督,年迈的他在几十年前与帝国的太上皇共同对付来自欧洲的挑战,他也是东印度公司与帝国实现长期合作、和平的重要推手。
还有一位是牛顿爵士,他与帝国并无渊源,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李君威代表皇室与英国斯图亚特王室通讯期间,屡屡提及到他,而且两国和平期间,牛顿发表发表文章的几家科学杂志都会立刻得到订阅。
只不过,李君威对牛顿感兴趣时,这位爵士还未在《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上发表万有引力的文章,而当英国人现在让牛顿爵士作为礼物拉近两国关系的时候,这位科学巨匠已经负责伦敦塔的铸币工作,或许是五百英镑的工资满足不了他的生活所需,牛顿痴迷上了炼金术。
“在这秋雨之中,能让人感觉到冷静,或许我们在这里谈也是可以的。”托马斯爵士说道。
澹台云风很无奈,说道:“诸位,我非常诚恳的告诉你们,我真的没有你们需要的那种授权,我只是代表殿下来进行停战谈判的,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我没有被要求取得任何的成果,你们想要的那些,只有在裕王殿下那里,甚至到申京才能得到。”
“可是我听说,你们已经开始向法国地中海舰队移交铁甲舰了。”牛顿出言说。
澹台云风:“那都是按照原来制定的计划进行的。”
“你们真的能接受法国在欧洲一家独大吗?”牛顿继续追问。
“不能接受又如何,法国原本就是一家独大的。路易国王在这场战争中几乎对抗了整个欧洲。”澹台云风平淡回应,他深深的看了牛顿一眼:“英国的存在并不能平衡法国的扩张,英国的失去其实也改变不了大局。”
事实正是如此,英国看似重要,实际也没有那么重要,在对抗法国之中,英国能提供的只有部分海军、金融资本和部分陆军,而这三者的前两者,帝国都可以提供,至于英国的陆军,帝国可以通过武装其他国家的军队来平衡,现如今帝国拥有最强的实力和先进的军事技术,可以说,在战争中,想让谁赢,谁就能赢。
当时长久来看,英国还是很重要的,但那种重要必须建立在英国顺从帝国利益的基础上,否则还不如没有。
“如果您是这样的态度,我认为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牛顿气冲冲的说,转身就要离开。
澹台云风问:“爵士,我可以请教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我只会与我的朋友探讨科学,而不是敌对国家的外交官。”牛顿说道。
澹台云风摇头:“不,我只是想替殿下问一句,您究竟是不是因为一个苹果砸中了脑袋,才发现了万有引力?”
“这.......你这是什么问题。”不要说牛顿,其余人也不明白澹台云风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澹台云风说:“这是我们的小学教科书上的一个故事。”
“哼!无可奉告。”牛顿扔下一句冷冷的话,转身离开了。
澹台云风见他是这个样子,很是无奈,他想起在里斯本时,他与同僚准备这场谈判时,大家就讨论,等英国被打败后,一定要把牛顿这个家伙打为战犯,然后把他绑到加勒比海的椰子树下,看看掉下来的椰子能不能把这个家伙的脑袋砸开。
同僚们对牛顿是有着深深的痛恨,这家伙发现万有引力也就罢了,偏偏在微积分上有很深的造诣,鉴于他在帝国的名声,导致很多人误以为他还发明了微积分,而外交一脉的人,都是文科生,谁没有吃过微积分的苦呢?
虽然牛顿退出了和谈,但是谈判可是很顺利的,不管怎么说,至少这场和谈,英国可以大肆宣传帝国接受威廉三世是英国国王这件事,也可以解除一个更强大敌人的威胁。
下午的时候,双方签订了《伦敦条约》,正式宣布了停战,而在晚上,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来到旅馆,走进了澹台云风的书房,他竟然是白日间与澹台云风不欢而散的牛顿爵士。
“现在,我代表威廉国王而来。”牛顿沉声说道。
澹台云风轻轻点头,他很了解威廉三世在英国的处境,随着尼德兰退出大同盟,威廉三世在英国彻底失去了实权,在保卫本土的战争中,人们不需要一个吉祥物,除非他有出卖的价值,而威廉三世也担心自己被出卖,所以已经很少公开露面了。
牛顿说道:“战争不可避免,失败亦是如此,国王陛下想要知道,奥兰治家族是否会被赶尽杀绝。”
澹台云风回应说:“这应该去问路易十四和海因修斯两位。”
牛顿见澹台云风不想回答,只是说道:“国王陛下愿意为此负责,付出自己的性命,但是希望玛丽国王等斯图亚特的血脉可以得到保存,不知你们是否愿意提供帮助。”
“他们需要我们的庇护吗?”澹台云风问。
牛顿点点头,澹台云风想了想,说:“似乎很多国家可以做到。”
“路易十四强凶霸道,别人未必有这个胆量,如果有一个国家可以为他们壮胆,只有你们了。”牛顿话不多,但是很实诚。
澹台云风道:“可以,这一点可以做到。但是牛顿爵士,我想问一句,您是否因为薪资不够而痴迷于炼金术?”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牛顿问。
“如果您觉得数学更有趣的话,裕王殿下愿意为您在帝国科学院里谋一个位置,相信我,薪资水准绝对不会让您有炼金冲动的。”澹台云风正色说。
“阁下,你先帮我解决王室的安置问题,再说吧。”牛顿说道。
澹台云风呵呵一笑:“好吧,先做正事。”
牛顿微微欠身:“如此,那就告退了。”
“裕王殿下让我告诉您,炼金是没有前途的。”澹台云风高声说道。
牛顿原本已经转身离开,听到这句话,又转了回来,他认认真真的说道:“炼金亦是科学,我不会因为一个贵族的话而抛弃研究,即便那是事实,我也要用科学来证明的。”
章一一七 英法战争
从帝国三十年九月份开始,帝国方面就开始向法国移交铁甲舰,并且在法国大西洋沿岸的港口布雷斯特援建了一个修理船坞,法国海军一时间步入欧洲最先进的行列。
而实际上,帝国海军界从不认为法国由此进入现代行列,在专业海军眼里,法国人获得的军舰根本称不上铁甲舰,只能算是蒸汽辅助动力的战船。
而进入帝国三十一年二月后,法国海军的两支舰队组建完毕,一支是大西洋舰队,包括了四十艘风帆战列舰,一级战列舰到四级战列舰都有,这些船大部分是法国海军的旧式船只,还有几艘来自帝国海军的友好赠送,是海军原本封存的老船。
这四十艘战列舰主要就是换装了帝国海军老式的短重炮,并且对帆索系统进行了改进。而大西洋舰队的主力是法国海军第一战列舰分队,一共八艘战列舰,三艘拥有一百门火炮以上的一级战列舰,九十门火炮的二级战列舰五艘,这十二艘船中有四艘是法国海军近年新造的,四艘是从帝国海军黑海舰队现役战舰中采购的,所有战列舰都经过了改装,加装了蒸汽动力作为辅助动力。
第二支舰队则是法国海军的地中海舰队,一共十七艘战船,却是法国海军真正的精锐,与帝国海军合作的精华所在,所有舰船都是帝国主要船厂改建完成的,虽然仍然是木质船身,却外挂了锻铁装甲,且使用了九百六十马力的蒸汽机作为动力,实力最强的拥有四千五百吨,装备了二十二门酒瓶炮,最小的也有两千五百吨,装备了十四门酒瓶炮。
在帝国三十年末和三十一年初,两支舰队先后成军,在雇佣了帝国部分机械师、海军士官的情况下,两支舰队都已经形成了战斗力。
然后,路易十四所期待的铁甲舰队一举荡平英国海军主力的盛况并没有出现,当当法国海军的铁甲舰队形成战斗力的时候,英国海军已经破烂的不成模样,因为期待中的中国调停没有出现,整个英国已经都处于了战时状态,准备进行全面战争,陆军是首次成为了重中之重,海军的经费大量被挪用。英国海军已经组织不起进行海上决战的大舰队,而法国海军发动进攻的时间是帝国三十一年的二月底,北海之上,波浪较高,英国很多舰船甚至无法出海。
不可否认的是,新式舰船在对英作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法国海军总司令把老式的风帆动力舰队部署在英吉利海峡狭窄地域,警戒阻拦英国舰船,地中海舰队和第一战列分舰队则组成机动力量,负责为运输船队护航,结果就是英国海军仅仅派遣了少量的轻型船只袭扰、侦查,未敢出港决战。
法国陆军还在海军的掩护下,自帝国三十一年的三月一日起,开始在英国本土登陆,而英国陆军的反抗非常孱弱,第一波有组织的反击已经是三月十一日,整整十天时间,法国陆军已经有一万多人登陆上岸,夺取了普利茅斯港,英国陆军表现如此不佳的原因和法国加快进攻英国本土的原因一模一样,那就是帝国支持的两支军事力量已经登陆了英国。
早在帝国三十一年的一月中旬,一支来自大西洋城的运输船队就把菲茨詹姆斯的爱尔兰团送上了爱尔兰岛,英国本土都无法自保的情况下,爱尔兰岛的局势早就处于崩溃的边缘。菲茨詹姆斯在爱尔兰岛上很有影响力,当初是他率领爱尔兰的天主教徒与英国本土军团作战,到了最后,也是他为爱尔兰军队寻找了一条生路,所以当菲茨詹姆斯的军队登陆之后,爱尔兰本地民众夹道欢迎,天主教徒们加入其军队,很快就光复了爱尔兰全岛。
而在二月二十日的时候,驻守在尼德兰地区,已经宣誓效忠詹姆斯二世的英国陆军也对苏格兰地区发起了登陆战,一支原本为尼德兰输入粮食的商船队被丘吉尔雇佣,直接把军队送到了苏格兰地区,詹姆斯二世的斯图亚特家族原本就来自苏格兰,苏格兰也有相当多的天主教徒,丘吉尔的军队在苏格兰虽然谈不上一呼百应,但也没有遭遇多少抵抗。
英国早已决意放弃爱尔兰,毕竟在失去制海权的情况下,这种近在咫尺的岛屿也是保不住的,但是绝对不能放弃苏格兰,所以在得知丘吉尔进攻苏格兰后,大批英军北上,不仅想保住苏格兰,甚至还想说服丘吉尔反正,共同保卫英国,结果军队北上调动期间,原定四月中旬发起进攻的法**队也担心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在路易十四的强行命令下,发动了对英格兰的登陆,结果导致英国陆军顾头不顾腚,结果什么也保不住。
阿姆斯特丹。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大公阁下。真是抱歉,我不知道您要来,所以没有准备,刚刚我还在一块郁金香的花圃。”李君威在旅馆里,握住了神圣罗马帝国的勃兰登堡选帝侯,普鲁士大公弗雷德里希的手。
弗雷德里希笑着说道:“原本为了安全,我不准备来的,但是我发现,我的宰相是您派遣坐舰送回去的,既然有您的坐舰,那一切无恙,于是我就来了,希望我的贸然到来,没有打搅到您。”
弗雷德里希不会说汉语,但是他的法语相当好,而澹台云风就能担当翻译了。
“来来来,请坐。我的儿子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让您的儿子吃了不少苦。一直没有当面向您这位父亲道歉,我其实一直心里过意不去的。”李君威邀请弗雷德里希坐了下来。
弗雷德里希则是哈哈大笑:“您这是哪里话,我的儿子在西津,多亏了小王子的照顾。小威廉给我了好几封书信,都有所提及,这孩子现在和小王子是同学,二人同吃同住,实在是过的快意,就连我这个大公都很羡慕的。”
“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我们的皇室成员都是散养的,如果小威廉在您的身边,才是真正的锦衣玉食。”李君威打趣说道。
一直以来,帝国皇室确实不怎么奢华,而这位弗雷德里希大公一向以奢靡著称,算起来,李君威这个帝国亲王的生活还不如眼前这个德意志地区的诸侯呢。
“物质的生活只是一部分,理想如果不丰满,才是真正的空虚和屈辱。”弗雷德里希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但澹台云风的翻译水准也不是很高,亦或者这本就是一句法国诗文。
当然,弗雷德里希抱怨的还是他的政治野心没有在战争中得到满足,在对法战争中打出了相当战绩的普鲁士,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实质好处,当然这仅仅是指的从法国方面,实际上,得到了帝国的青睐,与帝国建立友好的政治经济关系是普鲁士最大的收获,而且是足够改变命运的收获。
弗雷德里希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在李君威面前更是彻底放飞了自我,言语之中满是对神圣罗马帝国的不满,在这个帝国内部,弗雷德里希所在的普鲁士位于东北处,一向被认为是最愚昧最不开化的地方,可谓是文明的边缘,别说法国、尼德兰这种国家,就是国内的一些诸侯都瞧之不起。而去年又发生了一件事,汉诺威的吕能堡家族在去年被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利奥伯德一世提升为了选帝侯,而做这件事仅仅是为了提升哈布斯堡家族继续被选为皇帝的机会而已。
而这对弗雷德里希的触动很大,他深刻的意识到一点,一个人获得的成就与其实力未必成正比,在外交场合,利用嘴皮子和利益交换,就能得到军队得不到的东西。
弗雷德里希想要成为普鲁士国王,这次前来阿姆斯特丹,寻求的不仅是帝国的支持,还有尼德兰的支持,毕竟尼德兰拥有欧洲最发达的金融行业,在这个时代,进行外交活动最需要的就是钱,同样,尼德兰在德意志地区拥有非常高的影响力。显然,弗雷德里希的诉求只有一点,那就是让他的国际影响力和国际地位螺旋上升。而李君威热情招待于他,自然也不只是两人儿子的交情。
“这些消息您知道了吗?”李君威命人拿来外交简报,递给了弗雷德里希,因为上面都是中文,所以由澹台云风一份份的念给他听,李君威仅仅观察弗雷德里希,就知道很多消息是他不清楚的,不过这也难怪,普鲁士地区原本就是消息闭塞的地区,弗雷德里希一路乘船而来,耽搁了不少时间,其在本地又没有什么大使馆,有些消息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虽说是外交简报,实际大部分是军事情报讯息,多是与英法战争有关的。
路易十四的陆军主力在英国本土登陆后,一路高歌猛进,因为英国陆军来回调动的缘故,并未阻止法国陆军登陆。丘吉尔与菲茨詹姆斯这两支得到詹姆斯二世国王秘密授权,和帝国秘密支持的军队在占领了爱尔兰和苏格兰之后就停了下来,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英法两国主力在泰晤士河畔爆发了决战。
战役仅仅持续了四天,英国陆军就彻底失败,虽然这支军队数量超过了七万,但多是滥竽充数之辈,与精挑细选的法国陆军完全不能比,四万法军轻易击败了英国陆军主力,进行了伦敦,詹姆斯二世在伦敦宣布复国,很快得到了菲茨詹姆斯、丘吉尔二人的公开支持,当年因为一场弥撒失去了三个王国的他,现在失而复得。
接下来就是反攻倒算,与当年他的兄长仅仅是惩戒圆颅党不同,詹姆斯二世在伦敦城内大开杀戒,英国议会的大部分成员都遭到了报复,尤其是当年邀请威廉三世前来夺权的‘不朽的七’就连家庭成员都遭到了连坐。
在强有力的武力镇压下,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詹姆斯党的成员控制了英国所有紧要职位,投效詹姆斯的军队和法军横扫整个英格兰和威尔士,而在一个月前,詹姆斯二世正是宣布,以天主教为国教,却引发了轩然大波。
从帝国百姓的角度理解,詹姆斯二世的这项法令可以与满清的剃发令相提并论,法令之前,大家为威廉三世而战,法令颁布后,英国人为自己而战。
随着天主教法令的颁布,整个英国境内爆发了大大小小的起义,商人、市民、军队甚至连部分已经投顺詹姆斯二世的贵族都参与了反叛,轰轰烈烈的起义席卷了大部分的英国土地,而为了镇压这些起义,詹姆斯二世大规模征兵和征税,结果又挑起了更多的反抗。
而这一切都在李君威的预料之中,这些起义之中夹杂了民族主义觉醒者对法国侵略军的反抗,也包括了中下阶层百姓对剥削的抗争,更是旧有的宗教对立的重演,虽然非常复杂,但类似的起义绝对不可能完全扑灭,一如当初太上皇的预料,詹姆斯二世根本不得民心,他失去王位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看起来,英国的形势很不容乐观,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弗雷德里希有些不解的问道。
“战争是政治家的舞台。”
“可这场战争与我们普鲁士无关呀。”
“越是无关,越能展现您的能力和影响力。”
“但是我不能站在法国和詹姆斯一边,但如果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岂不是与失败为伍?”
李君威呵呵一笑,拍了拍弗雷德里希的手背:“谁说英国抵抗军就一定会失败呢?至少我不这么认为。你们是新教国家,抵抗军也是,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关联。”
“我实在是愚钝,还是请您有话直说吧。”弗雷德里希可没想到李君威会来这么一遭,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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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八 长期的内战
李君威呵呵一笑,问道:“弗雷德里希阁下,您知道陈胜吴广吗?”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两个人的名字?”弗雷德里希在听了澹台云风的翻译之后,微笑回应。
“给他介绍一下这两个人物,我先去上个撤锁。”李君威对女婿吩咐说道。
澹台云风用法语介绍说道:“这是我们中国秦朝时候的人物,距离现在已经有将近两千年了。他们本是普通百姓,因为秦朝苛政,遂掀起反抗,起义军浩浩荡荡,席卷帝国核心之地........。”
“这是真的吗,两千年的事你们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弗雷德里希听完,感觉到不可思议。
“我们的文明中各个朝代,都有史书留存。”澹台云风不无骄傲的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问,一群平民会掀起如此大规模的反抗吗?”弗雷德里希解释。
澹台云风立刻就明白过来,欧罗巴与中华文明完全不同,在中国历史上,农民起义层出不穷,秦有陈胜吴广,明有李自成,就算没有达到改朝换代的地步,声势也是极大的。其内核就在于,中国早早就进入了封建时代,秦始皇仪仗出行,项羽看到言说‘彼可取而代之’,刘邦亦说,大丈夫当如是。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亦是帝国文化内核之一。
但是欧洲就完全不同,贵族统治了这片土地上千年,任何改朝换代,都不过是一个贵族取代了另外一个贵族。
李君威此时已经回来,笑着说道:“是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弗雷德里希咀嚼着这句经过翻译已经没有了韵味,却仍旧很有哲理的话。
“陈胜吴广起义影响巨大,但却没有完成改朝换代,项羽和刘邦横空出世,刘邦以亭长之身完成了改朝换代,建立了大汉王朝。”李君威继续讲述了故事的后续。
弗雷德里希问道:“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但与当前事务何干?”
“英国现在各地对詹姆斯二世的反抗与陈胜吴广类似,虽然未必能把詹姆斯国王拉下马,但足以证明了詹姆斯苛政之害。从改朝换代的角度来说,什么都具备了。就像是做面包,面粉、黄油、炉子和炭火全都齐备,就等一个人将之捏合了。”李君威说道。
“你想让我做这个人?”弗雷德里希问。
李君威哈哈一笑:“不会,这个人必然是一个英国人,盎格鲁萨克逊人,如果在短期内成事,他应该是一位有影响力的贵族、绅士,如果是长期,平民亦可。”
“那究竟是何意?”
“殿下的意思很简单,詹姆斯二世的政权长久不了。”澹台云风解释说。
弗雷德里希摇摇头,他说道:“或许是文化的不同,亦或者,你们对欧洲的了解不够。詹姆斯二世确实有些愚蠢,但他的身后站着路易十四国王,现在的法国如日中天,很少有他做不到的事。”
李君威笑了:“路易十四只不过是一个国王罢了。”
“这么说,帝国方面愿意出面中和掉路易国王的能量?”弗雷德里希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实在是有利可图了。正如李君威所说的那样,路易十四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国王,法国的人口两千万,在欧洲是第一的,但只有帝国的十五分之一,领土差的就更多了。只要帝国出手,路易十四的那点资源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不会,现阶段,我们还不想和法国决裂。”李君威缓缓说道。
弗雷德里希更是疑惑了:“说实话,我实在不明白您究竟是何意。”
“你们欧洲拥有浓郁的宗教文化,天主教与新教之间也是水火不容,我相信,等到英国内战越演越烈的时候,很多国家都会或明或暗的出手,不是吗?”澹台云风问道。
弗雷德里希并不否认这一点,实际上整个欧洲的新教圈子对于帝国默认法国进攻英国,恢复詹姆斯二世的天主教统治都不满意,如果在平时,尼德兰和德意志地区的新教国家早就派兵支援了,路易十四这种倒行逆施的行为,实际是可以引发一场类似大同盟战争这样规模的欧洲大战的,毕竟英国是非常重要的新教国家,甚至可以说是新教圈子里最强的存在,新教国家谁也不想失去英国。
但问题是,大同盟战争掏光了所有国家的家底,大部分国家都无力介入英国的战争。但未来并不代表不会,大家稍稍缓一口气,就会立刻这样去做。
弗雷德里希说道:“两位说的都对。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帝国可以默认新教国家对英国抵抗军的支持,同时也能接受英国恢复为一个新教国家,对吗?”
李君威轻轻点头,而弗雷德里希问道:“可是这不合常理,虽然现在在英国作战的主力是法**队,但是英国沦落到现在的境地,谁都知道是您裕王殿下的手笔,英国这座房子是您推倒的,可是房子刚刚推倒,您又要参与重建,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我做事,从来不在乎合不合常理,我要的只是帝国的利益罢了。”李君威平淡回答说道。
其实削弱英国在李君威亲自制定的欧陆战略之中的优先程度非常的高,甚至比限制如日中天的法国还要高。这主要是英国的光荣革命让其逐渐变成一个资产阶级国家,这样一个国家的生产力发展和国家实力的提升将会是非常迅速的,所以李君威想要以战争的方式,把英国扼杀在摇篮之中,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
首先,帝国不可能像是法国那样,投入大量资源就为了把英国暴打一顿,所以李君威手里能动用的资源是相当有限的。有限的投入只能得到有限的收获,因此李君威才拉上了法国。
但是英法战争彻底爆发之后,李君威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就知道,这场战争只是一次普通的改朝换代,根本无法打断英国的资产阶级进程,只能说延缓、挫败一些罢了。英国现在进入内战状态,各地起义不断,詹姆斯二世的天主教政策实际只是表象了罢了,内核还是英国经济基础完全无法适应君主制、天主教的上层建筑。
在欧洲,商业、贸易发达的地方,要么是尼德兰这种新教国家,要么就是威尼斯这类敢对教皇说不的地方。而且都没有实行真正的君主制度,虽然英国此前一直存在君主,但英国的君主一直存在被议会慢慢侵蚀的现象,资本主义的已经得到了很高的发展,封建的制度和思想显然是无法被接受的。
哪怕是詹姆斯二世不再以天主教为国教,只要他实行君主制,也必然会被推翻的。
其实詹姆斯二世并非不能成功,李君威早就派人把办法告诉了他,这个办法就是清算,把英国的资本家和新贵族全都清算了,英国就能变成和法国一样的绝对君主制的国家,这种事李君威的父亲李明勋就做到了,在光复中原的过程中,旧有的地主士大夫全都被清算,帝国才真正建立了二元君主立宪的政体。
但是詹姆斯二世显然没有这样的度量和见识,他明确拒绝了李君威的办法。詹姆斯二世无法舍弃工商业带来的高额税收,也需要通过招抚英国的上流阶层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和摆脱来自路易十四的控制,因此表面上,英格兰议会的大部分成员都被问罪,但问罪的仅仅是个人,而非他们背后的势力,而且还可用献金的方式赎罪。这种两面都不靠,不伦不类的政策注定了詹姆斯二世两头不讨好,李君威对英国局势的判断就是,英国很大可能陷入长久的内乱,甚至于内战的状态。
弗雷德里希细细听着澹台云风的讲解,但却无法接受这一套理论,至少在现在的欧洲,君主制度还是主流,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更是欧洲所有的国王或者实权领主的楷模,每个实权领主都想建立类似法国路易十四那样的绝对君主制。
幸运的是,李君威和澹台云风二人也没想系统的介绍,更没有想说服弗雷德里希,李君威的目的仅仅是让弗雷德里希相信自己对局势的判断。
弗雷德里希相信李君威的判断,那就是英国必然会陷入长期的内乱状态,只不过他的理解不是李君威这样,从政治制度的角度来理解,而是基于现实的考量。
弗雷德里希是欧洲的领主,他知道一个国家国家的变更会带来什么,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虽然是正面的,但是德意志地区因为新教和天主教的冲突死了多少人呢,英国从天主教变成新教国家也经历了血腥。
“旁的不说,就说法国,法国先王颁布了南特敕令,宣布宗教宽容,结束了法国多年纷争,可是路易十四又废除了南特敕令,导致了国内叛军丛生,到现在都无法解决,胡格诺教徒要么在国内反抗,要么移居国外,造成的损失不亚于对外发起一场战争。
但是法国的胡格诺教徒毕竟是少数,多数人还是信仰天主教的,就算如此,仍旧落得这样的下场,对于英格兰这样一个新教徒为主的国家,以天主教为国教,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虽然詹姆斯二世还没有要求新教徒改宗,但您提供的外交简报显示,他已经要求公职人员必须是天主教徒了........。”弗雷德里希絮絮叨叨的说着。
李君威无奈的看了澹台云风一眼,心道,早知道这家伙能得出一样的结论,就不该和他废话那么多。尤其是君主制和共和制的那一套理论,让弗雷德里希大惊失色,搞的自己好像要在其国内搞什么阴谋似的。
“好吧,既然您清楚,那就不必多说了。”李君威打断了弗雷德里希的长篇大论,介绍说道:“我认为,普鲁士可以通过支持英国新教徒抗争的办法,提升您的国际影响力,而这有助于您的长远计划。”
弗雷德里希摇摇头:“不不不,这种事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这么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是天主教徒,如果这样说,会有损我的形象。”
“随便,不过我相信利奥伯德皇帝陛下应该是支持的。”李君威说。
弗雷德里希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
奥地利的哈布斯堡仍然是路易十四眼中的头号敌人,可怜这个国家却夹在了法国与奥斯曼之间,而现在奥地利的主要战略方向是在巴尔干地区与奥斯曼争夺空间,那么任何能拆法国墙角的事神圣罗马帝国都是可以接受的。
“那我从哪里下手呢,直接出兵很不好,纵然有您的庇护,我依旧不想现在招惹路易十四。”弗雷德里希说道。
李君威笑着说:“当然不能直接出兵,现在的英国是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到一个可靠的抓手,或许你今天联络上某位贵族,明天他就兵败被杀,或者投降了詹姆斯二世。我们对英国内乱的局势判断是长期的,那么未必一定要立刻出手。至于抓手,我帮您找到一个,那就是奥兰治家族的威廉,这位国王现在在我的控制之下,如果您需要,就可以为他提供政治避难。”
“是吗?”弗雷德里希先是一惊,继而说道:“不,奥兰治的威廉现在是一块烧红的炭,我不能庇护他,这会引发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两边的怒火。”
李君威略感失望,因为他的第一目标就是要弗雷德里希接受这烫手的山芋,但是弗雷德里希依旧承受不住接手的好处,敢于向其提供庇护,必然会让他声名大震,他说道:“殿下,奥兰治的威廉太危险了,他的妻子玛丽却是一个合适的。不,如果我只接手玛丽,尼德兰或许就会庇护威廉,这样效果很差。”
“如果英国国王只剩下一个,而且那个人是玛丽女王就再合适不过了。”李君威提醒了一句。
弗雷德里希重重点头,是啊,威廉太烫手,让他死了也就是了,他略微一想,立刻说道:“就这样,一切由我来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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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九 夺地
奥兰治家族的威廉,命运已经完全的确定,这个男人原本与妻子玛丽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两个人只能说是相敬如宾,而且连孩子都没有。但在生死的关头,威廉仍然愿意接受牺牲自己保全妻子,而在此之前,还在尼德兰的奥兰治家族,以威廉的叔叔为代表,已经宣布和威廉断绝关系,并且放弃奥兰治家族一切的政治权力。也由此保留了领地和财产。
随着英伦三岛名义上效忠于詹姆斯二世,随着帝国、法国、葡萄牙和教皇都承认詹姆斯二世国王为英国唯一的合法君主,大同盟战争正式宣布结束。但是英国的内战却愈演愈烈,只不过,这一切与李君威都没有关系了,他的欧陆之行已经宣告结束。
李君威离开阿姆斯特丹的时候,受到了尼德兰工商界和政界的欢送,而李君威的第一站到了里斯本。
“我的坐舰还在船厂修理,等修理完毕之后,我就要离开欧洲了。”李君威离开的时日将至,他首先去见了葡萄牙的国王佩德罗二世,然后向帝国驻欧全权公使澹台云风交代起了工作。
澹台云风主动问:“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吗?”
李君威倒了一杯波尔多葡萄酒,说道:“我估计,英国内战的持续和发展与詹姆斯二世、法国的财政实力密切相关。这种内战其实是最耗费金钱的,对外作战顶多就是勒紧裤腰带,而这种内战,就是割自己的肉吃,还没有饿死,就把自己割的血肉模糊。”
“路易十四对法国很看重,他应该会提供财政支持的。”澹台云风说道,但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其中意思:“目前普鲁士、尼德兰、丹麦等国都有介入英国内战的倾向,他们拒绝承认詹姆斯二世的天主教政策,这会增加更多的消耗。而经历了大同盟战争,法国欠了海量的国债,他们的财政本身就很吃紧。”
“是的,正因如此,这会是继续夺取海外殖民地的好机会。法国那边暂且不论,尚不知路易十四愿意为英国付出多少,但詹姆斯二世肯定会不遗余力的维护其统治,因此在合适的时候,你可以代表帝国向詹姆斯二世提供融资。”李君威说道。
澹台云风何其聪明,立刻就明白过来,笑着问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是,让英国以海外殖民地为抵押?”
“主要是北美殖民地。”李君威着重提醒。
澹台云风知道李君威一向重视北美的殖民地,于是说道:“可是据我所知,菲茨詹姆斯一脉在北美殖民地的影响力更大,詹姆斯松口,他这个私生子可未必松口。”
“你就不会想个阴招吗?”李君威说道。
澹台云风微微一愣,不知道阴招是什么招数,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人推门而入,正是帝国刚刚离职的驻法大使白敬宇,两个老友相见,登时抱在了一起。
“敬宇,这驻法大使不好干了吧,是你老小子四处留情,惹了太多风流债吧。”李君威打趣说道。
白敬宇连连摇头:“哎呀,殿下可不敢这么说,我在法国一向是克己复礼,我与那些法国贵族关系都是纯洁的。我们就是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逛逛街,牵牵手啵啵嘴顶多宾馆开个房,可是没惹什么大事呀。实在是路易十四越来越狂傲了,越来越不好伺候。”
“都怪我,坑了这老家伙太多,搅扰了你的好日子。”李君威笑哈哈的说。
白敬宇道:“您一说我能离开,我立刻就拍屁股走人了。路易十四这家伙越来越不给我好脸子看了。”
李君威拍拍老友的肩膀:“你到底不是外交系统出身,享受的了鲜花,却受不了唾沫星子,可以理解。这次之后,你是如何安排的,回申京吗?我过几日出发,你如果方便,随我的坐船一起返回如何,路上咱们还能说说话。”
白敬宇摇摇头:“我是要回国,但是不是回申京,我还是去西津,我的那点产业都在那里。当年移民科案因我而起,让那么多人倒了霉,不少人被流放问罪,我打听过了,到现在,当年那些人都还是戴罪之身,而我呢,在您的帮助下如此逍遥,这是要遭人记恨的。而且我的爵位给儿子,家里面的人也不待见我,我才不想回申京受气,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事可不是我这种混账王八蛋能做到的。
而且,您对我不是还有安排么,嘿嘿。”
白敬宇说到最后,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他匆匆自巴黎返回,就是想趁着李君威尚且在欧洲,把当初说好的美洲总督的事敲定得当。
李君威点点头:“说好的事,我自然不会反悔,只不过时机未到。来,坐下说,我和云风也正谈到这件事。”
坐定之后,李君威让侍从官铺开地图,说道:“我当初答应你的美洲总督,不是现在美洲的那两块殖民地,而是太白山(阿巴拉契亚山)以东的全部土地,也就是原有的英国西班牙的殖民地,现在英国殖民地我们得到两块,西班牙的佛罗里达也接管了过来,剩余的英国殖民地如何办,云风拿不定主意。你觉得怎么办?”
“让英国佬吐出来就是了,现在英国不是正在打内战吗,法国也掺和在里面,我在巴黎的时候,已经发现了猫腻,现在欧洲各国都进入和平状态,开始清理战争期间形成的债务,但是法国因为介入了英国内战,不仅债务无法还清,甚至还在借贷。
现在法国新闻界已经开始批判路易十四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行为,路易十四遭到的压力相当大,但是坚持不肯放弃在英国的特殊权力。目前来看,路易十四最可能的就是把军费压力转嫁给詹姆斯,可英国现在的情况就是越没钱越征税,越是征税,地方的反抗就越大。早早晚晚詹姆斯二世得找帝国贷款,到时候让他们拿北美殖民地作抵押也就是了。”白敬宇在法国混了几年,也变的相当有见识,澹台云风见他的办法和岳父的一模一样,不仅心生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澹台云风主动请教:“白老公爷,北美殖民地比较特殊,虽然名义上属于英国,实际是爱尔兰总督菲茨詹姆斯在管辖。现在菲茨詹姆斯掌握重兵,雄踞爱尔兰全岛,可谓自成一体,他若是不愿意,想来詹姆斯二世也没有办法。”
白敬宇嘿嘿一笑,说道:“那就得想点阴招损招了。”
澹台云风不免看了李君威一眼,心想这老哥俩到底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路数都一样,说话也差不多。
“请老公爷指教。”澹台云风主动给白敬宇奉茶。
白敬宇连连称不敢当,他说道:“要想菲茨詹姆斯吐出殖民地,就一点就行,让他也缺钱就是了。”
“话说的有道理,可是菲茨詹姆斯和丘吉尔也有不同,菲茨詹姆斯就是以爱尔兰为根据地,挖掘深耕,根本不介入英格兰的战事,倒是丘吉尔,派遣了部分兵马南下支援。爱尔兰多是天主教徒,只有东北一隅之地以英格兰新教徒为主,但菲茨詹姆斯麾下兵马不少,可以弹压的住。”澹台云风介绍说道。
白敬宇则是说:“这很简单,詹姆斯二世到了撑不住的时候,肯定病急乱投医,现在菲茨詹姆斯是爱尔兰总督,等詹姆斯二世处境不好时,或许让他再兼任威尔士总督也说不定,菲茨詹姆斯肯定要陷入英国内战之中的。到时候你提点一下詹姆斯二世,他也就会这么做。
第二个法子就更简单了,现在的英属北美殖民地对于菲茨詹姆斯来说是优质资产,当地的反抗军已经销声匿迹,几十万人的殖民地加上热带作物种植,可以为菲茨詹姆斯提供稳定的税收。我们就要想法子让其变成菲茨詹姆斯的负资产就行了,比如让那些抵抗军死灰复燃,我听人说,菲茨詹姆斯这个家伙很会打仗,可是再会打仗,他也不是神仙,也不会分身术吧。他敢去北美,詹姆斯二世那个德性,肯定抢儿子的地盘。”
“说的没错,搞外交嘛,其实就一个办法,捣乱,能捣多乱就多乱,毕竟浑水才好摸鱼呀。”李君威笑呵呵的说道,把一盒烟扔给了白敬宇,他虽然不抽,却也不会拒绝别人抽。而白敬宇拿出一根,深深的闻了闻,放进了口袋,笑着说:“等会上厕所再抽吧。”
白敬宇很清楚,李君威不喜欢吸二手烟。现在求人办事,自然要尽可能的迎合人家的喜好。
澹台云风轻轻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担任帝国驻欧使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纵然在外交界也拥有相当的名气,但他更多是在国际合作之中的经济、法律条约等领域有所发挥,像是合纵连横这种事,他是万万不及自己的岳父李君威。
“你的任期还有三年,这三年的主要工作还是围绕英国内战这件事,底子我给你打好了,调子也定好了,不会出什么问题。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但是或许是在皇兄身边待久的缘故,太讲究仁义道德了。
搞外交,并非一定要毫无底线,但也不能过于迂腐,一切都要结合实际,在帝国的藩属体系内,自然要讲仁义道德,可与欧洲这群家伙,就要学会脸皮厚,无耻一点,这里就是弱肉强食,不要寻求做最正义的那一个,只要做最强的那个就可以了。”李君威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就让他离开了。
“殿下,西津来的密报。”侍从官走了进来,送来了一份密报。
李君威看了一眼,无奈说道:“妈的,好不容易抽出身回申京了,奥斯曼那边又搞事情。”
“搞什么事?”白敬宇问。
“俄国向奥斯曼宣战了,威尼斯也开始支持希腊地区的独立,我们与这些国家都有军火贸易往来。奥斯曼方面要求我们停止与这些国家的军火贸易,元器拒绝了,结果奥斯曼人封锁了黑海海峡,开始检查我们的船只,不允许军事物资出入。”李君威把密报递给了白敬宇。
“那您这是要去西津?”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一趟的好。来人,让坐舰整备得当好,前往苏伊士港等待吧,我去一趟西津,待把这些事处理好,去苏伊士港汇合。”李君威吩咐说,他又说:“另外,找一艘像样点的船,送我去西津。”
“嗨,还用殿下费心找船么,坐我的船呀,我有船。现下正有一艘机帆船在里斯本,两天后就,原本经停热那亚的,您要是用,咱们直航西津就是了。”白敬宇笑着说。
“行啊,你这也做起买卖来了。”李君威笑着说。
“实在是机会难得呀。”白敬宇自豪说道:“我就用了一半的钱,就在西津的造船厂买到了四艘全新的机帆船。”
白敬宇确实捡到了漏,西津地区的造船业这些年发展很快,蒸汽动力船只也有建造,特别是苏伊士铁路的开通让西津前往塞得港的航线繁忙起来,可惜的是,随着埃及发生暴乱,苏伊士通道受损,让运输业备受打击,尤其是运河工程停工,让一些原本建的大船失去了市场,很多人甚至怀疑,苏伊士运河究竟能不能开通,白敬宇参与了帝国与法国的海军合作,曾经陪同图尔维尔前往西津参观造船厂,顺手就买了四艘大船。
“那这一次就麻烦你了,就坐你的船吧。”李君威说道。
“那敢情好,咱们一起去西津,我这就安排人去整备一下,多收拾出几个舱室来。”白敬宇兴高采烈的说道,他知道李君威身边有一整套班子,肯定都是要上船的,而现在的船都是客货两用的,但成为裕王坐舰,必然要弄的像样一些才是,白敬宇可不会亏待李君威,更不会亏待自己。
章一二零 新一轮殖民
帝国三十年十月。
自裕王要离开的消息传开,里斯本的社会各界贤达都前来拜会,李君威可不愿意接待这些人物,全都交给女婿了事,他倒是专门去了一趟葡萄牙的王宫,在那里住了两日。
“殿下,明日由我的宰相和澹台大人联袂,一起给您举办宴会,这一次您是怎么也得参加的。”佩德罗国王笑哈哈的说道,这等劝说的模样,俨然已经把自己置于裕王知心好友的位置上,这也是他的内心的真实写照。
一场大同盟战争结束,欧洲被打的千疮百孔,若论哪个国家得利最大,那只能说是帝国的传统盟友葡萄牙了,欧洲主要强国现在都欠着佩德罗国王的钱,这让他不仅得利,而且心情大好,佩德罗国王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而葡萄牙国内的工矿业也有所发展,尤其是里斯本的中国工业园区,在佩德罗眼里,就像是一只吐金币的金蟾。
佩德罗在现在的葡萄牙威名赫赫,人们早就忘记了他篡位者的身份,真心的支持这个给他们带来富饶繁荣的国王。
“当然,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要作陪。”李君威打趣说道。
“那是自然。”佩德罗笑了。
佩德罗专门留下裕王在其宫廷之中,其实有一个隐秘诉求,那就是想和帝国皇室联姻,澹台云风妻儿尚在里斯本时,佩德罗就心生过这个念头,让其王后多多努力,但因为佩德罗王后所生的孩子年龄太小,而且澹台云风的孩子是李君威的孙子辈,佩德罗也就暂缓了这个心思,现在李君威归国,不知何时再来,亦不知还会不会再来欧洲,因此佩德罗心里急切了很多。
但李君威却直接明说了,他本人不愿意联姻,而这件事他也做主不得。
虽然帝国国内的思想较之前明已经大为解放,但是亲亲尊尊的仍然很有市场,自长兄李君度在次大陆开门立户,李君华继承皇位后,实际帝国皇室的族长一职就是皇帝李君华了,无论于国还是于李家,这种事,都该由皇帝说了算,现如今的皇室,虽然子嗣并不丰盈,但女儿众多,李君华兄弟二人都有不少女儿,但都年纪不大,要是找宗室女儿,虽然未尝不可,但已经不是李君威可以一言而决的,他只是答应到了申京提出这件事。
以澹台云风为代表的帝国外交系统对联姻一事的态度也很谨慎,自帝国建立,皇室从未有联姻、和亲之举,因为李明勋的关系,皇室子女的婚嫁还是比较自由的。联姻这个先河不好开,而且还是与欧洲国家联姻,现如今的欧洲在帝国眼里那就和战国时代一样,帝国与欧洲国家的关系都不稳固持久,葡萄牙是传统盟友,但未必下一场战争还是如此。
一个从不联姻的国家忽然与身处漩涡的国家联姻,对外交的自由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您没有因为联姻的事恼怒于我就谢天谢地了。”葡萄牙这些年发展极快,并非佩德罗有多么的能力,而是借了大势,搭上了帝国的顺风船而已,实际上这位国家更加骄奢淫逸了,唯一的进步就是汉语说的非常熟练,已经不需要借助翻译,和帝国方面的官员自由交流。
李君威摆摆手:“您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相反,您是提出要求的人中,最给我面子的。我昨日话说的直白,是因为你我是朋友。”
佩德罗点点头:“不管你我是朋友,还是伙伴。我都还有一件事向您请教。”
“和马格里布地区的殖民有关?”李君威问道。
这是佩德罗这些年对外进行的最大扩张,目标就是非洲大陆的西北海岸,那里人口密集,资源丰富,葡萄牙借助大同盟战争期间,大肆对当地进行殖民扩张,取得了丰厚的成果,已经在当地占据了四处海港,当然,帝国也借助这股力量,大规模扩张了直布罗陀海峡的休达殖民地。而借助调停大同盟战争的契机,帝国与葡萄牙联合,把马格里布地区化为了两国共同的势力范围。
但是,佩德罗的野心实在是太大,想要彻底征服摩洛哥,而那是一个拥有至少两百万人口的国家,统治当地的阿拉维王朝刚刚建立三十年,正处于一个封建王朝的巅峰时代。葡萄牙组织的规模达到一万四千人的远征军失败,折损了三千多人,连带着帝国的休达殖民地也遭遇了围攻,一直到摩洛哥人在帝国的防御体系下撞的头破血流,才结束了这场冲突。
葡萄牙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其中佩德罗本人的失误是主要原因,佩德罗在战略上顾此失彼,一边想着趁着欧洲国家分身乏术,快点把摩洛哥吞下去,一边还想留着精锐陆军,看看有没有机会在欧洲战场上为葡萄牙争取到利益,结果两头顾,两头都没有得到好处。但是葡萄牙的损失并不大,暴露出来的问题却不少,葡萄牙的军队在换装了帝国陆军装备后,战斗力还是可观的,但是军队的后勤系统却很孱弱,而且因为过多的向欧洲国家借贷,佩德罗手里的资金也并不充裕。
李君威在得到了佩德罗的肯定回答之后,略作思忖,还是说道:“很遗憾,帝国在马格里布地区的战略仍然是有限扩张。”
这是帝国一贯的战略,对外的殖民扩张从来不会贸然去征服有组织的文明国家,尤其是在西北非这样帝国力量延伸的边缘地带,成本投入与回报实在是不成比例,这也是帝国为何支持葡萄牙殖民马格里布地区,摩洛哥成为了葡萄牙的殖民地,就会对帝国开放,如此就已经足够了。其实如果阿拉维的苏丹对外开放,自由贸易的话,帝国甚至不愿意支持葡萄牙的殖民
“这是当然,当然。我对您亲自制定的战略很熟悉,我也不会去改变这一切。我想说的是,我准备再吸引一个伙伴进来,分担成本。”佩德罗笑着说。
李君威闻言,赞许佩德罗也有些开窍了他说道:“国王陛下,您真是越老越妖,只不过人家分担成本也会分走收益呀,你准备邀请哪个国家介入?尼德兰吗,现在的尼德兰却是很有动力对外扩张。”
“当然不是,那群荷兰人都是见钱眼开忘恩负义的混蛋,我可不想被反客为主。”佩德罗连连摇头,实际上如果佩德罗选择尼德兰,他也会拒绝的。
尼德兰的整体实力比葡萄牙还要强大,在各个方面来对比都是如此,而且尼德兰是一个商业国家,距离马格里布地区又近,一旦其参与进来,帝国与葡萄牙的利益都会受损。
“我寻找的伙伴是热那亚人。”佩德罗说。
李君威笑了:“确实是个不错的伙伴。”
热那亚虽然也是一个商业国家,但只有六十万人口,是一个小国,且与帝国、葡萄牙关系都不错,热那亚有却很有钱,其银行家一直以来也是欧洲君主们的座上宾。
这个时候,佩德罗打开了地图,说道:“而且,我想还是要换一下策略,上一次进攻阿拉维苏丹国失败,将领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国家的军队拥有相当的战斗力,阿拉维的苏丹从非洲的南部买来少年的黑人男女,然后让他们两两结合,形成了一支只忠诚于苏丹的军队,他们的后代也是如此。在沿海地带,大规模的军队进行决战,我军占据相当大的优势,可是一旦深入内陆,对方利用熟悉地形和骆驼带来的机动优势,就会占据上风,我的两支军团就是这样被消灭在沙漠的边缘。
现在将领们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解决,为此我专门请教了几个哥萨克的雇佣兵军官,他们对马格里布地区气候并不适应,尤其是沙漠边缘地带,所以即便大规模的雇佣骑兵加入战场,也无法根本性解决问题。”
李君威还是很满意佩德罗这一点的,和他一样有自知之明,不会为了声名和利益瞎指挥军队,相反,充分尊重军队指挥官,尤其是中下层参加实战的指挥官的意见。
“那您的新策略是什么?”
“换一个方向,不再向南进攻摩洛哥,而是向东进攻阿尔及利亚、突尼斯等地。”佩德罗说。
“趁火打劫?”李君威笑了。
摩洛哥的阿拉维王朝的崛起不仅是通过战胜英国、葡萄牙殖民地者,而且还包括反抗奥斯曼帝国统治崛起的,阿拉维王朝与奥斯曼帝国也是敌对关系,但是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地区的势力就完全不同,他们名义上还奥斯曼帝国的附庸,只不过这种附庸关系已经和百年前大不相同,仅仅是承认奥斯曼的苏丹,甚至连奥斯曼委任的官员都已经不接受了。
现在的奥斯曼帝国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沙俄突然举全国之力南征改变了原来的战争规模和烈度,哈布斯堡王朝担心沙俄一家独大,所以立刻增加了巴尔干半岛的力量,为此结束了和法国的战争,而此前一直宣而不战,甚至已经和奥斯曼结束战争的威尼斯也加入进来,开始支持希腊地区的东正教徒发动起义,根据最新的情报,起义军声势浩大,奥斯曼后院起火,也是处于分身乏术的境地。
在埃及地区,当地的帕夏想要玩一局杯酒释兵权,结果却玩成了鸿门宴,而且这鸿门宴还没有成功,倒是部分马穆鲁克逃走,加入了埃及的反抗军,引发了更多的暴乱,可以说,现在的奥斯曼帝国四面楚歌,正是占便宜的好机会。
“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的势力是非常好的敌人,不是吗?”佩德罗微笑回应。
李君威倒是认可这一点,首先,当地的各方势力都参与海盗行为,巴巴里海盗闻名天下,他们与加勒比地区的同行有联络,而且这群海盗热衷于人口贩卖生意,不仅抢夺商船,甚至还会抢掠欧洲沿海,最远甚至开着船去英国抢一通,而买来的人口,部分供给奥斯曼权贵阶层,部分则就地成为农奴。
海盗行为是帝国严厉打击的,帝国远征舰队出入地中海,都会顺手收拾巴巴里海盗,两次还曾打上门,发动登陆战,但每一次,巴巴里海盗都会死灰复燃,也因此对帝国商船进行报复,这也是热那亚人热衷于参与佩德罗计划的主要原因,因为热那亚人也是巴巴里海盗的苦主,甚至说,葡萄牙把巴巴里海盗作为主要敌人,就连帝国方面都愿意加大支持。
而沿海一带的几百年来形成了规模很大的白人奴隶群体,这群人无论从信仰还是族裔的角度来说,都会支持葡萄牙,甚至会把葡萄牙军队视为解放者。
“有些事就是这样,一顺百顺,如果一开始错了,那就全错了。”李君威对佩德罗说道。
“这么说,您是支持我的新计划了。”佩德罗问。
“当然没问题。”
“热那亚人参与进来,您也是支持的了。”
李君威点点头依旧表示没问题,而佩德罗接下来也不断对李君威谈及热那亚人对此事的热衷,一直到李君威离开葡萄牙时,关于热那亚人的话题依旧没有终止。这个疑惑还是白敬宇最终给出了一个答案。
“热那亚人最近一直在游说我们,希望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热那亚一趟,而与热那亚人有合作关系的我,同样也被游说来说服您。”白敬宇说道。
“他们想干什么?”
“热那亚和威尼斯在地中海的关系,就像是英国与尼德兰的关系,或许是热那亚人看到您搞定了英国,扶持了尼德兰,他们也想效仿,解决威尼斯这个地中海地区最大的竞争对手。”白敬宇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李君威摇摇头:“对这一点,我可一点也没有兴趣,帝国在欧洲的经济伙伴应该是越多越好,威尼斯的实力也足够强大,合作意愿也很强,帝国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章一二一 马耳他
热那亚曾经在七十年前,曾经有过七十年的欧洲经济中心的待遇,但是这一地位已经被阿姆斯特丹取代,随着经济中心的转移,热那亚开始衰落,但是真正让热那亚一落千丈的是参与西班牙国王的财政融资,西班牙国王的几次破产让热那亚人损失颇多,最终完全退出了天主教国王们的金融顾问圈子。 现在的热那亚,赖以为生的除了地中海沿岸的贸易,就是借助西班牙的商业网络,批发来自美洲的货物,行销其他地区,但问题是,随着帝国的崛起,环绕印度洋沿岸已经诞生出了很多直接和美洲竞争的热带作物产地,而帝国与西班牙在殖民地的合作,让热那亚人对美洲货物的垄断彻底丧失。 为了生存,热那亚人只能投向在美洲拥有大片殖民地的葡萄牙,佩德罗二世也厌倦了犹太人主导葡萄牙财政政策,因为欣喜的欢迎了热那亚,并将这个小国引荐给了李君威,与葡萄牙的合作只能算是热那亚人的生存之策,真正的发展和复兴还是要着眼于苏伊士计划,可现在的埃及地区的混乱让苏伊士运河的开通前景不明,热那亚人只能更进一步,主动创造与帝国合作的机会。 虽然李君威愿意接受热那亚人的热情,但对于更深层次的合作并不感兴趣。 实际上,帝国是很喜欢热那亚这样的国家的,热那亚像极了一个小号的尼德兰。这样的国家没有什么战略纵深,人口也不多,更没有多少资源发展出工业,贸易和金融行业是国家的命脉,这样的国家天然要以拥有海洋霸权的国家为伙伴。而帝国拥有霸权,又有广袤的投资市场。 这个时代的金融行业是有很大排外性的,佛罗伦萨资本控制着法国,威尼斯资本则在重要的尼德兰市场排斥热那亚人,西班牙的国家财政已经被犹太人和葡萄牙人分食,原本被热那亚人看重的英国陷入内战状态,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葡萄牙太小了,而且国内经济多样性很差,本身又有不错的金融实力,热那亚人只能寻求更大的空间。 在大部分时间里,热那亚银行家们都习惯性的向天主教国王等封建领主提供金融服务,或者把资本投入到海洋贸易之中,对殖民地投资他们并不是太熟悉,而随着苏伊士通道的开通和帝国西津地区的崛起,热那亚人对帝国越发的了解,他们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对金融资本需求很高,又会产生非常高利润的投资行业还有工业,而这是热那亚人非常陌生的,但真正的工业集中之地,恰恰就在帝国。 工业与殖民地投资,成为热那亚人向往所在,在确定之后,他们疯狂的向帝国示好。 不得不说,热那亚人确实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时机,大同盟战争刚刚结束,各国都很疲弱,无力进行对外扩张,而马格里布地区位于奥斯曼势力范围的最远端,而奥斯曼又一次陷入了内外交困之中,实在是天赐良机。 佩德罗打了前站,白敬宇趁热打铁,但是真正促成李君威看重热那亚人加入到殖民马格里布行列的还是李素。 在李君威这一次远征美洲,纵横欧陆的活动中,涌现了一批堪用的人才,外交层面的澹台云风,海军方面的赵龙城,陆军层面则以李素为代表。只不过实在是没有爆发什么大规模的陆地战役,而北美的军事问题,李君威已经完全交给了赵龙城,李素再一次闲了下来。 作为荣王李定国之孙,宗室之中少有的人才,李君威自然愿意多多提携,在确定李素不愿意立刻折返申京,享受鲜花和安逸生活后,李君威决定让李素负责地中海区域,他稍稍花了一些精力,就让佩德罗二世国王同意李素担任殖民马格里布地区的总指挥,热那亚人也是举双手欢迎。 只不过因为马格里布的许多势力是奥斯曼帝国的附庸,李素并不能公开以殖民为目的,所以帝国武装力量还是以打击巴巴里海盗为理由,与葡萄牙、热那亚人的关系处于联盟不联军的状态。 当李君威乘坐白敬宇家的船只抵达直布罗陀海峡的休达港的时候,他见到了刚刚率军结束摩洛哥人围困的李素,并且李素呈交了一份他作为帝国地中海事务总制的计划,详细阐述了他对于未来帝国地中海战略的理解和规划,李素在李君威身边呆了几年,李君威早就知道,李素到底是正规军事学院毕业的,对于军事战略有着较高的造诣,但是对于国家战略就比较生疏了,只不过他的政治嗅觉不错。 李素站在李君威的面前,心怀忐忑的看着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是自己叔父的男人,但是他发现,他呕心沥血,穷尽才智制定的那份作战方案,就是以打击巴巴里海盗为名,实际却是控制马格里布地区的方案被裕王草草看了目录,就直接翻了过去,这一下,四十多页的计划书,就有三十四页被宣布‘不入法眼’,这让李素感觉到失望,心里也更加忐忑了。 李君威看完了最后一页,最终翻到了倒数第三页上的长期规划一栏之中,点在一个分标题上,说道:“李素,你这份计划唯一的亮点就在这里。” 在一旁的白敬宇瞄了一眼,就看到那个分标题是:为帝国在地中海谋取一块永久领地。 帝国在地中海沿岸现在只有休达地区可以算作绝对的领土,帝国占领此地后,驱逐了当地的西班牙人,建立了海军基地和陆地防御工事,将休达作为帝国海外领土而非殖民地,显然,能控制直布罗陀海峡这一咽喉要道的休达值得帝国如此投入,但是帝国在地中海不能只有这样一块土地。 李素当然知道这一点,但问题是,他现在的职衔只是为了马格里布的殖民计划而设立的,纵然他有长远的规划,但在任职时间段内,恐怕根本难以成行,因为帝国真正需要的是不可分割的一块土地,而非殖民地或者租借的基地。所以他只是长远规划之中提到了这件事,以表示自己有这个见识,而非实际准备做这件事。 “实际上,我仔细考虑过这件事,仅从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我们最有可能得到的就是科西嘉岛的一部分,但也只是获得一块殖民地罢了。”李素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科西嘉岛在这个时候是热那亚的属地,或者说殖民地,热那亚人任命的官员管理这块岛屿,科西嘉的进出口贸易完全被热那亚控制,所以说称之为殖民地也不为过。而科西嘉人民也一直反抗热那亚的殖民和压迫,偶尔也有武装起义,而且这有起义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让科西嘉岛逐渐沦为热那亚的负资产。所以热那亚不止一次的提出,把科西嘉岛出售给帝国方面,但条件不只是钱,而是满足热那亚对于贸易的诉求。 这个诉求的最低就是帝国在地中海只能选热那亚与其一起排斥威尼斯,而这个要求被李君威拒绝了。 排斥威尼斯与帝国战略相违背,而科西嘉岛上有十几万人,作为殖民地还是合适的,但将其彻底控制在手,变为国土却很困难,而且科西嘉距离法国实在太近了,路易十四听到风声之后,立刻表示关注,还主动提出,由法国花钱购买科西嘉岛,并且对热那亚的国家安全作出威胁,以防止帝国控制科西嘉岛。 所以目前来说,帝国只是谋求在科西嘉岛上获得一个港口,但仍旧备受法国阻挠。 李君威摇摇头:“不,你错了,你的眼睛不要盯着科西嘉,我的目标是马耳他岛。” “马耳他?”李素惊呼出声。 马耳他现在是被马耳他骑士团控制,这是忠诚于罗马教皇的组织,但马耳他岛屿的主权却在西西里国王手中,而西西里属于西班牙。 与马耳他的复杂地位相比的是,帝国与马耳他的关系更为复杂,帝国还在社团阶段,就与天主教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帝国拥有了西津,开通了苏伊士铁路,正式进入地中海后,就立刻与马耳他产生了冲突和敌对行为,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帝国与教皇国就是敌对的。 然而,与西班牙通过签订《马德里条约》,完全改善了关系后,双方的关系出现了一定缓和,帝国通过西班牙国王,明确要求马耳他改变对帝国的敌对态度,否则就要离开西班牙的土地,马耳他骑士团并未改变态度,这群宗教疯子实在是太执拗了,但澹台云风很快借助帝国与西班牙的和平,达成了与天主教教皇的和解。这也是他最显著的外交成果,结束了帝国与天主教长达五十四年的敌对关系。 因此,帝国与马耳他骑士团也达成和解,马耳他骑士团的大骑士长却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要求帝国利用影响力,为骑士团获得西西里的主权,在此基础上,帝国船只才能停靠马耳他,这一要求被拒绝,帝国刚刚与西班牙和平,不可能在蜜月期找不自在,于是顺势把这个无理要求告诉了西班牙,让其狗咬狗去,但操作此事的澹台云风低估了天主教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西班牙某个贵族是骑士团的荣誉成员,告诉了马耳他被出卖的事实。 但是,发生在帝国三十年初的一场大地震彻底改变了一切。 帝国三十年的三月,在西西里岛的东海岸连续发生了6.2级和7.4级的大地震,让西西里岛上造成了至少六万人的死亡,处于西西里岛附近的马耳他也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超过八米高的大海啸席卷了马耳他的几个岛屿,而且在此之后,余震不断。 地震消息传到里斯本之后,澹台云风立刻请求李君威下令,帝国主动出面协助受灾最严重的西西里岛、意大利南部和马耳他等地进行抗震活动,尤其要提供震区所需要的纺织品、药品和食物,澹台云风认为,进行人道主义救援,可以证明帝国对天主教的友好。 李君威对此并不感冒,但也给了女婿面子,调拨了西津地区一些军事仓库,派遣远征舰队的舰船运输货物,甚至在里斯本召开募捐会议,他以个人名义捐了五万帝国银元。 事实证明,澹台云风确实抓住了时机,很快帝国的人道主义政策得到了很多好评,裕王仁德之名更是被广为传颂,教皇甚至主动写信给李君威,也在后续的一些战略政策上进行了让步。 然而,帝国的收获并不仅仅如此,澹台云风一开始就主动要求全面承担马耳他的救灾任务,并且得到了教皇和西班牙国王的认可,然而,帝国救援船只抵达马耳他后,却被骑士团拒绝入港,大骑士长甚至组织军队摆出了反登陆的架势。而澹台云风也展现出了相当的才智,他主动派遣使者前去联络,虽然骑士团方面态度强硬,但澹台云风发现,马耳他人也亟需物资支援,对于骑士团阻止帝国救援船只入港非常不满。 澹台云风派遣小船运输粮食上岸,遭到了骑士团炮台的警告设计,实际是没有装填炮弹的,只是放空炮,澹台云风发现后,主动命令一艘小船在空炮放过后沉没,让马耳他人以为,骑士团击沉了帝国救援船。这一事件引发了马耳他人对骑士团的彻底不满,上万马耳他人围困了骑士团的教堂,要知道,马耳他只有不到四万人,愤怒的马耳他人甚至杀死了骑士团成员,并且在澹台云风的授意下,主动反抗马耳他骑士团的统治。 最终,还是教皇出面,撤走了马耳他骑士团,把当地的统治权归还了西班牙,而西班牙只是派遣了一个总督来,在当地救灾的帝国海军军官成为了实际上的官员。
章一二一 多管齐下
“马耳他现在只是临时受我们建立的救灾委员会管辖,主权属于西班牙,目前来看,我们与西班牙的关系非常友好,贸然得罪西班牙,恐怕并不明智。”李素小心说道。 现如今帝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是谁呢,其实数来数去就是西班牙,尤其是限定在欧洲区域内来说,毕竟西班牙在海外拥有大量的殖民地,而且这些殖民地已经向帝国开放,海关受帝国控制,可以想见,西班牙不可能因为一个马耳他而与帝国兵戎相见,但经济上的合作与军事、外交上并不相同,经济合作是越友好越好,毕竟能使手段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西班牙人恼怒了,暗地里动用些手段,就会对帝国产生很大的经济影响,这种事根本不用想,毕竟西班牙人从来不把殖民地当人。 “我并不是要你夺取马耳他的主权,而是解决马耳他人!”李君威提醒道。 李素还是不明白,马耳他有几个岛屿,马耳他人加起来不到四万,因为地处地中海之心,可以算作一个民族,马耳他曾经是天主教世界对抗来自奥斯曼帝国入侵的前哨站,不然马耳他骑士团也不会得到如此殊荣享受那么多的特权。 西西里东海岸发生的大地震给西西里岛造成了六万人规模的死亡,距离不远的马耳他也有超过两千七百人死亡,还有至少两千人失踪,这些人多半是死了,可以说,一场地震消灭了马耳他岛上超过八分之一的人口,岛上的教堂、码头等重要设施悉数毁灭,但帝国出手援助,很快解决了饥荒问题,并且提供了部分医药,让马耳他没有因为地震而爆发瘟疫等传染病。李素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解决剩下的三万多马耳他人,大规模的屠杀肯定是不可能。 但李素清楚知道李君威提出这个要求的意义。 说白了,帝国要马耳他,要的是一块拥有主权,永远归属帝国的海外领土,而不是殖民地。帝国这些年扩张,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主权问题非常好解决,往往一纸条约就可以搞定,而真正国土化的难题还在于人,马耳他这种地方位于交通要冲,又是帝国势力范围的最边缘,距离欧洲腹地如此之近,如果正常操作,或许需要几十年上百年才能让帝国百姓成为岛上的主体民族,但谁也等不了这么久。 而如果不解决马耳他人,日后帝国的这块领土肯定会受欧洲影响巨大,那就是给子孙后代埋雷。虽然马耳他对西班牙和西西里都没有多少的认同感,处于欧罗巴更多的是因为天主教的宗教因素,但相比之下,与帝国国族差别更大,对帝国认同感肯定更低,更别说还有天主教牵扯在内,实际上更为复杂。 “你这个脑袋,还是军人的脑袋,这种事就不知道转圜一下嘛。”李君威提醒道。 李素摇摇头,他知道在这种事上他一直缺乏灵感,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白敬宇,略作思考,就已经明白了李君威的意图。 白敬宇说道:“现在帝国海军为主成立的救灾委员会不是已经实际控制了马耳他嘛,救灾可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可以以这个为借口,解决很多问题嘛,而且还有热那亚人帮忙嘛。” 李素见白敬宇有意提点,但是他还是没有转过那个弯来,于是索性一咬牙说:“老公爷,请明示。” 白敬宇无奈,问道:“我问你,救灾委员会在马耳他是如何救灾的。” “建立难民营地,管理马耳他难民,统一安排食宿,发放药品........。”李素倒是对此有不少的了解,立刻说道。 白敬宇说:“那这样能解决根本问题吗,救灾委员会难道能帮助马耳他人一辈子吗,还是说,帝国海军要出资帮助马耳他人建设房屋,重新生活?” “那是不可能,到底只是人道救援,又不是帝国臣民,哪里愿意花费那许多。”李素立刻摇头,继而说道:“而且建设房屋也不可能,老公爷许是不知道,西西里这场大地震既有级别很高的前震,也有烈度较高的余震,据我所知,余震时有发生,就连我们的救灾委员会都有中招,前几日苏靖还发消息来,说余震已经造成我海军两个人死亡,十四人受伤,现在余震也没有结束的迹象。” “是啊!这不很好吗,余震这么厉害是最好的结局了。”白敬宇抚掌大笑起来。 李素依旧摇摇头,李君威无奈:“榆木嘎达脑袋,你这么想,余震这么厉害,是不是可以认定,马耳他已经不太适合人类生存,那么最彻底的救灾方案就应该是迁移马耳他人,在他处另建家园,不是吗?” 李素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借助救灾把马耳他人打包带走呀,纵然无法完全带走,只要带走大部分,对帝国占领当地也是有利的。李素说:“可问题是,把这些人安顿到哪里去呢?” “科西嘉岛啊,这还用问。”李君威说道。 李素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科西嘉岛确实合适,这座岛屿是地中海第四大岛,安置三万多马耳他人不成问题,而且这里是热那亚人的殖民地,而殖民地向来对人口来者不拒。有更多的人口,就有更多的税收,这是殖民地的铁律。 白敬宇说:“做这种事,就是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余震只是一个理由罢了,你还可以人为制造几个,比如地震之中容易爆发瘟疫,马耳他的医疗系统已经被海军接管,大可以传出爆发瘟疫的谣言,吓唬一下那些马耳他人,当然,地震这个理由也可以做大,论起来,对地震的研究,帝国的水平最高,大可以找地质学家来,甚至找几个看起来像是地质学家的人,论证一下马耳他岛的地质环境,让马耳他人相信,这一次地震仅仅是开始,以后还会爆发更多烈度更大的地震,谣言嘛,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李素无奈,心道白敬宇和李君威真不愧是发小,玩阴招都是一套一套的。 李素问:“殿下,人解决了,但是主权问题怎么办?” “这事儿更容易办了。大不了先租借,如果不让建设军事基地,咱们就建设商业港口,然后等就是了。”白敬宇笑着说道。 “等什么?” “等下一场战争啊,欧洲这态势,所有的和平条约都只不过是停战协定罢了。别的国家和君主我不知道,路易十四我太了解了,这家伙就是属饿狼的,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永远不会停止扩张,而西班牙作为法国的邻国,弱国,而且是拥有大量海外殖民地的弱国,根本不可能逃脱路易十四的觊觎,无论下一场战争因为什么爆发,西班牙铁定是要被拉下水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只要西班牙加入战争,那一切就好办了,如果西班牙与帝国为敌,马耳他就应该作为战败赔偿赔给帝国,如果西班牙下一场战争与帝国为友,那么马耳他就应该作为礼物送给帝国,换取帝国的支持。”白敬宇虽然表面上一直在巴黎混日子,实际上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对欧洲的局势已经有了很深层次的了解。 而李君威作为李明勋的儿子,他自然知道,西班牙那个着魔的国王死去,就会爆发奥地利哈布斯堡与法国之间为了争夺西班牙王位继承权的战争,这场战争注定是欧洲霸权争夺的主旋律,西班牙的得失成败就不会有多少人在乎了,一场欧洲大战打下来,领土和实力对比肯定会发生大规模的变动,相对来说,马耳他就小的可怜,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李素眼睛看向了李君威,确定白敬宇所说的,正是李君威所想的之后,立刻站出来表示:“好,我就按照老公爷的安排去做,这就先把马耳他的海军救灾委员会先接手过来。” “多和热那亚人接触接触,你这次成为三国联军总指挥,热那亚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万不可因为热那亚的弱小而瞧不起人家。”李君威提醒说道。 白敬宇说:“世子,也多和葡萄牙那边接触接触,马耳他人未必一定要全部安置到热那亚去,葡萄牙的巴西殖民地也缺人,对信仰天主教的马耳他人应该是来者不拒。” 李素连忙道谢,事实证明,这个年轻人缺少的仅仅是一些创造性的思维,他做事的能力还是很充足的,在确定这件事后,李素立刻与热那亚人进行了接触,与热那亚的代表商议之后,迅速确定了第一个方案,那就是以热那亚的名义,成立一支用于征服马格里布地区的陆军部队,就以马耳他人为主招募,取名马耳他团。 马耳他团的装备由帝国方面负责提供,训练则组织帝国陆军的退役军官组成军官团,而资金则由热那亚人负责,同时,热那亚也会为马耳他团在科西嘉岛或者未来征服的马格里布地区拿出土地来作为对士兵的将领。 西西里地震摧毁了马耳他的经济,很多马耳他人失去了收入来源,热那亚人的招募非常顺利,大量的人员应募入伍,与此同时,在马耳他的海军救灾委员会不断发出消息,声称马耳他的震区,因为有大量的人畜尸体被埋在废墟之中无法清理,所以产生了瘟疫,已经造成了不少人死亡。因为救灾委员会和马耳他本地的力量实在有限,救灾委员会把大量的废墟划定为了禁地。 而且,救灾委员会不断的发布余震警告,严厉限制马耳他人重建家园。而老天爷也极为给面子,马耳他虽然没有爆发瘟疫,也因为大家住在帐篷搭建的难民区,所以余震也没有造成巨大伤亡。但西西里岛的救援却毫无章法,随着一场余震到来,导致西西里已经恢复的建筑再次倒塌,又一次造成巨大伤亡,而且瘟疫真的在西西里流行起来,有力的配合了马耳他的移民。 救灾委员会与热那亚也迅速做出反应,决定在科西嘉岛上建立新马耳他,安顿马耳他难民,因为科西嘉岛位于西西里岛的北面,地震爆发却在西西里岛的东面,科西嘉受灾很轻,而且不受海啸影响,而第一批进入新马耳他的,正是马耳他步兵团的士兵家眷。 与此同时,来自葡萄牙巴西殖民地的官员和商人在马耳他和西西里大规模招募移民,一直到瘟疫流行开来,才稍稍停止。马耳他人口只有不到四万人,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再加上帝国有意为之,等到救灾结束,救灾委员会宣布解散的时候,马耳他还有人口不到八千人,其中马耳他人不过六千人。 出乎帝国预料的是,远在大陆方向的俄国也参与了马耳他移民之事,只不过他们邀请的并非是普通的马耳他人,而是原本马耳他地区的主宰,马耳他骑士团。 马耳他骑士团被帝国事实上驱逐之后,辗转于意大利各个城邦和公国之间,罗马教皇也无法给他们很好的安置,毕竟时代已经不同了,教皇虽然在天主教国家仍然具有相当的影响力,但已经不是十六世纪,教皇随手一指,就能为骑士团找一座作为容身之地的岛屿,各个天主教国家都已经相当的独立,倒是沙皇彼得,把争取马耳他骑士团看作是天主教和东正教之间争夺谁是正统的关键,出手加以拉拢。 没有爆发什么战斗,马耳他骑士团就几乎不复存在,也为帝国正式进入地中海,影响这片位于欧洲腹心之地的海域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苏伊士啊,苏伊士,在欧洲的利益越多,苏伊士的重要性就越大。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李君威乘坐的船只在到达苏伊士地区的塞得港时,他收到了奥斯曼大维齐尔的书信,内容着实让李君威头疼。
章一二三 四面楚歌
李君威没有直接前往奥斯曼的国都伊斯坦布尔,事实上现在帝国与奥斯曼的关系非常微妙。 在当年维也纳之战后,奥斯曼虽然与神圣罗马帝国进行战争多年,但烈度已经降低,欧洲的主要战事已经转向了法国与其竞争对手之间,如果不是李君威,奥斯曼应该会在今年陆陆续续与事实上停战多年的对手正式签订合约,毕竟谁也不想持续毫无意义的战争。 但是苏伊士地区出现问题改变了一切,埃及地区因为承受不住挖掘苏伊士运河劳役发生反抗是可以预料的事,但是奥斯曼在民乱之后的态度却被李君威所不容,奥斯曼人利用帝国对苏伊士通道的重视肆意加码,针对性的抢夺苏伊士运河日后的利益,最终引发了李君威所导演的一系列针对性的反弹。 可以说,出生于盛世的李君威虽然从表面上看上去非常的随和,丝毫没有作为亲王的傲慢,但是骨子里却是相当高傲的,他深谙政治尤其是外交领域的智慧,喜欢用妥协和交易来解决问题,但高傲的他却无法接受这种三番五次的挑衅和毫无底线的伤害,与其继续妥协来解决问题,李君威宁愿选择以制造更大问题来解决小问题的办法。 于是乎,在李君威一手促进之下,奥斯曼的传统敌人,俄国在奥斯曼将要获得和平的时候发动了全面的战争,当十二万俄国大军南下,且在帝国陆军军备、情报和充裕资金的支持下,连续取得胜利,迅速在奥斯曼周边引发了连锁反应。 在维也纳之战的后续战役之中,已经在巴尔干半岛上获得巨大收获,甚至决意结束战争的奥地利哈布斯堡不得已再次发起了攻势,为此结束了和法国的敌对状态以方便更多的集中资源,而波兰在两大强邻开始进攻后,也以神圣同盟成员的身份派遣军队南下,跟着抢占胜利果实。 而奥斯曼人在苏伊士地区引发的大动乱又引发了更多的反应,李君威策动尼德兰、葡萄牙等国,代替帝国出面,支援埃及的反抗军队,让埃及的战火并未随着马穆鲁克的消亡也结束,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苏伊士通道被奥斯曼正式关闭,连同被控制的还有黑海海峡,以此作为奥斯曼对帝国施压的手段,但帝国方面还能承受住压力,与苏伊士通道、黑海海峡息息相关的威尼斯却承受不住,正式对奥斯曼宣战,并且迅速在希腊策动针对奥斯曼的东正教起义。 希腊的起义给予了奥斯曼人沉重的一击,紧随其后,葡萄牙和热那亚联手进攻奥斯曼势力范围边缘的马格里布地区。又把战火引向了更为广阔的范围,让奥斯曼帝国的局势更加的岌岌可危,原本在科普鲁律家族主导下的奥斯曼第二次中兴,随着如此多对手如同狼群一样扑上来,奥斯曼帝国纵然再强大,也难以招架的住。 塞得港还是向帝国商船乃至战舰开放的,李君威乘坐的商船队得以入港,与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混乱而凋敝不同,李君威这一次抵达后,发现塞得港已经有了非常稳固的秩序,路上来往的有很多商人,只不过与以往百国商人荟萃不同的是,此时的塞得港已经见不到来自欧洲传统商业国家的商人,能看到的只有亚美尼亚、阿尔巴尼亚和犹太商人,而这些都是奥斯曼的本土商人。 显然,这些商人是为奥斯曼帝国服务的,更准确的说,是为奥斯曼帝国的军队服务的。 塞得港已经成为了奥斯曼对付埃及起义的最前沿基地,自从第四波大起义爆发之后,埃及地区的奥斯曼军队规模已经达到了三万四千多人,大量的军事物资直接从伊斯坦布尔船运到塞得港,以提高物资运输的效率。 帝国商人仍然可以见到,但苏伊士通道的关闭让这些人看起来多少有些无所事事。 李君威直接住进了塞得港的帝国领事馆,而一直负责苏伊士地区事务的赵铭德也很快赶来,他给出的消息很明确,虽然奥斯曼面临来自半个欧洲的军事压力,但是对埃及仍然维持了相当高的投入,摆明了不想失去这个重要的行省,而实际上,苏伊士地区的形势已经大为改观,虽然埃及地区的起义军已经得到了帝国、尼德兰。葡萄牙、热那亚、威尼斯等国的支持,这些支持或者公开或者秘密,但起义军之间也存在矛盾。 正是利用这种矛盾,奥斯曼军队各个击破,把埃及起义的战火烧到了尼罗河三角洲地区,苏伊士的运河区已经基本安全了,剩下的问题实际上是难民造成的治安问题,而非军事安全问题。 李君威立刻明白过来,奥斯曼不顾巴尔干半岛面临的巨大军事威胁,依旧投入大量资源打通苏伊士通道,就是不想在这个关键区域上让帝国插手,同时以此为筹码,与帝国方面进行谈判。 “苏伊士通道的关闭在国内也引发了轩然大波,幸好,这次是奥斯曼人故意为之,帝国国内的舆论风向还是倾向于谴责奥斯曼帝国的无理和霸道,但问题是,帝国也不愿意接受苏伊士通道持久的关闭,在去年,铁路还能陆续开放,现在苏伊士通道已经关闭四个月了。申京方面不止一次的要求我对苏伊士通道问题作出解释,并且要竭尽全力,促成通道的开通和运河工程进入正轨。”赵铭德此时看起来相当狼狈,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做了很多,但收效寥寥,国家战略之间的碰撞已经不是他一个官员可以解决的。 但是赵铭德的眼睛里也有闪光,只是因为他见到李君威,这个家伙坚信,裕王的到来会改变这一切,这种对李君威的迷信有些毫无来由,或者说他已经把李君威当成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还不能解决问题,那只有结束原本前程大好的仕途了。 “铭德,你放心,我已经约了奥斯曼的大维齐尔法佐前来塞得港谈判了,虽然事情未必能朝着本土想要的方向解决,但总会取得一些成果的。”李君威对赵铭德说道,这话却不仅仅是安慰。 苏伊士通道被关闭其实已经在帝国内部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经济危机,尤其是对帝国的南洋诸行省来说,苏伊士运河的通道关闭,让原本生机勃勃的对欧洲贸易直接温度降低到了冰点,导致很多工业企业破产,而帝国开发西津的计划也为此被耽搁了不少时日。 可以说,帝国与奥斯曼都承受着不小的压力,只不过帝国的压力还仅限于经济领域,奥斯曼的压力却在于生死存亡。 赵铭德则是说道:“因为接连有强国加入到了对奥斯曼的战争之中,科普鲁律通过改朝换代得到的声望已经损失了不少,很多人对法佐阁下产生了怀疑,如果不是苏丹年幼,奥斯曼武装主力的新式陆军都支持法佐的话,科普鲁律家族的统治或许就要结束了。 但即便如此,法佐的日子仍然不好过,旧有的禁卫军体系仍然对其提出了挑战,至少在现在的伊斯坦布尔,让法佐辞去大维齐尔,让另外一位科普鲁律来接任已经是可以公开讨论的话题,而科普鲁律家族内部也存在蠢蠢欲动之徒。” 李君威呵呵一笑,摆摆手:“法佐我还是了解的,这个家伙搞经济四流,搞军事三流,搞外交二流,但是搞政治,尤其是玩党争,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奥斯曼的危机爆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到现在他仍然屹立不倒,那就是真的不倒。我给他的信是要求他亲自来到塞得港来谈,敢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伊斯坦布尔,本身就是我对他的一次考验。” “来与不来有什么区别吗?”赵铭德问。 李君威说:“如果不来,那说明法佐是无法离开伊斯坦布尔,他的个人权势和奥斯曼的承受能力都要值得怀疑,我会通过一些手段继续施压,看其如何反应。而如果法佐来,怎么来,又是什么样子,我也会做出不同的反应。” 正在二人交谈的时候,李君威的侍从官前来奏报:“殿下,外面有一个阿尔巴尼亚富商来访,还说是您的老朋友。” “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叫什么。”赵铭德主动问道,现在塞得港的局势仍然不稳定,赵铭德可不想李君威在这合格时候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生怕这位原本就喜欢招惹是非的裕王殿下出现什么问题,相比苏伊士计划,裕王的安全还是更重要一些。 “那个商人给了卑职一封信,说您看了就知道了,卑职仔细检查过了,这信没有什么异样。”侍从官说着,递给了李君威一封信。 李君威拿了过来,也不拆看,直接扔进了一旁的炉子里,说道:“你跟那个商人说,你没有见到我,他的信我也没有见到。且看他如何反应,再来奏报。” “这......殿下........。”侍从官无奈只能去了,这个侍从官在李君威身边呆了不到一年,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因此处理起棘手问题来还有些放不开。 但是很快,侍从官又一次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和一个金丝口袋,里面显然装着钱币。侍从官说:“殿下,这是那个商人买通我的钱,让我无论如何在见到您之后把这张纸条交给您。” 李君威依旧没有看纸条,而是反问:“你是让他如何相信你没有见到的我,如何让他相信他的信件我没有看到。” 侍从官闻言大窘,挠挠头:“这个......我跟那商人说,您正在休息,而房间里还有......还有女人。我被那女人挡在门外.......实在抱歉殿下,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李君威却是大笑:“好嘛,你小子也有长进,至少思维活泛了不少,这钱袋里的东西赏给你了。” 侍从官大喜,连忙退下。 “那个所谓的阿尔巴尼亚商人就是法佐。”李君威打开纸条,只是看了一眼,就对赵铭德说道。 “这纸条上写了什么。”赵铭德问,李君威打开纸条递给了赵铭德,上面写着几种奥斯曼的宫廷美食,正是当年李君威与法佐之间的结成友谊的关键东西。 “那个时候,我还喜欢吃甜食。哎呀,真是青涩呀。”李君威不由的感慨。 赵铭德问:“法佐为何以商人的身份赶来?” “还有什么,就一个解释,急!我是十七天前抵达塞得港之后,利用一艘机帆船向伊斯坦布尔送去的密信,送信的使者于四日前回来,据他所说,一切都很顺利,而奥斯曼国内没有能动用的蒸汽动力船只,以法佐到来的速度估计,他应该是接到我的信件后,立刻启程赶来,只不过因为帆船速度慢,晚了几天。 而法佐不敢以真实身份出现,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离开了伊斯坦布尔,这本身就说明了他对局势的掌握已经没有那么轻松写意了。”李君威说道。 赵铭德问:“如此,您为什么不尽快见他。” “因为侍从官说,法佐精神萎靡,形容憔悴。”李君威立刻回答。 “这........就是因为他身体状态不好?”赵铭德不解。 李君威笑了:“当然不是,这个时候,我可不会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他。之所以不见,就是让法佐得到半天的休息时间,我想要看看,他的憔悴是因为多日旅途劳顿,还是因为局势危险,精神紧张的缘故,而如果立刻见面,这一点就不好判断了。而且刚才我让侍从官告诉法佐,我中午饭会出来吃,如果法佐真的急迫的话,或许他到了旅馆,也不会休息,而是焦急的等待我的邀见。 而如果他不是那么急迫的话,他应该找个旅馆,先美美的睡一觉,再管其他的。” “原来是这样的呀,殿下心思缜密,无人能及。”
章一二四 小小伎俩
领事馆的会客室。 服务人员奉上的茶水已经喝的没有味道了,法佐依旧没有机会去见裕王李君威,他急的在会客室里打转转,当他的愤怒抑制不住,要开门离开的时候,侍从官忽然开门进来,连连表示歉意,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领事馆狭小,殿下这么一来,服务的人员实在不够,馆里有规矩,不能雇佣外面人,可是从苏伊士调人却被阻碍了,招待实在不周。” “那殿下究竟什么时候见我。”法佐问道。 “殿下已经吃了午餐,正准备接受会见,我看看,排在您前面的有塞得港犹太商人联合会代表、亚美尼亚商人波尔先生、本地的.......。”侍从官打开一个小册子,一本正经的胡诌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殿下知道我来了,就肯定会立刻见面的才对。”法佐着急吼道。 侍从官却是一脸的不解,问道:“您不是阿尔巴尼亚商人吗?还是说您还肩负着其他的重任,拥有其他的身份。” 法佐非常不满意侍从官的态度,他仔细一想,问道:“我托你带给殿下的纸条,你可否带去了。” “当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年轻的侍从官搓着手指,笑嘻嘻的说:“我收了你的好处,替你挨骂,也算是骂得其所,放心,我不会针对你的。” “挨骂,为什么,殿下怎么会看了纸条后骂人?”法佐问。 侍从官皱眉:“殿下没看啊,当时殿下还起身,迷迷糊糊的,就让我念纸条上的内容,都是你写的一些奥斯曼宫廷美食,原本就到了午膳时间,于是殿下点了其中几个,结果塞得港的厨子一个也做不出来,所以我就挨骂了。” “你是说殿下并未看到纸条?”法佐一下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侍从官很肯定的摇摇头,法佐登时心里恼怒,他来塞得港会谈,是秘密前来的,知道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在帝国这边,他也力求保密,不曾想闹成这个样子。法佐立刻说道:“我再写一张纸条,请你送去,如何?” 侍从官搓了搓手指,法佐立刻说道:“一应规矩,自当奉上。” 很快,侍从官拿着纸条去了,过了好一会,他又匆匆赶回来,见到法佐,立刻悔恨说道:“卑职不知道您是大维齐尔阁下,实在是抱歉。” 法佐长出一口气,说:“现在我可以见殿下了吧。” “殿下正在见本地犹太商人代表,让我安排您进小会议室。但今日来求见的人非常多,其中一些亚美尼亚人和阿尔巴尼亚人在贵国首都伊斯坦布尔也有相当的地位,所以殿下认为,其中一些可能会认识您。因此,殿下安排我,待会领事馆里的外来客人开始做五时拜的时候,我们迅速去小会议室。”侍从官压低声音说道。 法佐略作犹豫,轻轻点头。 不久,塞得港的寺庙宣礼塔上响起了邦克声,紧接着一群群信仰天方教的人在大街小巷跪在地上,撅起了屁股,虽然是帝国的领事馆,但帝国一向尊重合作伙伴的信仰,因此那些访客也各自礼拜,站在三楼阳台上的李君威和赵铭德,看到侍从官领着一个人,快步走会客室所在的小楼出来,进入了办公楼的二楼,两个人步履轻快,利用短短的礼拜时间,就到达了位置。 李君威抱拳在胸,说道:“看来法佐真的很急。” “就因为他走的快?” “当然不是。我对法佐很了解,当然他曾经在咸海陪伴了我几个月,法佐的信仰很虔诚坚定,他对宗教仪式也很热衷,唯一的放肆可能就是喝点酒,这一次竟然放弃礼拜,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还有你看,他穿着侍从的衣服,这也是证明,法佐是有轻微洁癖的,竟然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呵呵,有趣。”李君威道。 “法佐,你怎么回事,来的这么狼狈,还搞什么秘密会见,纸条传信,我怎么知道会是你,要早知道,我可不会让人等这么久。”李君威走进了小会议室,直接给了法佐一个熊抱,表现的极为亲昵。 即便是抱住了法佐,李君威仍然在仔细观察他,这个家伙肯定没有休息好,黑眼圈,眼睛血红,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 “我是秘密前来的,你是我的老朋友,既然来到了塞得港,我自然该来看你。只不过国内的事情千头万绪,实在不好被人知道我离开了。”法佐已经镇定下来,力图语气平淡的说道。 “好,难得你百忙之中还记挂我这个老朋友。不枉我奔波到塞得港一趟,来来,我安排了美食,幸亏你来的巧,不然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李君威笑着说道。 法佐则正色说:“其实未必一定在塞得港见,你若经过海峡,直接在伊斯坦布尔登陆就是,奥斯曼是一个文明国家,无论国与国的关系如何,一定会保证贵国的外交人员安全,这也是我们的共同约定不是吗?” 在过去的十年里,随着帝国的力量辐射到欧洲,领土和殖民地扩张到欧洲周围,帝国与欧洲国家越来越进行更直接的交流,因此,帝国一直邀请各国签订一些国际公约,这些国际公约既有保护外交、侨民的公约,也有外交关系准则、国际旗语等,大部分欧洲国家都参与其中,签约以尊重国际秩序,奥斯曼作为世界上的主要国家,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公约方便了各国进行联系和交流,大部分时候是正面的。 别的不说,至少现在外交人员的安全在奥斯曼是得到保证的。 李君威哈哈一笑:“你误会了,不是我矫情,而是这一次我不去西津,原定的计划去罗马,去见一见那位与我联手创造了帝国与天主教和平的教皇先生,只不过对面安排外交的人员朝令夕改,一些外交礼仪也不符合平等的外交精神,所以一拖再拖,行程一改再改。原本我的船应该停泊在西西里或者马耳他,可是你可能也知道,那里爆发了地震,还有瘟疫,无奈只能前来塞得港了,至少这里是你,我的朋友法佐掌控的。” 法佐听了李君威这些亲近的话,非但没有感觉到开心,反而心中更加不安起来,李君威言语之中表露的是,他来到塞得港也仅仅是一个意外罢了,而不是专程赶来的。要知道,法佐在过去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力图给李君威制造压力,逼迫帝国全面支持奥斯曼。 这也是法佐认为的,奥斯曼帝国取胜的最基本条件,现在的奥斯曼帝国挑战半个欧洲,无论陆地还是海洋,都面临着相当巨大的压力。奥斯曼想要脱困,一来增强自己,二来遏制敌人。这两样,帝国都是关键,掐断帝国与敌人的合作,加强两国之间的合作,都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法佐通过彻底关闭苏伊士通道,对穿过黑海海峡的帝国船只进行拦截清查等方式,给帝国方面施加压力。原本,李君威抵达塞得港,并且给他送来一封密信,让他有了一个成功的感觉,但是现在看来,那似乎都是表象。 “您难道不想解决我们之间现在的问题吗?”法佐只能正面问道。 李君威却表现的很随意:“什么问题?我们两国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而且很大。”法佐攥紧了拳头。 李君威平淡说道:“或许有吧,但是在我来看,那些都不能算是什么问题,比如你关闭了苏伊士通道,切断了苏伊士铁路,这就不能算是什么问题。毕竟埃及地区的暴乱愈演愈烈,基于安全问题,苏伊士通道关闭也不算什么。就算不关闭,贸易也会受到战争的影响。 你还安排人在黑海海峡拦截检查帝国的船只,这确实违反了国际公约,毕竟船只是我国的财产和领土延续,可是通过的海峡是你们的领海,而且在早期我们签订的和平条约和黑海开放协定之中,似乎也保证过不得利用黑海进行有害奥斯曼帝国的活动。我相信,某些商人存在某些违法行为。其实就算不考虑这些公约,其实也没有什么,如果帝国与贵国一样,处于和那么多国家的敌对状态,而一个伙伴却与敌对国进行贸易,帝国也会想办法针对对方的。 在我看来,这一切,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你放心,法佐,这不会影响你我友谊的。” 法佐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接受李君威现在的态度,这一切行为在裕王那里都成了可以理解的,但是在帝国外交人员嘴里可是十恶不赦的,无论是苏伊士地区还是伊斯坦布尔,帝国也通过各种渠道向奥斯曼申诉和抗议,法佐还记得驻奥斯曼中国大使慷慨激昂的话语,怎么到了李君威这里,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呢? “好吧,您的胸怀真是宽广,可是这也是问题,不是吗,我这次来,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的。”法佐被李君威搞的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总不能不当回事吧。 李君威摊开手:“这有什么好解决的呢?埃及的安全问题解决了,苏伊士铁路开通就可以了,安全问题不解决,就只能暂缓了。黑海海峡也是如此,你们已经列出了违禁商品名单,划定了交战海域,我们通过你们海域的商船,不运那些东西就足够了。帝国虽强但从不霸道,所以一些问题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呀。” 法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布置许久的策略,在李君威那里落得一句不是问题的评价。评价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李君威这个满不在乎的态度已经证明,他的施压毫无效果。 “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的,西津和苏伊士两地的帝国官员无法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恢复正常化,这没有关系,大不了换一批官员就是了,只要让帝国百姓知道,我们努力过,也尝试过,只不过最终失败了而已。当然,要为此负责的还有我李君威,可是能怎么样,这点失利,对于我的地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为帝国做出的贡献不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而磨灭。那些人也不过就是在报纸上骂一骂我罢了。 法佐,你是我的老朋友,应该知道的,我脸皮,经得住那些辱骂。最重要的是,在欧陆和美洲,我想做的,帝国需要的,我都基本干完了。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功成身退,现在哪怕召我回京,甚至夺走我的爵位,我也无所谓。”李君威满不在乎的说道。 “难道真是蝇头小利吗,我认为局势再恶化下去,或许苏伊士计划就会彻底取消,贵国在苏伊士地区投入了数千万,难道就这么打水漂了吗?”法佐略带警告的说道。 李君威摆摆手:“当然不糊了,可是苏伊士计划从一开始,帝国就认可其困难程度,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事实上,先前做的一切太顺利了,可是帝国高层从来不认为这条可以改变世界大势的运河真的会顺顺利利的开通。 一个人,一个国家都是喜欢患得患失,现在苏伊士地区局势复杂,帝国自然希望恢复到以前和平的状态,并愿意为此进行外交努力,虽然这种希望很渺茫,但人都是愿意做梦的,不是吗?可是如果帝国一旦认为,苏伊士计划失败,而且失败的主因是奥斯曼帝国的话,和平的希望就会破灭,帝国也就会转入战争的轨道,毕竟正如您说的,已经投入到几千万不能打水漂,帝国也需要给国民一个交代,不是吗?” “你是在威胁我吗,威胁伟大的奥斯曼帝国的大维齐尔?”法佐登时暴怒。 “当然没有。”李君威无奈摇头:“你知道的,我说的是实话,苏伊士计划被帝国认定为国策,国策的改变只能是以失败为前提的,现在只是外交上的失败,还没有军事上的失败。其实这些你都明白,你做的一切就是想对帝国施压罢了,可是法佐,我的老友,你可别玩脱了,失了手,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你。”
章一二五 内部敌人
不管李君威如何遣词造句,在法佐那里,这都是威胁,而且是直接用战争进行威胁,而这是法佐最难接受的,与中国进行一场战争,然后取得胜利,是法佐为代表的奥斯曼高层长久以来的梦想,这些年,科普鲁律家族掌握权柄,进行经济、军事等方面的改革,实际就是为此做出的准备。 说起来,奥斯曼与欧洲各国打了几百年,但真正的失败却来自帝国方面,是帝国或者说眼前这位裕王殿下的操作下,奥斯曼失去了对黑海的绝对掌控权,但是,奥斯曼的改革和进步与帝国因为工业革命出现的进步完全不可比拟,与十几年前相比,两国之间的实力相差更大了,而现在奥斯曼的处境更为危险。 只不过,法佐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妥协,尤其是面对李君威的时候,但也绝对不能太激进,不能真正的招惹上帝国这样一个敌手。 法佐都可以想见,一旦帝国向奥斯曼宣战的结局,一支军队会从南洋和东南亚地区出发,在苏伊士地区登陆,然后迅速席卷埃及地区,控制苏伊士及其周边。而另外一支军队从西津出发,或许直接利用黑海制海权,登陆奥斯曼的安纳托利亚核心领土,甚至直扑伊斯坦布尔。哪怕不是全面的进攻,在目前的形势下,也会对奥斯曼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您一定要坚持现在的态度,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法佐最终还是说道。 李君威微微一笑:“大维齐尔阁下,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原本也没想你真的能来,以为我们之间仅仅是回忆一下当年的岁月罢了。” 法佐转身要走,此时的他已经暴怒到了极致,但是他很快又转了回来,作为奥斯曼的大维齐尔,法佐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和他的奥斯曼帝国已经承受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了,而且来自内部的反抗越来越强烈,这种形势下,来自中国的支持尤为重要,哪怕不是军备、资金支持,仅仅是来自帝国的口头支持,都弥足珍贵。 “怎么,要留下来吃晚饭?”李君威微笑问道。 “殿下,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们必须要解决现在的问题。”法佐强忍着怒火,咬牙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是你一手制造的,却要我配合解决,这是何等的霸道。 原本我们在苏伊士运河上已经达成了协议,大家各凭本事,可是你的政府非要搞事,利用埃及人的暴动破坏帝国的工作,增加自己的筹码。也是你,故意在安全局势已经改观的情况下关闭苏伊士陆地通道,导致贸易断绝,还是你,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肆意在黑海海峡拦截帝国商船。既然是你的制造的问题,那么你直接自行解决就可以了,结束敌对行为,一切就都解决了。”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事已至此,你就不想付出些什么吗?”法佐再一次被激怒了,眼前的李君威与他认识的完全不同。 当年的裕王,深谙政治的一切窍门,妥协和交易从来都是不眨眼的,怎么现在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你想让我做什么?结束与俄国、波兰、奥地利、威尼斯等友好国家的外交关系、经济合作,全心全意的支持你们奥斯曼?法佐,这是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是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零和游戏思维,在帝国这里,你们之间毫无区别,根本不足以让帝国做出抉择。 小孩子才会做出选择,现在的帝国想要全都要,这就是现实,你若是妄想让帝国只支持奥斯曼,那就太愚蠢了。”李君威摆摆手,毫不客气的对法佐说。 法佐闻言,坐在了椅子上,曾几何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思想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者说是为现实所迫,不得不如此。 其实李君威也想着借助这么一个机会好好的敲打一下法佐和他的奥斯曼帝国,原因很简单,帝国所主导的外交秩序之中,奥斯曼就是一个很大的刺头,往往一些为大家所共同接受的外交准则,在奥斯曼这里就是不能施行。 这一点与奥斯曼迂腐的思想有关系,而在欧洲,这些外交准则就可以得到支持,并非欧洲的思想有多么先进,而是商业氛围浓厚的欧洲各国都比较现实,只有奥斯曼这种腐朽的,结合了神权和封建的国家,还沉醉在过往之中。 李君威看着法佐,观察着他的表情,这个男人眼睛盯着窗外,已经陷入了沉思,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些后悔,这些就足够了,李君威可不会真的指望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后悔和道歉,毕竟这不是个人的事,法佐代表的是一个国家。 “好了,我们不吵了,吵架没有意义。”李君威率先提出缓和,继而说道:“既然你认为两国之间有问题,那就有问题,既然你说两国之间的问题可以解决,那就可以解决,我们说正事吧,你想怎么解决?现实一点,你别漫天要价,我也不落地还钱。” “我需要让奥斯曼帝国渡过这一次危机,保全我的国家。”法佐正色说道。 李君威愕然:“这是什么条件,你准备把你的帝国拴在我的裤腰带上吗?” 法佐当然立刻摇头,李君威呵呵一笑:“好吧,我让人准备晚餐,我们吃饭的时候聊怎么样?” 李君威看的出来,法佐或许提前想好了他的条件,可是在自己的极限施压下,大部分的条件都已经作废了。这也是李君威的目的之一,所以当李君威给法佐提条件的机会时,这个人变的语无伦次。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只不过更为的复杂,不是说法佐语无伦次,而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裕王已经表达清楚了帝国的底线,那么接下来提出的条件,既需要可以达成保护奥斯曼帝国的目的,也需要眼前这个难缠的家伙接受,法佐一时之间还无法在这两者之间找到平衡。 而李君威也有些犹豫了,在安排法佐暂时休息后,他迅速来到了小会议室的茶水间,赵铭德一直坐在这里,听会议室里二人的争吵。 等法佐去了休息室,赵铭德忍不住激动说道:“殿下,您实在是太伟大了,我没有想到法佐会如此屈服,刚刚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里,特别是法佐拔腿欲走的时候,我真的担心他一走了之,然后彻底恶化两国的关系。” “好了,你出来吧,我们现在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办。其实我也有些吃不准具体该如何操作,我离开的太久,对奥斯曼帝国的了解还停留在过去。”李君威表现的很诚恳。 赵铭德知道,裕王从来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他很喜欢放权,也信任自己的下属。 “我觉得,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得到苏伊士运河的经营权,以免未来奥斯曼帝国再搞手段,另外就是........。”赵铭德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但是没说几句话,就被李君威打断了:“现在的法佐被我们逼迫到了墙角,只要不过分,我们的条款他总能接受,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要保住奥斯曼,不然你说的一切都是虚妄。” 而出乎李君威的预料,赵铭德这个已经在苏伊士地区工作十几年的官员对奥斯曼所面临局势的理解和法佐表现的极为不同。 虽然现在的奥斯曼面临四面围攻,但赵铭德认为局势并不可怕。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因为和法国的长期战争,财政已经难以支持,这种财政恶化属于帝国支持都解决不了的那种。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帝国在热那亚、威尼斯、尼德兰等国进行金融融资,其利率也最高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四,而奥地利因为战争欠了太多的钱,就算是以百分之八的高利率,现在也借不到钱了,李君威的金融顾问和帝国申京的财政官员都已经达成了一致,绝对不能再以帝国政府担保的形式为奥地利筹措资金。没有钱的国家,能有多大的能量呢? 奥地利原本已经准备和奥斯曼结束战争,双方的和谈早就开启了,再一次掀起大规模的战争,最大原因是俄国南下参战,而且是帝国方面支持的俄国南下。在哈布斯堡王朝看来,俄国全力南征,帝国再撤奥斯曼的梯子,可能会导致俄国一家独大,因此只能加大投入,以达到与俄国平分秋色的目的。 波兰对新一轮的战争也是意兴阑珊,其参战规模不大,军队不超过两万,参战的目的仅仅是两个强邻参战,自己也不能落后而已,更大的隐患在于,波兰国王索别斯基的病情恶化,已经无法上战场,除了这位维也纳之战的英雄,波兰国内找不到第二个军事统帅可以控制全军了。 俄国确实投入了几乎全部的力量,但俄国是一个臃肿落后的国家,彼得在帝国境内秘密生活数年,思想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没有把这些思想转化为国力,甚至其对军队的控制力也是不足,在赵铭道的理解里,与其说这是开疆拓土,不如说是彼得这个雄才大略的家伙利用战争来增加自己作为沙皇的权威。 威尼斯在希腊搞出来的独立风潮确实不小,但是威尼斯与奥地利的关系本就是矛盾重重,而且这个国家很好拉拢收买,对奥斯曼的敌对并不是那么的绝对。 葡萄牙、热那亚进攻马格里布等奥斯曼势力范围的行动是受到帝国控制的,埃及地区的暴乱也处于可控状态。 而奥斯曼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弱小,奥斯曼是第一批接触帝国先进军事思想和技术的国家,在当年维也纳之战后,科普鲁律家族领导下的奥斯曼一直致力于军事改革,尤其是法佐,用军队控制国家是他的主要战略,现在的奥斯曼,禁卫军摇摇欲坠,科普鲁律家族和其控制的奥斯曼陆军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导力量。 可以说,陆军才是法佐的根本,也因为这个,奥斯曼拥有十万的陆军,这些陆军相对于他的对手堪称精锐。 “在我看来,与其说奥斯曼遭遇危机,不如说法佐的统治受到了威胁。因为外部局势的恶化,内部的潜在敌人已经提出威胁,尤其是科普鲁律家族的内部。法佐迫切的需要帝国支持。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或许就是奥斯曼帝国的财政危机了。”赵铭德认真做出了总结。 听了赵铭德对局势的分析,李君威心里有了准备,于是在晚餐的时候,他提出了一系列的条件。 支持法佐的办法很简单,李君威决定以帝国亲王,海外事务全权代表的名义公开访问伊斯坦布尔,如此态度,就足以支持帝国对法佐的认可。维护其对国内的统治,至于奥斯曼遭遇的财政危机,李君威也提出了两个解决办法。 一个就是帝国继续予以支持,只不过奥斯曼方面也很难再拿出什么像样的抵押,所以帝国担保的低利息贷款数目并不能满足其要求。于是李君威顺势提出第二个办法,对威尼斯共和国进行外交游说,让威尼斯与奥斯曼率先停战,让奥斯曼得到威尼斯资本的帮助。 而这一点,出了帝国做出外交努力外,还是得奥斯曼帝国在苏伊士问题上让步。 帝国提出的要求包括,帝国获得苏伊士运河的经营权,拥有运河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双方直接确立股权,防止以后再在这个问题上出招互怼。 第二个要求则是奥斯曼隔离苏伊士运河与埃及,把苏伊士运河和东面的西奈半岛从奥斯曼埃及行省之中分割出来,成立一个单独的苏伊士行省,这样苏伊士运河就向奥斯曼中央政府直接负责,以免埃及总督再搞什么幺蛾子,由此也可以开通苏伊士陆地通道。
章一二六 义从
法佐也很聪明,这些年,他最大的进步就是对于帝国法律的研究,因此在新的合作条约之中,法佐拒绝帝国在苏伊士地区要求的各种特权,尤其是插手当地的法律和行政,这让一手操办这件事的赵铭德有些失望,但他也仅仅是有些许的失望罢了,因为久在苏伊士的他早就明白,权力,哪怕是不该有的权力,只要循序渐进,早早晚晚是可以得到手的。 奥斯曼帝国,无论多么强大,无论拥有多么辉煌的历史,无论法佐和他的科普鲁律家族如何的挣扎,最终仍然会以不可抗拒的趋势走向堕落,这个国家,除了愚昧的宗教思想,几乎没有什么是可以维持那么多民族之间的繁荣。 李君威则在谈判进入正轨之后,按照约定前往了伊斯坦布尔,对奥斯曼帝国进行正式的国事访问,所有的条约都会在李君威访问伊斯坦布尔之时签订,虽然李君威不喜欢这个充斥着落后和神棍的城市,但是作为帝国的裕王,他还是要表现出亲近,因此要接见很多不喜欢的人,还要用虚伪的语言称赞他们,当然,一些呼吁和平,停止战争的话,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要大讲特讲。 实际上,李君威对奥斯曼的一切都不太感兴趣,他心心念念的更多的是英国的局势。 不断有消息从英国方面传来,但消息并没有那么出乎预料,詹姆斯二世国王依旧在不断的镇压国内的反抗,只不过随着反抗的愈演愈烈,消耗也越来越大,在凡尔赛宫,公开有贵族反对法国继续向英国输血,路易十四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减少提供给英国的军费,并且撤回了大部分的法国士兵。 詹姆斯二世为了进行战争,只能进行妥协,一方面加大征税力度,但这引发了更多的反抗,另一方面想方设法的降低战争烈度,于是在宣布天主教为英国国教后不到八个月的时间,詹姆斯二世废除了这个法令,不再要求英国百姓改信天主教,也不再坚持公务人员和军队指挥官全部是天主教。 但正如李君威所预料的那样,天主教政策仅仅是英国人民反抗詹姆斯二世统治的一个理由罢了。英国人需要改变的不仅仅是如此,他们需要的君主立宪这类相对宽容,对王权有着诸多限制的新制度,而恰恰,这是詹姆斯二世所绝对不能接受的,他的王位失而复得,类似法国的绝对君主制刚刚建立,詹姆斯二世还处于心想事成的阶段,断然不会做出限制自己权力的举措。 非洲东部,蒙巴萨城。 清晨悠扬的钟声从城市之中响起,让在旅馆客房里休息的李黑帅睁开了眼睛,他并没睡在床上,而是并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宛若雕塑一样,而他的床早已收拾妥当,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这就是李黑帅十七年军旅生涯之后已经难以磨灭的习惯,而李黑帅一直引以为荣。 随着钟声响起,这座殖民地城市开始苏醒,外面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很快,敲门声传来,李黑帅平淡的喊了一声:“进!” 一个手持毛巾,端着热水的黑人服务员走了进来,说道:“李黑帅,您的热水。” 李黑帅问:“我让你帮我买的地图,你买了吗?” “当然,两个第纳尔。”黑人服务员从身后拿出了一份地图,地图是简易印刷品,正是蒙巴萨的城市地图,并不是多么详细,但确实价值两个第纳尔了。 李黑帅看了一眼,点点头:“我没有第纳尔,给你帝国铜币。” “当然,这是一样的。”黑人服务员说道。 李黑帅拿出行李箱里的肥皂和牙刷开始洗漱,而黑人服务员则在这个空档开始打扫卫生,实际上没有什么好打扫的,因为李黑帅已经打扫的非常干净了,服务员也就是照章办事,做做样子,而他很喜欢这种做样子,一来可以偷懒,二来也可以和李黑帅说一会话。这个黑人服务员班巴是非常崇拜李黑帅的。 李黑帅是前线退下来的老兵,但不是帝**队老兵,而是帝国非洲开发公司的老兵,他今年只有三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李黑帅也不是国族,而是一个黑白混血儿,他的家乡就是蒙巴萨,母亲是一个白人家的黑人奴仆,父亲则是混血,是某个妓女的儿子,至于父亲的父亲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马斯喀特强大,葡萄牙东非总督区实力弱小的时候,来自非洲东海岸和阿拉伯地区的马斯喀特军队南下入侵,一直打到蒙巴萨城,最终还是中国非洲开发公司舰队的援助之下,才得到保护,也因为这个,帝国在蒙巴萨拥有了和葡萄牙一样的权柄,只不过这一块东非殖民地的拥有权还是属于葡萄牙的。 “.......当年我参军后,立刻被派遣到了次大陆作战,那是公司第一次为帝国尽忠,我用刺刀杀死了两个敌人,并且抓了两个女奴回来,从此命运改变,不仅成为了士官,还拥有了蒙巴萨市民的身份........。”李黑帅吃着早餐,对班巴讲述着自己的人生,他知道,眼前这个黑人小伙子也向往参加军队改变命运。 李黑帅是一个可靠的士官,在退役之前,已经是一个步兵团的士官长,他参加过无数的战斗,从烈度最低的捕奴、驱逐行动,到远征美洲,成为义从军的一员,他的退役原因很复杂,三年前在巴拿马地区战斗的时候,一枚印第安人的吹箭刺中了他的右脚,导致部分截肢,让他的身体机能下降的非常厉害。而第二个原因就是私藏战利品,当然,两个原因都不算什么大事。 被抽了二十鞭子,然后上缴部分罚款之后,李黑帅在加勒比海退役,他没有在当地乱逛逍遥,而是径直返回了家乡。 十七年的军旅生涯,李黑帅不仅拥有了相当高的战斗素养,还在军中学习了文化知识,当然,水平不高,但葡萄牙与汉语的书写,以及简单的数学肯定是具备的,因此回到家乡的李黑帅在城外购买了一块肥沃的土地,并且成为了一个黑人村社的社长,加速了葡萄牙东非总督区,成为了基层的官员。 如果李黑帅选择呆在帝国非洲开发公司的殖民地,待遇也大体如此。 非洲开发公司是目前帝国资金最为雄厚,殖民地规模最大的公司,这家实力超卓的特权垄断公司为了继续得到权柄,因此要不断向帝国表示忠诚,其中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担任帝**队的兵库。 帝国在海外的军事行动,往往伴随着大量的人员伤亡,尤其是从国内组建的陆军,很难适应国外的作战环境,尤其是热带的作战环境,从很早开始,帝国就注意到了非洲开发公司,因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往往直接调遣非洲公司的现成军队,然后提供一些军费就可以。这些军队战斗力和装备都比不上帝国陆军,但他们的对手同样孱弱,因此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这些军队最终被归属为陆军附属的义从军体系,尤其是美洲作战期间,义从军的数量一度超过了帝国陆军。 而义从军的安置也很简单,至少比帝国陆军那种严格的退伍体系简单的多,虽然义从军和非洲开发公司很多人希望帝国建立专门的海外军团,但这最终被拒绝,想要通过为帝国作战的方式加入帝国国籍是不可能的,因为帝国从来不缺兵,只不过陆军不能接受帝国子弟兵大规模死亡罢了。 因此,义从军的一应待遇都在征募地,比如李黑帅,他退役之后如果前往曾经向往的南非、瀛洲等帝国领土,根本得不到除了退伍金之外的一切待遇,而如果前往非洲开发公司及其影响的殖民地,那就简单多了,土地、官职和地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毕竟他这样的,在殖民地也是少有的人才了。 “.....先生,我一直想问,班巴是否可以像您一样呢,我是一个黑人,没有任何其他的血统。”班巴小心问道。 “当然,班巴,只要你参军就可以,只不过军队招募也有严格的要求,所以你必须满足这些要求,但主要是身体方面的。我看你身体很强壮,眼睛也不错,应该可以的。”李黑帅缓缓说道。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非常希望成为像您一样的人,不想再当一个仆役了。”班巴说道,他身材本就比较高大,当直起腰来,尤其是显的粗壮,而这正是帝国陆军最喜欢的强壮之人。然而,班巴很快说道:“可是有一点我很担心,我担心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熟悉的这里,会有人把我当奴隶捕捉走,虽然现在的生活并不是特别好,但至少可以穿衣服,吃饱。” 李黑帅摇摇头:“不会的,班巴,你看这里。” 李黑帅挽起亚麻做的衬衫袖子,露出了一个淡白色的印记,那是一个烙印,是一大一小两颗星星,李黑帅说道:“每个入营的黑人士兵都会得到这个烙印,如果你的肤色浅一些,用刺青也可以,不过你的肤色比较深,只能烙印。只要有这个烙印,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敢买卖你,至少在帝**队的影响范围内是这样的,那些奴隶贩子都不想和我们义从军打交道,因为我们会把他们全都杀死!” 作为帝国的义从军,为帝国建立功勋的军队,虽然得不到和陆军一样的待遇,但是帝国对义从军一向优渥,保护其人权也是重中之重,所有的义从军都不能被当成奴隶,所有使用义从军士兵做奴隶的组织都会被报复,所以义从军士兵被当成最不可靠的奴隶,用这种奴隶非但带不来收益,还会引起很多麻烦,因此大部分人都不会使用的。而义从军本身对自己也有保护,实际上,无论用不用义从军奴隶,那些奴隶贩子都不想招惹这些家伙。 在海上,一些运送奴隶的船只遇到义从军的运输船往往会直接逃跑,因为义从军未必会讲道理,可能会直接杀人越货。 班巴说道:“李先生,多谢您的解答,我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请您告诉我,该去哪里当兵,蒙巴萨的兵站可以吗?” “不行,这里的兵站招募的是葡萄牙军队,虽然待遇比义从军好,尤其是军饷多一些,但后续的待遇很少,如果你想改变命运,而不只是赚一点快钱的话,还是往南,去夏城参加军队吧,正好的是,明天会有一艘船南下,那正是我要等待的船只,如果你处理好这里的事,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南下。我会照顾你的。”李黑帅诚恳说道。 班巴立刻跪在了地上:“多谢您,您对我真是有大恩情,按照我们部落的规矩,像您这样有大恩情的人,我要向您行大礼,而且还要把您的姓氏,作为我的姓氏,取代以部落之名为姓氏的.......>” 李黑帅连忙摇头,立刻说道:“不,千万不要这样,我的姓氏是李,这不是我原来的姓,而是帝国的国姓,帝国伟大的皇帝陛下就是姓李的,但我们不能随意用这个姓氏,只有正式加入军队之后,才能娶中国名字,用中国姓氏,而只有在军中立下大功劳,或者服役期限达到十年,才可以用国姓作为姓氏,如果你随意乱用的话,那肯定会有遭到惩罚的,甚至你连军队都无法进去,班巴,你一定要注意,军人并不是有多么强大,而是军人一定要服从命令,服从规矩,不然受罪会非常多的。” 班巴立刻点头,赶忙起身,他在蒙巴萨,虽然那些葡萄牙白人最为可恶,但是他也知道,那些中国商人最好也不招惹,他们往往会有更多的手段来惩戒。 而李黑帅立刻带着班巴去了旅馆附近的一座院子,他现在就是公司的征兵代表,这里还有八个青年,都是要参军的。
章一二七 故人
帝国非洲公司的军队可以说完全是雇佣兵,当帝国需要的时候,他们是帝国的雇佣兵,而得到帝国许可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成为其他国家的雇佣兵。 这一次夏城招兵主要是应对非洲公司的兵源不足的问题,原因就在于,帝国与西班牙虽然已经实现了和平,但是帝国美洲战略给西班牙的秘鲁总督区造成了太大的伤害,当地的奴隶武装起义割据一方,一些大贵族大地主蠢蠢欲动,西班牙人迫切需要军队完成再征服,而帝国同样需要和平稳定的市场,双方一拍即合,西班牙人出钱,帝国非洲公司出兵,前去美洲作战。 而同样的,尼德兰人的速度也很快,其在东印度公司解散之后,立刻建立了西非公司,在非洲西部建立据点,与帝国、葡萄牙两国商定了势力范围,迅速确定了贩奴、黄金两大产业,然后招募军队征讨。 这两大方向导致了大量的非洲公司义从军无法返回,而帝国、葡萄牙与热那亚三方合作的马格里布地区合作,也正式提上日程。 葡萄牙还还说,本身在非洲就有大量殖民地,照猫画虎的建立了外籍军团,用于海外作战,热那亚就更直接了,直接提出租借军队的想法,甚至连指挥官都直接租借。 夏城是非洲公司的驻地,位于大河河口,既是海港也是河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一座十五万人的大城市,这座城市南五十里是一条分界线,以南是帝国领土,往北仅仅算作殖民地,而作为殖民地的核心城市,夏城非常繁荣,城市之中也混杂了国族、葡萄牙白人、阿拉伯人、各类混血和黑人,信仰也完全不同,这座城市也是殖民地的工业中心和政治中心。 李黑帅最终带着十四个身体强壮的青年到了夏城,他本人已经进行了遴选,所以他带来的人很快过了初选,至少身体素质和体能是没有问题,而李黑帅本人是非洲公司注册在籍的后备军事人员,尤其是在人员紧缺的情况下,曾经担任过一个步兵团士官长的李黑帅,即便是受过大伤,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勇敢,却仍然保持了旺盛的斗志,而十几年军旅生涯带来的经验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因此他很快成为了一个步兵营新兵营长。 新兵营的训练非常苦,第一个月就淘汰了三分之一的人,两个月后,李黑帅带来的十几个人最终只剩下了六个人,有人受不住苦逃离了,也有人因为训练或者疾病死亡,只有能承受住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而这其中,班巴尤为的突出,他的体能很好,是新兵营里跑的最快的,而且忍耐力足够强,可以在甘蔗田里坚持两天三夜,如果不是此前没有接触过火枪,李黑帅肯定会认定班巴为这一届最强大的士兵。 即便如此,班巴仍然得到了奖励,因为训练成绩好,班巴得到了两个月的新兵饷,并且得到了五天的假期,而李黑帅越发的欣赏这个新兵,班巴有了钱之后并未乱花,他没有去妓院,没有去赌钱,甚至连酒水都不太爱喝,他利用在军中学习的书写,前往银行开了一个账户,把大部分的钱存入其中。 这是相当难得的,因为李黑帅知道,班巴孤身一人,他没有任何亲人,而在这种情况下,班巴仍然存钱,那就是一个对未来有打算的人。 “少校,我现在应该算一个合格的士兵了吧。”当班巴走在大街上遇到了同样出营逍遥的李黑帅,请他在饭馆吃饭,问了一个他憋了很久的问题。 “当然,虽然新兵营的日子还没有结束,但是班巴,我认为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事实上,在我十几年的从军生涯之中,很少见到像你这样有纪律的黑人士兵。”李黑帅喝着小酒,吃着土豆烧牛肉,很诚恳的说道。 班巴有些意外:“真的吗?我与帝国正规陆军的士兵相比,还差什么?” “你觉得呢?” “应该是文化知识,我现在只认识三百个汉字,我想帝国的士兵应该比我更有文化。”班巴说道。 李黑帅摇摇头:“那也未必,陆军士兵我在次大陆、爪哇和美洲都接触过,大部分人都是农村苦出身,很多人入伍之前也都不识字,他们学习可能稍微快一些,毕竟是他们的母语。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学习的好苗子,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应该会不逊色于他们的。” “那我们之间差什么?” “差的很多,比如你的肤色、信仰还有国籍。”李黑帅有些黯然的说道。 虽然他现在的生活很富足,甚至说,生活条件在帝国境内也是中上水准的,但李黑帅仍然有些落寞,因为他有为帝国效力十几年的生涯,可以说,人生最富有精力和拼搏精神的岁月都献给了帝国,而他也在帝国文化的熏陶下成长,曾几何时,他也想着融入这个国家,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挡在前面的拦路虎有很多,语言、信仰等等,年轻时候的李黑帅充满斗志,一步一个脚印,跨越了一条条的门槛,但是有些门槛终究是如何努力都无法越过的。 “国籍只是一条可以调整的门槛,其实我认为肤色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的。立下再多的功劳也是无用的,哪怕你做的比白人好十倍,终究机会也不如他们大。”李黑帅端起酒壶,一饮而尽,但是他的话却惹来了旁边桌上一位老者的反对:“士兵,肤色不是问题。” “是吗,我觉得是问题,我有很多同僚,有葡萄牙人,有热那亚人,有人在夏城安家,有人在开普敦发达,甚至还有人去了南洋明珠一样的城市槟城,但是十几年里所认识黑人同僚,都不在这里面。我相信,中国人更喜欢浅色的皮肤。”李黑帅喝了酒,今天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个老人摆摆手:“你错了,你错了,帝国是没有种族歧视的,我们这个国家拥有一百多个民族,也可以说,帝国歧视所有的其他种族,因为我们的移民政策会提出各种各样的限制。在同样的政策下,白人比黑人更容易加入帝国,却不是因为白人肤色较浅,而是因为我们的帝国和人民,崇尚的是强者。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次大陆,尤其是印度斯坦,也有很多白人,甚至比欧洲白人还白,他们仍然不被接受。 究其原因,并非因为肤色,而是因为文明。” “文明,什么文明?” “西方人野蛮贪婪,但是做的事还是必须得到认可的,几百个西班牙人就可以征服印加帝国,葡萄牙人可以把城堡一路从欧洲沿着非洲、亚洲的海岸线,修到中国去。尼德兰人是半个世界前的世界最强,英国在内战之前也是帝国最大的挑战,帝国至今拿法国无可奈何。这就是文明,欧罗巴民族不如我们,但也不可小觑。 但是你们不同,个体的努力全都无用功,如果有一天,你们在非洲,或者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可以立足的角落建立一个国家,一个强大的国家,不惧任何强权,独立而自主,那么与你们拥有同样肤色的人,肯定会为此感觉到自豪,其他种族也会给予你们尊重。可惜你们没有,似乎也不准备有。”那个老者显然也是一个老酒客,一边喝着,一边说。 李黑帅听了陷入沉思不知道该如何说什么,班巴却有些愤怒,他这几个月过的非常痛苦,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安逸,为的就是得到别人的尊重,但努力了这么久,却被这位老者一口否决了,这让他如何不生气呢,这是班巴第一次生气,却表现的极为愤怒,抄起了酒瓶子走了过去,却发现柜台后面的饭馆老板拿出了一杆上了膛的猎象枪,粗大的枪口对准了自己,老板淡淡说道:“别在这里闹事,你们也不要招惹他。” 班巴不敢再动,李黑帅看向那个老者,越看越是熟悉,饭馆老板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缓缓说道:“他姓林。” “原来是林大人,得罪了,得罪了。”李黑帅连忙道歉,把银元放在桌上,拉着班巴离开了。 走在路上,班巴问道:“他是谁,连您都要让步。” “公司的老书记官林大人。”李黑帅说道。 “林大人,书记官?”班巴咂摸着这几个词语,却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深意。李黑帅说道:“那个人看起来很老,但实际只有不到四十五岁,他是的来头非常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帝国太上皇的侍卫了,那是天使一般的人物呀。”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老乞丐。”班巴不解。 李黑帅同样不解,但他知道,非洲公司里谁也不敢得罪那位林大人,无论这个人有什么背景。 那个男人名叫林西塘,曾经的帝国皇宫的侍从官,后来担任第一代英王的李君度的侍卫长,在皇子争位期间,立下了巨大的功劳,他阻止了李君度因为冲动而堕入深渊,但是也背叛了了英王,原本他可以拥有一个不错的结局,但他却一辈子没有走出这道坎,自责了数十年,仍旧不能释怀。 李黑帅和班巴正聊着这个传奇的人物,却发现一队公司的士兵包围了刚才的饭馆,不多时,林西塘被请了出来,站在了一辆马车前,看起来他有些不情愿上车,但终究还是上了车。 “那是谁的马车?”班巴见过不少这种华丽的四轮马车,当初在蒙巴萨,有太多的葡萄牙人,尤其是那些贵族和商人,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攀比,马车是攀比的重要一项,因为上面还可以多一个女人,但班巴没有见过这种色调的马车,至少明黄缎子为主的配饰是少见的。 李黑帅却认了出来:“帝国亲王的马车,现在能出现在这里的,唯有帝国的裕王殿下,他的坐舰在两个月前停靠过夏城,然后北上了苏伊士接引裕王殿下,现在看来,它带着自己的主人回到了夏城。” “裕王找我做什么?”林西塘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的侍从官,平淡的问道。 “老前辈,我实在是不知道,但是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您........您这个样子怎么见裕王?”侍从官也有些为难,但李君威的要求是立刻去见,而眼前这个家伙却是邋遢模样,胡子眉毛一大把,脏兮兮的,活脱脱的一个老乞丐。 林西塘冷冷一笑:“殿下自己就是邋遢蛋,小时候抠鼻屎往同学身上弹的家伙,还能嫌弃我不成。但我这胡子着实不好........。” 说着,林西塘忽然出手,立时夺走了侍从官的刀,自顾自的割起来胡子,嘴里还嘲讽着:“侍从室的人越来越没有出息了,你这个年纪,身上没一点功夫,看起来现在安逸多了,侍从室也成了勋贵子弟的地盘了,不是吗?” “我.......我主要负责文书工作,所以生疏了一些。” “哼,这也算理由吗?”林西塘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马车到港口的时候,林西塘的胡子已经清理完毕,长长的头发也用绳子束在脑后,虽然仍然邋遢的样子,但多少已经有了个人样。 林西塘看了看李君威的坐舰,随着侍从官登上了船,到了贵宾室,他见到了李君威,直接跪在了地上,李君威将他搀扶起来,林西塘说:“太上皇当年已经许了我自由之身,我亦小心翼翼,尽量不惹人注意,怎生在我临死之前,又要找到我,这是要置我于何地呢?” “林大人,你莫要生气,若非紧急,我也断然不能坏你日子。”李君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睛都变的有些浑浊了。 “出了什么事,是太上皇他老人家.......?” 李君威轻轻摇头,林西塘登时大喜:“那就好,那就好,太上皇身体康健,便是我心中所愿了。” “是我大哥他.......。”李君威掩面哭了起来。
章一二八 亲情与大义
李君威虽然从来谈不上是一个勇敢的人,而且性格随和,但他也很少哭泣,只不过这一次实在是情况特殊。 在与奥斯曼帝国重新缓和了关系之后,李君威没有前往西津,而是通过铁路去了苏伊士,然后登上已经等待在此地的坐舰南下,按照他亲自规划的路线,坐舰不会直接返回帝国,而是要沿着非洲海岸线南下,前往夏城、瀛洲,对帝国海外殖民地和行省进行访问,然后再去一次澳洲。 这也是帝国的传统,帝国特使或者宗室出外,都会尽可能的前往更多的海外领地。 只不过,到达夏城之后不久,李君威就得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他的长兄,印度斯坦帝国的开国皇帝李君度身患重病,生命垂危。李君威得闻此事,立刻准备启程前往印度,但最新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这些消息都与印度国内的形势有关,情报证明,因为李君度的身体状况已经在印度国内引发了政治变动。 因为消息来源很复杂,既有安全局送来的情报通知,也有印度皇室给的私讯,更有商人带来的消息,印度形势已经处于迷雾之中,李君威很清楚,准备越充分也就越好。 这些年来,李君度一直在次大陆进行扩张,但是效果并不是特别好,李君度一边军事扩张,一边政治改革,可以说创立了一个高度集权的封建国家,这样一个国家是次大陆从未有过的,如果没有外界的干预,李君度完全可以建立雄图大业。 可问题在于,帝国从来都不支持有任何一个国家在次大陆上一家独大,以前的莫卧儿王朝如此,帝国曾经支持马拉地人,但是在其崛起,称霸德干后也进行了打压。 李君度的帝国位于印度河流域,在南方有马拉地王国,在东方有莫卧儿王朝的半壁江山,西北则是波斯,此外次大陆上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国家,而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李君度屡屡远征,每战必胜,但却无法完全征服。李君度的帝国虽然强大,但到底是封建王朝,对于已经开启工业革命的帝国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往往帝国稍微倾斜一下资源,就能让马拉地王国、莫卧儿帝国挡住印度斯坦帝国的全力进攻。 即便如此,印度斯坦帝国的领土仍旧得到了扩张,也成为了亚洲第二大的强国。可问题在于,极限也就如此了。 曾经竞争帝国皇位失败的李君度,也设想过在印度东山再起,重返中原,可现在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印度斯坦帝国一直把统一次大陆作为目标,与帝国的关系并不好,但也从未敌对国。而两个国家之间也是矛盾重重。 李君度建立了一个高度集权的国家,为了避免帝国对印度的影响,实行禁海政策,建立了类似后世满清广州十三行那样的组织,控制与外国的贸易,也正因为这些政策,几家欧洲的东印度公司才能拥有高利润,获得了生存下来的空间,其尤其是垄断印度国内货物的出口。这与帝国一直倡导的自由贸易门户开放的政策所相悖,只不过还远远不到对这样一个强大国家发动战争的地步。 随着印度的崛起,两国之间的关系越发的微妙,尤其是帝国对英战争爆发以来,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次大陆的殖民地和贸易据点处置成为了两国之间的最大矛盾。 帝国一手主导了对英战争,其在海外的一切都应该被帝国接收才是,但是英国搅屎棍的传统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英国把大量在次大陆西海岸的殖民地和贸易据点直接交给了印度斯坦帝国,为了避免战争,帝国仅仅进行了外交交涉,却没有结果。 林西塘从李君威口中听到了旧主病危的消息,一时间心痛难耐。 林西塘虽然出身侍从室,但与很多侍从室出来的人不同,林西塘没有那些人的家室,不然也不会早早被发到李君度身边效力,李君度对其诚心以待,但林西塘的行为无疑是背叛,之后,李君度选择前往中亚拓展自己的事业,当时的林西塘尚未暴露,李明勋也明确希望林西塘可以继续潜伏在长子身边,却被林西塘明确拒绝,他无脸面呆在李君度身边,更不想继续伤害他,所以沉沦了这二十多年。 “您想要我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呢?”林西塘满脸泪水,问道。 李君威说道:“大哥病危,此时不知是死是活,我亦不知这一关他是否能撑过来,若能好转,一切皆好,若是不能,兄长所遗基业,断然不能被小人所夺!” 林西塘问:“谁是小人?” 这些年,林西塘去过美洲,去过澳洲,最终在东印度公司谋了一个差事,苦闷过了半生,他从未去过印度,或者说,不想去那里。对印度的形势根本不了解,他只是偶尔听人讲起,李君度在次大陆纵横捭阖,百战百胜。从未想过,曾经意气风发,现在仍然是春秋鼎盛的李君度会有病危的那一天,而且消息来的这么突然。 “我不知谁是小人,其国内有人蠢蠢欲动,周围敌国更是磨刀霍霍,就连帝国都不值得信任。”李君威咬牙说道。 林西塘讶异看向李君威,完全不敢相信。 因为早年出身侍从室的缘故,林西塘对李家三兄弟还是非常了解的,若论最像太上皇的,还是要说长子君度,而次子君华仁义正直,自幼就显现出不一般的气度。三子君威,自幼顽劣,却最得太上皇喜欢,亦是三兄弟之中最聪慧之人。 当年皇位之争,虽然那时李君威尚未长成,却已经聪明到退出争位的地步了,与世无争,终成帝国支柱。 此后数年,虽说李家二子各成君主,但这十几年来,真正说纵横天下,搅动风云的,还是这位裕王殿下。 而林西塘也知道,在皇室之中,真正可以做到对李家兄弟公平的,也只有这位裕王殿下。真正以真心对李君度的,也只有这位裕王殿下。 “传言中的没错,您是殿下真正的兄弟。”林西塘感慨道。 李君威摇摇头:“我只是希望在兄弟之中寻个公平罢了。” 李君威对兄弟二人确实公平,在两位兄长争夺皇位的时候,他不支持任何一方,也不反对任何一方,就连当时的诚王林君弘都站队了,唯有李君威不站队。之后,李君度失败,远走河中之地,重新打下一片江山,在申京为其护持妻女儿子的也是李君威。 待李君华执掌权柄后,对其长兄一直把持河中之地不满,也是李君威出面解决,他率军横扫哈萨克,土地为帝国开疆,兵丁为长兄强军,若无李君威相助,李君度攻入次大陆,建立一个帝国,不知道要多花多长时间。 “您希望我做什么,我是一个脖子都埋进土里的废人了,还能为殿下做什么?”林西塘擦掉了泪水,问道。 “我想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去做?”李君威问,继而说道:“在这种事上,值得我信赖的人实在不够多。” 毕竟李君威是把帝国的力量排除在外的,他知道自己的长兄李君度,那一位是能接受帝国吞并他的事业,毕竟他即便做了印度斯坦帝国的皇帝,娶了那么多异族女人,却从未把自己当成印度人,更是永远以自己是李明勋的儿子而骄傲,但是他心里有一根刺,那就是抢走他皇位的二弟李君华。 成年的他已经在外征战,为父分忧,尸山血海之中穿梭,而一建立帝国,尚且年幼的弟弟就立刻成为了太子,成为了法定继承人。他甚至可以接受自己的帝国四分五裂,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信封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的人,也不能接受李君华夺走他的任何一点东西。 “我愿意,我曾经对不起殿下,现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林西塘直接说道,没有任何一点的犹豫。 李君威说:“现在局势纷繁复杂,只有掌握军队,才能扭转乾坤。” “您的意思是,让我在非洲组建一支军队去印度?”林西塘问。 李君威摇摇头:“太晚了,而且你未必能做到。现在夏城有原本为马格里布征服和补充本地镇守的一万四千兵马,分了三个旅,我可以征调这支军队去印度,而你作为统帅。” “您的意思是.......。”林西塘立刻明白过来,李君威要一肩挑起这件事。他立刻说道:“裕王殿下,不要这样,这有损您的声誉,如果事情败露,或者国内有人挑唆,您会很难做的。” “这就要考验我的智慧了,同样也是考验你的忠诚。我要介入印度的局势,当然是以帝国的名义,但你要知道,大哥想要的,和帝国想要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需要你掌握这支军队,并在合适的时候,听从我的命令。”李君威说。 林西塘猛然明白了过来,李君威之所以找到自己,看中的不仅仅是自己对旧主的忠诚,还有自己曾经英王门下的身份,等到了李君威真要动手的那一天,此后要承担的责任,却不会由裕王来承担,而是由自己来承担。这件事,最好不用动兵,一旦动兵,林西塘会是替罪羊。 李君威见他神色,知道他已经明白,却仍然细致的讲述了自己的目的,与林西塘猜测的一样,李君威要的就是林西塘去背黑锅,只不过说到最后,李君威解释说道:“我想要帮助大哥,不希望有人夺走他的基业,不希望国内有人趁火打劫。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失去权柄,因为我还承担着父亲的理想,身上还有更重大的责任。因此我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在关键的时候承担起责任来。 时间太过紧急了,我能找到的人力,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我仍然想要你主动参与。” “我已全然明白,为了殿下,我愿意付出一切,但是裕王殿下,这只是小义,你我都是帝国臣民,大义要在先。我虽然因背叛殿下而后悔半生,但也不会背叛帝国。”林西塘提醒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这也是我的意志,林大人。” “那您准备怎么让大义与亲情共存呢?”林西塘主动问道。 李君威摇摇头:“这是我要面临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只需要去做就是好了。不过我仍然感谢你的支持,你坚持问,我就给你一个答案,虽然这个答案你未必能满意。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局势复杂,讯息更为复杂,如今印度的局势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连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都看不清,又如何能给出解决的方案呢。” “其实这是最好的答案。”林西塘向李君威敬礼,郑重说道。 李君威不明其理,林西塘也没有多说,他认为这就是最好的答案,如果现在李君威可以巴啦啦的说一大堆,他反倒不愿意去相信,坦然承认不知道如何做,本就是一种真诚的态度,而林西塘看重的就是这种真诚。 在得到林西塘认可之后,李君威简单收拾了一下,放弃了前往瀛洲、澳洲访问的计划,直奔印度而去,他不敢再拖延下去,因为他担心军队尚未准备好,就等到来自国内的命令,只要皇帝的命令不到跟前,他仍旧是帝国海外的最高指挥官。 而军队倒是不用担心这些,毕竟就算皇帝派遣特使来阻拦,也不会给与比裕王还高的权柄。 在这种大事面前,黑人士兵李黑帅和班巴都只不过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小人物,所以当集合的命令下达之后,二人只能立刻回到的军营,并且在十天后就登上了前往印度的运输船,而那日奇妙的经历也改变了二人,李黑帅和班巴在船上再次被林西塘遇见,林西塘在非洲公司多年,却少在军队,二人幸运的成为了林西塘的卫兵。
章一二九 一场虚惊
事实证明,李君威想的太多了,李君度重病虽然有两个月了,但一开始为了内部安定,就进行了封锁,只不过陆陆续续有不轨之人透露出了消息,帝国方面得到消息原本就比较晚,只有李君威不同,李君度在病重之后,立刻派人西去,秘传消息,才给了李君威提前准备的机会。 李君威秘密前往了次大陆,于帝国三十一年的二月四日抵达了果阿,而随后十天内,第一批来自非洲的军队也乘坐紧急征用的船只抵达,到了果阿,李君威对当地的局势有了更深切的了解,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帝**队已经开始向帝国在次大陆上殖民地首府奎隆集结,并且开始对次大陆上各类盟友与合作伙伴进行外交活动,但是没有制定任何计划,因为主持这件事务的是帝国印度洋舰队司令李昭意,而他还未收到来自申京的指示,现在坐的一切,只能算是未雨绸缪。 在次大陆上,葡萄牙人的嗅觉一向灵敏,尤其是英国、荷兰相继退出之后,葡萄牙人成为了印度斯坦帝国除帝国之外最大的合作伙伴,所以其对印度斯坦国内的消息有了解,李君威直接会见了葡萄牙总督唐胡安,这位总督与李君威也是老相识,二人曾经在里斯本有过交集。 “殿下,印度国内的事关乎着我们两个国家在次大陆的利益,无论是我的个人意愿,还是本地绅士们的意见,亦或者考虑长久以来我国与贵国的友谊,在这等大事上,我们最好步调一致,幸亏您及时赶到了,不然我只能等李昭意殿下抵达后,再行决断。”唐胡安面对李君威的问询,表现出了很大的积极性。 李君威笑了笑:“放心,总督阁下,这件事由我一人承担责任,你只会因为这件事得到佩德罗国王的欢心,而不会有任何的罪过,这一点我是完全可以保证的。” 唐胡安长出一口气,有李君威如此保证,他就真的放心了,对于裕王与自家国王的关系,唐胡安是非常了解的,除非自己把王国在次大陆的殖民地全都丢了,其余的错失都会因为裕王的说和而不会遭到多大的责难。 “我们得到的消息显示,印度皇帝陛下在大约五十天前患了重病,一应政务交由大维齐尔塔哈处置.......。”唐胡安认真介绍说道。 李君威诧异:“塔哈?为什么是塔哈?” 对于这个塔哈,李君威还有点印象,十几年前他就见过一次,那个时候,塔哈还只是一个千户,是个乌兹别克人,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塔哈已经成为了兄长身边最为倚重的宰相,李君威继续问道:“太子昭圭呢?” “昭圭殿下一直担任德干总督,已有四年时间,在阿格拉中枢生变之后,昭圭殿下并未返回国都。”唐胡安说道。 李君威不由的皱眉,虽然他的兄长李君度在印度建立了类似于中国传统的封建皇权统治,但是依旧在其制度之中加入了很多印度特色,比如让太子李昭圭担任德干总督就是印度本地王朝的传统,王子在外实权领兵,形同副王。当然,李昭圭并非一开始就在外,是在阿格拉呆了八年之后,才前往担任德干总督的。 这也难怪印度会因为君主的重病而乱了起来,一国之权系于君主一身,拥有继承权的王子却在外领兵,君主生病,帝国之权落在了宰相之手。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却不只是制度,印度斯坦帝国的建立,是以少数之族统治多种民族,虽然印度皇室是汉族,李君度也仿照满清建立了八旗,但是国族人口实在太少,建国十几年,连混血算上,也不到十万人,这使得仅仅依靠这些国族,是无法统治这个拥有六千万人口的大国的,因此李君度不得不选择其他民族辅佐,本着大小相制的原则,拥有从龙之功的中亚民族,包括乌兹别克、塔吉克、哈萨克等信仰天方教的民族和锡克族成为了统治阶级。 国族八旗、从龙万户和锡克外藩就是李君度手中最大的依仗。 “那现在阿格拉的形势如何,我兄长是否活着?”李君威主动问道。 唐胡安摇摇头:“很难说,阿格拉戒严已经有一个月了,外人都进不去,城内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目前能确定的是,城内确实发生过血腥冲突,但具体何人所为,谁胜谁败,尚未可知。” “那你可否为我秘密联络沈氏一族?”李君威问。 “这好办,实际上沈家早有人到果阿,还派人去了孟买、奎隆、锡兰等地,我相信他们等的人就是您呀。”唐胡安说道。 沈氏一族是印度斯坦帝国的后族,虽然李君度妻妾成群,但正宫娘娘只有沈有容一人,不可撼动,随着李君威送沈有容母子前往印度斯坦,沈家也就分宗,一支加入了印度斯坦帝国,为君王后族,对外贸易这些事情也都是沈家在打理的。 而仅仅过了四天时间,沈家就派了沈世文前来接洽,这是沈家在印度这一支的长门长子,李君威见过两次,对其感观还算不错。 沈世文在见到李君威后,给出的答案却是截然不同,据他所说,皇帝李君度重病已经接近痊愈,国内形势也已经稳固了。一应犯上作乱的奸党被铲除,已无大碍。 李君威感觉很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也很希望是这样,但实在难以置信,因此在沈世文邀请他前往国都阿格拉的时候,明确表示了拒绝,要求必须得到长兄和长嫂的亲笔书信才会相信,并且在林西塘抵达之后,他立刻派遣林西塘前往德干地区,与侄子李昭圭接洽,询问那边的消息。 李昭圭送来的消息也差不多,说阿格拉形势已经稳固,只不过他尚未接到前往阿格拉的圣旨,到底也是领兵在外的人,实在不敢妄动。 而李君度和沈有容的亲笔书信很快到来,李君威信了七八分,这才决定前往阿格拉,但是却告知沈世文,秘密前往,不得惊动太多。 因此在二十天后,李君威随着一支沈家的商队来到了阿格拉,这座城市处于紧张的氛围之中,在城门口还吊着数百尸体或者头颅,那就是政变的失败者了。 “那颗脑袋就是塔哈,我亲自砍下来的。”一个少年人骑白马而来,见李君威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出神望着城门口的人头,微笑说道。 李君威被这声音惊醒,发现这少年人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生的却是极为英俊,一身戎装更增三分英气,只不过年纪太小,胡子都没有,脸蛋上的稚气也未完全脱去,这少年虽然肤色较浅,眼眸微微泛蓝,让李君威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昭奕,是你,你都这么大了。” 这人正是李昭奕,名义上是印度皇帝李君度的第三子,得封宝亲王,但实际上却是李君威的庶长子,一直养在印度。 “参见叔王。”李昭奕下跪施礼,李君威连忙下车搀扶。 自李昭奕被封王后,他已经了解了自己的身世,只不过如论所处环境还是内心意愿,他都必须以叔王之礼待李君威。 “你已经长大成人,我实在是欢喜。”李君威握住儿子的手,久久不松开。 “父皇和母后在宫中等候,请叔王随侄儿来。”李昭奕说罢,在前方引路。 城内依旧处于戒严状态,到处都是士兵,一行直接去了皇宫,李君威见到长兄,发现他依旧卧病在床,且见有纱布裹身,就知道身体受创了。 “老三,想不到我竟然能现在见到你。”李君度伸出了手,笑呵呵的迎接李君威坐下,他知道自己弟弟的,一向最为惜命,竟然在情况未明朗的时候孤身犯险而来,足可见兄弟情义。 李君威倒也不隐瞒:“我原本要从苏伊士返回国内,在夏城听闻你这边出事了,惦念大哥和昭圭,这才匆匆赶来,想不到局势稳固。别的且不要说,快些给我纸笔,再安排几个好骑手、快船,我要立刻传讯。” “传讯什么,难道我那兄弟以为我死了,要派兵夺我基业了?”李君度脸色一冷。 李君威摆摆手:“现在二哥或许都未必得到消息,是我擅自行动,听闻印度出事,利用职权在非洲弄了一支兵,匆匆而来,你现在无恙,我那边却是惹了大祸了,若再不回转,怕是回国后不好解释。” 李君度一听,心道弟弟倒真是一心为自己,连忙让人取来纸笔。待李君威把命令传达下去,才是稍稍放心。 李君度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已经能下地活动,待遣了无关人等,李君度才是和盘托出。 去年末的时候,李君度就身患疟疾,重病不能下床,虽然有金鸡纳树皮,但也一时难以痊愈,导致长久不能主持朝政,朝政即为大维齐尔塔哈所控制,等过了年,身体稍微好了些,却忽然遭遇刺杀,刺客用刀刺伤了李君度的胸腹,幸亏皇宫的御医之中有从帝国邀请来的外科好手,几番手术,保住了性命。 然而,调查刺客,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远在德干的太子李昭圭,李君度虽然不完全信,却也不完全不信,而国内一些实权贵族和高官借此兴风作浪,塔哈更是联合各方,企图趁乱一举夺权。最危急的时候,塔哈调走了大批禁卫,率本部兵马攻入阿格拉,围困皇城。 “老三,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呀,昭奕这孩子,虽是你亲生,但却像极了我,若没有这个孩子,你我兄弟怕是只能几十年后在地府相见了。”说起两月前的旧事,李君度不无得意的拉过李昭奕。 在最危急的时候,站出来的正是李昭奕,他虽然年轻,但自幼在李君度身边长大,六岁之后,参加了几乎所有的战争,虽然只是跟着伯父观战,但一身豪情胆色,却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养成,李昭奕带领宫内的太监和宫女,开凿城墙,只留外面一层,在雨夜突袭,破开城墙,忽然攻入敌营,直冲入逆贼叛党之首塔哈的营帐,亲手斩其头颅,悬挂于宫门之前,令敌人胆寒,之后退叛军出阿格拉,稳定了局势。 “真是我李家麒麟儿,这等胆色,我是万万不及的。”李君威不禁感慨说道,这却是肺腑之言,论胆色,李家人中,他敢称倒数第二,就无人敢称倒数第一。 “是啊,昭奕真是勇敢无畏。”李君度更是满意,说道:“现如今,我已经决定,这孩子怎么也不能还给你了,昭奕已是下山虎,万不可去申京做笼中鸟。” 李君威呵呵一笑,不置可否:“还是待昭奕十六岁成年后,自行选择吧,放心,我绝对不会强迫于他。” 李君度这才缓缓点头,李君威问:“大哥,你现在还觉得那刺客是昭圭安排的吗?” “我朝半国之兵,都在昭圭手中,若我死了.......。”李君度颇为冷酷的说道。 “昭圭忠厚仁孝,断不是那种人。”李君威立刻打断了李君度的话,他直接了当的说道:“你这皇帝当的,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 “那我如今安宁,他为何不敢回朝?”李君度反问。 李君威摇摇头:“就你这疑神疑鬼的模样,谁敢回来,你切勿怀疑自己儿子,这肯定是有奸贼挑唆的。” 李君度想了想:“我只看证据。” “那我就给你证据。”李君威当即说道。 “什么证据?” 李君威说:“我立刻写信让昭圭回来,免你疑他在外掌兵,存有二心。另外,我再调国内各类情报,昭圭自幼在帝国长大,他若真有二心,想要造你的反,肯定要和国内联络,得帝国臂助,至少不能为帝国反对才是。 而我是他最亲近的叔叔,这种事他若做,最不会隐瞒的就是我。可我与昭圭之间通讯,最多就是日常问安,他连印度政务都很少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