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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七海扬明txt下载     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四四六 李家传承

    “你看起来可不是初为人父的心情,这可是你的孩子!”李君度冷着脸,对李君威说道。

    李君威则是张开双臂:“没有呀,你看我不是很高兴吗?”

    “这可和寻常的父亲不一样。”李君度说道。

    李君威笑了:“大哥,我们又不是寻常人.........,你我都知道,咱们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性命,也知道每一个决定关联多少人的性命和前程。理性与智慧,这是父亲交给我们的,可是当理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就会显的冷血,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孩子与我血脉相连,可对于一个理性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与他建立起来的关联,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有必要我抱着他哭吗?”

    “好吧,老三,我总是在不经意间忘掉一件事,你不是个孩子了,甚至不是一个普通人,在西疆干下了这么大的一番事业,把几个欧陆强国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时候我都自觉得不如你,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你对权力的冷淡,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让自己打下的天下让给别人来坐的。”李君度认真对自己的兄弟说道。

    李君威呵呵一笑:“权力,大哥,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吗,小到装不下四个姓李男人的野心,得到权力只需要智慧、能力与狠辣就可以,但是掌握权力就太无趣了,我可不想成为一个冷血的人。”

    李君度微微点头,这是与父亲一样的性格。李君度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吧,老三我们说正事吧,河中之地,你准备如何安排。”

    “你封给我吧,我回京送给父皇,这样如何?亦或者你还给父皇,都是可以的。”李君威微笑对李君度说道。

    “那如果我拒绝呢?”李君度说道。

    “那你的印度斯坦帝国就是我们的敌人了,但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大哥。天下这么大,哪里不能扩张征服,非得和自己的兄弟过不去做什么呢?”李君威说道。

    “那你的儿子呢,你带他回京?”李君度问。

    李君威摇摇头:“不,就养在你身边吧,他或许是我的儿子,或许不是,是与不是带回申京都不太好,会惹来很多麻烦,而且他太小了,经不起迁移的道路,就像当年你离开时把嫂嫂和侄女、侄子托付给我一样,我也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吧,将来有一天我会回来带他回去的。”

    李君度略作沉吟:“也罢,如此行事吧。”

    “那河中之地呢?”李君威问道。

    “算是给父皇的贺礼吧。”李君度微笑说道。

    李君威点头,而李君度说道:“老三,我有一事托付你。”

    “大哥且说就是。”李君威倒是很坦诚,而李君度说道:“如今我已称帝,虽然是在番胡之地,但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昭圭他们再在申京已经不合适了,我准备把他们接来,你回了申京,帮我操持这件事。”

    “可以,但我问一句,你将嫂嫂和昭圭接来,准备如何安置,嫂嫂做皇后还是妃子,昭圭做太子还是皇子呢?”李君威直接问道。

    李君度笑了:“当初你刚来边疆时,在撒马尔罕对我说,父皇根本不会插手我这边的事儿呀。”“是,父皇不插手过问,是因为他知道我会过问的。”李君威则是厚着脸皮的笑说。

    李君度无奈摇头:“有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虽然称帝,但也不会抛弃糟糠之妻,她来了自然是要做皇后的,至于昭圭,他在申京长大,我却没有见过,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优秀,自然让他做太子了。”

    “若昭圭没那么优秀呢?”李君威直接逼问说道,优秀与否对于一个皇帝并不重要,关键是是否得到李君度的认可,再优秀,不对脾气又有什么用呢?

    李君度笑了:“他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若没有那么优秀,我自然带在身边把他培养成我想要的模样。”

    “好吧,但安儿不会来次大陆这边了。”李君威直言不讳的说道:“大哥,安儿已经十七了,也该是婚配的年纪,到了你这里,你肯定嫁给某个勋贵将领,我可不想我那侄女围着一个金黄的羊粪蛋子过一辈子,她在申京自有父皇安排她的婚事,而且大姨娘也在申京不会来的,她的身边也该有这么一个至亲吧。”

    “老三呀,你这个家伙,平日里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但是人情世故上总是想的那么周全,看的那么透彻。”李君度也是不免有些感慨。

    而李君威却是说道:“大哥,时移世易,你当了皇帝,一切就都变了,你可以给昭圭安排一百个花团锦簇的羊粪蛋子,他还是有机会找一个喜欢的女人,但安儿到底是一个姑娘呀,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皇位呀,得到了,就会失去很多东西,请你见谅,大哥。”

    李君度微微点头:“我终于明白我们兄弟各有千秋,而父皇为什么最喜欢你了,因为无论他怎么样,在你的眼里,都是父亲,而我与君华,永远与他隔了一层君臣关系呀。”

    李君威轻笑一声:“大哥,你能理解就太好了,我们李家这些男人,总的要有人保持点人情味,不是吗?”

    “老三,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问问昭瑢?他也是你的亲侄子呀。”李君度轻笑一声说道。

    “我们之间有的只是血缘关系,缺少羁绊,与刚才那个孩子一样,所以纵然都是亲侄子,一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却与我少有往来,总归是有亲厚远近的呀。”李君威倒是一点不藏掖,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就怎么说出来了,但见李君度这么问,李君威则是反问道:“大哥既然说起来,你准备怎么做呢?这几年我在远疆地区和奥斯曼人打交道很多,这个国家的皇位继承充满了腥风血雨,每个继承苏丹位置的人都会把自己全部兄弟杀死,甚至这是他们国家律法的规定,即便不杀,也会把兄弟囚禁起来。

    而次大陆上呢,虽然没有那么的暴力,但是也不会好到那里去,你那个对手,奥朗则布不是就把他的父亲在我们脚下这座宫殿里囚禁到死吗?

    在我们的文明里,玄武门之变被称之为人伦惨剧,可了解这些国家的历史我们才知道,那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李君度很清楚莫卧儿王朝的规矩,实际上与次大陆乃至中南半岛上很多的王朝一样,皇帝的儿子会被分封到各地,而莫卧儿王朝时代,太子一般会去德干前线担任总督,实际上就是副王,奥朗则布就是在那里积攒了足够的力量杀回了首都,夺取的权位。

    但是面对兄弟的提醒,李君度说道:“有什么好警醒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昭圭到了我的身边就要做继承人培养,我以后其他的孩子也至少会有到地方历练的机会,至于什么继承人制度,哈哈,因为前明皇帝孱弱的缘故,父皇都拒绝嫡长子继承制了,更不要说我了,我年轻的很,当我有十个二十个儿子的时候再考虑这些烦心事儿吧。”

    李君威点点头,而李君度下一个安排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李君度说道:“昭瑢和迪丽古丽我准备安排他们去申京,这也是我想要托付于你的原因。”

    “申京,为什么?”李君威瞪大了眼睛。

    李君度说道:“我离开帝国后,昭圭继承了英王之位,现在昭圭要来这里做我的太子,那么我的英王爵位呢?”

    “这........你准备让昭瑢回帝国继承你的英王爵位?”李君威问道,他笑了:“大哥,你都是皇帝了,还在乎一个没有实权的虚爵?有这个必要吗!”

    “这个非常有必要,别人可以不理解,但你和父皇必须理解!”李君度站起身,异常认真的说道:“是我十四岁的时候追随海军元帅南下印度洋击败了欧洲联合舰队,是我十七岁的领兵平定江南,二十一横扫西南,完成汉地统一,现在,这一切的成果都属于了君华,属于帝国唯一的皇帝。

    好,我可以接受这一切,毕竟我做错了事,父皇还给我一个开创自己事业的机会,而且作为我的兄弟,你也全力以赴的帮助我,从草原上给我找来了十五万的骑兵!我为帝国创造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归还了。

    而且我也允许帝国的臣民忘却我的荣耀和功绩,反正那一切都是父皇当皇帝的时候做的,荣耀吾皇吾父,天经地义,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人们忘记我是帝国开国皇帝的长子,纵然我是印度斯坦的皇帝,纵然我没有得到帝国的皇位,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剥夺我是父皇儿子这件事!

    而英王爵位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现在昭圭要来,我把昭瑢送回去继承,将来就算昭瑢回来,我还会送一个儿子回去继承。哪怕我以后没有儿子了,昭瑢和昭圭都到我身边来,我也要你的孩子过继到我这一支来,继承我的英王爵位!老三,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剥夺我的位置,不许英王爵位失去,更不许君华的血脉染指这个爵位,你明白了吗?”

    “明白,大哥,你永远是我的大哥,父亲的儿子,帝国永远是你的家乡,这一点谁也不容置疑。”李君威宣告了自己对这件事重视。

    李君度点点头:“好,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了,现在雪没有封山,你现在出发还是从海上走?”

    李君威摇摇头:“既然河中之地的事确定下来了,那就明年出发吧,我还是在这里看着点好,西疆那些家伙刚刚打了胜仗,你一个个牛气冲天,而你那些手下也未必愿意把故地给别人,我看着点也好。”

    李君度笑了:“你呀,还是那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性子,怎么,还怕我反悔,或者说和你锱铢必较不成?”

    “大哥,怎么会,是我小气鬼,没出息,能贪一点是一点,能占一块是一块嘛。”李君威厚着脸皮说道。

    李君度点点头:“好吧,那我派人去河中之地,把还在那里的四个万户和两个奴隶万户迁进次大陆,对了,当地的土著,你要还是不要?”

    “我只要地不要人了。”李君威耸耸肩说道,他可不让帝国臣民和天方教徒共享那片肥美之地,现在有大王爷收留他们,李君威自然乐得自在。

    两日后,迪丽古丽冲进了李君度的寝室,哭着问道:“陛下,您要把我和您的儿子送往申京,是吗?”

    李君度点点头:“是的,昭瑢还没有见过他的爷爷和奶奶,这很不好。”

    “但是你要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接来!”迪丽古丽哭着说道。

    李君度又说:“是又如何,昭瑢在我身边成长了七年,可昭圭我却没有见过几面,也该让他到我面前享受一下父子天伦了。”

    “可他已经十二岁了,这不公平!”迪丽古丽高声尖叫。

    李君度挑起迪丽古丽美丽的脸,说道:“这些年你为了昭瑢,做了很多事,尤其是在我筹备称帝这些时间,你想做皇后,想让他做太子,这很愚蠢,非常的愚蠢。我的父亲还活着,他就在申京,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不仅是他,他身边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才能。

    我只是父亲的一个儿子,他的嫡子继承了他的皇位,把那个帝国带到了巅峰,他第三个儿子裕王,人人都说纨绔不成器,但来边疆四年,就横扫了半个大陆。不光是儿子,诚王君弘,那个在果阿让奥朗则布束手无策的家伙,我们的兄长李海,父亲的义子和亲传弟子,国士无双!

    不光是这些血脉子侄,陈平、乌以风只是侍臣出身,裴元器只是老三的同学玩伴!他们都可以出人头地,也可以顶天立地,我父亲这样的才华,没有他认可的孩子,能继承我的位置吗,不是他培养的孩子,如此少年,能被立为太子吗?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如果带不好孩子,就带他去申京!可你不信.......你不从!

    你愚蠢!”

章四四七 女人的手段

    虽然姓李,但是李君度没有继承父亲的温和与大度,他是皇帝,在前朝如此,在后宫也是如此,迪丽古丽不敢违逆李君度的意志,夺走孩子亦或者赐死自己,迪丽古丽清楚,李君度只要觉得必要,他都不会犹豫的。

    今天迪丽古丽敢到御前就儿子的前程直面李君度,也是用尽全部的勇气和冲动了,只因为她没有想到最终会落得这个局面,她以为最多就是申京的那位正妻与嫡长子来到次大陆,即便如此,那也只是争斗的开始而已,谁胜谁败,尚未可知,可是李君度的安排却是要把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连根拔起了。

    “陛下,我们要去申京多久?”迪丽古丽最终忍受了一切,哀求问道。

    李君度说道:“一直到我派遣另一个孩子就接替你们。”

    迪丽古丽眼睛瞪大,现如今李君度只有两个儿子,即便今天就怀孕第三个,等到长到能去申京的年龄,也需要十年的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自己经营的一切关系网断绝,足够那个嫡长子成长到掌控一切的地步了。

    “陛下,你就忍心看昭瑢离开那么久吗?”

    李君度挑起迪丽古丽的下巴,低声说道:“这就是报应吧,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对我的女人做了什么,如果你什么都没做,现在我肯定不只有两个儿子,那样的话,昭瑢就不需要前往申京了,这怪谁?这怪你!”

    迪丽古丽掩面离去,李君度捏着额头,叹息一声,抬头见到贴身的太监在这里局促不安,整个人似乎在窜稀的边缘反反复复,李君度怒道:“没规矩的东西。”

    太监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说道:“陛下,是裕王殿下........那个,是裕王殿下吩咐小的........。”

    “你的舌头打结了吗?”李君度斥问。

    太监连忙说:“是裕王殿下吩咐小的,说是陛下要是与迪丽娘娘吵架了,就先让小的去殿下那里侍奉。”

    “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这关他什么事!”李君度早已不耐烦,站起身来,但转念一想,自语说道:“老三这个小王八蛋,就没有他不敢想的,也没有他不敢干的!你去吧。”

    太监唯唯诺诺应下又问:“陛下,小的去了做什么?”

    “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估计就是让你当朕的眼睛和耳朵去了。”李君度无奈摇头。

    “裕王叔叔这是哪里去,怎么在收拾东西?”迪丽古丽第二日到了李君威住处的时候,侍卫们正在收拾东西装箱子。

    李君威见迪丽古丽进来,今日且打扮的明艳动人,就是微微摇头:“都下去吧。”

    迪丽古丽进了房间,见四下无人,直接跪在了李君威面前,哭着说道:“裕王,昭瑢尚且年幼,体弱多病,不宜远行,请裕王怜惜,替昭瑢求一求陛下恩典,不要让昭瑢去申京了,求求叔叔了。”

    李君威伸手搀扶起迪丽古丽,笑着说道:“这种事求我怎么有用呢,别说我只是兄弟,现如今就算是远在申京的父皇到了,说话也未必管用呀,我兄已为人君,岂能受寻常人所掣肘呢?”

    “叔叔莫要这么说,谁都知道,这里就叔叔在陛下心中分量重,叔叔说话,定然是管用的呀。”迪丽古丽借机握住了李君威的手,楚楚可怜的看着李君威,李君威稍微一挣脱,这女人竟然满身香气扑了过来,低语说道:“但凡叔叔帮忙,妾身什么都愿意做。”

    李君威笑了:“嫂嫂如此盛情,君威怎么敢推却呢?”

    迪丽古丽脸色一喜,靠的李君威更近了,双眸紧闭,朱唇微启,面含春色,李君威捧起迪丽古丽的脸,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连带着热气吹进了迪丽古丽的耳朵里:“那嫂嫂能帮我洗臭袜子么?”

    “你........!”迪丽古丽这才明白李君威不会中这美人计,而李君威则是挣脱之后,笑着拍掌:“来人,把本王的臭袜子拿来。”

    屏风之后走出了贴身侍奉李君度的太监,手里捧着一盆臭袜子,李君威对那太监说道:“臭袜子细细还能用,你再去看看本王的鞋子,若是破鞋,就都扔了吧。”

    太监没有说话,脸上挂着笑容,又进了屏风后的卧房里,李君威见迪丽古丽羞愤的站在那里,问:“嫂嫂帮不帮洗袜子呀?”

    迪丽古丽冷冷一笑:“裕王,好手段呀。”

    李君威耸耸肩,不在乎说道:“什么手段不手段的,凑活着混呗。倒是嫂嫂你,真是有胆有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也没什么不能牺牲的,哈哈,你这样的女人,我听说过不少,但在我们李家女眷里,你是我唯一见识过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昭瑢的前程!”迪丽古丽俏脸微寒,冷言说道转身欲走,李君威道:“这袜子嫂嫂不帮忙,那我给你出主意也不听吗?”

    迪丽古丽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李君威说道:“嫂嫂不就是不想昭瑢去申京,被昭圭趁虚而入,对吧?”

    迪丽古丽微微点头,而李君威继续说道:“我有一法子,虽然不能避免昭圭来此,但是却能避免昭瑢去申京。”

    迪丽古丽眼睛一亮:“叔叔有什么妙法?”

    李君威转身找了找,从一只箱子里找到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扔给了迪丽古丽,说道:“嫂嫂拿着这把刀,回了自己的住处就一刀自杀,对了,死之前留下一封遗书,说是我侮辱强迫了你,你不甘受辱而自杀。

    这一招下来,大哥定然会把我这个你讨厌至极的人收拾了,而昭瑢年幼,失去了母亲,如何孤身一人去申京呢?”

    迪丽古丽握紧了匕首,脸色寒冷,牙齿咬的嘎嘎作响,最终把刀收入怀中,离开了李君威的住处。“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为了昭瑢什么都愿意了,太虚伪了........。”李君威双手捧成喇叭,最后讥讽了几句。

    迪丽古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君威无奈摇摇头:“愚蠢而又有野心的女人。”

    太监在阿塔的监视下悻悻走出来,问道:“裕王殿下,小的回去跟陛下怎么说?”

    “你要是想活,就说迪丽皇妃没有来过,若是想死,就说什么都没有发生。”李君威毫不犹豫的对太监说道。

    太监想了想,点点头,最终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阿塔也在屏风后面听了一切,见李君威心不在焉,问道:“裕王,这.......您这么招惹那个女人,可是不好呀。”

    “有什么不好呀,把她惹怒了,相互之间就只需要保持一个表面上的体面就行了,不惹怒她,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会耍什么花招呢。”李君威满不在乎。

    阿塔问:“那就真的没有能两全其美的法子吗,非得要她自杀?”

    “当然有,而且她已经知道的。”李君威说道。

    阿塔瞪大眼睛:“是吗,能不能告诉卑职?”

    “你真是个蠢脑袋,把我杀了,挑起帝国与印度斯坦国的冲突,迪丽和昭瑢娘两个不就不用回京了吗?”李君威无奈摇头。

    阿塔立刻就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王爷,难怪您收拾东西,不在这阿格拉过冬,而是要去喀布尔城越冬。”

    李君威看了看阿塔:“你就这么蠢下去吧,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你用你的脑袋想一想,她在这里杀我,挑起的就不是冲突,而是战争了,这个国家都未必能保住,更何况她的野心了。就算要杀,她也不会在次大陆动手的。”

    “那您去喀布尔干什么?”阿塔问道。

    李君威说道:“和藏地有关系,拉达克那边打起来了,现如今我在这里,我去比其他人去更为合适。”

    在后世的克什米尔地区,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叫做拉达克的政治势力,被称之为拉达克王国,这个国家是当年吐蕃王朝的后代建立,现在是一个以噶举派也就是白教为国教的藏传佛教国家,但在国内,其余藏传佛教流派,包括黄教也有流传。

    拉达克王国一直算是藏地的附属,但是在四十多年前,这个王国发展到了巅峰,不知死的向印度的莫卧儿王朝发动了挑战,当时的国王禁止了莫卧儿帝国的商人再次经过本国进入藏地,长达二十多年的封锁后,被莫卧儿王朝击败,拉达克王向莫卧儿王朝俯首称臣,还允许其在国都列城修筑天方教寺庙,并且送出了铸币权。

    而卫藏政权建立后,与不丹的噶举派政权发生五次战争,每一次都失败了,拉达克王德登郎嘉以为卫藏政权软弱可欺,就派兵向东进攻卫藏政权,进入阿里地区,并且开始限制黄教的传播。

    但是在三年前,卫藏的大生佛找让噶尔丹策旺还俗,招募蒙古骑兵进攻拉达克,一战而击败拉达克王国主力,之后五代大生佛又给了噶尔丹策旺五千援军,直接攻进了列城,此后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游击战,拉达克王德登郎嘉只能向莫卧儿王朝求救,虽然莫卧儿王朝一直在与李君度所部争斗,但是克什米尔王伊布拉西汗依旧派兵支援。

    莫卧儿人要求德登郎嘉改信天方教,送儿子去当人质,垄断羊毛制品贸易,补缴二十年的税款,在得到同意后,一举击败了噶尔丹策旺率领的卫藏军队。

    但是随着李君度建立印度斯坦帝国,并且称帝之后,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忠于莫卧儿帝国的克什米尔地区已经和莫卧儿王朝隔绝了,伊布拉西开始向印度斯坦国的皇帝李君度靠拢,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对帝国就有些不利了,因为现在伊布拉西还实际掌握着拉达克地区,一旦伊布拉西效忠新生的印度斯坦国,那么藏地的拉达克乃至整个阿里地区都会属于次大陆的政权。

    而另外一个方面则是,拉达克王国的白教领袖向帝国求援,而前线指挥的噶尔丹策旺则向帝国西疆天山绥靖区的和硕特部求援,而藏地的黄教领袖们则希望和硕特汗国出兵,但却被汗王拒绝了,和硕特部想要借助帝国敲打一下黄教势力,而即便是黄教的领袖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帝**队入藏。

    阿塔听了李君威的话,非常认可这件事确实是李君威出面最为合适。

    现在李君度虽然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但同时面临内外威胁隐忧,即便是接纳了克什米尔王的效忠,但也无法派兵介入藏地的局势,如果西疆地区派兵入藏,可能搂草打兔子连克什米尔一并拿走了。

    而西疆也不适合动手,毕竟其中牵扯了刚刚建立帝国的李君度,这位帝国曾经的英王殿下,就连帝国申京的高层都还没有决定以什么态度和礼节对待新生的印度斯坦帝国,西疆地区也就无法轻言战、和,可若是拖延下去,等裕王回京,一切尘埃落定,说不定藏地的阿里地区已经丢失了,那就得不偿失。

    而李君威出面最是合适,或许也只有他能在两个帝国之间走钢丝,拿出真正的公平态度来。

    “如果是这样,卑职可要立刻派人去伊犁,联络陈平将军了。”阿塔认真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说道:“联络归联络,但是只说拉达克王国的事,不要讨论这里的事。”

    “这里什么事儿?”阿塔问道。

    李君威眯眼看了阿塔一眼:“你要让陈平以为,大哥已经准备归还河中之地了,但是呢,还在讨论之中,我有把握在明年夏季到来之前搞定这件事。”

    “明白!”阿塔立刻说道。“你明白什么?”李君威笑着问。

    阿塔说道:“卑职知道,若是现在让陈平将军知道您把河中之地的事搞定了,等他上了藏地,还不得把克什米尔也给占了去?那不是坏了您和兄长的感情吗?”

    李君威闻言一笑:“呵呵,阿塔,你小子也有进步呀,你说说,拉达克这块蛋糕怎么分?”

    “这还不简单,帝国要拉达克王国,原本莫卧儿王朝的土地归大王爷呗。”

章四四八 白教

    李君威看着阿塔,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就准备这做,原则上按照原本的界限和宗教区分,藏传佛教的教区,佛陀的国度属于我们,天方教的教区,臻主庇佑下的土地还是交给印度斯坦吧。”

    “那拉达克王国呢,存在还是消灭?”阿塔问道。

    李君威摇摇头:“还是让他存在吧。”

    对于藏地的形势,帝国的战略一向是不主动的,这一次难得的主动与其说针对藏地,还不如说是在帝国与印度斯坦国之间维持一个和平,所以李君威不欲改变任何高原上的根本,在能够在藏地为帝国与印度斯坦国划定势力范围的基础上,李君威最多也就是让帝国的影响力更深入的投入到藏地。

    原因很简单,藏地最强大的两股势力,和硕特汗国与两位黄教领袖上人和大学者对帝国直接统治藏地都是有抵触的,但这两股势力也对帝国都表示了表面上的臣服,而帝国中枢对其的态度也不完全相同,对和硕特汗国,帝国的态度是演变和影响,不断深入和其的各种交流,加深关系,而对待黄教的两位领袖,帝国的态度就很明确了——等待!

    这两位黄教领袖之中影响力最大五世上人已经六十六岁的高龄了,在气候与环境恶劣的藏地,这种年纪已经算是绝对的高寿了,而另一位五世大学者则是由帝国册封的,只有二十岁,却是前一位的徒弟,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显然,只有黄教领袖的去世才能让藏地的教权松动,那个时候才是帝国大举进入藏地的时机。

    李君威从匣子拿出行文和一杆符节,说道:“阿塔,你去一趟列城,如果不在再去更远的地方,一定要接引到竹钦上师。”

    “竹钦上师?他要来吗?”阿塔脸上有些激动,他知道竹钦上师是帝国宗教局所承认的噶举派领袖,虽然噶举派有很多分支,但威望最高的就是这位竹钦上师,被帝国承认为白教领袖。

    李君威点点头:“竹钦上师与我约好在喀布尔会晤,他的安全就交由你了。”

    “能够侍奉这样一位上师,是我的荣幸。”阿塔认真说道。

    李君威微微摇头,阿塔到底是外藩出身还是最纯粹的蒙古人,对藏传佛教的僧人还是那么的尊重。但这也是李君威愿意看到的,至少阿塔能让那位上师感觉到舒适和礼节。

    两个月后,在满天飞雪之中,阿塔率领的怯薛骑兵终于把竹钦上师带到了喀布尔城,阿塔跳下战马,跑到了竹钦上师所乘坐的马车前,说道:“尊敬的上师,终于到了,您可以下车了。”

    身着僧袍的竹钦从马车之中钻出来,却是一个宝相庄严的大胖子,浑身的肉颤巍巍的,而他刚直起身子,阿塔立刻半跪了车边,让竹钦可以踩着他的膝盖下车,竹钦微微一笑,下得车来,微笑对阿塔说道:“阿塔将军,神佛会庇佑你的。”

    这一幕几乎就能说明藏传佛教和世俗力量之间的关系,虽然藏传佛教现在分了四个大宗和无数个小宗,但宗与宗之间并非是那么水火不容,其与世俗政权之间也是互相利用的,像是阿塔,他自幼接触的全都是黄教的僧侣,但这不影响他尊崇白教的竹钦上师,而不是把他视为异端,而宗教之中也是如此,譬如现在的藏地权力最大的五世上人,虽然是黄教领袖,但却奉行红教的仪轨,世俗政权选择哪一宗要看这一宗对自己的支持力度,而反之也是一样,只不过在帝国崛起,对草原形成统治之后,大家都已经没得选,或者选了也是白选的状态。

    “这就是伊犁城吗?”竹钦看着这座还有着战争痕迹的城市,有些失望的问道。

    “不,上师,这是喀布尔城。”阿塔解释说道:“裕王殿下希望在这里会见您,很遗憾,这座城市三年前经历的战火,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漂亮,与伊犁城更是差远了。”

    “不,在这里见面很好,比在伊犁还要好。”竹钦却是乐呵呵的说道。作为白教的领袖,竹钦上师很清楚在印度斯坦国会面的意义,这意味着裕王更倾向于和平,而非战争的方式解决,而如果是后者,那么宗教的力量就无法和世俗的力量相提并论。

    “上师,您一路前来辛苦了。”李君威见了竹钦,被他胖胖的弥勒佛气度震惊,但很快就感觉这个胖子很有亲和力。

    而竹钦则是行礼后说道:“有劳裕王殿下等待了,这真是贫僧的福分呀。”

    二人一起落座于火炉之前,李君威看着竹钦,笑言:“看到您,我就感觉看到了我小时候,那时候我也这么胖,哈哈。”

    竹钦在来见李君威前,就已经通过各种手段了解了这位帝国裕王殿下的性格与习惯,只不过一切都过于模棱两可,竹钦认定李君威是有大自在的人,现在看来,却比想象中的还要洒脱,而竹钦此番来,也不是与李君威谈论佛法的。

    “如此说来,贫僧与殿下之见还有皮囊之上的缘分,这实在是太难得了。”竹钦认真回应道,丝毫不把李君威的打趣当成侮辱。

    李君威呵呵一笑,与竹钦闲谈了一会,发现竹钦不仅言谈很风趣,而且见识也很广博,性格更是比诸多见识过的黄教僧人还让人讨喜,难怪能成为白教的领袖,李君威对竹钦非常满意,聊了一会才是进入正题问道:“上师,阿里地区现在和平了吗?”

    “是的,大体上已经和平了,在接到了您的信件之后,拉达克的国王德登郎嘉已经返回了列城,噶尔丹策旺率领的蒙藏军队却是并未撤回,而部分天方教的军队也在拉达克的旧地驻扎,他们属于克什米尔王伊布拉西,这需要伟大的您下达更明确的调停命令呀。”竹钦微笑说道。

    李君威微微摇头,说道:“上师,您还真是一个通达的人。”

    李君威清楚,阿里地区的形势不是竹钦说的那样,和平不仅仅是停战,伊布拉西的军队没有完全离开拉达克王国主要是因为误了时节,大雪封山的缘故,当然伊布拉西也想最后敲诈一波得德登郎嘉也是原因之一。但伊布拉西已经派使者来,表示完全按照皇帝李君度的命令,配合裕王解决阿里地区的争端。

    而和平的唯一阻碍就是让代表黄教的噶尔丹策旺与德登郎嘉的拉达克王国尚未形成停战协议,但德登郎嘉刚刚回到国都列城,尚未控制全国,军队也没有剩下多少,而噶尔丹策旺虽然麾下有近六千兵马,但也人困马乏,还被伊布拉西的军队击败了几次。

    李君威笑着说道:“上师,其实只需要您出面约德登郎嘉和噶尔丹策旺谈判,就能解决现有的争端吧。”

    竹钦笑了笑,他很高兴李君威能一眼看破这一点,也对这位年轻的帝国亲王所拥有的智慧所赞叹,事实正是如此,在三方都已经休兵罢战的情况下,拉达克王国与黄教的战争实际上只需要他作为中间略作调停即可,可竹钦不想这样,他认为就此与帝国建立更深入的联系更有利于白教的利益,竹钦说道:“殿下,凡事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贫僧怎么能越俎代庖呢,还是您代表帝国出面,调停两个藩国之间的争斗作为合适,而作为一个僧人,贫僧可以协助您。”

    李君威也明白了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帝国的实力在这里摆着,想要插手阿里地区,谁都阻止不了,竹钦根本就不想和帝国作对,相反,他想着借机攀附这棵大树,竹钦还记得,当年帝国刚刚攻出边墙的时候,切伦不过是银佛寺一个不入流的小僧侣,借着是黄教领袖弟子的身份耀武扬威,但短短几年已经成长为藏地之外最有地位的上师,在草原上拥有远远超过藏地领袖们的影响力,后来,哲布尊丹巴与章嘉相继崛起,但这些都是黄教的僧侣,对于竹钦来说,白教也可以走这样的道路。

    “好吧,上师,但这一切也要在明年解决,您这一次带来了多少弟子,我让人在城内给您安排。”李君威问道。

    竹钦则是说道:“六十名弟子。”

    李君威笑了:“您的佛法果然高深。”而竹钦却是说道:“我带这么多人来并非是要展示贫僧的佛法,而是希望白教能为您,为帝国做一些事,无论是喀布尔城还是伊犁,亦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都是可以的。”

    李君威点点头,打开地图指了指撒马尔罕城:“这是撒马尔罕,河中之地的明珠,在今年秋的时候,撒马尔罕城西的很大一块土地从皇长兄的奴隶万户手中交到了两个阿塔手下,成立了两个国营农场,而国营农场全都是斯拉夫人,他们信仰上帝,但我却希望他们受到感召,接受佛法的沐浴,竹钦上师,如果您不惧怕危险与寒冷的话,可以前往撒马尔罕,我可以让人收拾出一座寺庙来让您和您的弟子居住,而农场的那些人也需要您在信仰方面的帮助。”

    “这是我的荣幸,尊贵的裕王殿下。”竹钦上师微笑说道。

    “那一切就拜托了。”李君威回应道:“您可以在这里歇息一段时间,阿塔会护送您前往撒马尔罕。很遗憾,因为俗务,扰乱了上师和一干弟子的清修。”

    “殿下此言差矣。”竹钦笑着说道:“贫僧与弟子在寺院之中清修,所得不过是我们一人解脱,这是小解脱,而此番出寺院为裕王效力,让身边人得到解脱,这是真解脱,也是大解脱呀。”

    李君威笑了,这人果然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

    竹钦出了李君威的住处,就被阿塔安排在了驿站之中,阿塔解释说道:“上师,喀布尔是印度斯坦皇帝的治下,虽然是裕王殿下的兄长,但却早已不是佛陀的国度,这里的人信仰与我们完全不同,而那位皇帝陛下虽然可以容纳所有的信仰和宗教,但喀布尔城内的人未必允许,所以您在城内行走时,就不要理会那些痴男愚妇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尽量不要外出,以免招惹是非。”

    听了阿塔的话,竹钦呵呵一笑:“阿塔,你多虑了,本座在此只住两日,歇息补给之后,就随你一起前往撒马尔罕,裕王殿下已经允准本座去几座国营农场传播佛法,只是本座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国营农场。”

    阿塔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呀,有您相助,那实在太好了。至于国营农场,那是在边疆之地受驻疆大臣管辖的一种特殊的组织机构,国营农场都是男人,是裕王殿下从遥远的罗刹国俘虏来的斯拉夫人,他们不信仰佛陀,却有二十多万的人口。

    裕王殿下不希望帝国的土地被异教的邪神所沾染,所以把这些人集中起来,没有杀死他们,而是分配了土地进行耕种,但却把那些教士全都调遣走了,他们被要求耕种和开垦土地,屯垦戍边,而上师们都可以前去那里传播佛法,您虽然与宗教局的上师并非一派,但在帝国,在裕王殿下眼里,一切的上师都是值得尊崇的。”

    “是吗,那本座是否会遇到黄教僧侣辩经呢?”竹钦打听到。

    “不会,当然不会!”阿塔笑着说道:“非但不会,假如您真的可以帮助到裕王殿下的话,殿下还会回馈于您。譬如跟随裕王殿下西征的章嘉上师,就在战后得到了两万人口和超过十万亩的土地,而裕王治下还有很多的斯拉夫人,您如果可以感化他们,也可以成为这些奴隶的主人,供养您和您的弟子呀。”

    竹钦原本只是想求得在藏地之外的传教权,不曾想连人口和土地都有可能获得,如何不高兴呢,问道:“真的吗,白教也可以得到这一切吗?”

    “当然,所有的上师都有资格,在裕王殿下的眼里,您与黄教上师们的区别只在于忠诚与否,而不在于佛法呀,而您调停拉达克王国的战事,本身就是证明了忠诚。”

章四四九 为了裕王的健康和帅

    竹钦上师随着阿塔翻越了兴都库什山脉到了河中之地的撒马尔罕,这座城市却仍旧不属于帝国,只不过一切隶属于怯薛营藩臣的扎萨克已经进驻了周边,却也暂时不听定边将军府的命令,唯裕王之命是从。

    而到了撒马尔罕城之后,阿塔挑选了城外最大的一座天方教寺庙赠送给了竹钦上师,调拨本人麾下的一些牧奴侍奉竹钦,安排妥当之后,才带其前往国营农场,在过去的三年里,随着李君度在次大陆的胜利,占据了富庶的印度河流域,河中之地的大量部落农庄迁移南下,国营农场实际上是接受的正在耕种的土地,且有遗留的农具使用,而从常阿岱立刻从伊犁调拨了部分设备和管理人员,建立起了这些国营农场。

    竹钦骑着骆驼在冰天雪地之中参观了农场,从沙俄俘虏来的斯拉夫农奴生活在接管的房屋之中,他们衣食无缺,当恶劣的天气过后,他们会在蒙古骑兵的看管下从事体力劳动,主要是挖掘沟渠和设置栅栏,要把小片的农庄变成规模巨大的农场,虽然冬季里的土地被冻硬,但劳作依旧在进行,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农奴清闲下来。

    在藏地,所有的佛教寺庙都是大地主,竹钦上师对于管理农奴非常有经验,但是对于如此大规模的兴修农场,组织进行规模生产,他还是陌生的,当然,这也与他无关,他并不参与这些农业生产的工作。

    无论是为了信仰还是实际的利益,竹钦上师表现的非常尽责,他一直在农奴之中,了解他们的思想和信仰,甚至还学习了一些俄语,阿塔则一直负责保护竹钦上师的安全。

    “上师,您感觉怎么样,这些白奴能否皈依我佛吗?”又是一场雪下来,阿塔把一些物资送到了寺庙之中,见到了竹钦,问道。

    竹钦微微点头:“当然,这群人已经迷途了,只要把其中的死硬分子挑选出来,其余的都是非常容易感化的。”

    “您有把握就好。”阿塔微笑说道。

    而竹钦则是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说道:“这是噶尔丹策旺派遣人送来的,穿越了风雪、高原和沙漠,送到了本座面前,他对于调停的意愿很简单,但是却多少有些私心。”

    阿塔拆开了一遍,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位噶尔丹策旺是一位曾经的黄教僧侣,却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与现在藏地的和硕特汗国大汗朋楚克是同宗兄弟,二人都是和硕特汗国立国大汗固始汗的孙子,只不过噶尔丹策旺并非嫡初,在和硕特汗国内部,这类子弟都是要入寺做僧侣的。

    而噶尔丹策旺也是黄教领袖上人的弟子,这次率军反攻拉达克王国,就是上人一手策划的,倒是与朋楚克大汗没有多大的关系,而他麾下的军队有七千余,其中两千多是他利用蒙古贵人的身份在青海一带招募的骑兵,而在率领这些人击败拉达克王国主力之后,又得到了上人增调的六千藏兵,在拉达克鏖战三年,还剩七千多人。

    七千马步,在任何地方都不是一股小势力,在藏地更是如此,在和硕特汗国大汗朋楚克执掌兵权的情况下,噶尔丹策旺已经是藏地的第二大军事力量。

    在战争双方都接受帝国调停的情况下,战争的结束已经是必然的,而噶尔丹策旺已经品尝了权力的甘美,如何愿意放弃兵权继续去寺庙里当和尚呢?

    “上师,我相信裕王殿下肯定可以满足噶尔丹策旺的请求,殿下素来慷慨,实际上,我认为这是噶尔丹策旺最好的选择,相对于帝国的其他官员,裕王的慷慨是显而易见的。”阿塔认真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座愿意在明年追随裕王殿下左右,一起前往藏地调停战事。”竹钦见阿塔如此有把握,更是增添了几分信心,非常认真的说道。

    阿塔则是微微摇头:“尊敬的上师,我是否可以向您提出一个微小的建议?”

    竹钦则是笑了,他知道阿塔对于任何僧侣都是尊重的,既然阿塔主动提出建议,那么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阿塔将军,请你直说就是。”竹钦微笑说道,并且请阿塔坐下,让侍奉的人送来酥油茶,请阿塔品尝。

    阿塔盘腿坐在了竹钦的面前,说道:“上师,如果我是您,我不会提议裕王前往拉达克或者阿里调停的。”

    “为什么,裕王殿下不是想要调停结束战争吗,还是殿下有其他的想法没有对本座言说........。”竹钦的思维一下飞了起来,显然想的太多了,而阿塔则是立刻阻止,说道:“上师,上师,请不要想太多,这是我一点私人的建议,实际上,在西征之前,我只是怯薛营里一个年轻的军官,被殿下抽调担任了一段时间的侍从官,因为跟在裕王殿下身边几年,形影不离,所以我对裕王的脾性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而且,刚才我主要的意思是,不要让裕王前往拉达克和阿里,而不是不要调停?”

    阿塔这么一解释,竹钦对他更加看重了,能作为裕王的侍从官多年,阿塔肯定是得到很多信任的,竹钦略作思索,考量了阿塔说的话,问道:“阿塔将军,你是担心殿下的安全,拉达克王或者噶尔丹策旺会加害他吗?实际上不用这么想,二人都有诚意结束战争,而且殿下可以带任意数量的军队前往拉达克或者阿里。”

    “不,上师,请您听我把话说完。我确实是担心裕王殿下的安危,但威胁却不只是来自噶尔丹策旺和德登郎嘉,还有恶劣的气候。”

    “我们又不是现在出发,完全可以在夏季.........。”竹钦上师笑着说道。

    阿塔无奈,只能实话实说:“上师,您知道什么叫高原反应吗?”

    “高原反应?是什么,武器、佛经还是什么?”竹钦疑惑问。而阿塔说道:“是一种病,一种在藏地比较普遍的病。”

    竹钦笑了:“是吗,本座在藏地多年,为什么没有听说过呢,藏医也没有说过这种病,阿塔将军又是从何而知呢?”

    阿塔只能说道:“是裕王殿下说的,裕王一直与太上皇陛下有专门的书信联络渠道,是密信联络,我做侍从官时有幸进行过解码工作,当然这是绝密的,您不要问什么叫解码。在书信之中,太上皇陛下与裕王殿下谈及过一种名为高原反应的疾病,说是藏地比较普遍。

    我还记得陛下说那是低压低氧导致的,但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殿下其实也不明白,他只是知道什么叫低氧,就是呼吸不足之类的。非常抱歉,上师,我实在愚昧,也没有上过专业的学堂,所以不明白这些。

    但既然太上皇陛下提到过,那么久一定会存在。”

    “为什么陛下会提这件事?”竹钦依旧难以理解。

    阿塔说道:“曾经有一段时间,裕王殿下对熬茶很感兴趣,有计划在返回帝国的途中前往藏地熬茶,拜访黄教上人和大学者,但是太上皇陛下不同意,为了让殿下改主意,所以就提了高原反应的事。而殿下已经在书信之中答应了,只不过恰巧遇上调停这件事,被迫改了主意。”

    “那裕王殿下是什么意思呢?”竹钦索性单刀直入。

    阿塔则是说道:“其实殿下内心是拒绝的,但为了国事,他愿意前往藏地。”

    “那么说,裕王殿下认为太上皇陛下说的高原........那种病是存在的了?”竹钦则是细致的问道。阿塔想了想:“确实如此,这种病对生活在中原的汉人尤其威胁大,但殿下认为他身体强壮,可是作为殿下的奴仆,我不能不为殿下考虑这一点,如果您无法帮忙的话,或许我会请求印度皇帝,也就是裕王兄长的帮助,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疼爱殿下的。”

    竹钦陷入了沉思,而阿塔则是说道:“上师,其实裕王殿下本人的态度是能不去藏地就不去藏地,不仅是因为身体健康的问题,还因为形象问题。”

    “形象?这又是什么说法?”竹钦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无知过,阿塔是个蒙古人,不要说这样一个普通的贵族青年,就是那些大汗也不如竹钦这种得道高僧知识渊博,可现在就是这么个年轻人,说的东西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了。

    而阿塔也享受这样的感觉,能让竹钦上师这样的高僧听自己说话,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虚荣心,阿塔则是说道:“上师,您的弟子之中不少与裕王殿下年纪相仿的,您注意到他们之间长相不同吗?”

    竹钦说道:“裕王是太上皇亲子,大皇帝陛下的兄弟,龙章凤姿,天生华贵,岂是本座那些弟子能比的?”

    而阿塔说道:“好吧,上师,其实我想说的是,裕王殿下比他们要白,皮肤细腻,用殿下的话来说,一个字,帅!实际上,殿下西征之前比现在更帅,只不过车马劳顿征途辛苦,纵然保养得当,也难免吃苦受累。

    但即便是如此,殿下对个人的长相也是非常非常重视的,而藏地来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就是高原红,脸红红的,这可是裕王殿下所不想要的,不仅是藏地之人,两年前,殿下遇到过藏地熬茶归来的土尔扈特人,他们也有了高原红.........。”

    竹钦微微摇头,裕王非同一般,这一点他已经有了亲身感受,想不到这位殿下这样的麻烦,而竹钦上师也不欲再听阿塔说下去,原因很简单,阿塔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不同意裕王上高原调停,而裕王本人的态度也是能不去就不去。

    “阿塔将军,本座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这样吧,来年开春,本座立刻返回藏地,邀请拉达克王德登郎嘉和噶尔丹策旺前来调停,不让裕王上高原,而是这两个人下高原,你以为如何?”竹钦问道。

    阿塔点点头:“多谢上师,非常感谢您的理解,而如果您能让我的忠心得以彰显,让殿下的安全和‘帅’得到保证的话,那么我会奉献一些领民给您作为您的奴仆,而且在白教在河中之地的传播上,我也会尽全力配合您的,上师。”

    “还是要多谢阿塔将军的提点。”

    在说服了竹钦之后,阿塔冒雪前往了喀布尔,把事情的原委说给了李君威,李君威看着阿塔,说道:“阿塔,你小子现在胆子越来越肥了,先斩后奏这种事你也干的出来,若是因此导致调停失败,怎么办?”

    阿塔挠挠头说道:“殿下,您是天可汗的兄弟,就是我的主子,我怎么能让您去藏地冒险呢?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拉达克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让竹钦上师单独去也可以解决麻烦呀。”

    李君威无奈摇头:“行吧,我也算是没有白疼你这个棒槌,还知道替我考虑,就这么办吧。”

    阿塔见李君威答应了,说道:“殿下,您要定个地点,竹钦上师那边才好跟藏地联络呀。”

    李君威想了想,从书桌上取出一个册子来,问道:“阿塔,我记得你上过归化学堂,对吧?”

    阿塔不好意思说道:“回殿下的话,卑职是归化学堂十二期骑兵科.......肄业的。”

    “嘿,还真巧了,你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叫做麦尔丹阿布都的同学?”李君威说道。

    “记得记得,那小子是叶尔羌汗国的贵人,当年在学堂开小灶,说是不能吃这不能吃那,被我带几个弟兄揍一顿,大耳帖子啪啪啪.........。”阿塔提及当年的事,很是自豪,但李君威的一句话让他的脸登时黑了:“现在这位麦尔丹已经是叶尔羌汗国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啊,不会吧,他当初说他有两个哥哥的。”

    “死了。”

    阿塔脸更黑了,李君威说:“你就跟你这位同学联系一下,若是拉达克战争调停定下来,地点就定在叶尔羌汗国的都城吧。”

章四五零 提前准备

    叶尔羌城。

    叶尔羌汗国的大汗司马依躺在病榻上,轻轻咳嗽着,恍惚间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他睁开眼睛一看,是自己的三子麦尔丹,而一直在近前侍奉的五子阿力木江托起司马依的身体,小心说道:“父汗,麦尔丹哥哥从喀什噶尔回来了........。”

    司马依大汗看看麦尔丹看看阿力木江,眼睛里有些疑惑,继而闪过了一丝冰冷,对阿力木江说道:“你下去吧。”

    “啊.......?父汗,我.........。”阿力木江也是猝然见到兄长回来,而他已经知道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不想在兄长与父亲谈话的时候被避开。

    司马依则是直接说道:“阿力木江,你下去吧,我要与你的兄长谈论正事。”

    “是!”阿力木江低头,眼睛里闪过了一些阴狠,出了房门,在幽深昏暗的走廊里,一拳砸在了石壁上,拳头渗出血来,显然,只有十九岁的他虽然已经有了野心,但还没有成熟到控制自己情绪的地步。

    阿力木江愤恨的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心中怒吼:“为什么,凭什么把我支开,为什么麦尔丹一回来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阿力木江不甘的离开了汗王宫,而司马依则在房间里热切的握住了麦尔丹的手,疑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是谁让你回来的,难道是迪丽给你写信了吗?”

    麦尔丹一脸不解,解释说道:“没有,迪丽姐姐虽然这段时间经常给我送信,但没有说让我回来的事,是南面来的消息,儿子在归化学堂的同学阿塔将军送信来,说裕王殿下有意调停藏地的拉达克王国的战争,为了表示中立和安全,想要邀请战争的两方到我们叶尔羌城来进行谈判。

    儿子接到消息后,立刻禀报,可旬月不见回信,父汗许与不许都无回应,儿子特来请父汗意的。”

    司马依一听与迪丽古丽无关,他先是一喜,神情都放松下来,但听了麦尔丹此番来叶尔羌城的用意,司马依又紧张起来,手掌拍在大腿上,怒道:“定然是阿力木江那个蠢货,把你派来的人控制住了,这个混账,如此肆意妄为,是要坏大事的。”

    麦尔丹则是说道:“父汗,阿力木江也是心疼您身体不适,不想让这些事打搅您吧。”

    司马依微微摇头,对麦尔丹提醒道:“阿力木江狼子野心,而你,却太过于仁慈了,你要警惕阿力木江,别看他是你的兄弟,但也是你最大的威胁。”

    麦尔丹只是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正如司马依所说,麦尔丹过于仁慈了,因为是三子,他自幼没有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等他懂事的时候,叶尔羌的内乱已经完全平定,司马依受封帝国亲王,与帝国关系进入了蜜月期,而不受重视的麦尔丹却很聪明,自幼学会了汉语和汉文字,当帝国要求司马依派遣子嗣前往帝国归化学堂进修的时候,司马依毫不犹豫的派出了这个‘懦弱的儿子’。

    十六岁的麦尔丹踏上了求学之路,先是进入归化学堂学习,但是与肄业的阿塔不同,麦尔丹在学堂学业有成,而国内却没有他的位置,麦尔丹就此踏上了前往申京帝国大学学习的道路,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之中,被司马依认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两个儿子相继死去,只有麦尔丹与阿力木江算是成年子嗣,麦尔丹被迎回了叶尔羌汗国。

    当时帝国因为修、扩伊犁城、西征和移民等诸多事,多叶尔羌汗国征徭役、索贡粮,而西疆和帝国内部廉价的棉布、茶叶等生活用品在叶尔羌汗国内部倾销,惹得整个汗国民不聊生,而国内实权贵族压榨剥削日重,民不聊生,很多百姓逃亡天山北路,加入了定边将军府治下的扎萨克求存,而司马依大汗却重病卧床了,而已经成年的麦尔丹于阿力木江一起辅佐司马依治政,麦尔丹展露出了超绝的智慧和专业的理政素养,很快就稳固了汗国境内的局势,并且依据帝国法律和两代皇帝的圣旨,与定边将军、驻疆大臣据理力争,免除了很多贡奉,被叶尔羌人称颂为贤能仁慈之人,也正式成为了司马依大汗认定的接班人。

    而阿力木江虽然年轻,但这两年也展露头角,在麦尔丹稳固国内局势的时候,以武勇著称的阿力木江平定了两次叛乱,并且诛灭了叛乱的逆贼,但在兄长的圣名之下,也只是落得了一个好杀的名声。

    麦尔丹或许知道这些,所以对阿力木江总是多一分忍让,他服侍司马依大汗吃了一些药,方说道:“父汗,裕王用我国都,调停拉达克战争的事,您如何决断?”

    司马依想了想,问道:“麦尔丹,你怎么想的。”

    麦尔丹摇摇头,认真说道:“这并非藩国之责,而我们与拉达克、和硕特都没有什么来往,若是调停不顺,出现事端,反而不美。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不做的好。若是调停,可以前往西疆首府伊犁城,使者出藏地进入我国领土,一路护送、照应,我们做好就是。”

    司马依先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说道:“麦尔丹,你做事稳重,考虑周全,这是好的。但你刚才说的是平日应对之举,而不合眼下的境况。”

    “眼下,什么境况?”麦尔丹有些疑惑。

    司马依咳嗽一声,指了指自己干瘪的胸膛,麦尔丹登时明白了,父亲这是告诉自己,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叶尔羌汗国是该到了传位的时候了,司马依继续说道:“我已经下不得床了,新的大汗却需要帝国的认可,封为叶尔羌亲王才行,我们是帝国的藩属,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了。

    而在叶尔羌,还有你的兄弟阿力木江,他虽然年轻,但母族很有实力,与定边将军府和天山北路的几个外藩牵扯很深,为了叶尔羌的存续和汗位的稳定传承,我们需要帝国的见证和支持,而裕王殿下就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因为你姐姐迪丽的缘故,裕王殿下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对于自己的姐姐迪丽古丽,麦尔丹与父亲司马依一样,态度都是非常复杂的,当年叶尔羌内乱,是迪丽古丽远赴帝国京城,参与说服了帝国出兵平叛,维护了叶尔羌汗国的统一,并且助父亲夺得汗位大权,但也是迪丽古丽,让叶尔羌汗国在帝国藩属之中处于非常尴尬的位置。

    因为迪丽古丽嫁给的是帝国皇帝的兄长李君度,事实上,没有比这个更为失败的选择了,当初李君度来到南疆,是以办贡的名义来的,当初谁也不知道帝国皇室已经允准其自立门户了,司马依更是不知道,一力主导了联姻,但不曾想,风云突变,李君度自立门户,如今已经在次大陆建国了,叶尔羌汗国登时成为了帝国藩属内部的尴尬存在,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

    也正是这个缘故,没有人再比裕王更适合见证叶尔羌汗国的汗位继承了,而司马依说道:“麦尔丹,我的孩子,我已经决意把叶尔羌人和脚下这片土地传给你,是你让沙漠之中的绿洲重新焕发生机,是你让商业繁荣让城市恢复,你是仁德的,比我还要适合这个国家呀。所以我希望裕王可以来叶尔羌城,等他到了,我会禅位于你,看着你成为大汗,成为叶尔羌的主人。”

    麦尔丹微微点头:“我明白了,父汗,那么我这就以您的名义邀请裕王殿下驾临叶尔羌城。”

    “稍等一下。”见麦尔丹起身,司马依拉住了他,问道:“麦尔丹,你知道你最大的威胁是谁吗?”

    “阿力木江?”麦尔丹疑惑出声,而司马依大汗微微摇头,麦尔丹则是说道:“帝国?您的意思是,因为迪丽姐姐的事,帝国已经难以容忍我们了?”

    而司马依则是说道:“或许已经难以容忍,但我们这些年来一向恭顺,而你在叶尔羌内也享有圣名,这些年叶尔羌对帝国逆来顺受,他们没有理由伤害我们,而你最大的敌人是给帝国这么一个理由的人。”

    “谁?”麦尔丹更是警惕起来,他知道现如今叶尔羌在帝国中枢并不讨喜,所以做事,尤其是做出与帝国有关决策的时,一向谨小慎微,在帝国那里,叶尔羌汗国是恭顺的,绝对不能给人以口实,给叶尔羌惹来灾祸。

    司马依微微摇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阿力木江,或许是某个实权的领主,每个有野心的人,或者小看你的人都会成为那个人,这样的人不只一个,但现在看来,迪丽古丽,你的姐姐,叶尔羌的明珠会成为第一个。”

    “迪丽姐姐,她做了什么?”司马依给出的答案是麦尔丹非常难以接受的,在他在归化学堂求学期间,迪丽古丽是唯一一个前往看望他的,也是唯一一个与他没有间断书信联络的,虽然他前往申京深造的时候,迪丽古丽已经嫁给了李君度去了遥远的河中之地,但在申京的麦尔丹仍然没少承受迪丽古丽的恩泽,很多申京的勋贵是迪丽古丽的朋友而照顾麦尔丹。

    但是麦尔丹终究不是孩子了,他想到自己刚刚见到父亲时候他的惊讶,以及父亲以为自己的归来与迪丽古丽有关,还有迪丽古丽这段时间越来越密集的问候,麦尔丹还是感觉有些不妙,肯定有阴谋发生。

    司马依喘息着,敲了敲床板,示意麦尔丹去寻东西,麦尔丹果然在床板下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有一封信,在司马依的示意下,麦尔丹打开一看,正是迪丽古丽写的,她提到了叶尔羌汗国这些年被帝国剥削、压迫,以及遭遇的种种不公,而建议让叶尔羌汗国转而支持新生的印度斯坦帝国,成为其藩属,而不是再做帝国的藩属。

    “父汗,万万不能答应呀。”麦尔丹看完,直接说道:“这是取死之道呀,不仅不能做,甚至连想都不要想,没有这种可能的,这样做会有亡国之祸呀。”

    在帝国多年的麦尔丹是更加知晓帝国的实力,绝对不是印度斯坦所能比拟的,什么三十万铁骑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意义,现在已经不是骑兵数量约等于国家实力的时候了。

    司马依说道:“在了解帝国之上,我远不如你,但是我知道迪丽古丽的野心,这个孩子从小就不是安分的,更重要的是,她在这件事上是有私心的,我已经得到秘密的消息,她的夫君让她与她的儿子前往申京,换回嫡子和发妻,我想这才是迪丽古丽真正动心的缘故吧。麦尔丹,千万不要相信一个母亲对娘家的忠臣,她有了儿子,一切心思就都在那个孩子身上了,我是她的父亲,你是她的同母兄弟,但自从那个孩子诞生,你我就不是她最亲近人,也不是她仰仗的人。

    往后的几十年,她的一切都要寄希望于那个孩子,所以她自然只会为那个孩子考虑,只不过我不知道她愿意为之付出什么代价罢了,而现在她做的事,让我觉得,她要付出的代价是我们的叶尔羌汗国。”

    麦尔丹重重点头,这个国家是他的家乡,也是信念和理想所在,麦尔丹绝对不会让人当成筹码或者代价送出的。

    “父汗,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裕王殿下?”麦尔丹问道。

    司马依摇摇头:“不,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给裕王任何负面的消息,我告诉你只是让你警惕起来,等迪丽古丽所在的使团到了,你要仔细安置,决不能让她与内部的人勾连在一块,特别是阿力木江!”

    麦尔丹一时间感觉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更没有想到继承汗位会这么困难,牵扯如此多的东西,可一切还是压了过来,他只能迎难而上,司马依说道:“麦尔丹,你很聪明,也很有魄力,是这个国家需要的,现在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过了这一关,日后只有大道坦途在等着你!”

章四五一 布子

    帝国二十一年的春天,帝国使团与印度斯坦的省亲团从喀布尔出发,越过了山脉,沿着古老的商路,于四月底抵达了叶尔羌汗国的都城,叶尔羌城。

    因为司马依大汗病榻难起,麦尔丹率领汗国臣工郊迎二十余里,李君威掀开布帘的时候,眼见春日里的叶尔羌城外已经是春日盎然,说道:“我还以为叶尔羌城身处沙漠之中,入眼是一片黄沙呢,却不曾想是眼前这般光景。”

    “王爷,战乱平定多年,叶尔羌城引天山之水,垦拓绿洲,所以才有今日的盛况呀,这既是大皇帝陛下的恩德,也是父汗的辛劳。”麦尔丹小心回应说道。

    李君威听得这一口纯正的汉语腔调,笑问:“你是麦尔丹阿布都吧?”

    麦尔丹连忙应是,李君威又问:“你不是还有一个兄弟阿力木江吗,他在哪里?”

    “殿下,阿力木江刚才郊迎大典后,去安顿省亲团了。”一个怯薛军官低声说道。

    李君威脸色微变:“混账东西,省亲团都是女眷,是他该招惹的吗,麦尔丹,这就是你们叶尔羌人的礼节吗?”

    “裕王殿下息怒,外臣这就安排人把他叫回来。”麦尔丹见李君威怒气冲冲,立刻求饶,李君威说道:“你,亲自去把他叫回来,如此粗蛮无礼之人,司马依亲王也要好好教训才是,今日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本王定要好好惩罚他,他既无礼,本王就好好教教他,来人,命阿力木江为本王驾车!”

    麦尔丹连忙求饶,李君威理都是不理,回了四轮马车的车厢里,不多时麦尔丹带着阿力木江走来,阿力木江低着头,已经知道自己被勒令驾车,心中屈辱,却不敢发一言,但上得马车,却是傻眼,他哪里用过这等四匹马两两并骑的马车,不知怎么驱赶,而驭夫与他语言不通,一时也教不会,阿力木江不知该如何办,麦尔丹只得让他前面牵马而行,阿力木江登时更觉屈辱。

    “麦尔丹,你上车来,本王与你有话说。”李君威吩咐道。

    麦尔丹上了车,李君威问道:“拉达克王德登郎嘉和蒙藏联军统帅可是到了?”

    麦尔丹说道:“已经于半月前抵达,各带一千兵马。”

    李君威皱眉说道:“竟然带了这么多人,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麦尔丹摇摇头:“不敢,能为天朝效力,是叶尔羌汗国的荣幸,德登郎嘉国王和噶尔丹策旺将军都身负重责,此番在外,小心也是有的。外臣在城外清空了两座庄子让其双方居住,并且把阿塔将军和那位竹钦上师安排在了他们的中间,以免双方有什么冲突。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外臣安排,他们分单双日子外出,这样双方不会碰面,连日来倒也是相安无事。”

    李君威点点头:“嗯,你安排的很是妥帖,是个稳重的人,难怪定边将军陈平和驻西疆大车常阿岱几番夸赞你。而我家迪丽嫂嫂也说,叶尔羌诸王子之中,以你最为优秀,不负众望,麦尔丹,你很好。”

    麦尔丹连忙道谢,使团一路北上,到了叶尔羌城门口,竹钦、阿塔和接受调停的双方代表都已经出现,李君威下车来见过,对麦尔丹说道:“今日刚到,身心疲惫,调停之事,来日再说,麦尔丹,使团如何安置?”

    “启禀裕王殿下,外臣与父王商议过了,汗王宫清理出来,请殿下及使团入驻,而驿馆狭小,不便居住,省亲团安顿在山西商人会馆之中,会首也已经同意了。”麦尔丹早已有所安排,小心汇报说道。

    李君威摆摆手:“我虽未宗国使者,帝国亲王,但万没有一来藩国,就占居汗王宫的道理,那不是鸠占鹊巢么?哈哈,不合适,尔与尔父有忠孝之心,本王明了了,这样吧,汗王宫作为会谈之地,办理公务,而我使团入驻晋商会馆,而印度来的省亲团,我家嫂嫂本就是司马依的女儿,就安顿在汗王宫的后宫吧,你们一家人也是多年没有亲近了。

    而且司马依亲王有病在身,不好移动,就住在汗王宫吧,也不用来晋商会馆见了,来日会谈再见也是有的。对了,父皇与皇兄安排了两个御医在本王身边,且让他们先给你父亲看一看。”

    “多谢殿下恩典。”麦尔丹连忙谢恩。

    李君威则直奔晋商会馆,却见会馆占地着实不小,也可见帝国商人在叶尔羌的势力,李君威入馆舍后,会首徐邦延到了近前,李君威说道:“徐会首,本王一到却是占了你的地方,实在是对不住了,可是本王到底是汉人,还是觉得咱们这高桌大椅舒坦,不想住那什么劳什子汗王宫。”

    “殿下说的哪里话,这是我们晋商的福分呀。”徐邦延笑呵呵的说道。

    李君威则是说道:“可惜呀,我字不好,不然肯定给你留点墨宝之类的,当然了,占了你的会馆,也是不会白占的,这样吧,回了京,我替你向皇兄求一幅,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徐邦延一听这话,更是感激涕零,有皇帝的墨宝,那荣耀可是不一般,李君威则是说道:“这墨宝也不只是奖你今日照顾的,这几年我在边疆,见到最多的商人就是你们晋商,山西人会做生意,胆子也大,都把生意做到黑海边上去了,这一点很好,很好呀。”

    “殿下大恩,草民铭感五内。”徐邦延跪在地上,竟然是感动哭了起来。

    李君威让他起身之后,问道:“此次来叶尔羌城,本王要做些正事,你在叶尔羌城多年,不少地方需要劳烦你,你可不要推辞,你且跟我讲讲叶尔羌的情况。”

    徐邦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絮絮叨叨讲了起来,李君威也是不厌其烦听着,甚至还与他一道用膳,李君威听他讲了许久,问道:“我听说麦尔丹仁善,阿力木江暴虐,怎么听你所言,也听不出个好好坏坏来?”

    “这个.......。”徐邦延犹豫之后说道:“王爷,仁善与暴虐那是对叶尔羌百姓而言,而我们商人求的是财,所以两方都是不敢得罪,那麦尔丹是仁善,可他这几年屡屡提高入南疆的商税,对我们商人不那么友好,而阿力木江这个人虽然暴虐,但一些事求他比找麦尔丹还管用,只要........。”

    “只要价钱合适,对不对?”

    “没您不圣明的。”徐邦延低声说道。

    李君威笑了:“徐邦延,你是个实诚的人,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去办,但要秘密的,不能让外人知道。”

    “请殿下吩咐,草民一定竭尽全力。”徐邦延说道。

    李君威说道:“我想秘密见一见阿力木江。”

    徐邦延想了想,犹豫片刻,最终说道:“好,草民为您安排,只不过时间上.......。”

    “不用着急,本王先料理拉达克王和噶尔丹策旺再说。”李君威微笑说道,但是他又问:“徐会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秘密见阿力木江吗?”

    徐邦延则是说道:“草民问,殿下就会说嘛?而且......草民也没办法拒绝呀。”

    李君威点点头:“嗯,你说的没错,去办吧,不会少你们晋商好处的。”

    第二日,李君威前往汗王宫,先是看望了久病在床的司马依汗王,这也是御医说,司马依汗是真病而非假病,是内疾而非传染病之后,李君威才愿意去看的,双方见面也就说了几句闲话,李君威赠了些药品而已。

    而调停则在汗王宫的正殿开始,竹钦上师在一旁作证,而麦尔丹则负责维持秩序,第一日的会谈进行的并不顺利,噶尔丹策旺要求拉达克王德登郎嘉赔偿军费,数量非常苛刻,而德登郎嘉为了讨好竹钦,则要求噶尔丹策旺答应维护白教在阿里地区的权益。

    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不欢而散,李君威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似乎只是一个旁听者,而非调停人,这让德登郎嘉和噶尔丹策旺都有些错愕,结束之后,李君威邀请了噶尔丹策旺前往晋商会馆一晤,竹钦上师仍然陪在身边。

    “噶尔丹策旺将军,你的条件过于苛刻了,如果你真心希望达成和平的话,就不要保持这样强硬的态度。”到了晋商会馆,竹钦忍不住对噶尔丹策旺指责起来,噶尔丹策旺也是心里委屈,他那是漫天要价,就等着裕王开口讨价还价,他好卖个人情呢,没想到这位裕王是一句话都没说,把他架在了尴尬的位置。

    李君威则是坐在椅子上,说道:“好了,上师,不要指责他了,他的要求不会得到任何一点满足.......。”

    “殿下,您这是.........。”竹钦倒是有些疑惑了,哪有这样调停的,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裕王的话翻译给噶尔丹策旺听,而噶尔丹策旺听不懂汉语,连忙去问竹钦,竹钦也被夹在中间,李君威则是说道:“你告诉噶尔丹策旺将军,我之所以一定要见到他,根本不是讨论什么拉达克停战的问题,而是讨论他的前途问题,你问问他,停战之后他会怎么样,前往拉萨,听从上人的安置,是代表黄教前往和硕特汗国争权夺利,与同族兄弟血斗,还是就此解甲归田,甚至再回寺庙当和尚去?”

    竹钦不明所以,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所为调停只是李君威忽悠噶尔丹策旺来见的借口,如此大事,再不需犹豫了,连忙说给噶尔丹策旺听,噶尔丹策旺听后,满脸骇然,但是噶尔丹策旺到底也非常人,很快镇定下来,直接半跪在了李君威的面前,直言说道:“请殿下吩咐。”

    李君威说道:“阿里,本王认为你的功勋和能力都有资格拥有这片地区。”

    竹钦诧异:“殿下,您是让噶尔丹策旺将军自立为王?”

    李君威看了他一眼:“你先翻译给他听。”竹钦只能照李君威所言翻译了过去,而噶尔丹策旺脸上的表情则是怪异的,他没有惊讶的样子,反而只有欣喜,看得出来,他有志于此。但是很快,噶尔丹策旺说道:“上人和朋楚克大汗都不会同意的。”

    李君威则是说道:“这不重要,本王同意就好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本王会出兵帮助他们下定决心的。藏地现在过于平静了,须得搅浑了才好。你可以立刻给拉萨的上人送信,就说调停已经成功,战争结束了,让他封赏你,就做阿里总管就好了。”

    “可是上人不同意怎么办?”噶尔丹策旺问道。

    竹钦却是根本不犹豫,他知道李君威的脾气,做出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立刻说道:“大丈夫做事如何能畏首畏尾,你只管按照裕王殿下吩咐的做就可以,不仅帝国会支持你,本座与拉达克王也会支持你坐上这个阿里总管的位置。”

    噶尔丹听了这话,微微点头,至少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盟友,而对于受封阿里总管一事,噶尔丹策旺也有很大的把握,因为即便在原本就穷困的藏地,阿里地区也是最穷困的地方,和硕特汗国的核心领地在青海,而黄教主要在前藏后藏地区经营,如此穷弊之地,加上自己麾下七千兵马,外加各方的支持,割土自立倒也并不困难。

    噶尔丹策旺继续问道:“裕王殿下如此安排,是要对藏地用兵吗?”

    李君威笑了笑:“当然不是,只是想在藏地有真正忠诚于帝国的势力而已,若是用兵,大可不必让你做什么阿里总管了,直接派兵进藏也就是了。只不过,帝国也不会永远接受藏地是现在这个模样,将来会如何,本王又如何知道呢?”

    噶尔丹策旺微微点头,李君威这是在为帝国提前布子,可现在的情况下,自己不愿意做这个棋子意义也不大,因为拉达克王德登郎嘉肯定愿意,这已经是打开了入藏之路,既然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噶尔丹策旺只能追求有利于自己的结局了。

    想了想,噶尔丹策旺说道:“那外臣就上书请封了,多谢殿下恩赏。”

    了。

章四五二 我杀我自己

    三日之后,李君威在一处属于天方教寺庙的房产之中见到了阿力木江,这里地毯华丽,窗户之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玻璃,柔软的羊毛垫子让人的身体放松,而长条的木桌上则摆着天山南路那些特色的果品。

    “这是一个享受的地方。”李君威拿起桌上的枣子塞进嘴里,微笑对晋商会首徐邦延说道。

    徐邦延微笑说道:“殿下,能享受的不仅是安静和美食呀。”

    随着他一拍手,几个模样俊俏的女人走了进来,李君威欣赏了一番说道:“今天是来谈正事的,这些就算了。”待女人们走后,李君威说道:“徐会首,你很会享受嘛。”

    “殿下说笑了,这些都是用来招待一些高贵客人的,无论是权贵阶层,还是宗教人士,都需要放松的地方。”徐邦延回应说道。

    二人闲聊着,很快就有人通报,说是阿力木江到了,而李君威则华丽的房间里看到了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家伙,他穿着一身带着头巾的长袍,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警惕,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警惕的扫视李君威和他身边的两个侍卫。

    李君威盘腿坐在垫子上,享受着冰镇过的水果,说道:“让我们节约一下时间吧,阿力木江,请坐,我想和你认真交流一下你的前程,你可以吃些东西,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阿力木江小心翼翼的坐下,看着神态如常的李君威,心中不知闪烁过了多少心思,他的紧张的打量周围,强壮镇定,伸手去摸桌上的果品,却被李君威捏住了手,阿力木江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站起身,拔出的佩剑,身体往后靠去。

    李君威笑了笑:“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吗?我若想杀你,何必搞这些东西,我刚才拍打你的手,只是不想让你吃这些冰镇过的葡萄而已,这玩意吃多了可是要拉稀的,我可不想你在茅厕和我面前奔波。”

    阿力木江这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是自己反应有些太大了,他重新坐回去,问道:“殿下若是要见我,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无论汗王宫还是您下榻的晋商会馆,您一句话,外臣自当前去拜见。”

    “在你说的那些地方,可无法讨论你能不能继位为叶尔羌大汗的问题。”李君威一边吃着,一边随意说话,仿佛说着什么了平常的事。

    阿力木江不动声色的说道:“汗位的继承人是我的兄长麦尔丹,这是父汗的意思,同样帝国的定边将军与驻西疆大臣也有此意,父汗已经准备向大皇帝陛下请封了。”

    李君威摇摇头:“我不记得你们叶尔羌汗国有立太子的传统,你们与蒙古人一样,汗位的继承需要召开贵族会议来决断吧。”

    阿力木江诧异问道:“殿下,您究竟想要做什么?”李君威笑着看着他:“怎么,我表露的不够明显吗?还是你的观察能力有问题,你难道没有看出,我有意支持你为下一任的叶尔羌大汗?”

    阿力木江问道:“为什么?”

    李君威想了想,说道:“因为你当上大汗后,叶尔羌汗国会比较弱,也会比较乱,灭亡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更符合帝国的利益。而麦尔丹成为了大汗,叶尔羌汗国就会稳定而富饶,这对帝国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我就这么不如麦尔丹吗!”阿力木江登时怒了,双手按在木桌上,脑袋伸到了李君威的面前,声嘶力竭的问道。两个侍卫一个拔刀挡在了李君威面前,一个后退一步,两把手枪拔了出来,李君威却是笑了,拍了拍挡在前面侍卫的肩膀:“不要担心,不要担心,他不会伤害我的,你难道没有发现,阿力木江更在乎他与麦尔丹的优劣,这点在他心里比叶尔羌汗国的存亡还更重要。”

    阿力木江听了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脑袋上,他不敢相信,既不敢相信李君威这么直白,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自私,但一切却都已经发生了,就在眼前。

    阿力木江的心里闪过了父汗司马依说过的话:叶尔羌汗国在帝国的藩国体系之中非常尴尬,宗教问题、联姻问题、民族问题掺和在一起,帝国并不一定乐见叶尔羌汗国的存在。但阿力木江这几年与定边将军府、驻西疆大臣公署来往不断,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可现在,帝国的裕王,太上皇的亲子,大皇帝的兄弟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宣之于口。

    矛盾充斥了阿力木江内心,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究竟要做什么?”

    “扶住你登上大汗之位呀,我已经说了三遍了。”李君威重申了自己的意图,阿力木江却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

    李君威诧异:“怎么,你不想当大汗?”

    阿力木江毫不犹豫的说道:“不,我当然想,只不过........。”

    李君威托腮,看着矛盾的阿力木江,说道:“没有什么只不过,麦尔丹是叶尔羌人眼中的仁君圣主,你的父汗支持他,帝国的定边将军府和驻西疆大臣公署也支持他,虽然一些是实权领主心有不满,可不敢作祟。现在能帮你做上这个位置上的只有我了,当然,我说的是能做到的,我想有这个意愿的还有你的姐姐,迪丽夫人吧。

    你这几天没有偷偷去见她?她就住在汗王宫里,就算没有去见,也该有所联络吧,她肯定愿意支持你做大汗的。”

    “你.......你怎么知道?”阿力木江听到这些话,不由的觉得自己身边几个仆役不忠诚了,可是李君威又说道:“不仅她愿意支持你做大汗,而且她还对我这个裕王颇有微词,不是吗?你们两个商量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计划了没?”

    坐在地上的阿力木江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正如李君威所说,他曾经几次试探去见迪丽古丽,但结果只见到了一次,而且还是与父汗一起见的,根本没有说上什么紧要的话,而迪丽古丽却不断派遣侍从前来联络,对自己被父汗冷落、苛待表示不满,对当日裕王使团抵达时,让自己牵马丢面子表示怜惜,最后一次密信更是直说,麦尔丹已经只剩下了叶尔羌人的躯壳,让他做了大汗是整个叶尔羌汗国灭亡的开始,她愿意支持自己做大汗。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阿力木江紧张起来,问道。

    李君威笑了笑:“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猜测罢了,我还猜到,她帮你坐上汗位的办法就是,让你找机会刺杀我,嫁祸给麦尔丹和你的父亲,然后你发兵为我报仇,如此你消除了政敌,坐上汗位,而我死在叶尔羌,帝国与印度斯坦的关系破灭,你的姐姐迪丽古丽和她的儿子李昭瑢就不用前往申京做人质,而是可以返回次大陆。

    而我的长嫂和大侄子也会暂缓前往次大陆,甚至永远被扣押在申京,这样就不会有人和她的儿子抢夺印度斯坦皇帝这个位置了.........。

    当然,这个计划也并不是那么的完美,这天子一怒,伏尸万里,我死了,我想叶尔羌汗国也会为之陪葬,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可谁在乎呢,迪丽古丽反正不在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一个母亲的眼里,娘家人可抵不上自己儿子的前程,更不要说你这个没见过几次面,也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了。”

    阿力木江被李君威这连珠炮一样的话吓的连连后退,大吼道:“你胡说,你这些都是胡说,是嫁祸,我们不会造反,不会的!”

    说罢,就往外走去,李君威叹息一声;“这家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去,把他弄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院子里想起一阵打斗声,不多时,阿力木江被拖拽了回来,脸上有伤,双臂被反绑,很是狼狈,李君威一看,抱怨道:“阿杰,你也太冲动了,把人打成这样。”

    侍卫挠挠头:“殿下,他不听话,所以.........。”

    李君威叹息一声,走到阿力木江面前,说道:“阿力木江,你听着,下面的话我就说一遍,你呢,回去之后继续和你那姐姐联络,她说什么你就应承什么,不要让她知道咱们私下见过的事,你要不想死,要是还想当大汗,就与我合作,别跟自己过不去。

    在司马依和麦尔丹那边,你最好的下场就是封到某个城市去做一个实权的伯克,而听了你姐姐的话,你是连命都保不住,但是与我合作,我保你一个叶尔羌亲王的爵位,甚至还有可能真的让你当上大汗,你不吃亏........。”

    “裕王殿下,你这是逼上梁山!”阿力木江嚎叫到。

    李君威笑了:“呵,连逼上梁山都知道呀,你还有些见识,不错,我就是逼你上梁山,可你上也没有其他好出路呀,总不能跑去汗王宫,找你父汗告密吧,没用,他不会相信你的。咱们也别罗里吧嗦的,就这么着了。你们两个放他回去吧........。”

    忽然,李君威想起一件事:“等等,这打出来的伤,阿力木江,你准备如何交代?”

    阿力木江自然不敢把今日私自与裕王会面的事公之于众,于是说道:“外臣就说是骑马时不慎摔的。”

    李君威看了一眼,说道:“这明显不像呀,让我想想。”李君威想着,看向了侍卫官阿杰,问道:“阿杰,你父亲是.........。”

    “家父夔国公。”阿杰小心报上家名,虽然他父亲是个国公,却并非帝国嫡系,而是当年李君度平定西南时,解决盘踞在川东抗清武装时的封爵。

    李君威点点头:“国公家的次子,也算是不错了。”李君威满意点头,对阿杰勾勾手,说道:“这后面就是个妓院,待会阿力木江去**,你也去,他选谁你就选谁,把他再揍一顿,这就算是对外的交代了。”

    阿杰诧异:“还打呀?”

    李君威说道:“这是为了大局,该打就打。阿杰,你也算是为国嫖娼了哈。”

    李君威吩咐完,径直离开了此地,而很快城里就传出消息,阿力木江因为**与裕王侍卫,国公之子起了冲突,在整个叶尔羌城掀起了轩然大波,阿力木江进汗王宫请罪,被重责之后,司马依不顾病体,求到了女儿迪丽古丽那里,希望妥善解决这件事端。

    迪丽古丽亲自押解阿力木江前往裕王下榻的晋商会馆请罪,也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吓了阿力木江一跳,因为迪丽古丽的计划正是李君威所说的,通过刺杀裕王,陷害麦尔丹,挑起帝国与印度斯坦国的冲突,让迪丽古丽返回次大陆,阿力木江得以继承汗王,阿力木江甚至怀疑,是不是迪丽古丽与李君威是一伙儿的,但细细一想又不是。

    请罪自然只是走一个流程,李君威大度的原谅了阿力木江,并且留下他饮宴,与侍卫们相逢一笑泯恩仇,打发了无关人等之中,阿力木江把迪丽古丽的计划说了个齐全。

    “怎么样,阿力木江,我没有骗你吧,迪丽古丽就是想利用你罢了。”李君威一切都尽在所料的模样,对阿力木江说道。

    阿力木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只得问道:“殿下,既然您已经洞悉了迪丽古丽的狼子野心,请问您想如何处置她呢?”

    李君威说道:“处置?我怎么处置她?她是我的嫂嫂,这件事若是让旁人知道,我们李家兄弟内斗为外人所知,丢的是皇家的脸面,与印度斯坦国的关系也会恶化,这可不好!所以我不会处置她,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力木江听李君威是这样想的,立刻有些后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汗位岂不是要飞了,忙问道:“那殿下有什么需要外臣效力的。”

    李君威笑了:“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按照迪丽古丽说的,在叶尔羌城刺杀我!”

章四五三 得逞

    阿力木江听到话,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瞪大,呼吸急促,满脸不敢相信,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起来:“殿下,您.......您是说让我.......让我刺杀您,这不行,外臣,外臣不敢。”

    李君威则是上前拉起他:“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不听我的就是个死,我不杀你,这事说出去,尔父尔兄也是要杀你,而你做了,至少一个叶尔羌亲王等着你,进一步荣华富贵,退一步死无葬身之地,有那么难选择吗?”

    阿力木江怔住,愣在原地,他胸口起起伏伏,心中为难到了极致,忽然抓起桌上的酒壶,吨吨吨喝了个痛快,说道:“殿下,一切全都如您吩咐,请殿下怜悯外臣卑微,给外臣一条活路呀。”

    李君威微微点头:“很好,有胆有识,算是个男人。也不枉本王提携你一程,放心就是,本王说给你富贵,自然会给你富贵的。”

    阿力木江千恩万谢,离开了晋商会馆,而阿塔则是犹豫起来,说道:“殿下,您在叶尔羌内部搞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不慎那可是要惹出变乱的,卑职麾下外加使团护卫加起来不过六百兵,真要是闹大了,可未必能控制的住场面啊。”

    李君威却是不满在乎:“倒也未必全靠你,德登郎嘉和噶尔丹策旺各有一千兵,都是能打的,也能稳住局势了,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可不许跟伊犁那边通联。”

    “啊?”阿塔更是后怕了,他刚才劝说那些就是想和伊犁的陈平、常阿岱两位通通气,以方便策应裕王安全。

    李君威解释到:“陈平和常阿岱这都是要换届回京的人了,他们才不想辖地之中出现什么变乱,绝对不会支持我的计策。更重要的是,策动阿力木江搞事,为的是解决叶尔羌汗国及他们与大哥那边的关系,而不是对付迪丽古丽,无论最终的结局怎么样,我这位嫂嫂还是会与我一起回申京的,要是说出去,闹大了,丢了我们李家的脸,阿塔,你能担待的起吗?”

    “这........殿下,卑职绝对保密。”阿塔立刻保证到,心里却是为阿力木江犯了嘀咕,这个家伙看来也是被利用了。

    三日后,城外。

    麦尔丹擦了擦脸上的汗,踉跄走到了胡杨林之中,长出一口气,抱怨说道:“不过一两年的功夫,我这身体就成了这个模样,当初在归化学堂进学时,我与骑兵科的阿塔赛马比射箭,连日累夜也不觉得多累。”

    “您都累成这样了,不如小的去通知裕王殿下,都来歇息一下吧,这猎获的野鸭子也够多了。”一个仆从在一边说道。

    麦尔丹摆摆手:“算了,还是让裕王尽兴的好,阿力木江呢,他在哪里?”

    “他陪在裕王殿下身边,您看,也是拐进山丘之后的芦苇荡.........。”仆人指着一旁茂密的芦苇荡,有一队骑兵的尾巴消失在那里,麦尔丹用弓拄着,强行起身:“真是想休息一会都不行呀,来人,扶我上马,追上去。”

    “有阿力木江跟着不就行了吗,您已经这么劳累,何必再去呢?”

    麦尔丹摇摇头:“不行,要万无一失才可以,裕王殿下的安危不容有失。”

    麦尔丹刚刚被推上马,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几声枪响,就看到芦苇荡里野鸭子乱飞起来,麦尔丹脸色微变:“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仆人却是没有感觉不对。麦尔丹说道:“枪声不对,裕王打猎用的是鹿弹,怎么枪声是独头弹的声音。”

    “许是遇到什么大家伙了吧。”仆人说。

    麦尔丹依旧摇头,细细一听:“你听,还有手枪的声音。快,召集护卫,许是出事了。”

    仆人依旧觉得麦尔丹大惊小怪,却是听到一声爆炸声,登时警醒起来,打猎无论用到什么,可没有用手榴弹的,连忙派人去找卫队,却见芦苇荡里飞奔出一名骑兵,急速跑来,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麦尔丹大人,出事了,阿力木江把........阿力木江的人袭击了裕王。”

    “阿力木江袭击裕王,怎么会?”麦尔丹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满脸不信,却见芦苇荡里又有几十名骑兵冲出来,疾驰而来,手持弓箭,恶狠狠的模样,麦尔丹的手下的士兵照例迎了上去,却是被为首的骑兵一刀斩了脑袋。

    麦尔丹不得不信,对地上跪着的那人喊道:“快,你快上马,随我回城,你们几个,挡住这些乱贼。”

    远处一处高地,李君威拿着一杆望远镜看着胡杨林附近发生的一切,当看到麦尔丹骑马逃走的时候,对身边的阿力木江骂道:“你怎么安排的人,只顾着作戏,怎么放过了麦尔丹,他逃走了,后患无穷。”

    阿力木江也是焦急,翻身上马,说道:“殿下,我亲自去追。”

    李君威摇摇头:“算了,追不上了,你跟着阿塔,去拉达克王及藏军营地去传令,让他们出兵助你,直接攻城吧,省亲团那边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迪丽姐姐接到消息会立刻进入晋商会馆,与使团汇合的。”阿力木江回答说道。

    李君威说:“好,那就立刻去做吧。”

    麦尔丹急匆匆带着几个人回到了叶尔羌城,当即命令全城戒严,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城,他带着目击者进了汗王宫,面见大汗司马依,司马依一听裕王遭遇刺杀,当即就是晕了过去,虽然医生几经努力,让其醒转过来,但脸上全无血色,油尽灯枯的模样。

    “你亲眼看到裕王遭遇刺杀,那裕王情形如何?”司马依问向目击者。

    “当时小人正在芦苇荡里驱赶野鸭子,是阿力木江的手下忽然发难,袭击了裕王和他的侍卫.......。”目击者小心说道。

    司马依剧烈咳嗽起来,怒道:“咳咳......我问你,裕王是生是死!”

    “死了!”目击者直截了当的说。

    “你可看真切了?”麦尔丹也是不信,目击者说道:“肯定死了,第一波箭就是射向裕王本人的,裕王中了不下五支箭,特别是脑袋上插着一支,肯定活不了了。”

    司马依面如死灰,摆摆手:“好,你下去吧。”

    “阿力木江,这要是陷我叶尔羌国于亡国灭种的境地啊!我要杀了他,杀了他!”麦尔丹挥舞着拳头,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司马依斥责说道:“这个时候,惩戒阿力木江没有那么重要了,现在是要想方设法向帝国证明,刺杀是阿力木江一个人的事,与我们无关!你立刻去晋商会馆,求见使团官员,向其进行解释。”

    “父汗,晚了!城内也得到了消息,就在您昏迷的时候,迪丽姐姐母子在护卫的帮助下杀出了汗王宫,进入了晋商会馆,我派遣去交涉的人回来说,晋商会馆里的汉人已经在准备战斗,而且一口咬定是你我袭杀了裕王。

    您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这件事肯定与迪丽姐姐脱不开干系,她得到消息的时间太早了,也肯定是她欺骗了使团之中的官员。”麦尔丹恼怒说道。

    司马依痛苦的咳嗽不断,最终咳出了满嘴的献血,他强忍着痛苦,问道:“现在城外怎么样了,阿力木江是逃走了吗?”

    “不,或许他早有预谋,竟然说服了藏人,城外的藏军营地蠢蠢欲动,也都相信了是我们袭击裕王,正在准备攻城,城内已经乱了........。”麦尔丹的声音有些绝望。

    司马依明白了,说道:“这是阴谋,这绝对是个阴谋..........。”

    “父汗,现在该怎么办?”麦尔丹跪在了司马依面前,问道。

    司马依靠在床榻上,闭眼思索,说道:“麦尔丹,我的儿子,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现如今这里人人都相信是我们刺杀了裕王,人心已经不能用了,要想保住性命,要保住叶尔羌汗国,就必须让伊犁的定边将军陈平和驻西疆大臣常阿岱相信,这件事是阿力木江与迪丽古丽所为,与你我无关。

    而如果我们被困在城里,阿力木江就会派人去伊犁混淆视听,播弄是非了。所以,麦尔丹,你需要把兵马集结起来,不要犹豫,今天晚上就突围出城,一边去喀什噶尔收拾兵马,一边派人去伊犁联络,只有这样,才有几分生机,而我,你的父亲,再也不能陪伴你了。”

    麦尔丹眼含热泪:“父汗,您要留下吗?”

    司马依摇摇头:“不,我留下根本无用,你一定要把护送出城,你去喀什噶尔,而我则作为使者去伊犁,假如我活着抵达伊犁,自然会用生命向陈平、常阿岱证明你我父子的清白,而即便是我死了,我的尸体也是最好的证据了........。”

    作为阴谋的始作俑者,李君威利用时间差和信息差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司马依父子以为他死了,所以要逃出叶尔羌城东山再起,而德登郎嘉和噶尔丹策旺得到的消息却是裕王被司马依父子刺杀,受伤但是还活着,所以愿意出兵相助,只有阿力木江与李君威才知道,这只是一个阴谋罢了。

    只不过,一切的决断权都在李君威的手里,麦尔丹父子的离开也是如此,他可不想真的支持阿力木江这个蠢货真的成为大汗,假如帝国想要统治天山南路的这片土地,最好就让叶尔羌汗国内乱,势均力敌的双方打个头破血流,没完没了,百姓民不聊生才好,到时候帝国王者之师出兵,平乱镇暴,就是得民心之举,那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晋商会馆。

    “母亲,为什么三叔被人刺杀了,您好像很高兴的模样?”李昭瑢已有八岁,是到了懂事的年龄了,看着迪丽古丽兴奋的在堂内走来走去,疑惑问道。

    迪丽古丽抱起儿子,说道:“昭瑢,这样我们就不用去申京了,就可以返回你父亲的身边,而且你的兄长也不会来抢夺你的皇位,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李昭瑢到底还年幼,未明白其中的巨大意义,但他疑惑的时候,却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迪丽古丽应道:“进来吧。”

    但是人却没有进来,迪丽古丽疑惑,侧耳倾听,外面却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她拔出了随身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去开门,门被打开,空无一人,吹进来的风让灯火恍惚,忽亮忽暗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背对着,迪丽古丽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敢如此戏耍?”

    “我死的冤枉呀........。”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那个人转过身,正是李君威,脸色苍白,眼眶漆黑,红色的长舌头耷拉的老长,眼睛、鼻孔和嘴角还有血流淌下来,迪丽古丽看清这张死人脸,扔了刀子,惊声尖叫起来:“鬼呀,鬼呀........。”

    迪丽古丽连连后退,摔在了地上,而李昭瑢却凑上前,问道:“三叔,你是鬼吗?”

    “对,我是个冤死的鬼!”李君威说道。

    李昭瑢咯咯笑起来,说道:“三叔,你又搞怪了,不要这样,真的吓着母亲了。”

    李君威笑了笑,扯掉嘴上的红布,擦了擦眼眶的煤黑和嘴角的果酱,擦了李昭瑢一脸,李昭瑢还以为只是开玩笑,捡起红布有样学样,也是扮鬼起来。

    “你.......你没死?”迪丽古丽这才发现李君威不是鬼,诧异问道。

    李君威点点头,捡起地上的迪丽古丽抛掉的匕首,在李昭瑢的后背比划着,说道:“是啊,我没死,想要杀我的人可是要死咯。”

    “别!”迪丽古丽以为李君威要杀李昭瑢,立刻求饶,就要下跪,李君威抬手:“别,让孩子看到可不好,你是要撕破脸聊这件事吗?”

    迪丽古丽见李君威如此,不知所措,李君威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切阴谋,只不过顺势而为罢了,现在我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就差你了。”

    安抚了迪丽古丽,李君威踢了李昭瑢屁股一脚,说道:“小子,去我房间柜子里拿些吃的来,我那里可是有很多好吃的,你去端一些来,给你母亲尝一尝。”

    李昭瑢不知发生了什么,屁颠屁颠的去了,待他离开了,李君威直接把匕首插在了迪丽古丽面前的桌案上:“来吧,为了昭瑢,你自杀吧。”

章四五四 咸鱼命运

    “来吧,为了昭瑢,你自杀吧。”李君威把匕首插在了桌子上,脸上没有一丁点的神采,好像在说意见微不足道的事。

    迪丽古丽身体颤抖起来,看了一眼李君威,抓起匕首,从窗口扔了出去,歇斯底里的吼道:“不,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兄长的女人,你不能让我死,你没有这个资格。”

    李君威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这一次你没的选,在次大陆的时候我给你出过这样的主意,用你的生命去换昭瑢的前程,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越界了,想要杀我,这非常不好。迪丽古丽,你我也是旧相识,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是最惜命的,当你选择刺杀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一天,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到我性命的人。

    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你需要用自己的性命换昭瑢的性命。你死了,你主谋刺杀我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会把昭瑢的命运交给大哥,他想要昭瑢回去,我就亲自送他回阿格拉,如果大哥坚持原有的计划,那我会护送昭瑢去申京,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绝对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所以,你自杀吧。”

    李君威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腰间的手枪,端正的放在了迪丽古丽的面前,迪丽古丽颤巍巍的捡起燧发手枪,上面的宝石在灯火下反射着绚丽多彩的光,一如迪丽古丽灿烂的前半生,可冰冷的子弹却可以终结一切。迪丽古丽握紧手枪,冰冷的枪口顶在了脖子上,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她的生命就会终结。

    李君威见她犹豫,索性盘腿坐在了迪丽古丽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迪丽古丽做出选择,迪丽古丽凄然站在那里,触动扳机手指就是按不下去,她闭上眼睛,试图一了百了,但枪口的冰凉让她犹豫起来,李君威的声音响起:“你别无选择,结束吧,迪古丽。”

    然而,这句话根本没有帮助迪丽古丽下定决心,反而让手枪脱落在地,迪丽古丽跪在地上,爬到了李君威面前:“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李君威看着她的脸:“这是为了你的儿子呀,为他儿子,不行吗?”

    “不,我不死,我不想死,你有办法的,对吗?你是兄弟之中最聪明的,虽然你不是皇帝,但你两个当皇帝的兄长你视你为珍宝,他们肯定愿意听你的,赦免我吧,不要让我死,我求你了。”迪丽古丽终究还是选择了求饶,连连磕头。

    李君威托腮看着这个女人,叹息一声:“你不是最爱昭瑢吗,难道为他死都做不到吗?”

    迪丽古丽没有辩解,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愿意为昭瑢付出一切,但当结束生命的手枪抵在脖颈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想象的那么不顾一切,此时的她只是跪在那里,满目哀求。

    李君威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哈哈一笑:“迪丽古丽,你和我还真是一类人,我们都是自私的,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任何让我们愿意付出性命的人吧。当然,我们也是有区别的,区别在于,你已经确定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付出性命,而我,只是认为,还没有成为现实。”

    “随你怎么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死我。”迪丽古丽哀求说。

    李君威点点头:“起来吧,我本没有想杀你.........。”说着,李君威把手枪瞄准了迪丽古丽的脑袋,扣动的扳机,嘭的一团烟雾腾空而起,却只是药窝里的引火药被点燃了,枪膛里既没有装填火药也没有装填铅弹。

    李君威笑着说道:“像是我这样惜命的人,怎么会把一支装了子弹的手枪递给想要杀我的女人手里呢,你若有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心思,我岂不是要死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此而已。”

    “你.........你真的不杀我?”迪丽古丽不敢相信。

    李君威点点头:“当然,因为这里是叶尔羌,不是阿格拉,假如大哥在这里,我会毫不犹豫的打爆你的脑袋,可是这里不是,如果我杀了你,我与大哥之间会有隔阂,哪怕这种隔阂只有一丢丢,一丁点,也不值得。

    而且昭瑢是个孩子,他不能没有母亲,虽然我与他也是最近才熟悉的,但他是我的侄儿不是吗?”

    李君威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从桌上拿来纸笔:“我只是不杀你,却也不能放过你,来吧,把这件事的始末原委写个清清楚楚,算是认罪了吧,放心,只要你日后老老实实的,不作妖,这认罪书就永远不会现世。”

    迪丽古丽却坚定的说道:“我不能写。”

    李君威点点头:“好吧,那你准备去申京招供还是去阿格拉招供?随便你,我只是保证我不杀你,可没有保证替你掩藏这件事,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选择,无论你去哪里接受命运,最后的结局都是不声不响的死去。刚才你那句话说的没错,我那两个当皇帝的兄长都视我为珍宝,除了我们的兄弟感情,他们两个都认为能当上皇帝有我的帮忙和牺牲,这两个都无法饶恕刺杀我的人活着,所以,你选择吧。”

    见迪丽古丽迟迟不下决心,李君威叹息说道:“人是有劣根性的,其中之一就是得寸进尺。你刚才生死不定时,为了活命可以做任何事,可现在确定自己没有生命威胁的时候,就得寸进尺了,呵呵,不要犹豫了,你没的选。我可以饶恕你刺杀我的罪过,但可不想给自己的外来挖一个陷阱,我要保证你日后不会再作妖,不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野心。

    所以要么你写下来,把把柄放在我的手里,要么你就想想我那两个皇帝哥哥,哪个有可能饶你一条命吧。”

    迪丽古丽没的选择,只能拿起纸笔把始末原委原原本本写下来,李君威就在一旁看着,一点也不许迪丽古丽打折扣,想玩春秋笔法文字游戏,那是根本不可能,每当涉及一个人物,只要在迪丽古丽的麾下,李君威立刻就让人叫来,一并招供。

    而李昭瑢却不知道自己去找吃的时间母亲经历了生死,抱着一大堆的吃食回来,看到迪丽古丽低头写字,问道:“母亲,你在写什么呢?你怎么哭了?”

    李君威抱住了侄子:“不要打扰你的母亲,他在给你的父亲写信,哭泣是因为思念。”

    其实迪丽古丽很清楚,当自己写下认罪书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野心就该消弭,昭瑢也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原因很简单,无论什么时候,这些材料递到申京还是阿格拉,自己的结局只有一个死,而且还会连累李昭瑢,未来的岁月她只能过无欲无求的生活。

    人还活着,但梦想已失,迪丽古丽只能做一条咸鱼了,而这也是李君威想要的结局。

    一沓子资料被李君威收纳进了袋子里,他抱起玩累了已经睡着的李昭瑢,带着迪丽古丽离开了他们暂时安居的小楼,下了楼就见到了会首徐邦延,徐邦延见李君威身体无恙还抱着一个孩子,肯定身体没有问题,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殿下,您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不然小人真的是万死难恕呀。”

    李君威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李昭瑢:“你小声点,不要吵醒了我侄儿。”

    徐邦延点点头,李君威冲阿塔勾勾手,阿塔小心走来,李君威说道:“小楼里的人,收拾干净了。”

    “裕王,你........。”迪丽古丽一听李君威要杀光她的亲信,立刻扑上来。

    李君威皱眉:“小声些,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吵醒了昭瑢。他是要继承王爵的,当众哭叫成何体统,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迪丽古丽咬牙说道:“那是十几条人命!”

    李君威脸色淡然:“那与我们皇家的颜面相比,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李君威冲阿塔点点头,阿塔拔刀带人进去清理了,李君威一边抱着侄儿,一边对徐邦延说道:“徐会首,弄脏了你的地方,我会赔的。”

    眼见平日和善,最没有架子的李君威随手就让人结果了十几条人命,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里面都是迪丽夫人的亲信,而李君威还是如此吩咐,徐邦延聪明的很,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还是事关皇家颜面的,他立刻说道:“没有没有,没有什么弄脏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李君威呵呵一笑,说道:“徐会首才是聪明人呀。”

    半个月后,使团北上抵达了伊犁,已经接到消息的定边将军陈平和驻西疆大臣常阿岱纷纷前来迎接,李君威一支呆在车里,以受伤的姿态进入了伊犁城的定边将军府,待安抚了藩臣僚属之后,陈平与常阿岱进了李君威居住的卧室,却见李君威正在与侄儿李昭瑢下棋,竟是一点事没有,陈平长出一口气,说道:“裕王殿下,你这是搞什么名堂,你可知道卑职这半个月是提心吊胆的,一会听说您受伤了,一会又接到命令不许出兵,一会又说叶尔羌汗国内部造反,没个准信,您.......您到底伤没伤着?”

    李君威笑了笑:“伤了,就是伤心了,哈哈。”

    陈平和常阿岱见李君威没个正行,也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陈平索性问道:“你.......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叶尔羌城裕王刺杀案到底事实如何吗,西疆的官将还等着准信呢。”

    “要什么准信,现在不是挺好嘛,叶尔羌汗国内乱了,麦尔丹和阿力木江各执一词,打的难解难分,正是你定边将军陈平控制天山南路的大好机会嘛。”李君威拍了拍侄儿的屁股,让他自己去找母亲,嘴上却是不满在乎的说道。

    陈平一听这模棱两可的话,焦急说道:“可我们二人执掌西疆,总归要给皇上给朝廷一个交代呀。”

    李君威却是说:“用你们交代吗?本王回了申京自会给皇兄一个交代的,你只需要告诉朝廷,裕王在叶尔羌城调停拉达克与藏地的战事,不曾想遭遇刺杀,首恶不明,如是而已,让朝廷派人来调遣。”

    常阿岱说:“可是叶尔羌大汗司马依到伊犁解释,说是阿力木江刺杀的您,而且他已经死在了伊犁城了。”

    李君威说道:“他的话哪里能信,他还跟你们说我被杀了呢!那我死了吗?”

    李君威拍打了一下身上衣服,说道:“你们二人不用知道刺杀案的始末原委,只需要知道这是吞并天山南路的好机会就行了。”

    见二人满脸为难,李君威气笑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是这业务不熟悉吗?你们又不是没干过。还是说你们两个觉得要被升调了,不想再招惹麻烦?”

    “不不,不是的。”陈平只得否认,但内心深处就一个字,累,心累,非常累!

    常阿岱的脸上有的知识苦涩,记得几年前,裕王刚刚来西疆的时候,就是来解决河中之地的,原以为有裕王从中调和,一切就都能顺顺当当的解决了,可没想到,裕王把西疆搞了一个翻天覆地,哈萨克、克里米亚、俄罗斯,和周围的国家打了一遍,眼瞧着这要回京了,陈平还想着快点解决河中之地,解决与印度斯坦的勘界问题,把这位爷伺候走了,没想到反手就招惹了藏地,要给人调停,他们二人还没喘口气,又把叶尔羌汗国整的内乱了。

    几年下来,完全就是裕王在前面惹麻烦,两个人在后面当保姆擦屁股,好在没有整出大乱子,反而是拓疆万里,但裕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要是这么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爷,王爷,您给末将交个底,您什么时候回京,还有没有其他计划?”陈平索性直接问道。

    李君威懒散说道:“暂时没了,河中之地的事了结完,调停一下藏地,我就回去了,反正我不会在这里过冬的。”

    “哎呦我的老天爷呀。”陈平心里长出一口气。

章四五五 勘界定边

    陈平和常阿岱现在完全是送瘟神的态度,不管李君威对帝国来说功劳如何大,但在西疆,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瘟神,有他在,大事上二人不但什么都做主不得,更是要围着他团团转,而且眼看二人要回京的时机了,他们可不想再被裕王招惹的时代缠住。

    虽然李君威已经保证冬季到来之前离开,而且不再招惹新的是非,但陈平与常阿岱现在仍然是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已经有三个问题需要他二人给裕王擦屁股,中印勘界问题,拉达克战争调停和叶尔羌内乱,每一个问题都离不开裕王李君威,所以纵然人人不待见他,但裕王在伊犁城两位军政主官那里,仍然是活祖宗一样的存在。

    陈平和常阿岱头疼的问题,在李君威那里却是简单的很,中印勘界问题源于河中之地的‘君子协定’,在阿格拉的时候,李君威李君度两个兄弟早已达成了一致,那就是今年秋季,粮食丰收,牛羊肥壮的时候,河中之地忠诚于李君度的部落南下迁移,翻越兴都库什山脉,迁移到次大陆去。

    李君度已经成了皇帝,次大陆虽然还有一个莫卧儿王朝,但是霸主地位已经更替,南下是要去当主子当贵族,当人上人的,次大陆的土地更为肥沃,还有数不尽的低种姓可以去奴役,迁移对于当地的各族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而在地盘分配上,李家两个兄弟达成了以兴都库什山脉的为分界线的大体方案,河中之地和吐火罗盆地的全部属于帝国,山脉南面属于印度斯坦,只不过这条山脉过于庞大宽阔,细致的划分仍然是一个问题,但在大体脉络中,帝国拥有中亚,而李君度拥有次大陆的原则是没有改变的。

    只不过因为帝国各边疆区对于山地异族,尤其是信仰天方教的族群接受程度比较低,所以在兴都库什山脉、伊朗高原与高加索山地等边缘地带的土地占有上处于劣势,但关键地域的占据却是从不后退,尤其是可以产生大量人口的河谷、盆地等农业地区。

    但是两兄弟达成协议的事,李君威一直瞒着西疆地区的军政主官,就是担心这两个家伙尽快解决勘界问题把自己送回申京去,所以当陈平和常阿岱得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之后,能做的只有在现有的框架之中行事。

    但是西疆地区的军政衙门的手脚也非常快,很快成立了一个勘界委员会,派遣到河中之地的主要城市,目的就是调查当地的农牧资源,为快速移民占据打下基础,这个委员会提交的报告显示,肥沃富饶的河中之地,农牧业资源都非常丰富,农业虽然水平低,但到处都是水浇地,牧场集中水草丰美。

    在得到消息后,陈平立刻专门成立了一个采购部门,在主要的农业区采购粮食,牧区采购冬草,目的很明确,第一波移民要随着原住民的离开立刻进占主要地带,建立秩序恢复生产,构建支撑点,这完全是对待敌人的招数。

    但李君威与李君度达成的共识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意志,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南下迁移到次大陆去,李君度的国度是封建政权还带有大量的奴隶制残余,在河中之地实行的也是类似于军户制度的统治方式,所以大部分的农牧民和奴隶都是要南下的,但唯独商人阶层是异类,他们在撒马尔罕等城市拥有大量的产业,不想放弃离开,而西疆地区的态度则是接纳,对于商人群体,帝国的接纳程度一向很高。

    但在河中之地和吐火罗盆地,还有一支力量,是接受和勘界之中最为麻烦的,那就是宗教势力,他们不仅拥有寺庙,还有大量的土地和人口,宗教势力本身在李君度体制内拥有特殊的地位,虽然他们知道帝国不会接纳他们,但是在当地拥有大量不动产的宗教势力不会把自己的利益白白出让,他们需要补偿,李君度自然不会给,所以这些人则把手伸向了西疆的军政衙门。

    “哎呦,常阿岱,你真是笨蛋呀,能不能转一下脑袋,就不能耍些阴招么,幸亏发现的早,只是被破坏了地方合作,要是等秋收完了,这些神棍撺掇人掘沟渠、毁水井、烧粮仓和牧场,到时候你是哭都没地儿哭去。”面对愁眉苦脸的常阿岱,李君威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

    宗教势力的利益没有得到满足,所以就开始作妖,开始破坏西疆地区与原住民的关系,让原住民不出售粮食和牧草给要来的移民过冬,不断的散播谣言,而常阿岱对此却束手无策。冲突起来,可能会引起河中之地的变乱,如果印度斯坦方面改了主意,大好的前景就葬送了,就算那边不管,也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常阿岱无奈说道:“殿下,那些人实在得寸进尺,房屋、田亩都开出了很高的价格,而且很多地契之类的凭据完全是假的,凭空捏造的,一些领主与他们勾结,把自己的土地过户给寺庙,想要分其中的好处............。”

    李君威无奈摇摇头:“你就不会换给思路,就知道一味的迁就吗?”

    “什么?”常阿岱不解。

    李君威则是说道:“比如你直接把宗教处的人派过去,接纳所有的宗教人士,承认他们对土地和人口的拥有,邀请他们参与地方治理,给他们更多的特权........。”

    “这怎么能行!”常阿岱感觉这是自取灭亡,帝国征服了草原,虽然也接纳了天方教作为帝国合法宗教之一,但那是在帝国的内部,在边疆区却是完全不同的态度,哈萨克、克里米亚等等地方都已经换了天地,怎么可能在河中之地忽然改变政策,他若是这么做,仕途就全毁了。

    李君威无奈了:“你真是榆木嘎达脑袋,我说的是假意如此,先安抚一下他们,等秋天或者明年,河中之地那二十多万人南下了,就剩下了他们,再关起门来算旧账也就是了,等那个时候,他们靠什么与我们作对,看看是他们的嘴皮硬还是你刀把子硬,不就完了嘛。”

    “可是如果他们顺势进入我们的体系怎么办?裕王殿下,您不知道,现如今西疆人口之中包含了大量哈萨克、克里米亚等族群的人,虽然是各扎萨克的配偶、奴隶,但依旧是天方教的土壤.........。”常阿岱絮絮叨叨的说道。

    李君威直接打断了他,说道:“你是怕你的升迁会导致政策的不连贯的,对吗?”

    常阿岱直接被李君威戳破了心思,感觉极为难堪,实际正是如此,他最迟明年就要返回帝国中枢了,许多需要长时间来做的政策他不想去做,一来怕牵扯住,二来也怕给后面的人埋雷,常阿岱在帝国政府之中供职了几十年,深谙官僚们的做派。

    实际上,不仅帝国如此,全世界的官僚都是如此,常阿岱相信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官僚们的一个特性就是希望一切都不改变,什么事都不发生,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如果为了眼前的困难接纳了天方教,他相信,接任者一定会继承这个政策,以免惹出事端。

    李君威笑了笑,勾勾手对常阿岱说:“老常,来,我给你出个馊主意。”

    常阿岱脸一黑,裕王出的主意总是很有用,但也总是很馊,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李君威待常阿岱靠近,说道:“你呀,答应那些神棍的时候,越大方越好,他们不是一亩地三两银子吗?你出五两十两的价格,但是光答应别给,拖延一下,稳住他们的情绪。”

    “这.......这不是给后来人埋下更大的雷么,西疆的财政本来就吃紧,答应更好的条件,如何得了?”常阿岱嘴上说着,心里却想,不愧是裕王殿下,果然又是一个馊主意呀。

    李君威却是得意的说:“对呀,这样不就是挺好嘛?你想,你的接任者一看你弄了这么些烂账给他,他只能解决呀,不然在驻疆大臣这个位置上就坐不稳当,可你也说了,财政方面根本解决不了,那怎么办?

    那么官僚的另一个办法就会重现,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不就完了嘛。”

    常阿岱点点头,他可以肯定,最后的结局肯定是这样的,接任者与其费心尽力的去筹措银两,还不如举起屠刀,解决这些制造问题的人。可常阿岱更清楚,接任者发现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之后,肯定会骂娘,骂谁娘?反正不会骂出馊主意这人的娘,骂的是自己的娘。

    “把问题留给后来人,这实在是.......。”常阿岱有些犹豫。

    李君威笑了:“你怕什么呀,你回去就要接任理藩院总裁的,你是接任者的上官呀,还担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么?放心大胆的去干就是了。”

    拉萨,布达拉宫。

    数十名红衣黄帽的黄教僧侣分作左右两班,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各自念诵佛号,时而有人睁开眼睛看向坐在正座上那个青年,这人就是上人的第巴,也就是总管,黄教辖地之中,最高的行政长官,桑结嘉措。

    有人说桑结嘉措是上人的私生子,但不管怎么说,是上人一手把年轻的他推向了第巴的位置,而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桑结嘉措以上人坐静为由,拒绝各寺僧侣来见,惹来的许多非议,更是有人怀疑,上人已经过世了,而今天,三大寺和十三林各自派来代表,前来拜见上人,但桑结嘉措仍然阻挠,所以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桑结嘉措,上人如何说的?”一个僧侣见桑结嘉措坐定,直接问道。

    桑结嘉措平淡说道:“师父正在坐静,不欲见尔等众人。”

    这话一出,一众僧侣纷纷不服,大声呵斥起来,这声音比平日里诵读佛经可是要大多了,几乎要把佛堂掀翻,桑结嘉措却平淡坐在这里,闭目养神,一直到没有人说话了,他才说道:“师父只是不见你们所有人,又没说不见,诸位上师,请派遣一位代表去见吧。”

    如此一说,一群人相互看看,就当刚才斥责最厉害的僧侣要说话的时候,桑结嘉措说道:“若是随意指派一人,或许你们会说我作假,如此,让可尔上师去,如何?”

    桑结嘉措看向了一个身材魁梧,络腮胡子的僧侣,而这个提议却是得到了绝大部分的认可,可尔也是和硕特汗王一系出身的贵酋子弟,而且是大学者身边最信赖的僧人,更重要的是,藏地人人知道,他与桑结嘉措有宿仇,当年桑结嘉措代表上人出使帝国申京,实际上帝国理藩院还邀请了大学者一系的僧人,可尔就是代表,只不过却被人阻挠了,这个人就是桑结嘉措,桑结嘉措还以可尔在俗世的身份,向帝国理藩院告发,说当年噶尔丹逃回天山北路,就是可尔帮忙的。

    若说不会屈服于桑结嘉措,不可能被收买的,只有可尔一人了。

    可尔起身,微微点头,桑结嘉措带着可尔前往了坐静之地,一个时辰之后,可尔才是回来,云淡风轻的说道:“是的,上人在坐静,修炼高深的密法,一切事务均由桑结嘉措第巴代行、代达,上人亲口对贫僧说道,可以封噶尔丹策旺将军为阿里总管。日后也让大家不要搅扰他修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询问可尔是否真的看到了上人,可尔严肃回答了,最终大家无奈的离开了,当佛殿清净之后,桑结嘉措面前出现了一个年逾七十的老僧,长出一口气,对桑结嘉措说道:“第巴大人,你让我伪装上人,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幸好可尔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上人了。”

    桑结嘉措叹息一声:“为了佛法,我也是无奈之举,江阳扎巴,多谢你了,日后你要长期在这里修行了。”

章四五六 私下操作

    桑结嘉措让江阳扎巴伪装上人,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江阳扎巴确实与上人有佛缘,二人长相颇类,年龄也相当,糊弄一下可尔这种二十年不曾见过上人真容的僧侣倒是也能糊弄过去。而江阳扎巴面对桑结嘉措提出的要求,最终也只能同意。

    “第巴大人,我这样要伪装多少时日呢?”江阳扎巴小心问道,转念一想,心里有了答案:“是不是要到您为上人找到转世灵童之后?”

    桑结嘉措眼睛直射江阳扎巴,让这个年迈的僧人不敢对视,桑结嘉措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传承师父的遗志,为了黄教的大业,现在藏地内有和硕特的汗王夺权,外有汉人觊觎,就连大学者都与汉人勾连不清,只有新的上人可以成为领袖,那我才能真正对得起师父了。”

    江阳扎巴闻言,唯有叹息之声,桑结嘉措如此说,那就不只是要找到转世灵童那么简单了,还要培养灵童成年,那就是十五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呀,而自己已经六十有八,看来这后半生注定搭在了这件事上。

    但是江阳扎巴又能如何呢,眼前这位第巴桑结嘉措虽然只做了不到八年的第巴,但触手已经深入了黄教系统的全部,在他成年之后,一直就是上人最宠信的人,在藏地,有几个人能够反抗他?

    江阳扎巴想了想,只有大汗朋楚克和大学者了吧,但这二人也不会帮助自己的。

    伊犁城。

    “您成为阿里总管的事非常顺利,布达拉宫没有拒绝,只是拖延了大半个月.........,与当初桑结嘉措大人担任第巴时候的任命一样,这份文告会传阅三大寺的僧众,而在拉萨,布达拉宫的正门入口处的德阳夏过厅的南墙上,也书写了公告的全文,这一份任命公告则是原文,在宣布之后,可以交由帝国的驻西疆大臣公署,呈递理藩院.........。”噶尔丹策旺派遣到藏地的使者带来了好消息,他认真向噶尔丹策旺说着这项任命的有关信息,但是噶尔丹策旺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文告的正下方。

    那里是一双金手印,理论上,应该属于五世上人的,可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噶尔丹策旺感觉到身边安静了,微微一笑,收起了文告,问道:“藏地这段时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是不是大学者或者大汗朋楚克在拉萨?”

    “都没有。”使者说道。

    噶尔丹策旺一听这话,眉头再次皱起:“你不觉得很不对吗,这项任命实在是太顺利了,大学者和大汗没有出面劝说,为什么上人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

    使者想了想:“期间发生了一件怪事,三大寺和十三林的僧侣一起前往布达拉宫,求见过上人,但是最后只有大学者身边的可尔看到了,而布达拉宫一直说,上人在坐静。在可尔见到上人之前,藏地乱哄哄的,很多人说上人已经离世了,但可尔上师揭穿了这个谎言。”

    “谎言吗?”噶尔丹策旺深思之后微微摇头,他叫来侍奉自己的两个小僧人,让他们把随身携带的文书全部找来,两个人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噶尔丹想要的那一份,就是上人亲自委任他为蒙藏联军指挥官的文告,在那上面也有一双金色的手印。

    两份文告摊开,摆在了桌子上,手印大小是一模一样的,但左手的掌纹却是多了一条,虽然很不起眼,但噶尔丹策旺是上人的徒弟,他曾经也协助桑结嘉措处理过文书,所以对此非常熟悉,这一对比,使者的脸色大变:“这么说,那个传言是真的,上人真的过身了?”

    噶尔丹策旺微微点头:“非常有可能,桑结嘉措是什么人我非常清楚,假如上人过身了,他绝对有可能封锁这个消息,以上人的身份掌握黄教大权!”

    使者又看了看掌印对比了许久,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要立刻通知帝国方面。”

    噶尔丹策旺坐在椅子上,抬手制止了手下说话,他坐在那里仔细思索,想了许久,抬头问道:“告诉帝国,除了让帝国方面主持公义,还有什么好处吗?特别是对我阿里总管,噶尔丹策旺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实际上,一点好处都没有,上人活着还是死了,对我都没有多大影响,尤其是我刚刚成为阿里总管,还没有坐稳这个位置的情况下。藏地领袖的更替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但是在帝国这方面,消息的公开带来的只能是坏处。

    裕王之所以支持我成为阿里总管,就要要介入藏地的局势,而上人的过身,身为第巴的桑结嘉措却隐瞒不报,反而夺权乱政,肯定会在帝国惹出巨大变乱的,到时候一旦出兵,我能做什么?我的作用会非常小,甚至抽调不出多少兵马来。”噶尔丹策旺说道。

    使者重重点头,说道:“是的,大人,您需要时间实际掌握阿里地区呀。”

    噶尔丹赞许说道:“你说的没错,谁做黄教领袖根本不重要,关键是阿里要在帝国的体制内拥有更高的地位,而就在前几天,裕王刚刚赐给我六千户没有男人的克里米亚鞑靼人,据说他们是成吉思汗的后裔,却是改信了邪教,而一旦上人过身的消息曝光,我想这件事就要暂缓了,因为一切都会转到出兵事务上来。

    更关键的则在西疆地区的定边将军和驻疆大臣,中原汉人有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裕王再尊贵,终究要回帝国的申京去,我们直接要面对的西疆的军政主官。而这两位却一直盼着裕王尽快返回内地,加入现在再整出什么事端来,裕王行程受阻,一切责任会被怪罪在我的身上呀。”

    定边将军府。

    “上人已经任命了噶尔丹策旺将军为阿里总管,定边将军府也会承认,日后拉达克王国与阿里地区的和平就有德登郎嘉国王和噶尔丹策旺总管负责了,而竹钦上师和他的寺庙则作为监督。

    裕王答应赏赐你们的人口和牛羊已经筹备妥当了,如今已经是七月,藏地入冬比较早,迁移和安置都是需要时间,所以尽快启程吧。日后你们双方要相安无事才好........。”陈平作为定边将军,负责处理藩务,最终的调停还是由他本人来定的,德登郎嘉与噶尔丹策旺共同签署了文书,宣布拉达克战争的彻底结束。

    调停结束,照例办了酒宴,最后的时候,噶尔丹策旺对定边将军陈平低声说道:“将军,外臣有机密之事启奏。”

    “好,一会你留下我们一起去裕王书房奏事。”陈平说道。

    “裕王殿下知道了,可能又要滞留西疆一个冬季。”噶尔丹策旺低声回应,陈平脸色微变。

    李君威远远看着他二人在这里嘀咕,问道:“陈将军,噶尔丹总管,你们聊什么呢,嘀嘀咕咕的,不让旁人听到。”

    陈平哈哈一笑,拍了拍噶尔丹策旺示意他坐下,说道:“殿下,噶尔丹总管将御蒙藏联军的时候,可还是一个奉黄教仪轨的僧人呀,还俗之后都因为这场仗打转转,这次好不容易到伊犁一趟,见识了诸多卫拉特的勋贵,想着让末将给说媒,娶个名门之后回去呀。”

    李君威已经喝了酒,微醺之下,调笑说道:“哎呀,噶尔丹策旺,这么忙娶媳妇,看来当初你在寺庙里也是个花和尚。这媒人本王来做,准噶尔、和硕特还是辉特,所有部落里的姑娘,你看上谁了,跟本王说一声,本王给你保这个大媒。”

    借着这个由子糊弄过去,待安顿李君威之后,陈平与噶尔丹策旺来到了陈平的书房,噶尔丹策旺当即说道:“这一次派人去藏地请封阿里总管,手下人听到了一个消息,说三大寺与十三林的人都以为上人已经过身了,特去布达拉宫拜访........。”

    “哦,上人过身了,那这封赏阿里总管的文告.......。”陈平皱眉起来,噶尔丹策旺却是回应道:“上人过身与否,还未可知,黄教僧众到了布达拉宫,并未见到上人,桑结嘉措第巴说上人在坐静,修习密法,不能打搅,最终是大学者身边的可尔上师去拜会,见到了上人。”

    “如此说来,上人过身是个谣言了?”陈平问。

    噶尔丹策旺微微摇头:“外臣也不敢肯定,外臣在上人身边多年,佛法一脉相承,还未听说有什么需要坐静这么久修习的密法,更关键的是代表黄教僧众去拜访的可尔上师,虽然他与桑结嘉措师兄之间龌龊不断,不可能为其掩饰,但有一样,可尔上师多年不出寺庙门,说起来,怕是有一二十年没有见过上人了,声音肯定是记不清了,若是桑结嘉措找一个相貌类似的伪装,是很容易骗过去的。

    而且上人过身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吧,不然也不会惊扰三大寺和十三林全体出动。外臣没有证据证明上人的生死,又担心裕王殿下听说这件事会耽搁行程,特来密报将军。”

    “你做的很好,噶尔丹总管。”陈平赞许说道,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问道:“你还俗之前,也是上人的徒弟,你个人觉得,上人是否过身了呢?”

    噶尔丹策旺说道:“这个外臣真的难以回答,外臣虽然也是上人的徒弟,但在所有的师兄弟之中,上人最喜欢的还是第巴桑结嘉措,很早就让桑结嘉措参与寺政,在桑结嘉措成年之后,黄教的一切大事都有他的参与。

    外臣与桑结嘉措颇多接触,虽然外臣不能确定上人是否过身,但要说上人过身,要求桑结嘉措秘不发丧,或者说桑结嘉措自作主张隐藏消息,都是非常有可能的,上人对桑结嘉措非常宠爱,不允许有任何人置疑伤害他,而桑结嘉措也很贪恋权柄,不会希望藏地的权力结构有任何的改变。”

    陈平笑着说道:“你说的非常谨慎,而在这件事上,本将爷不得不谨慎起来,你要知道,现如今从黑海到黑龙江的广袤土地上,大部分的人信仰的就是黄教,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贸然传播谣言会导致民心不稳的。所以,我不准备公布你说的事。但是也不会置若罔闻,我会派遣使者前往藏地,也会借助大学者和朋楚克大汗关系去打探,当然,你也可以为我打探一二,秘密的,你明白吗?”

    “这也是外臣的想法,这件事很重要,暂时不要公布的好,而纵然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就是桑结嘉措隐藏上人死讯,把持黄教政务,也不过是偏安藏地,不会对外界产生大的影响,对于帝国来说,没有多大的损失。

    与其公开去问,不如暗中调查,提前准备的好,您觉得呢?”噶尔丹策旺问道。

    陈平重重点头:“很好,你做的非常好,噶尔丹策旺,你是一个聪明人,这个做法既有利于你自己,又有利于帝国,所以我会支持你的。我知道,你秘密向我报告,更多是为了自己,但我不会计较,而且还会赏赐于你。但是你一定要搞清楚,这不是你骗了我,而是你做了一件对帝国有好处的事,假如下一次,你夹在了个人与帝国之间呢?希望你那个时候仍然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噶尔丹策旺从定边将军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他自幼生活在藏地,接触的都是学识渊博的僧侣,即便在一众上人的弟子之中,他也是属于聪明的那个,玩弄一些机谋更是不在话下,但是没想到,自己赖以为生,引以为傲的智慧在帝国的西疆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一个陈平将军就看穿了一切。

    而在内心深处,噶尔丹策旺还是庆幸自己没有拿出另外一份文告作为比对,以此为证据,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了这一份证据,这位陈平将军还是否选择秘密操作这件事。

章四五七 大魔王回京

    拉达克的战事算是圆满的解决,但李君威一手导演的叶尔羌内战却越演越烈,一开始,麦尔丹与阿力木江互相指责对方刺杀了帝国的裕王,但在李君威于伊犁现身之后,争端也没有解决,因为裕王及帝国对外的态度是,刺杀是发生了,裕王也受伤了,但真凶首恶是谁,不知道。

    这个态度就值得玩味了,而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定边将军陈平与驻西疆大臣常阿岱做出了表态,因为刺杀案涉及帝国亲王,所以必须上报皇帝,由皇帝指派专门的使者来调查裁决,在此之前,双方保持和平,静等消息。

    但西疆地区的帝**政衙门只是表态却没有任何的行动,这一切都是李君威定好的。所以很快阿力木江就掀起了对麦尔丹的战争,各地的领主也各有表态,加入战场,等李君威凯旋回京的时候,天山南路已经杀成一团,各地都有逃亡来的叶尔羌人,为了取得更多的人支持,麦尔丹率先以先汗遗旨唯有,自封叶尔羌大汗,阿力木江很快跟上,也开始称汗,帝国西疆区都没有承认,也都没有反对,就是纵容他们去打。

    秋日的时节是丰收的时节,气候也是舒适,李君威吃着西疆新鲜的瓜果,一路沿着河西走廊返回了关中,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自从帝国十六年秋,李君威抵达西疆,再到帝国二十一年秋回到了内地,整整五年的时间,李君威把他的十九岁到二十四岁这五年最有精力的时间挥洒在了大陆深处,为帝国拓疆万里,横扫群蛮,而他也终于回来了。

    裕王的行营出现在了关中的时候,申京各部衙门就开始准备凯旋仪式,皇帝给了兄弟最好的礼节,不吝啬的准备仪式,但终究还是被裕王泼了冷水。

    裕王李君威在叶尔羌汗国调停藏地藩国战争时,遭遇贼人刺杀,身受重创,不能起身,因此无法参与凯旋的诸多仪式,这是帝国公开的说法。

    但是李君威的一封密信送回申京,却是告知只是小伤,并不危及性命,只是医生说不能辛劳,所以准备入湖广,走长江水路返回申京,一切由裕王必须出席的仪式免了。

    可是当李君威赶在中秋之前返回申京,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帝国皇后,与帝国皇室所有人见面的时候,大家终于明白,再一次被这小子耍了,他根本一点伤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生病。

    “儿臣叩见父皇、皇兄、母后、母妃、诸位叔伯、嫂嫂.........。”李君威在太上皇所居住的长寿宫,也不管什么礼法,恭敬的向所有人见礼。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羞涩,有人闹。最后是诚王林君弘凑过去来,这里捏捏那里拍拍,说道:“臭小子是屁事儿没用,耍咱们呢!”

    皇帝李君华坐在一旁,看着太上皇李明勋笑吟吟的摇头,说道:“父皇是早就猜到了,还是一开始三弟就跟您说了实话?”

    李明勋笑着说道:“这小王八羔子干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意外,仅此而已。算了,今天是中秋,别和他一般见识,开饭吧。”

    迁都申京之后,皇室的中秋大宴总是会欢聚一堂,不仅皇室三个分支会团聚,还会邀请诚王、成王和荣王三支宗藩来宴,男人们一桌,女人和孩子们一桌,只不过按照往日的规矩,李君威这一辈中,侧室是不能上桌的,主要是在申京的皇帝、裕王和英王三支都只有正宫,没有侧室,但今年不同,李君威护送大王爷的侧室和庶子归来,所以桌子又一次扩大,好在皇室自太上皇李明勋那里开始,就没多大规矩,因此一切倒也没有显的突兀。

    李君威本就是个欢乐的性子,在桌上讲着西疆的各种趣事,不光本桌的,就两旁女眷桌的人也是伸长了脖子听,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旁人外出公干,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在外的辛苦,若是打仗,非得说成亲冒矢石,不顾危险,怎么到你嘴里,西征五年,跟游玩一样?你也就在这里说说吧,出去这么说,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怀疑你呢?”李君华看着弟弟唾沫横飞,提点说道。

    李君威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林君弘连忙说:“皇上说的是,裕王在西疆辛苦奔波,就这样还有人说他的不是,说什么坐享其成之类的怪话。老三,你自己再不给自己长脸,别人恐怕说的更难听。”

    “说就说呗,反正嘴巴长他们身上,我反正也没有冲锋陷阵,更没有亲冒矢石,我才在乎现在的人怎么说呢,反正无论他怎么说,史书上也会记载我的丰功伟绩,我呀,求给青史留名就可以了,现在的什么名声,我才不在乎,他们夸我我又不能长肉,也不能升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是不是呀,父皇。”李君威说到最后,还不忘找最大牌的人站脚助威。

    幼子远征归来,家人团聚,李明勋很是开心,多喝了几杯,听着儿子这么说,端起一杯酒,直接与他碰杯,说到:“老三,那你心里不委屈吗?”

    “委屈什么,我辛劳又不是为他们辛劳,我努力也不是为他们努力,父皇和皇兄看在眼里,这就够了,再者说了,我又不是吃亏的那种人,我也张着嘴,来呀,相互伤害呀,看谁怼的过谁。”李君威依旧满不在乎。

    听着李君威一口赌咒发誓要公报私仇的腔调,李君华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越说越没个正经,莫要再喝了。”

    李君威耸耸肩,逆来顺受:“不喝就不喝呗,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喝的。”

    说罢,李君威起身,找桌上的小孩子闹去了,他不在这几年,皇帝、诚王甚至成王李海都有所出,李君威原本就是孩子王,西征干了一番大事业,性格却是依旧没有变,很快与孩子们打成一片,不久就拉着十几个孩子出去放烟花了。

    迪丽古丽看着这一切,心中只有无奈,裕王这个人,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在外杀伐果决,智计过人,回京又是不羁放浪,洒脱自然,难怪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他。

    中秋团圆宴完了,照例,皇帝与裕王两对夫妻送太上皇与太上皇后去休息,李明勋喝了不少酒,走路都不太稳当,太上皇后则还是颇有威严,到了后殿,李君威嘿嘿笑着,死皮赖脸的模样,冲着太后说道:“母后,儿子跟您说说话行吗,就咱娘俩,不叫其他人。”

    从李君威小,太后就一直很宠爱他,当亲生的来养,可这要避开其他人说话,还是头一遭,而喝了酒的李明勋第一个不答应了:“老三,你和我是无话不谈的,怎么找你母后来了,肯定有猫腻,是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事了?”

    “爹你赶紧睡觉去吧,以后咱爷俩再说。”李君威推搡着李明勋进了卧房,等出来的时候,其余人,包括皇帝都是离开了,李君威问:“母后,没别人了吧。”

    “没了。”太后端坐在椅子上,李君威不信:“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别人。”

    啪啦啪啦的打开了几个门窗,看到没有人之后,李君威站在门前,酝酿了一下情绪,喔的一嗓子哭出来,扑在太后面前,哭喊说道:“母后,救救我啊,我犯大错了。”

    就这一遭,李君威以前也没少干过,所以太后显的很平淡,说道:“行了,又没别人了,你装什么装啊,你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是不是想和我说迪丽古丽和昭瑢的事?”

    “没,没,我说他们做什么,不论大哥怎么着,您这太后娘娘还能和女人孩子过不去吗?不过先说好,大哥家的这一妾一子,妾不是什么好妾,但孩子肯定是好孩子,母后防备着点迪丽古丽吧,她可不是省油的灯。”李君威索性起来,自己拉来了一凳子,说道。

    这更是让太后不解了:“我还以为你得劝我对迪丽古丽好呢,怎么还让我防备她呢,她怎么你了?”

    “这您别问我,这事说通透了不好,这么跟您说吧,这小嫂子就是华妃和皇后的结合体.......。”李君威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了:“什么华妃,你皇兄就只有皇后一人.......。”

    “我说的皇后不是您那亲儿媳妇,我的那意思,你跟父皇说,她就是华妃和皇后的结合体,父皇就全明白了。”

    “行,我记下了,神神叨叨的,说说你的事。”太后索性说道。

    李君威挠挠头:“我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

    “那我走了,你回吧。”太后直接起身,被李君威拦住,李君威叹息一声:“母后呀,我被大哥给坑了,大哥给我下了套了!”

    李君威倒是一点也没隐瞒,直接把在西疆与一波斯女子生子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了,他也进行了艺术化的改造,在西疆左拥右抱,沉迷花丛的事一概不谈,直接把那养蜂姑娘小昭变成了凄美爱情故事里的女主角,但太后哪里不知道这个小儿子的德性,猜也猜个差不多,只不过想不到那么丰富罢了。

    “你在西疆,和一个胡女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养在了你大哥那里,对吧!”安静了一会,太后重理了头绪,简单的进行了总结,但是脸色也难看起来。

    李君威点点头:“简单来说,是这么回事。”

    “君威,虽然在咱们皇家,本宫是最重规矩的,但是你多年出征在外,有人侍奉左右,生个孩子,本宫也不会多怪罪你,你就算认错,也该把这孩子带回来,孩子呢,你为什么不把你的亲生骨肉带回来?”太后严肃起来,问道。

    李君威低头说道:“还在阿格拉,养在大哥那里。母后,是我主动提出说不带回来,怕这边不能接受。”

    “在你眼里,本宫和你皇兄就那么迂腐吗?就算一开始不接受,但终究是你的骨血,孩子母亲又难产死了,我们能怎样,又有你父皇和你娘护着,能怎么你,又能怎么你的孩子!你聪明一世,怎么在这种事上又糊涂了?”太后情绪激动,斥责起来。

    李君威只能说道:“母后,这明摆着就是大哥算计了我,我那么说,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我觉的大哥根本就不会让这孩子跟我回来,他处心积虑算计我这一遭,就是不想让我和那边断了关联,您觉得那孩子会给我吗?”

    “我不管行不行,那是我的孙儿!”太后更是激动起来。

    李君威低头,不再说话,太后细细一想,也觉得李君威说的对,费心尽力的算计这么一会,有了这么个重要把柄,不会轻易松手的,但是她转念一想又不对,问:“你为什么单单跟我说,你父皇呢,你母妃呢,还有你皇兄,为什么不跟他们说?”

    “嗨,这不是求个安稳嘛,父皇和皇兄,就算和我是至亲,他们都是皇帝,知道了肯定往大了想,往阴谋诡计和政治上想,我娘就更不行了,那是我第一个孩子,又是个男孩,我娘知道了,她肯定闹的满城风雨,让父皇、皇兄不得安生,死活得把孩子弄回来的!而您就不一样了,我跟您说了,您肯定理解我,也能替我瞒着,将来瞒不住了,我跟您说过..........。”李君威搓着手,笑嘻嘻的说道。

    太后摇摇头:“哦,我明白了,你是找个挡抢的。”

    “别说那么难听嘛,咱娘俩,是吧.........。”李君威觍着脸撒娇。

    太后无奈摇头,心想自己又中招了,还是得给这混小子擦屁股,转念一想,说道:“罢了,就这么着吧,但我帮你把住这件事,你怎么回报我呀?”

    李君威正色说道:“您说您说。”

    太后说道:“你和皇兄素来亲近,这次回来,子嗣上的事替我劝劝他吧,你皇兄快三十了,膝下无子,举国不安。”

    “这好办,交给我了。”李君威说道。

章四五八 皇家事

    太后皱眉看着李君威,生怕他胡来,问道:“老三,皇后的事你清楚了?”

    “知道呀,父皇跟我提了一句,皇兄在信中没少说,还说让我找找洋大夫,哦,不是西洋大夫,而是阿拉伯的大夫,我媳妇也跟我提过,我在奥斯曼和印度斯坦都找过,但都是不靠谱的那种,我可不敢带回来,让皇嫂失望,让皇兄埋怨。”李君威认真说道。

    太后点点头,有些抱怨的说道:“他们倒是什么都不瞒着你。”

    帝国的皇帝只有皇后一个女人,成婚十年来为皇帝诞育三个孩子,但全都是公主,而没有皇子,最近一个孩子的诞生是在三年前,但不幸流产,之后皇后就再没有怀孕,这在皇室中算一个机密,整个太医院会诊的结果是皇后可能因为上一次的流产而失去了生育能力,三年来,皇后一直没有再怀身孕,算是佐证这个会诊的结果。

    而因为这件事,皇室之中暗流涌动,皇帝李君华专情之人,不欲再娶,而太上皇李明勋则表示一切都由皇帝决断,最上心的反而是太后,而皇后本人却夹在中间难做人。

    “你嫂嫂与你皇兄两情相悦,他们之间的感情,你比我知道的清楚。一开始,有人说你嫂嫂悍妒,后来我发现不是,她是个识大体的人,对没有给皇帝生下儿子也很介怀,前些时日也是提了一句选秀纳妃的事,你皇兄就老大不乐意,他二人闹的不愉快,我也就不好再提了。

    你皇兄没这个心思,旁人再说也是无用,我再有心,这事又岂能是我能专断的?他少年时,读圣贤书,学孔孟道,差点读迂了,是你父皇调教回来了,只是性子养成了,是转不回来了,可这儿女情长的毛病是哪里学的呢,圣人可没教这些呀。

    咱们李家,从你父皇开始,也没这毛病,你父皇不是,你皇长兄不是,你就更不用说了,拈花惹草的性子......。”这件事太后憋了几年,如今找到一个能说实话的,他打开了话匣子。

    李君威脸一红,挠挠头:“说二哥呢,怎么批评起我来了。”

    其实皇帝不欲选妃,李君威是知道缘由的,只不过太后并不知道,想要充实后宫,也不是皇后流产之后才有的心思,皇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太后早有这个意思了,皇后求贤,就提了一嘴,李君华发怒与其争吵,皇后心情郁结,是流产的直接因素,也因此没敢与太后说实话,皇帝觉得有愧,更是不想纳妾选妃了。

    “唉,你二哥要是有你一半的洒脱,母后就不用这么费心了。”太后有些无奈说道。

    李君威尴尬一笑,这不就是说自己好色脸皮厚么,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他连忙问道:“母后找儿臣帮忙,是准备如何让帮忙?”

    太后说:“你如今也回来了,你只有一个王妃,尽快怀上,你娘也等着抱孙子呢,再者,你若有合意的女孩子,看中了,母后给你做主,等你纳了侧妃,你皇兄也该从善如流吧。”

    李君威闻言一乐,还有这种好事,逼着自己娶媳妇,那还不是想娶谁就娶谁,想娶几个就娶几个,李君威不免有些神游了,太后见他满脸花痴,知道这个小儿子心里又想好事了,轻咳一声,李君威呵呵一笑,连忙说道:“太后这法子对,非常对,儿子举双手赞成,为了皇兄子嗣延绵,为了咱们的江山社稷,我只能义不容辞,牺牲自我了。”

    “咳咳,老三,这是大事,不能光开玩笑,你可要想好了。”太后说道。

    李君威连忙把脸上的笑容收起来,说道:“是,这是大事,也是正事。母后,孩儿还有个法子,孩儿觉得,光想着选秀可是不行,皇兄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自己给自己下套的人,少年时就以古君子为榜样,当了皇帝,那是奔着圣人这个目标去的,这个......这个.......。”

    “你有话就说,你从小这张嘴就没个把门的,我什么时候怪罪过你?”太后吩咐说道。

    李君威为难出声:“说起这个事,那就不是咱们娘两能关门聊的了........。”李君威打开门,冲着外面喊道:“来两个人,来呀。”

    许是太后着意安排了,外面的人听到消息也不进来,李君威无奈耸肩,一脚踹倒一边的凳子,叫嚷起来:“哎哟,太后摔倒了,太后摔倒了。”

    哗啦啦的跑来了七八个女官,见太后安然无恙的端坐在正坐上,心想又被裕王耍了,几个年轻的还有些着恼,而年纪大些的女官早就习惯了,李君威笑呵呵的说道:“有外人了,咱娘俩就能说道说道了。其实吧,二哥说白了,他不好色,属于那种坐怀不乱柳下惠的那种,绝对的君子,这样的人,母后就算把全国最漂亮的姑娘摆在他面前,在他眼里都是红粉骷髅臭皮囊而已呀。

    你就算强让他娶几个,他也就是当会说话的花瓶一样摆在后宫里,这不是糟践东西........这不是害人姑娘青春嘛。

    所以呀,您别对选秀之类的事抱希望,没用!您还不如在身边调教几个,或许皇兄哪天就能看上眼了。”

    “那是你!”太后毫不犹豫的拆穿了李君威。

    李君威耸耸肩,反正他脸皮厚,也不在乎,继续说道:“其实孩儿说那么多,意思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皇兄纳妾生子,还得他心里乐意才行,遇到真正动心的姑娘才行,可这样整天呆在皇宫里,面对的都是些大老爷们,讨论的是冷血的政治,他能有什么心思?

    所以呀,第一件事,就是让皇兄走出去,出去转转,哪怕就是申京城里转转,也能多遇到些人,万一遇到个对眼的呢,万花丛中过,哪能真的片叶不沾身呢。

    您想想,父皇当皇上的时候,也没这么日理万机过,皇兄忒也太上心了。而且,您也别太着急了,皇上毕竟才三十岁不到,就算四十岁上有儿子,培养成年皇兄也就六十,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我问过了,像是皇兄这样的,不好色又不修仙的皇帝,活的长久着呢,咱李家的江山不会有问题。”

    李君威从长寿宫里出来的时候,却见自己亲娘还在等着,他笑呵呵的迎上去,说道:“娘,你担心什么,母后又不吃人。”

    “太后留你问什么了?”

    “还不是皇后嫂子怀不上这事么,说让我劝劝皇兄。”李君威满不在乎。

    李太妃气恼说道:“这种事也找你,坏人总让你来当。”

    “嗨,让我来当就对了,太后和皇兄皇嫂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僵了不好,我呢,住在王府,闹僵了也不怕,再说了,我脸皮厚,不怕惹恼人,放心吧。”李君威倒是不在乎什么坏人不坏人的。

    “你也别光顾着别人,也得顾一顾自己,你父皇三个儿子,就你家中无子.......。”

    李君威笑了笑:“娘,你放心,这不时间不对吗,成亲不久我就去西疆了,原以为两年三年就回来了,不成想一下待了五年!但是我回来了这不是,全须全尾的,您就等着抱孙子吧,我保证,你比母后更早抱上亲孙子!”

    “你就能吧你,在外五年,原以为你能孩子回来呢。”

    李君威一拍屁股:“娘呀,你都不知道西疆多苦,我又一心为国,哪里有那个心思呀。”

    李君威外出五年,回了家还是那个死皮赖脸的模样,嘴巴又甜,脑子转悠的又快,上上下下的都听喜欢的,即便是独守空窗的王妃也没多埋怨,这几年一车车的东西往回运,也算是没白费心思。

    在家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李君威就亲自拜访了英王府,说到底,此次从西疆回来,还是担着长兄给的差事,李君威没声响的进了门,沈有容见他来了说道:“怎么没言语就来了,不由的怠慢了。”

    李君威倒是不在乎这些虚礼,说道:“外面人还都以为我重伤不起呢,不能大张旗鼓的,安儿与昭圭呢?”

    “昨日欢宴,闹的厉害,睡的晚,我这就安排人去叫。”沈有容笑着说。

    李君威点点头:“是我来早了,怎么样,大嫂,那一位回来,没给您惹麻烦吧。”

    “能有什么麻烦,房子是现成的,人是太后身前的旧人,总归不眼生,昭瑢那孩子也被教养的很有礼貌,想来你在路上没少提点了,皇后又亲自安排一切都是顺顺当当的,没什么麻烦。”沈有容平淡说道。

    李君威说道:“这样就行,左不过也不会永远在一起,这段时日维持个面上的平和就行了,大嫂也戒备着点,她呀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我瞧着诵经敬神,倒是个虔诚的。”沈有容道。

    李君威倒也不想多解释,自嘲说道:“不少人还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呢,能当真吗?”

    “她与昭瑢还要回去吗?”沈有容问。

    李君威诧异:“大哥没有和你说吗?”

    “说什么?”

    李君威解释说:“这次昭瑢来是继承英王爵位的,与他的母亲一起,来了就不会走了。”

    “昭瑢来继承英王,那昭圭呢?”沈有容诧异问道。

    李君威说:“昭圭自然是去阿格拉当个印度斯坦的太子了,而大嫂你呢,也能当个皇后咯,呵呵,昨天太后留我说了些话,不住的夸你,说我那皇后嫂嫂能当成一个贤后,可是有你不少的功劳。”

    “这是君度的意思?”沈有容觉得这事太大了,一时有些不好接受。

    李君威点点头:“是大哥的意思,但是也未必这么顺利,嫂子去了印度肯定能封后,可是昭圭未必立刻封太子,到底大哥手下都是异族胡人,总归要有个过程,而这件事我与父皇通信中也提了,父皇原则上是同意的。”

    沈有容小心问:“那皇上呢?”

    “在西疆时,我没有告诉二哥,怕他不同意,所以只能是先斩后奏了,但只要父皇表态了,他至少不会反对,这事也就能成。”李君威提醒说道。

    沈有容说道:“那昭瑢还会回去吗?”

    李君威笑了笑:“大哥原本的意思是,让你们娘俩先过去,让昭瑢在申京长大,长大之后再说,或许大哥和父皇一样,对立储君这种事,态度是立贤不立长,但是呢,一路上风云突变,我这么说吧,至少昭瑢不会和昭圭竞争那边的储君了。”

    “为什么?”

    “我把迪丽古丽说服了。”

    “怎么说服的?”

    李君威摆摆手:“您还是别知道的好,我说给您听,就是让大嫂你心思有数,去了那边不用惴惴不安的,但内情如何,你不知,大哥不知,就当我什么都没做,如此而已。”

    “叔叔为我们娘仨考虑周全,请受我一拜。”沈有容道。

    李君威摇摇头,说道:“我是看着安儿和昭圭长大的,纵然都是我的侄儿,总归还是和昭圭亲厚些,但有一样,安儿不会随你们去印度,让她留在这里吧。”

    “为什么,安儿也挺想念她父亲的。”沈有容说。

    李君威道:“为了这个孩子的幸福,那点想念还是放心里吧。大嫂,大哥已经是皇帝了,父皇曾经跟我说,皇帝不是另一位人,而是另一种人,尤其是大哥这样的皇帝,也只有父皇这样的人,才把孩子的幸福看的重,大哥这种君主,很可能会把安儿当成联姻乃至和亲的对象,为了这个孩子的后半生,别让她去了,这件事我已经和大哥说定了。

    昭圭不一样,他是个男人,就算将来大哥让他娶一百个各族女人,他也可以找一个喜欢的人相伴,而且女人在那边地位更低,我可不想安儿裹着黑袍,整天呆在暗无天日的夫婿家,当一个生孩子的机器和政治上的工具。

    我已经想好了,在你们离开之前,最好把安儿嫁出去,这样大哥那边也不能说什么了,当然,没合适的也不强逼,真找不到合适的,索性过继给我,当我闺女还能亏待她不成吗?”

章四五九 裕王的交代

    李君威虽然咋咋呼呼的要给静安公主当爹,实际上他就比这位公主大七八岁,但沈有容也由此感觉到李君威的决心,她说道:“确实,母后前些时日也提了一嘴,说安儿十八了,也该找婆家了,让我着意留心着。”

    “这种事还是安儿自己愿意的好,她又不是没上过学堂,生活之中也不缺交集,自己找个合适的也就是了,不需要去强逼。”李君威承接于父亲的开明,所以意见并没有那么大。

    沈有容点头,知道李君威这也是怕给孩子施加压力:“老三,虽说不着急,但我心里也得有个准备,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不着慌,我答应大哥那边,亲自把你们送过去,这天寒地冻的,哪里能去西北苦寒之地,咱这一路西去,可是和唐僧取经一样路,再早也得是明年开春之后,具体时间没有定。另外你和娘家也打声招呼。

    大哥那边打下了广袤的土地,沿海也是如此,第乌等港口如今也归附了大哥,嫂嫂娘家也是在南洋起家的,可以先和那边联络着,当然了,也得顾忌二哥那边和朝廷的面子,所以还是让下面人去联络,最好直接分家分宗,迁一支宗族去印度,有自家人在那边,怎么都好说一些。”李君威道。

    沈有容说:“你的意思是从海路过去?”

    李君威点点头:“未必一定从海路过去,但海上来往不方便吗?再者,你们这一去可是不回来了,要带去的东西也是不少,陆地运过去,还不知道耗费多少精力和人力,单是这一项,就是个麻烦,总归是用动朝廷的力量,现如今大哥在那边称帝了,太过于招摇了也不好,就算人不从海路走,东西也要从海路走,省的麻烦。”

    “一切都听你的。”沈有容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如李君威想的周全,也就认下了。

    等到一双儿女来的时候,二人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李君威和这一家子很熟悉,关系也好,一起吃了早饭和中饭,下午又带着孩子们去了曾太妃修行的道观,把长兄的事和对这一双儿女的安排跟太妃说了个明白。

    太妃听到李君度在印度称帝,潸然泪下,显然她心里那些儒家士大夫的忠孝仁义的坎是没有过来,但终究是木已成舟,谁也阻止不了了,而对于新见的孙子昭瑢,太妃还是很开心,抱着孩子亲不停。

    忙活了三四日,才是把各方安定下来,李君威才再次入宫,趁着皇帝午膳的功夫,去蹭了一顿。

    “皇兄,多年不见,你午膳的水准还是那样呀,和长寿宫爹那边可差远了。”李君威一边吃着一边抱怨。

    “人说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你这还吃着,就开始抱怨了。”李君华回应,李君威笑了笑,又自己盛了一碗,李君华问:“中秋宴后,你留母后宫里说了什么?”

    “就是皇后嫂嫂怀不上的事,母后惦记你的子嗣。”李君威说道。

    李君华点头:“想来也就是这件事,你跟母后如何说的?”

    李君威说:“我呀跟母后说,皇兄是个正人君子,你给他选秀弄一大堆妃子,他也未必喜欢,平白害了人家姑娘青春,皇兄的问题不在于缺女人,而在于缺乏**,我带他出去,逛逛妓院,他就有兴趣了........。”

    “胡闹,这话也能在母后面前说的?”李君华放下了筷子。

    李君威笑了笑:“开个玩笑嘛,我实际说的是,政务没那么忙的时候,就带去出去转转,像咱们少年时候,散散心,游玩游玩,兴许遇到喜欢的女子,就纳入后宫了。”

    李君华无奈摇头,李君威道:“我还能怎么说,一个是兄长,一个是母后,另外一个是嫂嫂,其实这种事我一个当弟弟的能干什么,但一口回绝了,不也是母后伤心吗,索性就大包大揽,反正又不能赖我身上,糊弄个阖家团圆,也就是咯。

    说实话,二哥你才多大,自己把握呗。”

    李君华点点头:“好了,不提这件事了,说正事,你也从西疆回来了,这次西去虽然阴差阳错的,但也立下大功了,但你不是普通官员,作为帝国亲王,赏无可赏,却也得出来任职参政.......。”

    “行了,行了,皇兄你别说了,饶了我吧,你饶了我。这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官可不行,我没那个耐心,还要早起晚睡的,连泡.......连和姑娘谈心的时间都没有,算了吧,你就当我为国西征,身受重伤,难以下床,饶了我吧。

    再者,我那边还有事呢,我答应大哥那边,明年把嫂子和昭圭亲自送过去,我哪里有时间当官参政呢?”李君威一边摆手一边说,连刚上来的甜汤都没了胃口。

    李君威是不可能参与政务的,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同样也要避嫌,但皇帝又不能不问,实在是有些尴尬,李君华只能说道:“我已经给中廷下旨了..........。”

    “你下你的,我辞我的,走个流程,过去就完了,哪有那么多事,还当真把我按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啊,太残忍了。”李君威早已想好了说辞。

    李君华无奈摇头:“算了,这件事就先这样吧,你反正也刚回来,休养一阵也好。恰好今天你在,说说在西疆的事。”

    李君威嘴巴一撇:“陈平那小子又告我状了是不是,当年上学逃学就是他告状,这个婆婆嘴。”

    “告状不告状的另说,叶尔羌汗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都跟陈平承认了,是我搞的鬼啊。”李君威倒也一点不藏着,直接认罪。

    “可是你没有交代为什么搞鬼。”李君华敲了敲桌子。

    李君威说道:“叶尔羌汗国是我们藩属体系内的异类,而且处于大陆的中心,有它在,南北东西通联都很困难,在我们已经实际控制大陆腹地的情况下,叶尔羌汗国早早晚晚是要被夺取独立地位的,这符合我们的利益。

    可是,叶尔羌汗国的大汗司马依却拥有一个不错的继承人麦尔丹,这个人聪明又恭顺,又在帝国多年,他很清楚如何融入帝国的藩属体系,如何避免和帝国的冲突,而且这个人还不好色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这就太可怕了,我担心他能当三十年乃至五十年的大汗,我可不想三五十年后再解决这个汗国。

    好在机会是有的,我就把握住了,虽然手段不那么光明,但好在一劳永逸。”

    “你这话只适合在御前会议上说。”李君华并未对此表示什么惊讶,最后的点评也是一语中的。李君威点点头:“好吧,实际上原因还有其他,比如叶尔羌汗国与大哥的关系。实际上,亲情在政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而随着下一代的成长和接班,仅剩的一点羁绊也会完全的消弭,但是利益却是永远斩不断理还乱的,现在的我们可以对叶尔羌与印度之间的来往视而不见,但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后呢,谁能保证呢?

    而把这点关系斩断的最佳办法就是让叶尔羌汗国消失,如此而已。思来想去,这种事最好还是由我来办,才能不会撕破脸,而且大哥现在最大的目标还是偏安于恒河流域的莫卧儿帝国,所以纵然他心有不甘,也只能看着,若是再过几年,他统一了次大陆,甚至只解决最大的敌手,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李君华眯眼看着李君威:“还有其他的缘由吗?”

    “剩下的就是一丁点的私心了,无伤大雅的存在,皇兄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平白惹来烦恼,难得糊涂吗,老人如此,当皇帝的也是如此。”李君威得意说道,却是咬着牙不想出卖迪丽古丽刺杀的事,这却是为了保护李昭瑢。这个秘密,从李君威答应迪丽古丽那个瞬间,他就准备永远埋藏在心底了。

    李君华有些意难平,但既然是李君威私事,他不想说,自己也没办法,眼前这个人是兄弟,是死皮赖脸的兄弟,也是对权力、财富之类都不屑一顾的家伙,自己有什么把握逼迫他说呢,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逼着他说出自己的全部秘密呢?

    “那叶尔羌内乱你准备如何解决?”李君华问。

    “我从伊犁回来的时候,已经和陈平说明白了,一边拖延一边平衡双方的实力,让他们打去,打的国破家亡,打的离心离德,打的生灵涂炭,咱们再介入就是以拯救者,解放者的姿态了,到时候吞并也能吞的理所当然,吞的方便快捷。

    只不过不知道陈平还能在西疆待几年,所以这个政策延续还需要皇上出面提醒下一个接任的人。”

    李君华素来仁义,对于这种不仁的做法,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了,可坏事让兄弟做了,坏名人家也担了,为的也是长远战略,他还能怎么办,微微点头一切准备顺其自然了,他说道:“好吧,就这样吧,来年你还要送大哥一家去印度,若是到时候时机合适,你就把这件事了却了吧。另外就是藏地的事,安全局得到了一个消息,说上人已经在于去年或者今年初在布达拉宫过身了,那个第巴桑结嘉措以坐静的名义控制了黄教的权柄,但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安全局和各方都还在查。”

    “这是一件好事呀!”李君威眼睛一亮,说道:“我们可以部署进藏,实际控制藏地,解决和硕特汗国了,而这也是我们在大陆方向内部的最后一个问题。”

    李君华问道:“有那么急迫吗?”

    李君威说:“很有必要,皇兄,你对黄教可能不太了解,虽然这个宗教与天主教、天方教不同,但在游牧民族尤其是蒙古人之中影响非常大,这些年来,我们就是一直支持切伦、章嘉这几个呼图克图来管控辖地的宗教事务,但是上人和大学者两个人的影响力依旧非常大,即便那些已经归附的藩属,也喜欢派人前往藏地熬茶,控制了藏地,就是控制了黄教的源头,其影响不在于一片高原,而在于长城以外的全部领土。”

    而李君威见兄长的脸上仍然表露出了犹豫,他内心偷笑只能祭出绝招了,对李君华说道:“皇兄,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在阿格拉时,我就见到了几个藏地来的僧侣,大哥的手已经开始向藏地伸了,实际上,在河中之地时,大哥就开始接触藏地来的僧侣,只不过并不一定是黄教的,可能是白教、红教等不同教派的,虽然从地理上来说,他入藏比我们困难一些,但绝对不能给他掌握藏地宗教源头的机会,更何况,藏传佛教更早的源头在印度,谁知道他会不会找个什么狗屁祖师之类的东西大举介入宗教呢?”

    而这话却是真真打动了李君华的心,竞争才会产生动力,在大陆的游牧势力都已经臣服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动力大举入藏,现在听说长兄的动态,李君华的动力就很充足了,他点点头:“好吧,我会吩咐西宁绥靖区那边重视起来,陕甘也会进行相应的准备。”

    “皇兄,这种事可不能被动应对,咱们得主动起来。”李君威凑上来说道:“不如你派遣个使团前往藏地,亲自问问上人的情况,找人见一见上人。”

    “使团就算了,可以派遣一个教团去,就让切伦上师去,和藏地的上人、大学者开一次无遮大会,这种法会,相信如果上人活着,就肯定会参加的。”李君华道。

    “无遮大会?黄教还有这种玩意,我怎么没有听过,在申京先办一次吧,让我也体验一下。”李君威眼睛登时亮了。

    “无遮大会是僧侣之间辩经,没有女人的。”李君华知道弟弟又想歪了。

    李君威挠挠头:“男人之间有什么乐子,那我就不去了,让他们自己无遮去吧。”

章四六零 吾家有女

    虽然李君华是有些被动应对藏地的挑战,但他做事一丝不苟的性格还是发挥了作用,帝国的理藩院为其提供了相当全面的资料,让其重新审视藏地的情况。

    来自天山北路的固始汗进入藏地协助黄教夺取了藏地大片土地的控制权,但是固始汗也并非只是为了护教而已,他很快迁移麾下部落,在藏地建立了和硕特汗国,成为目前帝国藩属体系之中与土尔扈特汗国唯二的独立汗国。

    但是在藏地,上人为首的黄教势力实在是根深蒂固,即便是拥有绝对的实力和高超的政治智慧,固始汗仍然无法把黄教势力从汗国中枢驱逐,因此建立了政教分离的体制,上人被尊奉为黄教的最高领袖,而藏地的军政大权则掌握在汗王手中,实际上,和硕特直接控制的土地位于青海,而在前藏、后藏等地,固始汗进行了妥协,派遣一位第巴以上人总管的身份执掌黄教辖地内的政权。

    那个时代,黄教向固始汗的世俗政权屈服,但没有人有怨言,毕竟二十出头的上人是冉冉升起的朝阳,而六十多岁的固始汗则已经落日余晖了。

    固始汗去世的时候,上人已经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他没有挑战固始汗确立的体制,而是循序渐进的瓦解,首先就是在和硕特汗王继承的问题上做文章,青海是和硕特汗国的核心,但汗**队主力却在达木,上人没有推举新的大汗,而是委任了固始汗的两个儿子分别掌管军队和牧地,汗王之位空虚了数年后,上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物,也就是现在的大汗朋楚克。

    他对黄教是虔诚的,对上人也有着充足的尊重,所以他被推举为了大汗,当然更大的原因在于朋楚克对政治不大感兴趣,在继位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任凭上人夺取政权。

    而核心就是第巴这一重要的职位,从第巴必须由汗王委任,逐渐转为了上人委任,而现在的第巴桑结嘉措很有可能是上人的私生子,是被其视为眼睛一样贵重的存在,由其一手栽培,成长为第巴的。

    朋楚克还是在帝国的支持和授意下才略微觉醒,着意保护原本属于自己的权柄,比如在上人第一次委任桑结嘉措作为第巴的时候,朋楚克选择了沉默,在得不到他的支持的情况下,上人只能选择财务总管暂时接手了三年,才让桑结嘉措接任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汗王世俗政权与黄教教权的争夺之中,朋楚克已经完全处于了下风,汗王对前后藏已经失去了控制力,桑结嘉措不仅要求辖地内的其他教派强制性改宗,甚至有胆量把蒙古部众直接吞并为寺庙的私产。

    而和硕特汗国内部已经被上人分化的七零八落,身为汗王的朋楚克实际上只是名义上的大汗,大量的部落都已经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实际上,藏地在固始汗去世的二十多年来,已经从政教分离转化为了****,朋楚克这个大汗已经失去了权威。

    藏地的****源于上人和桑结嘉措的超卓能力,也与朋楚克大汗的无能和愚蠢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限制于藏地这一隅之地,实际上,在满清时代,上人曾经前往京城为满清皇帝讲经,并且得到了封赏。

    那个时候,帝国觉得,藏地这种与中央王朝的关系可以得到延续,但事实却是事与愿违,本质上的原因就是帝国的主体民族不信仰藏传佛教,而且也不存在大规模信仰的可能,而帝国也没有把黄教指定为国教的可能性,相反,满洲一族因为受到蒙古人影响的关系,一直对黄教非常尊崇。

    所以在得不到藏地信仰支持的情况下,帝国为了在草原的扩张和统治,只能分庭抗礼,接连扶持了切伦、哲布尊丹巴和章嘉三位呼图克图级的上师,这三人都有着不受藏地两大上师制约的转生体制,因为他们的存在,草原上的信仰得以被帝国所控制,但这并未完全消灭藏地对于草原游牧部落的影响力,

    “噶尔丹策旺这个人,就算你布置在藏地的一枚棋子?”李君华问向李君威。

    李君威摆摆手:“算是,但是用处不大,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上人已经死的消息,这个棋子实在是太小了,敲敲边鼓还差不多,但可成不了什么大事呀。”

    “那竹钦上师呢?”李君华又问。

    “他并非黄教上师,对前后藏的影响也是乏善可陈,也用不上呀。”李君威也说道,见皇帝有些急迫,李君威劝说道:“皇兄,藏地的事很麻烦,实际上,涉及到宗教的事,只要你选择妥协就会非常麻烦,所以在西征过程中,我主张完全性的否定天方教,把鞑靼人和哈萨克两个族群做了根本性的消除。

    因此,您不要想着一劳永逸,因为完全做不到呀,现在要的还是准备好,然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介入进去,先获得充足的影响力。”

    李君华无奈摇摇头,想了想:“我这边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厄齐尔,他是朋楚克的儿子,你可以考察一下,看能不能用?”

    “我考察?”李君威瞪大眼睛:“咱不是说好了吗,我不参与政事。”

    “可是这事你跑不脱呀,因为这个厄齐尔就在你家里住着。”李君华说道。

    “这怎么可能!”李君威一听自己家里还住着个男人,一下就站起身来。李君华摇摇头:“一切都有可能,这要怪谁呢,最终还是得怪你!”

    李君威再没有吃喝玩乐的心思,一溜烟的回了家,直接找到王妃问,裕王妃说道:“厄齐尔?原来他叫厄齐尔啊,是有这么一个人,藏地蒙人,就在后院的万宝楼里住着。”

    “谁让他住进来的?”李君威怒道。

    “安儿安排的,不让和人说,我以为她早就跟你说了。”裕王妃说道。

    李君威嘟囔道:“难怪二哥说要怪我自己,娘的,这死丫头片子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往家里藏男人了。”

    “不是一个,是两个!”裕王妃见李君威气冲冲的往后院去,高声说道。

    静安公主是皇室第三代的长女,自幼受太上皇喜欢,长大了又在裕王身边长大,也是极受宠爱的人,在李君威西征的时候,着意吩咐她多来家中陪伴王妃,静安公主就在裕王家有了自己的房间,裕王性格最是不羁随意,家里规矩不严格,所以静安公主更喜欢在裕王府住,反倒是英王府那位王太妃是正统的士大夫家族出身,规矩严格许多。

    “你是谁呀,怎么就这么进了后院?”李君威进院子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却是被一姑娘拦了下来,当头棒喝,掐腰问到。

    李君威倒是气笑了:“你谁呀?”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但年纪与静安公主相仿,也是帝国女子学院女学生的打扮,李君威倒是也能猜到这是静安公主的同学。

    “我是澹台雨墨,是静安公主的同学。”澹台雨墨说道。

    李君威道:“我是李君威,是静安公主的叔叔。”

    说罢,直接冲向了万宝楼,澹台雨墨张开手臂,挡在门前:“胡说,裕王爷西征受伤,不能下床,人尽皆知,你怎么可能是裕王爷!”

    李君威才不屑和这小丫头片子理论,直接推门进去,这万宝楼是裕王府最大的建筑,收藏着裕王从小到大喜欢的玩意,只不过西征回来,李君威还没有进入‘吃喝玩乐’的正常生活,所以这几日没有来。

    “三.......三叔你怎么来了?”静安公主见李君威进来,有些着慌,眼睛还瞥向了楼上。

    李君威笑了笑:“这是我的地盘,我想来就来。一次西去五六年,我得好好看看我这些宝贝,少没少,坏没坏?”

    静安笑嘻嘻的说道:“一点也没少,一个也没坏,我一直替你看着的,哦,还有雨墨,也帮你打扫。”

    “你还真是裕王呀......。”澹台雨墨张开嘴巴,惊呼出声。

    李君威看也不看他,坐在了椅子上,把玩起来那些玩意,抬头看了二女一眼:“你们没事就去忙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不忙,不忙,嘻嘻,三叔,你从宫里回来就玩这些吗?太不着调了,你也不好好陪陪三婶,对了,东华路上开了一个火锅店,味道可好了,不如咱们一起尝尝去,我请客!”静安说道。

    李君威摇摇头:“不去,不去,就呆在这里。”

    静安脸一沉,索性抬头对着二楼喊道:“你们下来吧。”

    “咳咳.......。”澹台雨墨连忙给静安使眼色。静安说道:“算了吧,三叔这个样子肯定是知道了,在我们李家,骗谁不都行,就是不能骗三叔,这是规矩,不能骗,不敢骗,也骗不了。”

    噔噔噔噔一阵脚踏木楼梯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一个穿着军官常服的男人从上面跑下来,李君威看了一眼,觉得这青年少说三十岁了,长相粗犷不说,而且毛发非常旺盛,和帅是不搭边的,跟一头狗熊似的,李君威不免感觉侄女的审美水平可真够低的。

    “裕王殿下,您就是裕王殿下吗?见到您可真是三生有幸!”那人直接跪在了李君威面前,叽里呱啦的说起来:“今日得见大英雄,真是我厄齐尔的荣幸,我对您的敬仰,那真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这是什么玩意?”李君威实在觉得尴尬,往后退了退。

    “这是厄齐尔,是禁卫军的预备军官........。”静安也是觉得脸上无光,小心解释道。

    李君威诧异:“这货也能成为禁卫军官?不是,这货也值得你把他藏王府来?”

    李君威这话刚说出口,二楼又走下一男子,可以用俊杰青年来形容了,身材颀长形容俊美,但却不失军人的硬朗,下来之后,行了军礼,静安又说:“这是澹台云凤,是雨墨的哥哥。”

    “哦哦哦,我明白了,难怪难怪........。”李君威一副明白了的模样,在侄女耳边说道:“这个澹台云凤是正主,厄齐尔这货就是捎带的意外,对吧。”

    “三叔,你说什么呢?”静安公主脸一红,掐了李君威一下。

    “我本来没说什么,可你这脸一红,那就是不打自招了。”李君威得意的笑,欣慰的笑,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李君威端坐在了椅子上,轻咳一声,一脸正色问:“你们犯了什么事,怎么躲到我这裕王府来了?”

    “王爷,我跟您说哈........。”厄齐尔凑上来,就要解释。

    李君威问:“厄齐尔,这姑娘是公主的同学,这澹台云凤是同学的哥哥,你又是什么人?”

    “卑职是澹台云凤的同学!”厄齐尔道。

    “你们是同学,澹台云凤你多大?”李君威问。

    “一十有九。”澹台云凤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我也是一十有九呀。”厄齐尔在李君威的眼睛看向他之后,忙不迭的回应道。

    “你.......你这长的也太仓促了吧。”李君威忍不住抱怨说道。

    厄齐尔:“这是爹妈生的,卑职也没办法。”

    李君威摆摆手:“算了,不纠结这件事,说说,怎么躲在这里来了?”

    “三叔,是我让他们躲进来的。”静安公主挡在了二人面前。

    李君威笑了:“这还用你说,没有你,谁敢偷进我这裕王府?我是问你们,为什么躲进我这裕王府来?你们两个犯了什么事了,杀人,放火、抢劫还是造反?”

    “不敢,不敢,卑职哪里敢造反,连这个心思都不敢有。”厄齐尔一听李君威如此问,吓的连忙解释。

    静安公主却是咬着牙,不服气的说道:“还不是苏日安那个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目中无人,先是欺负三叔,逼着你去西疆躲事,不仅不收敛,依旧在申京嚣张跋扈,还.........。”

    “说事,直接说事,别在我这里评价人,没用。”李君威双手抱胸,提醒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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