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百零一 长子之忿
因为巴林提出要向帝国方面要回小玉兹各部的部落,而巴林本身就是中玉兹的汗王,所以很快得到了绝大部分苏丹的支持,巴林汗沉稳的坐在那里,并未因为有这么多人的支持就沾沾自喜,而是问道:“头克汗,你支持我做全哈萨克的大汗吗?”
“不需要他的支持,您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了。”
“您与先汗拥有共同的血脉,不亚于头克,我们都支持您巴林汗!”
一群贵酋嚷嚷个没完,巴林汗却说道:“不,头克汗拥有强大的实力,而且他的妥协是换取与帝国和平的基础,我需要他的支持,就算他不支持我为大汗,也要支持我的计划才行。”
“他若说个不字,我当场就把他砍成肉酱!”小玉兹的几个苏丹站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头克汗。
“巴林汗,你觉得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帝国就会赐予你和平吗?会交还小玉兹的部落吗,这很愚蠢!”头克汗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威胁,而是反问道。
巴林汗却很认真的说道:“我认为会!”
“愚蠢!”头克汗说。
巴林汗笑了:“这并不愚蠢,因为你只是以一个传统哈萨克人的思维去想,在你看来,部落、牛羊和草场是最宝贵的财产,所以你就以为帝国方面会按住不放,但你错了,来自中原的汉人根本无法适应本地的环境,而且他们不喜欢我们这些天方教徒,所以他们最多会带走大家的牛羊,但不会带走部落和草场。
头克汗,你太迂腐了,你与你父亲最大的不同就是总喜欢蔑视敌人,要知道,你的父亲正是重视敌人,了解敌人,学习敌人,从俄罗斯人见证了火枪的强大,才购买使用,征服了这片草原,击败了东方的准噶尔人,而你,却蔑视比俄罗斯人还要强大的帝国,不去了解他们,只用自己的脑袋去臆测,你才是真正的愚蠢!”
头克汗被巴林汗说的哑口无言,但他却不准备服从,而是问道:“那如果汉人想要我的脑袋呢?”
“那我不会同意,我会建议汉人选择你的一个儿子作为继承人,然后把你带到伊犁去做人质,享受那里的城市风光。”巴林汗毫不犹豫的说道。
头克汗冷冷回应:“如果是那样,还不如杀掉我。”
“既然你如此刚硬,那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巴林汗却仍然保持着风度。
头克汗看着眼前的男人,流露出一丝的悲凉,或许自己真的要妥协了,他正在犹豫,巴林汗说道:“同意吧,头克汗,伟大的成吉思汗都有逃亡的时候,难道你会跌的比他还要凄惨吗?”
“可是成吉思汗逃亡的时可没有快五十岁了。”头克汗悲凉的想到。
最终,头克汗选择了服从,他没有其他的选择,甚至现在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知道,自己进了这片营地,就再也出不去了,有太多双的眼睛盯着他,而头克汗终于也明白,正如巴林汗所说的那样,他低估了这些年帝国方面对哈萨克王公,尤其是已经接壤的哈萨克中玉兹的渗透,头克汗一直是以看待俄罗斯人的眼光看待帝国,但实际上却完全错了。
俄罗斯在对待南部的游牧民族的时,表现出了太多的傲慢和暴力,他们喜欢派遣一队使者就想让他们想沙皇屈膝下跪,然后在贸易方面大肆的掠夺和垄断,而当动刀兵的时候,俄罗斯人却总是拿不出充足的力量来形成压制。
但是帝国则完全的不同,对待游牧民族,帝国的态度是完全的两个极端,在平时以温和、平等的态度对待这些族群,尊重他的法律、领地和自治权,有冲突发生时,也会选择一协商和联合判决的方式来表示公平,譬如巴林汗就有一个代表团在伊犁,专门负责解决哈萨克人的事务,而帝国也一直允许哈萨克中玉兹在夏季前往原本属于大玉兹的七河流域放牧。
这极大的蒙骗了哈萨克人的王公们,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帝国方面掀起刀兵的时候,就是要彻底解决问题,鉴于哈萨克人融入帝国的困难程度,很显然这个族群不会有准噶尔人那样的结局。
回到自己的帐篷,头克汗做了两件事,他把自己的长子和幼子叫到了身边,分别给了两个儿子完全不同的出路,长子前往世代仇敌的俄罗斯,而幼子则以朝圣的名义前往拥有共同信仰,且一直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奥斯曼帝国,希望那奥斯曼的苏丹陛下求的援助,或者是庇护,而幼子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向奥斯曼的苏丹陛下介绍帝国这一天方教世界的最大威胁。
两个儿子显然对这种安排有些诧异,要知道,俄罗斯人和奥斯曼人现在还在进行着残酷的战争,而两面三刀的行为也是把父亲视为英雄的孩子们所完全无法理解的。
“父亲,难道您以为巴林汗不会与帝国方面达成和平吗?”长子小心的问道:“我觉得巴林汗很有诚意,帝国也派了使团来!”
头克汗看着长子,知道他这么问的缘由,长子和幼子不想离开哈萨克,并不是他们对养育他们的草原有多深的感情,而是想要继承自己的部落,在孩子们看来,最坏的结局就是部落被拆分,父亲去做人质,可那样好处不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吗,而离开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
“巴合,不要幻想帝国能接纳我们了,巴林那些蠢货仅仅是幻想罢了。”头克汗咬牙对自己的长子说道。
“为什么是我去莫斯科,赫尔拉却去伊斯坦布尔?”巴合鼓起这一生最大的勇气,看向自己的父亲,他一直感觉,父亲是偏爱兄弟赫尔拉的,只因为自己是一个女奴的孩子,而兄弟的母亲则来自于天方教的圣地。
“赫尔拉的母亲来自伊斯坦布尔,就这么简单!”头克汗直言不讳的说道。
巴合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这比其他答案更让他感觉命运的不公,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反抗呢,难道自己一生下就注定要沦为兄弟的陪衬吗,去伊斯坦布赫尔拉,最坏的结果也只是做一个有钱的寓公,而自己则要出使与哈萨克斗了上百年的俄罗斯,能活着就是奢望了。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呀。
中军。
帅帐之中,乌以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与刚刚汇合来的陈平、常阿岱说着笑话,他指了指桌上简单的饭菜说道:“哈萨克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美食,仅仅这一点,裕王就不会愿意来这里,更不要说天气还这么寒冷,将军,常大人,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常阿岱笑了笑:“放心,这种事进了我的左耳也就出了右耳,我可不会告诉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乌以风笑了笑,非常欣赏常阿岱的聪明,继续说道:“陈将军,虽说我掌着中军,禁卫和怯薛都在我麾下,但裕王爷不在,您才是主帅,一切害的仰仗您呢,我刚刚得到消息,哈萨克的中玉兹汗王巴林汗在阿斯塔纳召开了忽里勒台大会,头克汗那头饿狼还有许多失去部众的小玉兹王公都去了,这一次咱们一打,哈萨克倒是团结起来,您觉得该怎么办?”
“草越密,割起来也就越省力,这些汗王都到了最好,省的咱们满世界的去追!”陈平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一直想证明这些年没有灭掉哈萨克,主要是因为被河中之地的大王爷牵扯住了精力,而不是很多人说的无力扩张,因此在对待乌以风这类有资格直达御前的人面前,陈平不能表现出一点的惧怕。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乌以风笑呵呵的应到。
这个时候,阿塔走了进来,在乌以风耳边说道:“将军,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人。”
陈平见阿塔只向乌以风汇报,心里略微有些不痛快,乌以风则示意阿塔公开说,阿塔说道:“今天早上,卑职领着骑队在前面搜索,发现两支骑兵在打斗,冲过去一看,竟然是哈萨克人在自相参战,为首的贵酋杀了他一百多个身边的护卫,那贵酋是哈萨克人,他的手下却多数是乌兹别克人,而被杀的却又是哈萨克人.........。”
“叽叽歪歪说个没完,说那贵酋,死了的还有小人物说他作甚?”陈平打断了阿塔,冷冷说道。
阿塔说道:“贵酋自称是头克汗的儿子巴合,要求见裕王爷。”
沙赫尼皱眉说道:“巴合?那可是一个难缠的家伙,如果说他的父亲是狡诈的狐狸,那么巴合就是最狠辣的黑狼!”
陈平微微点头,在过去的几年里,沙赫尼一直屯驻在七河流域的楚河旁边,他麾下现在已经有四个哥萨克旗了,管理着七河流域一些臣服于帝国的小部落和来此放牧的哈萨克人,也是作为面对哈萨克人的屏障,一直与头克汗的军队进行作战,若论对头克汗这一支,没有人比沙赫尼更为熟悉了。
“莫不是有刺杀的主意?”常阿岱问道,对于当初李君度派遣锡克人刺杀玄烨,他可是记忆犹新。
乌以风笑了:“反正我们这里没有裕王也让他刺杀,如果刺杀,杀我好了,陈平将军,您认为呢?”
“他说见王爷就见吗,先见一见我吧。”陈平揽下这件事。
等巴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满帐的将领们,而他在营里早就看到了被捆绑南送的哈萨克人,已然清楚,父亲说的对,帝国没有给他们和平的机会,但巴合不后悔这些,他要夺回自己二十多年拼搏取得的一切。
“这是定边将军陈平,你有话直说就行。”阿塔让巴合跪下。
既然见了定边将军,巴合也就不隐瞒了,把在阿斯塔纳听到的见到的和猜到的全都说了出来。陈平听完直接问道:“你出卖你的同族,出卖你的父亲,肯定是有所图谋的,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拿回属于我的部落!”巴合说道。
“你有多少帐!”
“三千.......不,我有四千帐!”巴合高声说道。
陈平看向沙赫尼,沙赫尼微微点头示意巴合说的并没有错,陈平点点头:“好,四千帐,但是你能为我做什么?”
巴合抬起头,对陈平说:“给我一千兵,我可以把所有哈萨克苏丹以上的贵酋全部杀了!”
陈平点点头:“一千兵?我怎么确定你不会带着我一千弟兄去送死呢?”
“我可以先杀了赫尔拉,我早就打听好了,父亲为他准备了四百名最精锐的骑兵,他肯定会去骆驼坟场去取我们的宝藏,那原本是用来购买枪械的!”巴合咬牙说道,嘎嘣一下,竟然把后槽牙给咬断了,可见他心中恨意。
“什么是骆驼坟场?”乌以风问。
巴合简单解释了几句,原来在过去几年里,因为头克汗与帝国、中玉兹、俄罗斯的恶劣关系,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牧场,就把抢掠得到的财宝埋在几处隐秘的地方,最大的一处只有头克汗知道,而有些是他的儿子们知道,但所有的埋藏地都在头克汗心中,这些藏宝地都在里海沿岸,运载过去的骆驼都会被杀掉,所以统称为骆驼坟场。
巴合相信,以他父亲对幼弟的喜爱,肯定会把自己那两处藏宝地的位置告诉他的,而巴合可以带人埋伏在那里。
“阿塔,带你的人跟巴合走一趟,把赫尔拉和财宝都带回来。”陈平说道。
“不,将军,赫尔拉很狡诈,他不会带所有兵马去取财宝,一旦动手,阿斯塔纳就会知道。”巴合说道。
陈平一挥手,阿塔拉着巴合出去了,陈平看向众人,问道:“你们怎么看巴合最后的说法。”
“他说的对,这么好的机会不容放过。”沙赫尼支持道。
常阿岱说:“或许真的是一个陷阱,一千人如果成了人质,我们怎么办?”
“乌将军,你以为呢?”陈平看向乌以风。
章四零二 李君威的选择
乌以风哈哈一笑:“这么好的机会,一千条性命算什么,如果拉开阵势打,死的绝对不只这个数。”
陈平微微点头与沙赫尼等诸将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犹豫派谁去,而乌以风说道:“将军,这次征讨哈萨克,我麾下可是带来三万多好汉,他们来自大王爷麾下的奴隶万户,一千条性命可大王爷来说可不算什么,对吧。”
常阿岱说道:“对,您说的对,大王爷可是一个非常慷慨的人,再者说,这一仗打完,咱们给大王爷十万条好汉,大王爷肯定愿意。”
“好吧,去把巴合叫来,让他到乌将军营里挑一千人,武器、马匹随他挑!”陈平是要做决定的人,最终同意了同僚们的建议。
巴合被人叫了回来,当听完了陈平的吩咐,问道:“将军,我听闻河中之地的有很多哈萨克一族的奴隶,我希望多挑一些同族,当然有一些乌兹别克人也无所谓,我父亲麾下有很多乌兹别克人。”
“可以,如果你能完成任务,这一千人就赐给你了。”陈平答应说道。
正说着,一个军官进来,在陈平耳边耳语几句,陈平呵呵一笑说道:“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但怎么今天运气这么好呢,哈哈,或许真的应了皇上的那句话,裕王爷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在王爷麾下做事,也沾染了一些福气吧。”
“是什么福气呢?”乌以风笑问。
陈平看向巴合,说道:“巴合,巴林汗的使者来了,你想不想听一听他说什么呢?”
巴合先是一愣,继而说:“当然,当然。”
巴合被带到阴影里,被勒令不许说话,而不多久一个使者出现在了帐篷里,那人看不到巴合,巴合却能看到他,是一个太监,巴林汗的管家其塔木,其塔木说道:“尊贵的将军,我家主人派我来到这里,想要寻求您的庇护。”
“他想怎么让我庇护他呢?”陈平问道。
其塔木说道:“我家主人,他可以把小玉兹和大玉兹所有王公的脑袋奉上,包括一直被帝国通缉的头克汗和他的四个儿子,希望可以得到归附帝国的机会,成为帝国的藩属扎萨克,主人还想派遣长子为主,组成使团前往拜见伟大的大皇帝,伟大的天可汗!”
“呵呵,这个条件似乎很鸡肋呀,鸡肋你知道吗,就是鸡的肋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陈平淡淡说道,继而摇摇头:“我不喜欢鸡肋,我喜欢肥美的羊腿,你的主人只让你带来鸡肋吗?”
其塔木立刻明白陈平的意思,但他还想争取一下,犹豫之间,已经有两个卫兵架起了其塔木,要把他扔出去,而其塔木则连连呼喊:“不不不,请不要这样,主人还有更好的条件,陈平将军,我家主人说,中玉兹的其他部落王公,苏丹、伯克和巴图鲁,只要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统统都可以奉献上脑袋,他们的部落也属于帝国,主人不要一个牧奴一匹马驹,只希望保住自己的部落和牧场.........。”
“这就是最后的条款吗,还有什么吗?”陈平托着腮帮,继续问道。
“再没有了,再没有了。”其塔木道。
陈平点点头,挥手让卫兵把其塔木带出去:“好好招待,其塔木,我要思考一下,问一问我家裕王爷的意思,你等着吧。”
待其塔木出去,陈平对阴影里说:“巴合,你出来吧。”
巴合走出了阴影,脸上表情复杂,陈平说道:“你看,巴林汗和你有一样的意思,他不会索要一千人的兵马,成功率比你高,巴合,你说我该如何抉择呢?”
“这........。”巴合想不出任何陈平倾向于自己的理由,他想了又想,说:“我想见一见尊贵的裕王,想要..........。或许裕王殿下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陈平看向乌以风和常阿岱等人,问:“你们觉得呢?”
“将军做主就是。”乌以风说道,常阿岱点头表示也是这个意思,陈平看了巴合一眼,又看向乌以风:“乌将军,裕王是在撒马尔罕还是在什么地方,一天内能联络上吗?”
“陈平将军,这种小事就不用惊扰裕王了吧。”乌以风说道。
陈平笑了笑,说:“不,我认为很有必要,这样吧,让阿塔那边延缓三天动手,我们等三天时间,联络裕王怎么样?”
乌以风尴尬点头,叹息一声:“一天足矣,明日天黑前,给您准信。”
军议结束后,乌以风安排禁卫军官南下联络裕王李君威,但这也只是表面文章,实际上,李君威就在中军之中,他故意弄了一个替身出现在认识他的众将士面前,就是为了造成他不在中军的假象。
乌以风只带了四名侍卫来到了一顶普通的帐篷前,这顶帐篷与寻常的没有两样,只是大了一些,与其他离的远了许多,而守卫帐篷的是两个黄帽僧侣,乌以风问二人:“裕王可在里面?”
僧侣只是点点头,其中一个还冷哼一声,似有不悦,乌以风一拍脑袋,肯定是裕王又闯祸,惹恼了这些黄教僧侣,乌以风问道:“章嘉呼图克图,我是乌以风,能进来吗?”
“请进,乌将军。”里面的声音似乎也有些不忿。
乌以风进入帐篷,里面被油灯照亮了大片,而在佛坛上则是供奉的一尊佛像,佛像一尺高多谢,双腿半蹲,双臂交叉,脚踏邪魔恶鬼,左右手都持有武器,胸前更是一柄金色降魔杵,双眼怒瞪,很有威严。
而佛像左侧跪着一位僧人,与平日对那尊佛像的崇敬不同,此时正对着佛像上下其手,而李君威则盘腿坐在一旁,看到乌以风进来,嘿嘿傻乐,冲着僧人挤了挤眼睛,示意对方现在很生气。
走近了,乌以风才发现,僧人的手上多了点什么东西,正往佛像上粘合,细看竟然是半个佛像脚掌,乌以风问:“大黑天神像怎么了?”
“你问王爷吧。”章嘉呼图克图冷淡的说道。
“就是........就是把玩了.......不是,就是想近一点感受大黑天神的庇佑,没想到这玩意........不不不,这佛像如此娇贵........。”李君威颇为不好意思的解释,尴尬的擦了擦汗水。
这位章嘉呼图克图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一位大师,不过三十七岁,是第二代章嘉呼图克图,所谓章嘉其实就是张姓之家的意思,第一代章嘉呼图克图是青海的一个姓张的汉人,入教之后弘扬佛法,成为受人尊重的上师,而眼前这位则是第一代的转世,其九岁时,黄教领袖从京城返回藏地,给他受了沙弥戒,前往藏地学佛法,从另一位领袖那里受具足戒,学成之后奉命前往汉地觐见帝国皇帝,又拜师于银佛寺切伦大师之下,受菩萨戒,他虽然年轻,却担当其京城与藏地的联络工作,缓和了因为帝国宗教政策和噶尔丹问题,帝国与藏地黄教中心的紧张关系,因此得到了帝国皇室的认可,受封呼图克图。
呼图克图已经帝国给予藏传佛教很高的封号了,比他高的只有藏传佛教四大教派的教长受封的法王一职,而能与章嘉呼图克图并列的只有漠北的哲布尊丹巴、漠南的切伦上师,成为了第五大黄教系统。
而章嘉呼图克图经常参与帝国理藩院进行的战争,譬如征讨各地叛乱、进攻西伯利亚蛮族和俄罗斯,在切伦上师离开伊犁后,章嘉呼图克图成为了帝国西疆最高等级的上师,而这一次他参与征讨哈萨克,被视为是黄教与天方教的宗教战争,不仅亲自到了前线还把大黑天神佛像请来。
这大黑天神像可是当年忽必烈时候,藏传佛教萨迦派领袖,大元王朝大国师八思巴募集千金铸造的,亲自开光价值,忽必烈一直把其供奉于汗帐之中,东征西讨,而大黑天神也是藏传佛教的护法神,后来大黑天神被供奉在五台山,两百多年后被萨迦派高僧取回,供奉于末代大汗林丹汗大帐之中,满清皇太极征讨林丹汗成功,获得佛像后供奉于沈阳实胜寺,因为章嘉呼图克图屡屡参与战争,皇帝特赐佛像,激励信仰黄教的蒙古、女真、喀尔喀、准噶尔等部将士。
背景这么深厚的佛像怎么可能不引起李君威的注意,他对什么佛法之类的根本不感兴趣,就是对大黑天神感兴趣,听说这玩意可以摄人心魄,就偷偷来看,想要看一看他能不能摄走既的灵魂,更想鉴定一下这佛像是不是黄金所铸,但一个不留神,用降魔杵敲掉了佛像的半个脚掌,虽说证明了佛像是黄金所铸,但却惹恼了章嘉呼图克图和他的徒弟。
“对不住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李君威认真的道歉。
章嘉呼图克图平淡说道:“王爷如此心诚,大黑天神必不会怪罪,只是重塑金身之事.......。”
“我来,交给我,我再出一千两黄金,给你铸一个一模一样的.......不不不,交给您,您怎么重塑都行。”李君威说道。
乌以风看到了李君威脸上的真诚,真诚是真的,但却没有对佛法的尊崇,他知道裕王与太上皇一样最不忌讳这些鬼神物件,李君威与其说因为破坏大黑天神法身而愧疚,不如说因为弄坏了这件拥有近四百年历史的文武而自责。
“王爷,有一件事得跟您说说。”乌以风低声道。
李君威说道:“当着呼图克图的面说就行,他是圣人,有大智慧,我最近还和他学佛法呢,说不定哪天我就皈依我佛了,说,说说说!”
乌以风才不信这些鬼话,李君威学佛法是假的,想学大喜乐是真,缠着章嘉呼图克图,想看以美艳著称的十六天魔舞也是真!
“王爷,哈萨克那边.........。”乌以风把巴林汗和巴合投降的事说给了李君威听,李君威脸色忽然严正,双手抱胸,低头思索起来,想了一会,眼睛放亮,说道:“这样,你明天直接找巴合,告诉他,这件事由他来做,不要麻烦那个什么狗屁巴林汗了,但是你要告诉巴合,我原本是铁了心要巴林汗来做的,你和诸官将也是这么想的,是陈平死缠烂打全力劝说,我才同意让巴合试一试,总之呢,你得让巴合觉得是定边将军陈平救了他的性命,给了他前程,就这么办!”
“啊,这是什么意思?”乌以风瞪大眼睛看向李君威。
“不告诉你,你猜!”李君威笑嘻嘻的看着乌以风,一副调戏的模样。
乌以风只得应下,见李君威不想理会自己,缓缓退出,离开的时候,还听到里面的李君威在缠着章嘉呼图克图讲什么双休秘法之类的,乌以风禁不住头大,幸好是章嘉呼图克图这等定力深厚佛法高深的上师,要不一般人还真受不了裕王这么死缠烂打。
哒哒哒!
马头琴和铜号吹出了急促的声乐,宛若冲锋的马蹄声,一群强壮威武的士兵在人群之中跳着舞,他们随着音乐起舞,所有的动作都与战争有关,或策马驰骋或弯弓射箭,围观的男女如痴如醉,欢呼雀跃着。
而在另一堆人里,则是少女们挽着手,跳着简单的舞蹈,唱着歌咏勇士的曲子,乌以风侧耳倾听,听不懂他们唱什么,但又觉得不对,这些人显然是蒙古族裔,但说的语言和准噶尔差不多,更不对劲的是,他们样貌粗犷,衣着朴素,男女都有,而此次定边将军府只带来的精锐藩兵,并没有部落追随,这支小部落来自哪里呢?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乌以风叫来一直侍奉在李君威左右的侍卫,问道。
“是王爷请来的,安置在章嘉呼图克图的营里,不许外人知晓,听说是土尔扈特人,从藏地熬茶归来的,里面有贵酋的夫人还有贵酋的儿子,约有五百帐,王爷吩咐,尤其要瞒着定边将军府那边。”
章四零三 去处
乌以风看着这些带着凶蛮之色的武士,不由的脸色微变,喃喃说道:“土尔扈特,土尔扈特,土尔扈特不应该是在西面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乌以风的脸色骤变,忽然想到一点,以前土尔扈特不涉及帝国的利益,是因为这群人与帝国隔着哈萨克大草原,可现在哈萨克已经属于帝国,双方已经接壤,那就有关系了。
“难怪裕王一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原来是谋划更大的局。”乌以风心中想定了这件事。
两天后,巴合带着一千名骑兵出现在了伊西姆河的周边,蓬乱的头发、络腮胡子、残破的武器甲胄、瘦弱矮小的蒙古马,几乎所有的哈萨克部落都是这个样子,这样的骑兵队伍再正常不过。
当夜幕降临,阿斯塔纳草地上沿河密布着星星点点的篝火,那是巴林汗的营盘,小玉兹的苏丹、伯克们都在那里,他们只布置了几个哨兵和一排栅栏,而在高坡上的则是巴合父亲头克汗的营地,大车围成壁垒,拒马和栅栏密布,值哨的斥候散落在周围,一队队骑兵在营地内外巡视,巴合知道父亲部落的一切规律,但他也清楚,常年游荡在外的父亲不会给任何人偷袭的机会。
苏纳海拿出一块干饼塞进嘴巴里,对巴合说道:“巴合将军,坐下休息一下吧,还没有到时间呢?”
“莽海将军,你真的能分毫不差的确定约定的时间吗,看天上,没有星星呀。”巴合问道。
苏纳海听到这个称呼,不由的愣住,是啊,在破了小玉兹的那个部落后,他就不是奴隶了,而是九姓奴部的一个佐领官,不在叫苏纳海,也不属于失其氏,而是姓莽名海。
巴合见莽海不说话,推了推他,莽海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比手掌还大的怀表,说道:“有这个呢。”
二人钻进一个帐篷,莽海向巴合介绍怀表:“这叫时辰表,一个大格子就是一个时辰,你看这两道划痕么,这是沙赫尼将军亲自刻上的粗短的这个指向长划痕,细长的这个指向这个短划痕,就是巴林汗的代表其塔木被放归的时间,在他放回之后一个时辰动手也就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为什么?”巴合问。
莽海说:“因为其塔木返回部落需要半个时辰,而他会告诉巴林汗,裕王已经同意放归小玉兹的部众,饶恕头克汗,巴林汗为了得到赞赏,肯定会召集所有苏丹、伯克去的,那样就是你一网打尽的机会。”
巴合重重点头,说道:“愿一切顺利吧。”
等到了时间后,巴合与莽海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就见各个群落里与一队队手持火把的人前往巴林汗的帐篷汇集,而巨大的火盆被点燃,巴林汗那蓝色的大帐在夜幕下被照亮,巴合说道:“肯定是巴林汗召集了众人宣布消息,我们现在冲下去吧。”
“不要慌,巴林汗一向慷慨,他肯定会开席饮宴,赐酒美食,等他们吃喝一阵,再杀不迟,死也要让他们做个撑死鬼!”莽海笑嘻嘻的说道,实际上他更希望所有的敌人都喝醉了,这样就不会有太多抵抗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巴合终于耐不住性子,率军快速想着巴林汗大营靠近,所有人用毡布盖住甲胄和弯刀,马蹄上绑了布,尽可能的减少被发现的距离,当距离只有两百步的时候,巴合招呼所有人上马,排成密集的阵列,前排长矛如林,后排高举火把和弯刀,把速度提升到了最大,直接冲进了巴林汗的大营。
当铁蹄声传到醉醺醺的巴林汗耳朵里的时候,战斗已经爆发,头克汗虽然喝酒,但从不喝醉,他跑出帐篷,却见成群的骑兵在摧毁践踏这片营地,头克汗想要招呼亲兵反抗,却发现这些家伙早已喝的醉醺醺的,一个个贵酋紧跟着跑出了蓝色大帐,看到敌人杀来,扔下朋友和下属,随意抢夺了战马,骑上就要逃亡。
没有反抗,直接溃败了,为了一匹马,哈萨克人自相残杀,而巴合早已看准了大帐,率主力冲杀而至,大肆砍杀宰割自己的同族,呼喊声和哭泣声在这片草地呈现,各类武器和旗帜扔了一地。
巴合下了马,冲进了蓝帐,巴林汗扭动着身子想要起身,但喝的实在是太多了,根本站不直身子,连刀都拿不稳,巴合看了看没有发现父亲的身影,直接踏着巴林汗的胸膛,亮出了锋锐的弯刀,巴林汗全身冷汗,彻底清醒,看到是巴合,说道:“巴合,是你!”
“是我,巴林汗,你背叛了哈萨克,辜负了哈萨克!”巴合怒道。
巴林汗不明白巴合怎么知道自己背叛的事情,此时他只想着活命,抱住巴合的腿,说道:“等等,不要杀我,巴合,我是你的叔爷呀,你记的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巴合冷冷一笑:“我当然记的,但是我更记的你抱过我的弟弟赫拉尔,你抱起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只有这样的孩子才配继承祖父和父亲的荣耀,那时候的你肯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话音落下,巴合高高扬起弯刀,把巴林汗的脑袋砍了下来。
巴合把巴林汗的脑袋拴在腰间,跑出了蓝帐,看到莽海问道:“莽海,你见到头克汗了吗?”
“我又不知道你那倒霉爹长什么鬼样子!”莽海怒气冲冲的问道,把脚下尸体的脑袋割下拴在备马上,骑上马又是冲击而去,巴合跑进跪地求饶的人群,抓起两个乌兹别克兵,在哈萨克各贵酋之中,只有他的父亲头克汗会用乌兹别克人,大吼道:“头克汗,他去哪里了?”
“大汗把我打下马,骑上逃跑了,身边跟着七八个骑兵!”乌兹别克人说道。
“废物,他抢你你就让他白抢!”巴合一刀杀了这乌兹别克人,茫然四顾,看到的是黑夜漫漫,这样的夜幕,该如何追,又该怎么追呢?
虽然巴合知道,陈平、乌以风、沙赫尼和阿塔已经各领了一支骑兵绕行包围了这周围几十里,头克汗逃亡的几率不大,但没有杀掉报复心极重的头克汗,巴合感觉惴惴不安,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难以睡着了,就算他没有跑掉,落到别人手里也不能算自己的功劳,也不知陈平答应自己的那些赏赐还算不算!
然而,第二日一早,他就得到了头克汗的确凿消息,并且很快见到了他,但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巴合这时才想起陈平说的一句汉语,气数已尽,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气数已尽了。
在表面看来,头克汗没有一点伤痕,但只要一摸就知道他的脑门塌陷了一块,实际上头克汗不是为人所害,他在受到袭击之后立刻抢了战马逃亡,还带上了几个护卫,他要逃回自己的营地率军来控制局势,但马失前蹄,天黑看不清道路,坐骑摔倒把头克汗甩了出去,护卫到了自家营地才发现大汗没有行列,顺着原路回去找,发现他撞死在了一块石头上,几个护卫商议之后,决定带着头克汗的尸体来找袭击者领赏,巴合也就看到了让他一夜没合眼的父亲。
仅仅因为马失前蹄,一代英主就死在了草原上,巴合也就放心下来,巴林汗和头克汗没有逃脱,其余都无关紧要了。
“尊贵的将军,卑微的我,把蓝帐、巴林汗首级和头克汗的尸体献给您!”在蓝帐之前,巴合跪在陈平面前,高声禀告道。
“蓝帐属于裕王殿下,巴林汗的脑袋传首三军,而头克汗的尸体,巴合,按照你们自己的习俗安葬了他吧,他是一个伟大的英雄,是一个伟大的首领,只是可惜,他不是一个好父亲。”陈平用温和的语气对巴合说道。
巴合点点头,让手下找来马皮,把头克汗的尸体裹了带到一旁,而陈平则问道:“巴合,当初我答应归还你的部落,五千帐,可惜的是,我的手下分不清哪个帐篷属于你,哪个帐篷属于你的父亲和兄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幸运的是,你的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都没事!我让人把他们集中起来,又从巴林汗的部落里挑选了一千余帐补充了进去,现在,五千帐是你的了,巴合,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我希望加入定边将军府,为帝国效力,就像沙赫尼将军那样!”巴合认真说道。
陈平叹息一声,说:“答应你很容易,但过程却很难,你真的要这么选吗?你以为你们信仰天方教的哈萨克人和沙赫尼那群哥萨克一样是异类,他们可以融入帝**队,你们也可以,对吗?”
巴合点点头:“是,我是这么想的。”
陈平无奈摇头,对一个怯薛骑兵勾勾手,那骑兵站在陈平面前,按照他的命令把斗篷铺在地上,将燧发枪、弹药和各类配件摆放整齐,陈平拿起一个刷子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清理枪膛用的刷子!”巴合回答道,他对火器并不陌生,其实越往西,无论游牧还是农业文明,火枪的普及率就越高,虽然自家用的火枪不如帝国的先进,各类配件也没有那么齐全规范,但只看那形状就知道那有什么用处。
陈平说道:“说的对,这上面的硬毛是猪鬃。看这一发定装弹药,为了防潮,上面涂抹了猪油和牛油的混合油脂。哥萨克人不在乎这些,你们呢?你觉得是让帝国为你们特殊制造一批武器,还是索性不配发制式武器给你们呢?”
巴合这才认真的想这个问题,陈平最后说道:“去河中之地吧,去次大陆,加入大王爷的军队,他同样是裕王的兄长,他正在征服次大陆,那片富饶的地方,像你这样有实力的领主,最受到他的欢迎了。
乌兹别克人,土库曼人,普什图人是他主要的军队,当然随着这些哈萨克的男人加入,哈萨克人会成为主力,除了次大陆的炎热和潮湿,你在那里不会感受到太多的不同。”
“........向正义与崇高精神的化身、友谊和和平旗帜的旗手、天方教世界边境的守护者,卓越的哈萨克可汗头克汗致以诚挚的问候。
您的书信,已经由您优秀的使者巴赫德尔亲自交付到我的手中,我在信件中感受到了您诚挚的友谊。正如‘圣训’所言,‘情感如同阵列中的勇士,随着相互之间的沟通而变得愈加紧密和稳固’,我们之间需要更多的更多的交往,精神沟通和宗教互动。
您的信件是这些活动得以顺利开展的基础,带着成义而来的您的使者,顺利完成他的任务。而我已经允许使者返回您的身边,并为他披上了一件长袍.........。”
一个翻译站在巴赫德尔身边,用突厥语朗诵这封来自于奥斯曼帝国苏丹慕汉姆德四世写给头克汗的信件,巴赫德尔还没有听完,就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问道:“赫拉尔呢,他怎么样了?”
翻译看了看一旁的李君威后,对巴赫德尔说道:“你没有问问题的资格,除非你给出我们王爷想要答案,你是不是代表头克汗前去伊斯坦布尔见过奥斯曼的苏丹,是不是书信中被苏丹亲手披上长袍的巴赫德尔?”
“是,我是巴赫德尔。”巴赫德尔认真回答道。
李君威看着他白皙的皮肤和异样的眼睛:“我觉的你长的不像是哈萨克人。”
巴赫德尔说道:“我是波兰人,四岁时候被克里米亚鞑靼人掳为奴隶,阉割准备送入宫廷,但奥斯曼的贵人拒绝了我,我被当时前往朝圣的一位哈萨克贵人买下,她是江格尔大汗的妻子,后来我就追随头克汗,也是赫拉尔王子的老师。
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赫拉尔王子怎么样了吗?”
“他还说着,只不过很快就要死了。”
章四零四 说服
巴赫德尔诧异问道:“怎么了,他受伤了吗?”
“不,没有,他很好,只是受了点惊吓。我很抱歉,我的手下有些粗鲁,但是我不太明白,赫拉尔十九岁了,在草原上已经算是一个完全成年的男人,据说头克汗很喜欢他,想要传位于他,那为什么赫拉尔是这么一个懦弱的性子?”李君威问道,他在看来,这一点是难以想象的,哈萨克因为受蒙古人的一样,汗位的传承也是要得到下属们支持,而一般只有英雄有这个殊荣,至少也要擅长战阵的,毕竟草原上的势力永远处于战争之中,无论对外扩张还是内部争斗。
巴赫德尔深沉的说道:“尊贵的东方王爷,那是因为赫拉尔的母亲是一位温柔的贵女,而他在母亲身边长大,受奥斯曼帝国影响颇大,并且因为通晓四种语言文字,而得到了苏丹的喜爱,这一点都头克汗来说很重要。
大汗坚定的认为,无论他的事业是否成功,哈萨克一族的存亡还是需要天方教世界的核心,苏丹陛下的庇护,因为这已经不是江格尔大汗的时代了,哈萨克人的主要威胁不再是准噶尔,不再是俄罗斯的骚扰。”
“明白了。”李君威点点头,显然头克汗是一位有远见的大汗,对帝国实力也有了解,清楚的知道,即便统一了哈萨克三个玉兹,也难以抵消来自帝国的影响,只有求助于另外一个大国,奥斯曼帝国。
巴赫德尔却不在乎这些已经过去的事,他问道:“您准备怎么处置赫拉尔王子?”
“其实这取决于你,巴赫德尔先生。”李君威认真解释道:“我希望和奥斯曼的苏丹陛下建立联系,而且是友好的联系,可惜,我们与这个帝国联络多是从海洋方面建立的,在遥远的埃及和伊拉克,有我们的商站,我的父兄与苏丹只有几封不咸不淡的问候通讯,更多时,都是代表和商人与奥斯曼的帕夏们、地方王公打交道。
巴赫德尔,你愿意做我的使者吗?”
“这.........。”巴赫德尔停顿了一会,问道:“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您愿意以我的效忠换取对赫拉尔的宽恕?”
李君威点点头:“是的。”
“难以置信。”巴赫德尔摇摇头,他继续问道:“那您准备如何安置他呢?”
李君威说道:“安置在伊犁,给他一个爵位,在那里,我有一处温泉别院,还有一些商人们赠送的产业,都可以给他,我听说赫拉尔喜欢音乐、诗文甚过于弓箭和战马,在那里,他可以自由自在的继续他的文艺事业。”
“我不相信。”巴赫德尔摇摇头,说道:“如果您把赫拉尔王子作为傀儡,去统治哈萨克草原,我还会愿意相信。”
李君威摇摇头:“巴赫德尔先生,在你赫拉尔处于囚禁的这段时间,已经没有哈萨克汗国了,三个玉兹都没有了,头克汗死了,巴林汗也死了,赫拉尔的兄长巴合亲手杀掉了他们,献给帝国,难道你从里海那边被送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成群结队南下的羊群和奴隶吗?
巴合也不会做大汗,他想要建功立业,去了南方,参加对莫卧儿帝国的战争,加入我大哥的军队。或许未来有一个民族叫哈萨克,但绝对不会有一个国家叫哈萨克汗国了,几百年后的这里,也许人们提及这片草原名字的时候,才想起原来古代还有一个叫哈萨克的汗国呀。”
既然不存在哈萨克汗国了,也就不用存在一个傀儡大汗。如此来说,赫拉尔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了,而李君威愿意留下他的性命,那是真的有所图了,巴赫德尔意识到,真的是因为自己。
巴赫德尔盘腿坐在地上,选择认真讨论这件事,他问道:“殿下,您对我有什么要求,又希望苏丹陛下做什么呢,您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使者,而且是奴隶出身的使者。”
李君威说道:“我希望你可以代表我去伊斯坦布尔一趟,见到苏丹,告知他我的诚意,你告诉他,我不希望因为帝国和哈萨克的战争影响了两国之间友好的贸易关系........。”
“这不可能,苏丹陛下坚定的认为,他对世界上所有的天方教徒都负有责任,因为他是臻主在人间的投影,要照顾好同教的兄弟。”巴赫德尔说道。
李君威摇摇头:“不,你错了,他是那什么什么的投影,但更是奥斯曼一国的君王,对一个君王来说,最重要的是政治,信仰只是点缀和借口!
实话告诉你,我父亲的成功就浸透了天方教徒的鲜血,他曾经一次战争灭掉了七个苏丹国,帝国才拥有了马来半岛上富饶的行省和城市。而在南洋,被帝国或帝国臣民毁灭的苏丹国或许有几十个,或许上百个,苏丹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或许你认为我在吹牛,但你要知道莫卧儿帝国与我们也正在进行战争,我的兄长征服了河中之地所有拥有天方教信仰的民族,这些苏丹也知道,但在埃及和伊拉克,我们的贸易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苏丹在天方教世界拥有如此广泛的威望,并非因为他是臻主在人间的投影,而是因为他是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如果奥斯曼帝国没了,哪怕只是衰落,他的地位也就失去了,苏丹陛下明白这一点。”李君威见巴赫德尔沉思不语,又补充说道。
巴赫德尔无法拒绝,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不知世间大事,而是问道:“那我做什么?”
“奥斯曼才是苏丹的根本,而在维护甚至扩张奥斯曼利益的问题上,我们与苏丹有着广泛的利益,比如对俄罗斯人的战争。我知道,因为乌克兰地区的归属问题,奥斯曼与俄罗斯进行着全面的战争,而我们与俄罗斯也处于战争状态,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做盟友。”李君威直言相告。
巴赫德尔明白了,苏丹对于哈萨克来说,只有同教的情意,但在共同对付俄罗斯的问题上,却是涉及苏丹的切身利益,或许他会痛恨帝国,但绝对不会拒绝帝国递来的橄榄枝。
“如果您愿意因为我的工作而赦免赫拉尔王子的话,那么我愿意为您出使伊斯坦布尔。”巴赫德尔起身,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李君威示意他起来:“多谢了,那么我们现在去做两件事,第一是解决赫拉尔王子,第二则是给苏丹陛下准备一点像样的礼物。”
巴赫德尔起来,小心问道:“解决,您准备如何解决王子?”
李君威笑了:“只是解决王子这个称呼,哈萨克汗国已经不存在了,他也就不能做你口中的王子,我听人说过,虽然头克汗是他的父亲,但更多时候,赫拉尔都是在您的身边长大的,而现在,为了他的性命,您选择奉献自己,这已经超出了我对忠诚的认知,我想,您对他的感情未必只是仆人对主子的忠诚吧。
而且,赫拉尔还说,他很尊重你。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巴赫德尔问。
李君威直接说道:“赫拉尔应该拜你为义父,不然他就对不起您对他的付出,从赫拉尔成为你的儿子起,头克汗那边他也就该放下了,这对他在伊犁的生活也很有意义。”
李君威没有给巴赫德尔拒绝的机会,直接带他来到一座大帐篷前,掀开之后,里面还有几辆大车,而这是巴赫德尔熟悉的,大车里装的是赫拉尔的书籍和作品,即便在人生的危机关头,他也不想放弃这些东西,而赫拉尔正在里面写写画画,李君威没有进去,而是在帐篷外等待。
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巴赫德尔出来,眼睛红红的,对李君威说道:“尊贵的殿下,赫拉尔已经放下了仇恨,希望后半生专注于艺术,他只希望得到一张安静的书桌,无论是在伊犁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
“那就先在伊犁吧,我的温泉别院就很安静。”李君威说道。
二人骑马出了营地,来到了另一处地方,这里是一处工地,正在修筑占地规模巨大的建筑,石头和木材满地都是,而在工地中央,围绕一处石头砌筑飘荡着各色丝带的塔,几个黄帽僧人正在举办仪式,而在他们周围跪了一大群的男男女女,或衣着华丽,或军官服饰,显然身份都是尊贵的。
“那位口诵佛号的上师是帝国的章嘉呼图克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而这群信徒大部分是土尔扈特人,最前面的两位贵妇一位是阿玉奇汗的妻子,一位是他的嫂子,而她们中间那只年轻的鹰则是阿玉奇大汗的一个儿子,他们去年从汗国穿越哈萨克的土地,前往藏地熬茶,类似于天方教徒的朝觐,在归来的路上与我们相遇。
我计划通过章嘉呼图克图的宗教力量说服土尔扈特阿玉奇大汗退出俄罗斯人与奥斯曼的战争,不再当沙皇的鹰犬走狗。”李君威骑在马上,对巴赫德尔介绍道。
巴赫德尔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苏丹陛下肯定会很满意的。”
对于土尔扈特部,巴赫德尔是了解的,他们原本处于天山北路,因为卫拉特联盟内部斗争,在五十年前迁移去了南俄地区,大体位置在乌拉河与伏尔加河下游位置,横跨两条河流,且连续有几任雄主诞生,到了阿玉奇汗这一代,不仅完全整合了土尔扈特部,而且连一些投奔来的卫拉特其他部,比如杜尔伯特部也全然吞并,已经是拥有八万帐的大势力,长期以来,哈萨克也受其威胁。
而土尔扈特部早就臣服了沙皇俄国,当然,只是表面上,但也经常参与沙皇的对外战争,俄罗斯对瑞典、波兰和奥斯曼作战,土尔扈特都会出兵,还负责弹压南俄一系列的天方教民族,比如鞑靼部落、巴什基尔人、诺盖人等等。
而对于奥斯曼来说,土尔扈特汗国最大的威胁并不在于其派遣三五千兵马参与俄罗斯的军队,而在于他们对奥斯曼帝国第一马弁克里米亚汗国的牵制。
克里米亚汗国位于黑海北部,是黑海北岸天方教势力的保护者,臣服于奥斯曼苏丹,其最愿意干的就是派兵去东欧各地捕捉奴隶贩卖,在黑奴贸易盛起之前,克里米亚汗国拥有最多的奴隶商人,而帝国也没少从他们手里购买东欧女奴。
克里米亚汗国很强大,俄罗斯人也无法消灭他们,而他们却对土尔扈特汗国束手无策,毕竟土尔扈特是马背上的民族,在广袤的南俄大平原拥有天然的优势。所以在俄奥战争中,土尔扈特对克里米亚汗国的牵制就成了重要的砝码,如果能解决这一问题,奥斯曼帝国无疑会增强极大实力。
更重要的是,如果李君威真的能说服土尔扈特汗国退出战争,就有可能说服土尔扈特改旗易帜加入反俄同盟,但是一切都建立在李君威能成功的基础上,但巴赫德尔并不确定他能做到。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李君威问。
巴赫德尔说:“如您所说,对于君主来说,政治是根本,信仰只是点缀,我想对阿玉奇大汗也是如此吧。”
李君威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说服人的技巧有很多,章嘉呼图克图的出面只是怀柔政策的开始,而我手下有几万能打能杀的军队,我想燧发枪和马刀的说服力更强一些,当然,最强的还是我父亲创立的帝国,阿玉奇应该清楚,帝国会是比俄罗斯更可靠的大树。”
巴赫德尔瞬间明白了,土尔扈特之所以投靠俄罗斯人,是因为他们身处天方教的包围之中,东面是哈萨克,北面是诺盖人和巴什基尔人,西面则是强大的克里米亚鞑靼人,除非改变信仰,融入其中,否则只能跟天方教的敌人联手,在过去,能在这片土地平衡天方教的是沙皇俄国,现在帝国也登上棋盘,成了棋手,这枚重要的棋子也要选择更远大的前程。
章四零五 目标
“啊,陈平你终于来了,坐,坐下,尝一尝哈萨克美食。”李君威看着陈平走进了自己的帐篷,笑呵呵招待他,一边给他分食物一边介绍:“这是烤鹅,厨子用酱料抹遍了鹅的全身,然后放在烤炉里烤七分熟,把鹅的屁股割下来,再把泡好的各式米、豆塞进去,把屁股缝起来,再烤熟,哈哈就是美味的烤鹅了,你看,一刀切下来,鹅肉和米成块,非常好吃。”
说着,李君威已经给陈平盛了一盘,又放上几块切片烤肠,说道:“这也挺好吃的,爹说,在山东冬季有很多人灌肠,把肉打成肉酱和香料一起灌进去,但是哈萨克的和咱们的完全不同,他们灌的是马肠子,我是看着他们弄的,你都不知道,马肋排之间的肉直接成条的切下,然后肥肉和瘦肉各一条,直接往肠子里塞,酱料也挺好吃的。
还有炖羊头,我的最爱,只有一个了,我就不分给你了,你吃其他的吧。”
陈平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见李君威如此招待,也不好发作,又想问罪的事太大了,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再说,于是简单吃了两口,说道:“殿下,卑职不是来吃饭的,是哈萨克部众的事,全都清点完了,按照您的要求,男丁已经陆续南下送往撒马尔罕,而女人和孩子还是按照原来的家庭单位统计,算起来一共十一万帐。
如何处置这十一万帐,您有个说法没?”
李君威吃着羊头,点点头:“当然,我早就想好了。”
“您是怎么想的?”陈平小心问道。
李君威说:“拿出一万五千帐赏给怯薛和禁卫的将士.........。”
“等等,殿下,禁卫的士兵都是来自内地,他们的任务是保卫您的安全,这些人隶属陆军和陆战队,是不能分人口的。”陈平说道。
“我知道,按照功劳分给他们,只是整理统计出一个份额来,然后让怯薛们把这些牧户买下来,有钱直接买,没钱扣军饷,再把钱分给禁卫,也就是了。”李君威说。
陈平点点头,这样虽然粗鲁些,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李君威继续说道:“再拿一万五千帐赏赐给九姓奴部,这些人也没少出力,有了家眷财产也就有了根,你就能把他们编到定边将军府下的绥靖区了。
拿两万帐去西极和大宛城,给陆军那边分配,原本大营农垦团的人是,到了西极发媳妇,现在好了,连媳妇带丈母娘和儿子全发了,不许他们只要媳妇不要丈母娘和小孩,娘的还有那许多牛羊牲口呢。
再有就是,两万帐赏给随你来的藩兵,他们也是此战的主力。”李君威一边吃着,一边信口说着。
陈平说道:“殿下,藩兵也有内藩和外藩,内藩兵不能买.......呵呵,明白了,内藩兵要么娶了回家当媳妇,要么卖给外藩换赏钱,明白了,明白了。”
李君威赞了一句:“你不笨嘛,举一反二,哈哈。”
“那剩下的呢?”陈平又问。
李君威扔下羊头,擦了擦手,说道:“剩下的就安顿在哈萨克草原,不分了,等理藩院派人来接收。”
“理藩院派人?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陈平恍惚间好像被人踹到了脑袋一脚,这又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李君威说:“这是我计划的,刚给皇兄上了奏章,还没确定呢,我想好了,让理藩院从各大绥靖区往西面迁移人口,蒙古、喀尔喀、准噶尔、女真、满洲,啥都行,这哈萨克大草原广袤无边,河中之地肥沃富庶的,打都打下来了,没有人占那不是可惜么,送人来,先送一百个扎萨克来再说!”
“什么,一百个扎萨克!”陈平惊的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了,一百了扎萨克那就是十五万帐,七八十万人,各大绥靖区都要伤筋动骨。
“皇上答应的?”陈平小心问道。
李君威摆摆手:“没有,我自己想的。”
“什么,哎哟我的裕王爷,您可别瞎想呀,七八十万人,都是一个小国家了,您怎么张口就来?”陈平嘟囔道。
李君威却是怒了:“别在这里跟我抱怨,老子地盘打下了,牛羊牲口甚至媳妇都给他们备下来,这还不来?吃现成的都嫌困难的人,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这也太多了,别说理藩院,皇上那边都不会许。”陈平为难说道,别说办了,这嘴他都不想向朝廷张。
李君威:“多,我不嫌弃人多,越多越好,今年,最迟明年老子还要打老毛子呢,翻过乌拉尔山,越过乌拉尔河,直接插毛子心脏莫斯科,看看那个什么索菲亚公主到底漂亮不漂亮!”
“打俄罗斯,怎么又扯上这个了?”陈平这下彻底坐不住了,裕王怎么一会一个主意,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
李君威双手抱胸,躺在了床上,看着陈平:“你来找我不就是想兴师问罪么,问问我为啥把章嘉呼图克图请到阿斯塔纳,又要问我招待土尔扈特部的熬茶使团干什么,最重要的就是问我,这段时间躲着不见你,在干什么,对吧?”
“这.......卑职是担心殿下安危,也怕您惹出祸事来。”李君威把话说开了,陈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君威立刻说道:“行了,别来那一套,我多大了,你还跟看孩子似的,我告诉你,我忙活这些日子就为了一件事,打俄罗斯。
哈哈,把老毛子揍一顿,我得捏着沙皇的耳朵,让他签署命令,把乌拉尔山以东的全部土地都割让给帝国,我还得好好抢他们一顿!”
“殿下,你这是当真了?”陈平这才意识到,李君威根本不是胡思乱想,而是真的准备这么干了,陈平继续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李君威说:“咱们先把人带哈萨克来,手里有兵有枪,什么事儿做不到,陈平,你这个人吧就一个坏处,做事畏首畏尾,既想着开疆拓土,还想着限制藩臣,既想着开发地方,还不想让异族做大,所以整天就念叨着怎么弄更多的汉人到西疆来,费那劲干嘛,先打下来再说,有几百年的时间移民开发呢,等什么时候中原江南的人多到活不下来了,他们自然就愿意迁移边疆了,短了五十年,多了一百年的事。”
“可是您也没跟我商量.......。”
“我和你商量着着吗,你和皇上都是爹交出来的,一个德性.......啊,那个都是一样的秉性,做事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只占便宜不吃亏。跟着大哥混了这段时日,我算是想明白了,哪里那么麻烦,咱手底下那么多的游牧民族,怎么就不能当一把成吉思汗?
铁木真那群只会弯弓射大雕的蛮子都能横扫这片大陆,咱为啥不能,带上几万骑兵,装配长枪短炮,走哪里打哪里,到哪里抢哪里,先打了再说,征服了再谈建设和开发。
虽说蒙古人在大陆上建立的几个政权都土崩瓦解了,天山以西几乎全部的突厥化和天方教化,可蛮子能和咱们比么,咱们先用蛮子的办法打下了天下,再用咱们汉人的办法开发和治理天下,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
蛮子有什么,除了杀就是杀,咱们不一样,两千多年的文明呢,都是别人融入咱,什么时候咱融入他们过,谁同化谁呀。”李君威发着牢骚,陈平一开始觉得脸上没光,但转念一想,这好像不是冲自己,而是冲帝国的扩张政策,言语之中是对太上皇和皇帝的不满,可眼前这小子是太上皇的儿子,皇上的弟弟,人家皇室的事,自己管得着么?
“裕王爷,咱不说这些,您消消气,坐下。”陈平安抚着李君威,他已经认命了,吵架是吵不过眼前这位爷的,以势压人还不知道谁压谁呢,要说讲道理,遇到这种满脑袋歪理的人也是没有,到了最后他再拿出一张‘你大爷的’类似的密旨之类的,自己还不是碰钉子?
现在的陈平心里就一个想法,把李君威的计划套出来,然后密奏皇帝,谁是谁非,成与不成,让申京的皇帝去决断去。
李君威道:“我不是生气,我是觉得做大事不能畏首畏尾,也别想着一劳永逸.......。”
“是是是,王爷霸气。您跟我说说,您准备怎么打俄罗斯,像您刚才说的,先把一百个扎萨克迁徙过来,然后学习当年的蒙古人,一路滚滚迁移打进莫斯科?”陈平循循善诱的问道。
李君威说:“切,我有那么傻么,和那群老毛子硬碰硬,没意思,是赔本的买卖。我早就预做了准备,咱们先把土尔扈特部争取过来,他们与咱们各方面都相近,有了他们,在西面就有一个盟友。
然后联络奥斯曼帝国的苏丹,他们正和俄罗斯打的那叫一个热闹呢,联络上了之后,让他们去扛去打,咱们抓住空子派骑兵横扫俄罗斯腹心,抢一通大的。毛子肯定不敢和两个大国打仗,但是奥斯曼是腹心之患,双方斗的不可开交,只能和咱们和谈,到时候把西伯利亚全要过来........。”
不管这个计划有没有可行性,也不管李君威说的那些是真是假,陈平心里算是长出一口气,心道这个无法无天的裕王殿下还是有那么一丝理性的,刚才他嚷嚷那一大堆的时候,陈平还以为这家伙要占领俄罗斯,平了欧洲,完成当年成吉思汗都没完成的伟业呢,现在看来,他的目标还是西伯利亚,顶多有劫掠俄罗斯的想法,至少这些还不出格,而且手段也颇倾向于合纵连横的结盟,而不是硬碰硬的大决战,那这一切就不是不可商议的了。
陈平还在思量,李君威一句话就把他瘾头挑起来:“陈平,你一直不想想着河中之地么,这次完事,咱们连河中之地也拿过来,到时候给你弄一个河中绥靖区之类东西,怎么样?”
“河中之地?”
“是啊,你看,哈萨克算是拿下了,一下就给了大哥十万男丁,他要是再打不过莫卧儿人,也就不用混了,等他战胜了莫卧儿帝国,为了统治次大陆的地盘,就得把人马迁移过去,到时候我会让他把河中之地的那些乌兹别克人、土库曼人等等等,连人带牲口的全迁移到次大陆去,河中之地空出来的,谁去占呀,你不说服皇兄把人口迁来,那里可就空着了,信不信波斯人直接出手抢了?”李君威眨着眼睛,诱导说道。
陈平点点头,这倒是一个现实的问题,陈平说道:“王爷,说实话,一举迁徙来一百个扎萨克,着实不容易,朝廷就算同意,底下的人未必愿意。”
李君威撇撇嘴:“陈平将军呀,你怎么知道底下人不愿意?陈平,说白了,你是一个汉人,你自幼生长在宫廷,成年将帅边疆,在你骨子里,河中之地再好,也不如中原江南好,可是底下的人未必一个心思。
别的不说,就拿脚下这片哈萨克大草原来说,你可以去问问你麾下各部,问问来自不同旗佐扎萨克的怯薛军官们,是这里好还是家乡好?我告诉你,怯薛营那些人,除非他们的兄弟死了,他有机会回去继承爵位和领民,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回去的,这样的人在各扎萨克有很多,为什么不能调遣来,你只需要调遣来男人,而哈萨克各帐缺少的就是男人。”
“您的意思是,让我支持您的计划?”陈平认真问道。
李君威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自以为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有没有人愿意迁移,什么人愿意迁移,最好调查调查,多问一问,而不是你以为什么就是什么,就连你这个身处边疆的定边将军都不了解底下人的意图,申京的皇兄就更不知道了,你若是跟他说,没有人愿意迁移,他肯定以为你说的对,因为你久居边疆呀,可其实你说的未必也对。”
章四零六 兴大案
陈平不具备劝阻裕王的能力,他甚至认为除了太上皇谁也做不到这一点,皇帝在今年初的密旨之中让他做的是服从配合裕王,且注意裕王的一切动向,一切行动,相机处置。
这个相机处置就很有意思了,陈平最大的能力也就是给裕王拖后腿了,顶多就是按住定边将军府的兵不动,但这有什么意义呢,因为裕王已经不是刚来西疆时的裕王了,他带来的禁卫还是那些禁卫,但怯薛已经不是怯薛了。
原本的怯薛营只有三千正兵,还有他们的扈从们,加起来上万人,可如今这些人都成为了小领主或者军官,负责管理九姓奴部和部分哈萨克部落,而如果陈平真的拖后腿,李君威只需要把南迁的哈萨克男人留下,返回自己的家庭,把他们交给怯薛指挥,就可以立刻武装起一支规模巨大的骑兵来,定边将军府那些兵马有也只是锦上添花,没了也非釜底抽薪,而皇帝根本不会明旨来控制裕王,陈平感觉肯定是太上皇做了什么,而他却更担心,假设皇帝发了明旨来,裕王不从又该怎么办?
与其冒那样的危险,还不如不发明旨,这其实也是李君华此时的想法。
陈平忙着调查麾下各扎萨克的骑兵,尤其是从漠南漠北和关外调遣来的援军对迁移的看法时候,在远远的申京,皇帝李君华在御书房召开了政务会议。
但凡在申京的内阁阁臣全都到了,十几个人相互看看,脸色都不好看,在过去的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三番五次的被召见来,或单独或集体,议题只有一个,移民。
皇帝要向西疆移民,移汉地之民,而且要大量的,今年就定了五万的目标,要内阁解决,而内阁却没法解决。然而今天,帝国十七年的五月,气温已经很高了,阁臣们陆陆续续进了燥热的御书房,有些人忍不住擦汗。
“怎么,你很热?”皇帝看向一位擦汗的阁臣,问道。
“微臣不敢。”
李君华说:“朕也很热,可是朕还觉得不够热。”
诸臣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都选择低下头,李君华对身边的侍从官说道:“念一念裕王最近来的那一封份奏章。”
侍从官拿起奏章,念到:“伏乞圣天子移民西疆章,圣天子........。”
“念中间那一段,朕标红了的。”李君华打断了侍从官,说道。
侍从官看了一眼:“这........似有不妥之处。”
“朕让你念的有何不妥,裕王何等样人,诸臣工谁人不知,念!”李君华说道。
“........新辟哈萨克之疆土,系万里之草原,丰饶广袤,天下所仅有,此乃兴国之地也,然土著凶蛮,笃信邪教,不听圣训不念恩德,姑念上天好生之德,迁移而非屠戮。如此丰美草原,若无我族经营,他日必为异族所侵,须汉地之民,华夏百姓移此,方可为王化之地也.......。”侍从官停顿下来。
“继续念!”皇帝喝令道。
侍从官只得继续念起来:“父皇经营三十载,方光复我中华故土,乾坤独掌却从未以天下为家,李氏称帝,国为帝国,却非家天下也,内阁臣工名为陛下之臣,实为百姓服务,却以天下为李氏天下,浑浑噩噩者多,贪安耍奸者众,若内阁及各省管移民之事,唯拖延不成尔,难成大事,内阁十八臣之心,不及臣弟一人之用心也。
臣弟一心挂念移民实边之事,心中翻腾,时常燥热难耐,西疆不过春分,却时常汗流浃背,且赋诗一首,以娱皇兄.......。”
“这诗是裕王写给朕的,今日拿出来,你们也听一听,听听哈萨克草原是个什么模样,别人云亦云,总是搪塞朕!”李君华说道,又对侍从官吩咐:“念,大声念,有感情的朗读!”
侍从官清了清嗓子,念了出来:“西疆四月夏日始,大便须得十张纸,九张齐齐去擦汗,只留一张来擦屎。”
这粗鄙之言被宣之于口,内阁臣工更是觉得燥热难耐,纷纷用袖子擦汗,这哪里是诗啊,这是对内阁臣子托词的反驳,因为皇帝提出移民的时候,大家都以西疆苦寒,百姓不愿意前往搪塞,如今裕王在西疆擦腚,十张纸都要有九张擦汗,足可以证明那个说辞是错的。
更不要说,裕王在奏章之中已经直接挑明了内阁在这件事上不会用心,都是些浑浑噩噩,贪乐耍奸的人。
“首相,要不要给你九张纸擦擦汗?”李君华问向何文瑞。
何文瑞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微臣不热。”
“既不热,那就说说,内阁这些时日动员了多少移民西去?”李君华问。
何文瑞说:“中原四省和江南诸省的单子到了,其余省份尚未汇报,其中自愿前往的良民四百余口,犯民一千四百多........。”
何文瑞越说越是心虚,声音渐渐小了,但却不曾想,皇帝抚掌大悦,直夸内阁这些时日没白忙活,但下一句却是让内阁臣僚全都傻了眼:“等其余各省报上来,估摸也有三四千人吧,如此加上安全局找到的人,凑足五万是绰绰有余呀。”
“安全局,他们从哪里招来的人?”何文瑞诧异,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李君华对侍从官说:“把裴元器找来,让他向内阁汇报。”
不多时,裴元器夹着一个文件进来,在得到皇帝的许可之后,打开之后,高声念道:“云南朱三太子案,云南流人许可道,妄称朱明后裔,自命朱三太子,于帝国十三年起于昆明、宣威一带蒙骗百姓聚拢奸佞,有悖逆之事,帝国十六年底,云南治安厅会同西南战区陆军一部,破其巢穴,擒得许可道本人及附逆骨干四百余,许可道及麾下三臣四将以叛逆之罪处死,其余人等,流放西疆。
河南白莲教案,河南僧人归一,谎称弥勒降世,蒙蔽乡民,自帝国七年起流窜于黄河两岸,传播白莲逆教,祸乱晋冀鲁豫四省,信徒多时有三十余万,自帝国十五年起,陛下派遣专员处置,剿灭白莲教,归一及其属下逆渠一百五十人全部成擒,另有屡教不改教徒两千余,入教期间多发奸辱、欺诈、殴斗等劣迹,论罪,归一等十七人处死,其余两千五百七十人流放西疆,分属各扎萨克,不得聚集。
天津黑虎帮案,天津人高飞虎,幼年从军,历侍明、顺、清三朝,光复时还家,流窜于通州天津之间,聚拢奸恶之徒,行不法之事,占据通州火车站,垄断装卸货物及物流车马,为祸已有四年,勾连京津高官,横行乡里,建立帮会,名为黑虎,手下十狼、三十犬,多有命案在身,爪牙多达千人,帝国十七年二月一网打尽,帮中凡犯有杀人、纵火、致人重伤、奸污等重案者合计七百三十有奇,全部发配西疆。
金陵教案,金陵有洋夷传播基督学说,迷惑众生,非法传教,信徒多高官、议员、富商,拒不更改,更有甚者,游说朝廷立基督为国教,实难教养,一应教士信徒合计三百四十人,发西疆待用。
济州港口失火案,自倭国内乱来,常有倭人渡海避难,申京对倭国戒严,不得能入,多有倭人入济州,官员渎职,包庇倭人,十余年来,倭人竟结社成镇,云集三万余,为抗申京专员调查纵火焚济州港,涉案倭人一百四十余,计家属七百三,论死者外,悉发西疆,非法入境倭人,不许聚集结社,打乱之后,分送关外、南洋与西疆。
........。”
裴元器念个不停,都是海内各省所出的大案逆案,除了这些,还有豫楚丐帮案、湘西土司造反、四川茶盐走私大案,林林总总竟然有四十多件,这些案子多是团伙作案,有组织犯罪、造反、邪教、地下社团为主。
这些案子少的有几十人,多的有几千人参与,最后处理结果都是首恶处死,胁从流放,而念完这些大案,裴元器还宣布了皇帝旨意,自帝国十七年起,中原、西北及长江沿岸所有省份,但犯重罪,处刑十年以上者,一律流放西疆,听到最后,众人更是骇然,因为三天前,皇帝还严厉通令天下,严打不法之徒,恶行者,从严从重处置,显然,移民西疆不仅仅是五万人的指标了。
“元器,喝茶。”待裴元器念完了,李君华递给他一杯凉茶。
裴元器一口喝下,说道:“诸位大人,因为大部分案子都没有涉及国家安全和皇室,所有安全局不便出手,好在各地军政单位已经把该抓的人抓了,请你们内阁派专员去各地,把人提调上来吧。”
李君华起身,拿出指挥棒,点了点挂在墙壁上的地图:“西南犯人向重庆集结,两湖去襄阳,江浙去金陵,中原省份沿运河下,去杭州,西北省份发长安,如此大部分从长江水路或上或下,入汉江,再进长安,八月之前集结完毕,十一月前抵达伊犁,内阁拿出一个计划来,把这五万人送过去。陆军和海军都会配合你们的,找人你们不行,送人再不行的话,日后这种事全都由陆军来办了。”
何文瑞又擦了擦汗:“微臣立刻着人去办。”
“首辅次辅留下,其余人去吧。”李君华吩咐完,最后说道。
一干阁臣如蒙大赦,纷纷退下,何文瑞和李北极更是坐立难安了,李君华让人给他们搬来凳子,一人给了一碗酸梅汤之后说道:“这事过去了,但是还没完,日后移民的事专门要有人来办,刚才我也就让人念了念奏章,没让人念老三写的信,他信里说的更难听,有一句话他说的对,他和将士在前面打下了疆土,若咱们连现成的都吃不进嘴里,那就真没用了。”
“皇上教训的极是,极是。”何文瑞连连应下。
李君华摆摆手:“罢了,不提了,好好做就是了。留下你们是告诉你们,这个夏秋朕北巡京津和草原,估摸下雪才回来,申京的政务就仰仗你们了,有几个大事咱们先议定一下。”
“皇上要北巡,什么时候定的,微臣怎么不知道?”
李君华说:“太上皇昨日定的。”
“这.......。”李北极一时语塞,因为太上皇已经很久没有涉及政务了。
李君华解释道:“移民不仅要移汉地之民,还要移民边疆游牧之民,理藩院下属的各绥靖区和你们一样,都说困难,阳奉阴违的拖延,朕要亲自北上督促一番,汉地今年移五万,加上陆军两万农垦团也就七万,朕给理藩院定下的是五万户,他们可是要赶车牵牛去西疆,最好在秋季抵达,太晚了也不行,所以朕得亲自去盯着。”
“派一使者去也就是了,理藩院还敢有违皇命不成?”何文瑞说道。
李君华道:“我不去,太上皇就要去,这一次老三是准备大干一场了,父皇也认真了,到目前为止,老三一步也没走错过,全是功劳,在父皇那里,我一句不是说不出来,好好配合就是我的这个皇帝的本分了。”
“那是不得不去了。”何文瑞低下头,心道早知道太上皇挂心了,自己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呀。
李君华继续说道:“第一个还是西疆事,一是资金,无论是汉地移民还是理藩院移民,都需要资金,主要是汉地五万移民,人数着实不少,如何筹措,要心中有数。另外就是内阁外交部和理藩院要组一个使团去西疆,配合老三的工作。
他所谋不小,要与诸国打交道,通译、文书都要给他准备,通联各国,订立条约的,尤其要谨慎,老三做事从来不拘小节,一旦错了,那就是有损国威。”
李君华在那里说着,二人心中记录,都是些正在做的国事,且都不是小事,皇帝要么表明自己的态度,要么要内阁拿出计划来。
章四零七 大美西疆
“自帝国十五年起,西宁绥靖区来投藏人七百四十余帐,可迁西疆。自帝国十二年至帝国十五年,黑龙江绥靖区在齐齐哈尔、宁古塔两区及永宁省协助下,围困俄罗斯雅库次克城,于帝国十五年九月破城,两年内收拢、编列雅库特、野人女真各部四千六百余户,业已内附黑龙江与齐齐哈尔两地,可徙哈萨克。
帝国十五年七月,高丽绥靖区一书生,名为李成旭,妖言惑众,蛊惑鲜民作乱,帝国十七年二月平定,抓捕叛逆六百七十三人,原定发西伯利亚,转配西疆。
燕北绥靖区于帝国十六年围剿马贼土匪,计一千三百有奇,入官奴旗佐,可流放西疆赎罪。西伯利亚绥靖区布里亚特左部三等国公卡马拉,截杀商旅,袭扰他部,西伯利亚绥靖区派兵清剿,卡马拉及其三子受死,幼子古拉特投降,袭爵一等台吉,余部合计两千三百余帐,尽编内藩,可徙西疆........。”
李君华抵达北京之后,理藩院总裁裴成义被召到御前,奏报西迁牧户之事,西疆新辟之地概为理藩院管辖,移民实边也是理藩院多年事务,所以理藩院比内阁那边要尽心的多,但一桩桩一件件的汇报出来,也都是剿匪、平叛和新附三大来源,说白了,各绥靖区把自己手底下边边角角的划拉划拉,凑在一起让其西迁,都是不愿意动其根本,但即便如此,零零散散的汇总起来,也有九千四百多帐外加三千多男丁,比之内阁已经很是突出了。、
“如此说来,各绥靖区都是不愿意动本部旗佐,对吧。”李君华问道。
裴成义出身军旅,为人很直率,再加上自己儿子是皇帝宠臣,来时已经被儿子提醒,别耍那些弯弯绕,要不皇帝又要把裕王那充满味道的诗文拿出来读了,而裴成义或许也想用这种简单直接拒绝皇帝。
“是,皇上,大家都不太想动,少一个扎萨克,就要少一个扎萨克的官职,大大小小八十多个官职,内藩官差都不想去西疆,而外藩的就更不想动了,在漠南漠北享受安宁,去了西疆还要打仗。”裴成义很直接的说道。
“哼,你倒是实诚,把他们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左不过是太平日子过够了,不想去过苦日子了吧。”李君华冷冷问道,见裴成义脸色难看,李君华说:“朕问你,你问询到那个阶层了?”
“什么哪个阶层?”裴成义不解。
李君华道:“你只是问了问理藩院还是问到了各绥靖区?亦或者能问到扎萨克、协领、参领、佐领?”
“这.......微臣问询了理藩院的诸同僚,又与所有的绥靖将军通联,才.........。”裴成义说道。
李君华不等他说完,立刻摇头:“那你的说辞不具备任何的参考意义。”
说罢,他叹息一声,对一旁的裴元器说道:“元器呀,真的让老三说了,每个高官都喜欢站在自己的高度自说自话,根本不知道下面的实际情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呀,这话是真理。”
裴元器连声说:“是,裕王西行,常在民间,知晓疾苦知晓民情,也是有的。”
裴成义偷偷看向儿子,想问问皇帝这是满意呀还是不满意,若说满意吧,一句不具备参考意义他心里打鼓,若说不满意,怎么皇帝一点问责的意思都没有呢。
“把陈平从哈萨克发来的公文给你爹看一看。”李君华对裴元器说道,然后起身说:“朕去昌平两日,裴总裁,你看过之后,再定章程吧,元器,你留在这里帮你父亲吧。”
李君华说罢,退入了内间换衣服去了,裴成义见儿子拿来厚厚的一沓子公文,问:“这是怎么回事呀,陈平在西疆他哪里知道这边的情形?”
“爹,你先看,看准了再说,哎呀,怎么说你才好,我写信给你,提醒了的,认真办,细致办,你倒是好,问了问几个绥靖将军和外藩贵爵就算了解了地方了,我算是服了,皇上都说要北上督促这件事了,你怎么还不上心呀。”裴元器安排侍卫准备去昌平的事宜,待送走了皇帝,说话方便,才是抱怨说道。
裴元器被儿子教训了,心里不服,道:“为父执掌理藩院多年,绥靖地方十几年,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还用问这问那,底下人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
“裕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高高在上,自以为是!”裴元器瞪着眼睛,直言不讳的指责。
裴成义长久没见儿子,却发现儿子越发有出息,也不愿意和他吵闹,索性坐下,认真看起陈平报来的公文了,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陈平一人所写,而是定边将军府下属一众书记官询问怯薛、定边军、援剿诸旅军官的恳谈纪略。
怯薛营是算是天子的蒙古禁卫,都是外藩贵酋的子嗣们组成,定边军则是定边将军府下辖的,从理藩院所有的绥靖区中抽调的经验丰富军官和士兵组成的主力军队,而援剿诸旅则是燕北、云中、黑龙江、吉林等绥靖区组织的西援骑兵旅,本绥靖区组建兵马,定边将军负责粮饷和指挥,一级绥靖区三千骑兵,二级绥靖区一千五到两千骑,恳谈纪略所涉及的单位,无一例外都属于内疆绥靖区,自征伐漠北之后,常年处于无战状态。
看下来,裴成义也就明白皇帝那句不具备参考意义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定边将军府提交的恳谈纪略,从绥靖副将到小小的骁骑校都有,而且是地位越低的军官,问的越细致。
而在恳谈纪略之中还提供了一个非常完善的表格,记录了哈萨克草原、河中之地和天山北路三地的大体气候环境,从四季时长、日照时间、降水多少、草地面积、现有的居民,记录的非常详细,而类似的表格理藩院也有,帝国的每个绥靖区每年都要提交一次。
裴成义简单对比忽然发现,西疆三地的气候条件比之内疆的很多绥靖区要好的多,并不是大家都说的‘苦寒之地’。
更惊人的是,最终汇总的结果与自己问询绥靖将军们的结果完全不同,大部分的中低层军官是愿意迁徙到西疆的,从区域上来说,黑龙江、西伯利亚、漠北区域、西宁等一大票的绥靖区愿意迁徙,在所有人提及的理由之中,西疆三地的生存环境比之内疆老家要好的多。这些人的老家才是真正的苦寒之地。
比如云中和燕北绥靖区的漠北区域,冬季温度可以到零下四十度,这是一种人马牛羊都冻死的温度,而西疆三地中,即便是最差的哈萨克草原,冬季温度与漠南差不多,最低只是到零下二十度左右。
不仅温度,西疆三地的畜牧状况也比许多地方要好的多,哈萨克大草原地广人稀,夏秋季节足够长,有比漠北关外更充足的时间储存牧草,河中之地和天山北路虽然草场不如漠北等地,但有一点是内疆很多地方所不能比的,甚至达到最富庶的云中绥靖区,那就是河中与天山北路是游牧与农耕文明的混居之地。
要知道,随着帝国统治了边疆区域,让农耕与游牧民族混居之后,双方都是得利的,农民可以方便低廉的从牧民那里获得肉食、畜力和牛羊粪便等肥料,而牧民可以从农民那里得到过冬的草料和精饲料,更低廉的获取手工制品,而在帝国的内疆的绥靖区中,大量地方完全是单一的游牧经济,无法做到互补,所以那些地方也就无法和西疆三地相媲美。
除了这些物质条件,西疆还有内疆各绥靖区所不具备的优势,最大的就是前程,这里有战争,有战争就有升迁和发财的机会,而且因为多是和游牧敌人作战,所以蒙古、女真等异族军官更适应,得到的机会也更多。因为在扩张,所以领民也在增多,获得领民,成为世袭领主的机会也就更大,而这些则是中层军官和外藩之中不具备继承权的贵酋子弟所需要的。
而在这恳谈纪略的最后,陈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把云中和燕北两大绥靖区的漠北部分独立出来,成立一个漠北绥靖区,然后把这个绥靖区约么八万帐的各族百姓全部迁移到西疆去。
当然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但陈平却很有把握,因为在所有的恳谈目标之中,漠北区域内的将士中中低层军官几乎全部同意去西疆。原因其实非常简单,漠北实在是太苦寒了,西北三地最差的地方也比漠北好,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漠北喀尔喀三部是帝国最后一次国战中的被征服者,他们一直处于底层,渴望获得晋身之阶,而那些被从各绥靖区调到漠北的那些军官们,虽然作威作福,但也受不了漠北的气候,同样是背井离乡,他们也喜欢环境相对好的区域。
与漠北一样情况的是黑龙江绥靖区北部,尤其是黑龙江北部所归附的野人女真部落,西伯利亚归附的布里亚特等,在这些人看来,西疆哪里是苦寒之地,相比他们那只能渔猎的老家,宜农宜牧的西疆简直就是花花世界人间乐土。
“这怎么能行,这些年一直都是花尽心思的往漠北移民,怎么能抽空漠北的牧民呢?”裴成义看到陈平写在最后的设想,脸色极为不悦。
裴元器坐在他对面,磨弄着指甲,随口问道:“移民漠北的目的是什么?”
“移民实边,保卫我帝国北疆!”裴成义毫不迟疑的说。
裴元器笑了:“爹,你可真糊涂,在漠北北面还有西伯利亚绥靖区,保卫北疆还用得着漠北的人吗?这几年他们除了平定本地叛乱匪贼,对付过俄罗斯人么?估摸你理藩院的那档案库里都未必找的到一起作战记录。
而且,俄罗斯人在西伯利亚已是守势,只剩下区区几个城寨还未投降,他们能侵略我北疆么。”
说到这里,裴元器走到父亲面前,低声说道:“知道裕王为什么在西疆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么,他可不是因为打下了哈萨克草原,要把那里的人换一遍,他的野心可大着呢,哈萨克只是开始,不是结束,他的目标是俄罗斯帝国,最基础的计划就是把西伯利亚从老毛子手里直接抢过来,到时候北疆彻底没了威胁,说不定西伯利亚的人都要往西疆迁移呢,移民实边,屯垦戍边,边在哪里,才往哪里移民,才在哪里屯垦!”
“你的意思是,皇上同意了陈平的建议?”裴成义问道。
裴元器摇摇头:“皇上没有表露他的决定,如果他同意了,或许就不会亲自来了,更何况我是您的儿子,他更不会对我表露了!但皇上确实被这一份恳谈纪略所打动了,毕竟上面全是一些渴望建功立业的军官,他们是积极上进的,但在理藩院和内疆绥靖区,只能看到迷失在浮华与安宁中的家伙,所以他很喜欢上面的结论是真的。
因此,皇上把这东西交给了你,帝国理藩院的总裁,由你去证明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用陈平那样的方式,而不是你那种给绥靖将军们发公文的那种方式,如果你用同样的方式不能这是假的,那么它就是真的。
但是从儿子的角度来说,您没有必要为了证明它是假的而去奔波。而是应该在您的权力范围内给出更切实可行的方案,只有这样,您才能继续担任理藩院的总裁,否则,会有一个更具有进取心的人取代你,去执行陈平那个简单粗暴的方案。”
“这个人会是你吗?”裴成义问道。
“不会,皇上讨厌重要的官员职位上有世袭的嫌疑,我是你的儿子,所以我永远不会成为理藩院的总裁。”裴元器非常肯定的说道。
“唉,看来混日子是混不下去了,沉寂多年的内疆也要被动一动了。”
章四零八 三件大事
当裴成义这个理藩院总裁认真起来的时候,可调动的资源远远超出陈平这个定边将军,裴成义以皇帝那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为信条,对理藩院下辖所有绥靖区进行大规模的调查,与陈平所提交的恳谈纪略进行对比,发现陈平所得出的结论大部分是正确的。
内疆绥靖区中,很多地方比西疆气候与生存环境恶劣,资源被外藩领主掌握,无论上升渠道还是生活物资都普遍不足,这些地方的年轻人普遍有西迁的意愿,但陈平那个尽移漠北之民的计划却被裴成义否决了。
漠北虽然苦寒,环境恶劣,也不再是边境线,可漠北通联着整个西伯利亚,因为对西伯利亚的毛皮贸易兴起了库伦等几个城市,还有科布多、乌里雅苏台等几个完备的屯垦区是不能放弃的,还包括被太上皇允诺世居漠北的扎萨克图汗一部,掌握漠北黄教的,被理藩院认可的呼图克图,哲布尊丹巴的几个黄教旗也不能动,裴成义把这些及提供周边服务的旗佐去掉之后,统计出约有四万五千户可迁移西疆。
关外绥靖区之中,不少内附的女真和西伯利亚族群也向往更良好温和的生存环境,只不过他们对西疆没有了解,无法决定是否迁移。
因此,裴成义仿照旧例,建立奏请皇帝,建立第二支异族亲卫,蒙古族裔的亲卫仿照成吉思汗时代,称之为怯薛,而以女真族裔为主的新亲卫军则冠之以巴图鲁营的称号,因为各外藩扎萨克有太多没有继承权又渴望建功立业当领主的年轻人,所以不仅建立巴图鲁营,还扩建了怯薛。
而这一次,扩建的怯薛和巴图鲁营就不再是自愿了,规定,外藩所有台吉以上贵人都必须派遣直系子弟参与二营,并且为其配属相应的扈从,最低的五等台吉也要派遣一名子弟和三名扈从入营,最高的亲王等级,则要为入营子弟配备二十名扈从,无论子弟还是扈从,都以忠勇善战且尚未婚配为佳,若有婚配,则需全家迁移西疆才可,而入营子弟自动失去对父亲爵位的继承权,而原本由其继承的部众则由其一起带走。
要知道,按照理藩院为外藩制定的继承法,只有正妻所生子才有继承爵位的资格,但也只有两个名额,一为袭爵,二为降等,其余正妻所出没有爵位,但可以继承财产,而部众也属于外藩贵酋的财产,因而也在继承之列。
因为这一政策,外藩之中又有两万五千骑加入到西疆作战序列之中,只不过这些次子、妾生、私生子很少有部落继承,随之迁移的不过有七千余帐。这也难怪,在贵酋死之前,理藩院不会强迫规定谁继承多少部众,所以在决定哪个儿子参加亲卫营之后,这些贵酋往往会给儿子们马匹、财产,精挑细选一些扈从作为补偿,把本族部众留在内疆。
但是不管怎么说,皇帝要求迁移五万帐牧民的计划已经超额完成了,只不过因为细致的调查和统计,而迁移的部落又分布在广袤的区域内,等最后一批启程的时候,已经是帝国十七年的九月了,好在理藩院多年往边地移民,经验丰富,采用的递次迁移的办法。
定边将军府下辖的关西等绥靖区与内疆的西迁部落一起行动,天山北路的部分内藩扎萨克和愿意迁移的外藩,主要是准噶尔部率先西进,进入哈萨克草原,把原有的草场牧地让出来给后批次抵达的内疆各部,而怯薛新营、巴图鲁营因为少有牛羊,行动速度较快,所以直接在落雪之前迁移到了哈萨克草原。
因为河中之地未定的缘故,所以大部分的西迁都要前往哈萨克和费尔干纳盆地两处,等待帝国十八年春季之后,去年抵达天山北路的部落继续西迁,而第二批次迁移的内疆扎萨克再进入天山北路。
按照裴成义的估算,帝国十七年雪落之前,会有四万帐和两万兵抵达哈萨克,帝国十八年的夏季完成大部分的迁移,而裴成义更是前往库伦,亲自监看漠北部落的迁移。
七月,哈萨克大草原。
李君威提出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帝国的皇帝和麾下内阁、理藩院两大行政机构忙的鸡飞狗跳,但这个家伙却无聊的在草原上打猎游玩,只有几个撒马尔罕送来的女子陪着他渡过‘九张用来擦汗,一张用来擦屎’的酷热夏季。
不光帝国内部在忙,西疆也在忙活,今年会有七万汉人和四万帐牧民来到西疆,各地都要倾其所有安置他们,为了保证工作到位,陈平跋涉于哈萨克各处调查牧场情况,常阿岱坐镇伊犁调整各地资源,乌力吉则是去了费尔干纳地区,每个人都恨不得有四只手,恨不得一个时辰当两个时辰来用。
李君威只关心三件事,但这三件事都不那么费事,第一件是兄长李君度的扩张计划,自从去年冬季攻占了喀布尔,开春进入了键陀罗盆地以来,李君度与莫卧儿帝国的战争已经全面爆发,莫卧儿军队把主力陈兵在拉合尔,号称五十万大军,实际也绝对不低于二十五万,只不过是去了北方的阿富汗山区,奥朗则布麾下骑兵的数量和质量都在下降,而这是一个致命的因素。
因为李君度完全没有和他决战的意思,其麾下部众驻于键陀罗盆地之中,建立了稳固的统治,而其麾下多是骑兵,就连步兵也是骑马的机动步兵,李君度不断派遣大队的骑兵沿着印度河南下进入富庶的印度河平原,抢掠粮食牲口和少量裕王需要的青壮奴隶回来,以战养战,长大自身的同时,削弱莫卧儿人的实力,面对这种战法,奥朗则布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麾下的步兵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
这样的战法对莫卧儿人来说是陌生的,但是帝国方面却是非常的熟悉,因为这就是当年满清用于打击朱明的办法,键陀罗盆地相当于满清占据的辽东,聚集于拉合尔的那支兵马与明朝京城的大军团有什么两样的,只不过,明朝与莫卧儿王朝是不同的,或者说,汉民族与次大陆的民族有着区别。
辽东与中原之间有着高大的燕山山脉,还有大明王朝构筑的长城防御体系,而中原大地上,即便是小小的县城也会构筑高大的城池,随着这些挡不住清军主力,但也让他们不能为所欲为,可对于次大陆来说却是完全另外一种状况,印度河平原与键陀罗盆地之间没有像样的防御工事,城池要么没有,要么小的可怜,大部分居民和财富都处于无防护或者低防护之中,李君度麾下的骑兵可以纵横驰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唯一制约骑兵的可能就是糟糕的气候,人马在湿热的地方折损不小,但对于李君度的军队来说,这些折损是可以介绍的,因为从四月份开始,源源不断的哈萨克男人骑乘瘦马,拿着一杆削了尖的木棍加入了他的麾下,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扩张着,这群人跟着原有的军队去印度河流域转一圈,就可以牵着几头牛,弄上一身的装备,驮着两个女人,赶着几大车粮食回来,极大的解放了李君度麾下主力的损耗,也锻炼了这些原本是奴隶的军队。
有了这些人,李君度更不愿意决战了,胜利的天平不断向他倾斜,而奥朗则布则不敢乱动拉合尔的主力,因为这支军队保护着旧都德里还有身后的恒河平原,一旦它动了,恒河平原和德里周边也是再无宁日。
李君威已经无法确定自己的兄长什么时候可以战胜奥朗则布,成为印度的皇帝,他知道自己必须对这件事有耐心,兄长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但不是事事处处都冒险。
而另外两件事则是对土尔扈特部与奥斯曼苏丹的联络,李君威派遣怯薛和禁卫组成的千人骑兵队护送章嘉呼图克图越过了乌拉尔河,前往土尔扈特部核心区域办法会,这一宗教外交行动得到了整个土尔扈特部的支持,章嘉呼图克图得到了最高等级的待遇,即便是莫斯科的沙皇对此进行了申饬,但土尔扈特的阿玉奇汗为了信仰坚定和无畏的拒绝了,正如他常挂在嘴边的明言,土尔扈特人除了佛,什么也不怕。
现在佛都到了土尔扈特,沙皇还算个屁。
但阿玉奇汗作为土尔扈特历史上最伟大的大汗,面对李君威提出的各项政治要求时,谨慎的选择了拖延,土尔扈特已经名义上向沙皇宣誓效忠,暂时不能归附帝国,也不能接受帝国的封爵,至于结盟联合,也只是秘密商议之中,阿玉奇汗没有选择拒绝,他的态度其实很简单,既然李君威一直宣称帝国十万铁骑会踏破乌拉尔山之阙,那么等十万铁骑出现在了乌拉尔河之畔,李君威的一切要求都会得到满足。
而李君威对此的回应很简单,明年夏天,帝国铁骑投鞭断乌拉尔河之流,与土尔扈特人会猎于莫斯科城下。
第三件事则是唯一打破李君威游玩计划的,因为他春季派遣到奥斯曼帝国的特使巴赫德尔回来了。
“尊贵的东方至尊,女真、蒙古、准噶尔等族的庇护着,创造了日不落帝国的主宰..........。”李君威身边的翻译朗诵着苏丹的亲笔信,听着这一系列的头衔,李君威都有些飘飘然了,但是最后半句话,他顿时觉得无趣了,那半句话是:“........的兄弟和使者。”
显然,一系列的高贵头衔是给予帝国皇帝的,而他只是那些头衔‘的兄弟和使者’。
“......的兄弟和使者,奥斯曼的苏丹向你致以最诚挚的问候。”翻译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君威喝着茶,说:“继续念呀。”
翻译晃了晃手里的羊皮书信,说道:“王爷,没有了,念完了。”
李君威放下茶杯:“什么就没有了,这就完了,这他妈的翻译出来不就是一句话,李君威,你好!是吧,是这个意思吧!”
翻译想了想,又细细看了看,这封信通篇超过了三百字,但至少有二百八十字是给帝国的皇帝陛下上头衔,然后对皇帝‘的兄弟和使者’李君威致以问候,正如裕王总结的那样,就一个意思:李君威,你好!
“是这个意思王爷,这苏丹也太混蛋了吧,您忙乎了四五个月,他就这么敷衍。”翻译骂咧咧的说道。
李君威拿过羊皮信纸,说道:“真就这么些内容,没有其他的了?”
巴赫德尔解释道:“是的,这是苏丹陛下亲手所书,在此之前,他与大维齐尔接待了小人一次,询问了哈萨克草原和河中之地发生的事情,以及帝国的一些情况和您的一些情况,小人都如实说了,然后就被安置在了馆舍之中,四天之后,这封信件交给了小人,让小人交到您的手里。”
李君威嘿嘿一笑,说道:“嗯,这就对了,看来这封信写的很好嘛,内容很充实。”
“王爷,这里什么都没写呀。”翻译说道。
李君威说道:“正是什么都没写,才说明咱们与奥斯曼人结盟的事有门呀。”
“什么意思?”翻译问道。
李君威说:“中亚地区的哈萨克草原与河中之地全部都是天方教影响的地方,这几年我和大哥把这里清扫一空了,显然,那位苏丹什么都知道了,在听到了我的结盟要求之后,他给我回了这么一封信,里面却没有提及任何一点中亚发生的事,还对我这个‘的兄弟和使者’致以问候,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不会因为中亚发生的事拒绝我们,没有拒绝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翻译点点头问向巴赫德尔,说道:“巴赫德尔,苏丹有没有回应你结盟的事?”
“没有,小人把裕王殿下的想法说给了苏丹和大维齐尔,但没有任何回应。”
章四零九 奥斯曼
李君威轻轻点头,问道:“你认为为什么没有任何回应?”
“因为苏丹与沙皇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奥斯曼先胜后败,苏丹不想再听到失败的消息。”巴赫德尔想了想,认真说道。
李君威敏锐的抓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不想听到失败的是苏丹而不是大维齐尔,这一点区别非常重要,因为奥斯曼的大维齐尔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的宰相,但他的权柄远远超过了宰相,现任苏丹慕汉姆德四世是六岁时即位的,当时的大维齐尔是科普鲁律,科普鲁律由此从苏丹那里获得了几乎一切的权限,在担任大维齐尔之前,科普鲁律提出了五个条件。
第一,所有行动必须无条件得到批准。
第二,享有绝对的人事任命权限。
第三,任何官员、宠臣、后宫和其他维齐尔不许挑战他的权威。
第四,所有给苏丹的文件必须他过目。
第五,苏丹必须无条件的信任他,一切的诽谤都必须由苏丹驳回。
而且在他死之后,把大维齐尔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奥斯曼由此拉开了科普鲁律的时代。
当第二个科普鲁律死后,苏丹拒绝了他的弟弟继续担任大维齐尔,而是让他的妹夫同时也是苏丹女婿的穆斯塔法担任大维齐尔,但这仅仅是苏丹厌恶科普鲁律的因素,并不是慕汉姆德想要亲政或者有什么野心,大权依旧在新的大维齐尔穆斯塔法手里,每个人都知道,奥斯曼的权力在大维齐尔手中,苏丹最大的爱好就是狩猎。
“那位大维齐尔是什么态度呢?”李君威问道。
“他没有任何态度,只是询问小人是否去过帝国的都城,问是否那里真的是由黄金铺就遍地丝绸。”巴赫德尔说道。
李君威说:“可是我听闻,这位大维齐尔是热衷于胜利的。”
事实上,每个大维齐尔都热衷于战争,尤其是胜利的战争,对外发动战争来解决国内危机,这是所有奥斯曼大维齐尔的施政方针,现任的,被称之为黑穆斯塔法的大维齐尔也不例外,一上任就发动了对两个传统对手,波兰和俄罗斯的战争,结果都差不多,先胜后败,但也帮助他坐稳了大维齐尔的位置。
“我认为.......我认为是您的诚意不够。”巴赫德尔说道。
“诚意?我不明白。”李君威皱眉。
巴赫德尔说道:“您没有给黑穆斯塔法贿赂。”
“哈哈,不会吧,他一个大维齐尔还需要贿赂?而且我又不是奥斯曼的官员或者领主,他敢要我的贿赂么?”李君威大笑到。
巴赫德尔却很肯定的说道:“敢,而且这是必须的,据我所知,所有前往伊斯坦布尔的外国使节,必须要给足够的贿赂才能见到大维齐尔或者苏丹陛下,比如上一次小人代表头克汗去伊斯坦布尔,为了见到苏丹,支付了价值一万四千两白银的黄金和一百匹最好的战马。而这一次,是赫拉尔的母族为我筹划,才见到了苏丹,想来也给了大维齐尔贿赂,而且,在离开伊斯坦布尔之前,团队的战马都被扣下,换成了骡子或者驴。”
“这......他怎么敢........对,他敢,他真的敢!”李君威一开始不理解一个堂堂的大国宰相,敢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但很快想到了父亲李明勋谈及**时的一句话——绝对的权力造就绝对的**。大维齐尔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明目张胆的收贿赂几乎是必然的,除非他是一个张居正那样以君子自居的人,可奥斯曼有君子这个概念吗?
但李君威非但不怒,反而很欢喜,一个喜欢钱的大维齐尔比一个圣人要好用的多,拿钱办事的人最好打交道了。李君威说:“好吧,巴赫德尔,下一次去伊斯坦布尔,我会给你准备充足的活动资金,你也可以把赫拉尔的母族垫付的那些补上。”
“殿下,我想只是钱还不够,如果可以的话,可否为大维齐尔准备一些女人?”巴赫德尔试探到。
李君威笑了:“女人,还一些?虽然他因为皮肤黑被人叫做黑穆斯塔法,但你别把他当铁打的,送太多受得了吗?”
巴赫德尔认真点头:“我想大维齐尔会欣然接受的,据我所知,他有着一千五百个小妾,女奴更是数不胜数........。”
李君威听了这话,脸上表情很复杂,又恨又馋,对身边人骂道:“你听听,你听听,一千五百个小妾,这他妈的是人干的事儿吗,还是苏丹的女婿,就敢这么胡闹,我他妈的要是他就好......就肯定不会这么无耻!”
翻译笑嘻嘻的对李君威说:“这么一个男人,或许需要的不是漂亮女人,而是那个.......。”
李君威一拍手说道:“着呀,你说的对,去弄些非洲特产卡宾达来,给穆斯塔法送去,让他鸟枪换炮重振雄风!”
巴赫德尔不知道李君威说的是什么,不过见他模样,肯定是一种特效药,因此也就不敢说话了,李君威问:“给你足够的钱,女人还有其他东西,你有多少把握说服黑穆斯塔法?”
“其实这些只是.......只是锦上添花,最重要的是您真的能帮助他战胜沙皇,穆斯塔法有很多渠道得到钱和女人,但能帮他战胜沙皇的人却屈指可数,在第聂伯河的战场上,奥斯曼的大军已经许多没有打开局面了。”巴赫德尔说道。
实际上,目前奥斯曼与俄罗斯进行的战争被历史学家称之为第一次俄土战争,而起因则是穆斯塔法成为大维齐尔后,发动了对波兰与立陶宛联邦的战争,虽然战争的结果是先胜后败,但在结束战争的合约上,奥斯曼占了便宜,拥有了对波兰控制下的乌克兰地区的统治权,但这对于致力于扩张的沙皇俄国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因此俄罗斯与哥萨克一起,发动了对奥斯曼的战争,奥斯曼联络了部分哥萨克,与俄罗斯在奇吉林地区大战一场,也是先胜后败,而其中关键就是,俄罗斯人挡住了奥斯曼最强大的盟友,克里米亚汗国的鞑靼骑兵。
奥斯曼主力打不开局面,鞑靼盟友冲不过防线,战争烈度降低下来,若没有帝国,这场战争会再持续两年后结束,双方签订一个条约,以第聂伯河为界,西面归奥斯曼东面归俄罗斯,瓜分乌克兰。
可李君威现在有能力改变两国在第聂伯河地区的军事平衡,自然可以让穆斯塔法取得一场胜利。
李君威说道:“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最迟明年的夏秋季节,我就会拥有改变平衡的力量,这一点你可以跟穆斯塔法说,也可以让他派遣使者来见证。”
巴赫德尔见李君威如此肯定,也就不再怀疑,李君威又问:“刚才你说苏丹不想听到失败的消息,他不管朝政,还在乎这些吗?”
“是的,苏丹只愿意听好消息,因为在他即位以来,听到的总是好消息。”巴赫德尔说道,继而对李君威进行解释。
不得不说,科普鲁律时代是奥斯曼的中兴时代,在两代科普鲁律的励精图治下,国内的**和堕落有所缓解,对外战争更是胜多败少,连续击败了哈布斯堡王朝、威尼斯和波兰三个强敌,领土和势力范围都有扩张,慕汉姆德四世经历了最美好的时代,自然也无法接受失败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那位苏丹陛下很好面子,对吗?”李君威问。
巴赫德尔微微点头:“是的,苏丹陛下不允许任何一点的失败、侮辱和挑衅。”
李君威哈哈大笑:“好了,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让苏丹陛下同意与我结盟,继续对沙皇的战争了。巴赫德尔,你且去休息吧,过段时日,把女人和金钱给穆斯塔法送去,让他派来使者见证我的实力。
对了,我让你尽可能的带来奥斯曼的商人,你做到了吗?”
巴赫德尔说道:“是的,我带来上百名商人,多是奴隶或者牛羊买卖的,但很少有奥斯曼人,您或许不知道,奥斯曼人很少经商,在如今的帝国,犹太人势微,亚美尼亚和希腊人掌握了商业利益,所以这三种异族商人最多了。”
其实,奥斯曼对商人的不同态度都与其国家战略和处境是息息相关的,在现任苏丹之前,奥斯曼是偏爱犹太商人的,因为这些犹太商人在欧洲有着很深的商业关系,可以让奥斯曼从英法荷兰等国方便的获取钢铁、枪炮火药等军事物资,但是随着科普鲁律时代的到来,奥斯曼对外战争连战连胜,再次成为了欧罗巴全面的威胁,比如在于波兰的战争中,一向与奥斯曼交好的‘天主孝子’法兰西就站在了波兰的那一边。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缘故,在帝国接连灭掉南洋和中亚的天方教势力的同时,帝国与奥斯曼保持了相当稳定良好的贸易关系,就是因为帝国可以向奥斯曼稳定的提供钢铁等军事物资,弥补了欧洲盟友的倒戈造成的损失,而帝国商品可不仅仅如此,棉布、丝绸也大量进入奥斯曼帝国内部,而茶、咖啡等饮品也是备受奥斯曼人的喜爱,当然,茶的销售是稳定,咖啡却不尽然,不同人统治时期,奥斯曼统治者对这种饮品的态度两级转化,有时候认为这是圣洁的饮料,也有时候认为这是魔鬼的饮品,喝了就要杀头。
随着与欧洲国家交恶,犹太人的商业地位在下降,垄断波斯丝绸对陆地出口的亚美尼亚人,和参与地中海贸易的希腊人逐渐掌握了奥斯曼内部的贸易地位,当然,因为科普鲁律家族来自于阿尔巴尼亚的关系,阿尔巴尼亚人在奥斯曼也有着特殊的地位,而这些都需要李君威去经营去探寻。
哈萨克草原北部。
沙赫尼走进帐篷深处的时候,就听见了格里戈里的大嗓门。
“一千帐!实在是太过分了,因为这次远征,我们死了二百三十七个兄弟,就得到区区一千帐,不可以我绝对不能接受,肯定是裕王殿下分配的,他真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不如陈平将军慷慨,我们必须得到与我们功劳相衬的分赏,我绝对不允许哥萨克的荣耀受辱........。”
帐篷里坐满了形容剽悍的男人,等沙赫尼进来之后,所有人都在向他行礼,沙赫尼问道:“格里戈里,你想做什么?”
格里戈里说道:“我需要公平,我要裕王公平的对待我们,弟兄们打生打死,需要获得相应的赏赐,而不是把那些哈萨克的部落全都藏起来,给那些从内疆迁徙来,却寸功未立的人,沙赫尼大哥,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沙赫尼摇摇头:“不,我没有,我认为一千帐已经够多了,如果让我选择,我一个哈萨克女人都不想要。”
“为什么,这是我们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格里戈里大声喊道。
“因为这里是哈萨克,距离乌拉尔河骑马只需要四天!”沙赫尼插起一块羊肉,啃了一口,满足了自己的胃囊,认真的说道。
格里戈里问道:“什么意思?”
沙赫尼说:“只要向西前进四天,我们就能遇到我们的同族,和我们拥有共同信仰和血脉的人,格里戈里,当初你为了迎娶一个哥萨克姑娘就愿意参与前往莫斯科的使团,为什么今日又不在乎这些了,难道你有了心仪的姑娘,她给你生了儿子,你就要强迫自己的兄弟娶一个信仰不同,语言不通的哈萨克女人吗?”
“可是这与我们的付出不相称!”格里戈里坚持说道。
沙赫尼说:“那是因为裕王殿下答应在其他方面补偿,比如牛羊牲口,比如毡布棉布,比如铁器,比如牧场!”
格里戈里瞪大眼睛,沙赫尼则是说道:“格里戈里,你不明白吗,我们现在就处于同族的身旁,他们都在战火之中,有了这些,哥萨克们只需要骑上马,跨上刀就可以来到这片土地,加入我们!”
章四一零 热情洋溢的信
格里戈里听到了这句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大哥沙赫尼一直想要把哥萨克从一种文化符号、生活习惯变成一个民族,而作为一个民族,血脉的纯净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这支哥萨克融入太多其他民族的血脉,布里亚特、女真、蒙古,如果现在有太多的哈萨克人加入,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而在哥萨克民族化这件事上,格里戈里的态度是无比坚定的,他从未有保留的支持沙赫尼,因为格里戈里知道,自从他们选择归附帝国,就再也回不去了,在融入帝国方面,哥萨克作为一个民族比作为文化符号要有利的多,如果不能成为哥萨克族,他们的本质就会在帝国的都城的政治显微镜下放大,游牧的斯拉夫!
如果哥萨克重新被定义,那么地位会岌岌可危,因为谁都知道,帝国在大陆放下的下一个敌人是沙皇俄国,他们也是斯拉夫人。
而目前帝国哥萨克四旗距离拥抱他们的同胞,造访他们的故乡已经很近了。
哥萨克的概念起源于五百年前,那个时候被压迫的斯拉夫人就开始迁移到地广人稀的南俄大平原定居,过着半游牧半农耕的生活,哥萨克拥有过一段公有制的生活,任何人都不允许拥有私有财产,领袖必须由哥萨克士兵推举而成,只不过几百年来,尤其是最近一百年来,一切都变了,哥萨克的社会越来越像沙俄,自由的哥萨克分化为贵族和平民,财产和土地集中,一切都和封建社会没什么两样。
原本,哥萨克有六个群落,顿河哥萨克、扎波罗热哥萨克、伏尔加哥萨克、格列边哥萨克(高加索)、第聂伯哥萨克、叶克哥萨克(乌拉尔河),这些年来,扎波罗热与伏尔加、第聂伯哥萨克整合,逐渐形成了乌克兰哥萨克,而顿河哥萨克则壮大起来,沙赫尼和格里戈里就都来自顿河哥萨克。
乌克兰哥萨克已经形成了扎波罗热哥萨克酋长国这么一个相当独立的组织,这是最具战斗力的哥萨克,他们秉持着古老的传统,以堡寨为生活核心,堡寨之中不允许有女人,在大部分时间他们接受波兰与立陶宛联邦发放的证件,融入了波兰,但随着二十年前的哥萨克大起义,他们又脱离的波兰,因为奥斯曼的入侵,逐渐成为了沙皇俄国的附庸。
从沙皇承认了顿河地区哥萨克的自治权开始,顿河哥萨克就成为了沙皇的走狗,沙皇用册封的方式拉拢哥萨克的上层,利用他们管理哥萨克。
现如今哥萨克分别加入了沙皇和奥斯曼的军队,在哥萨克的核心区域第聂伯河一带鏖战,其余的哥萨克也必须为沙俄抵挡来自克里米亚鞑靼人的袭击,战争在哥萨克的土地上进行,哥萨克成为了沙皇和苏丹的刀,自相残杀,格里戈里和沙赫尼做不到拯救他们,却可以接纳他们,用帝国封赏的土地和牛羊,接纳那些逃离家乡的哥萨克们。
“我明白了,沙赫尼大哥,我要派遣最机敏聪明的兄弟,让他们去顿河去伏尔加河去第聂伯河,告诉那些多灾多难的哥萨克们,沙赫尼大哥在哈萨克的大草原上为所有向往自由的人争取到了一块肥沃的土地,并且得到了伟大的桃花石皇帝的认可,愿意接纳所有的人。”格里戈里兴奋的对沙赫尼说道。
“你做的对,格里戈里,我们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新的家园,我们流浪的日子也该结束了。”沙赫尼高声的对所有宣告。
四日后,李君威来到了哥萨克的新家园,看到一个个相似的场景,骑着瘦马驾着大车的哥萨克男人女人从遥远的西方来到了这片土地,沙赫尼的手下审核他们。
“你信仰基督吗?”
“是的,我信仰。”
“你信仰圣三位一体吗?”
“是的。”
“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划十字的。”
申请者划了十字,最后一个问题则是:“你愿意向提供庇护的帝国皇帝献上全部的忠诚吗?”
无论申请者如何回答,他们都会被接纳,只不过回答是的人可以加入沙赫尼的常备军队,无偿获得一些牛羊和帐篷等物资,而否定回答的人则无法成为军人,给予的牛羊也是以贷款的模式,且要承担一些赋税。
但这是唯一一个让申请者有异议的问题,在此之外没有人在乎他的民族、语言和个人善恶喜好,更没有人在乎他的过去,申请不需要乌克兰哥萨克那种全民大会公决才能通过,而进入这片土地,也无需像顿河哥萨克那样需要向哥萨克上层免费服务七年。
“尊贵的裕王殿下,真的想不到,您会来到这片杂乱的土地,很抱歉,这里的环境并不那么好。”沙赫尼与格里戈里得知李君威抵达的消息,立刻前来,向赐予他们肥沃土地和牛羊的人致意。
李君威笑了笑,指着远处正在被抽打的人问道:“他们为什么挨打,好像只是一群刚来的哥萨克人。”
沙赫尼说道:“因为他们对商人动用私刑,这是帝国所不允许的,而且那些商人也没有做违法的事。”
“怎么,他们劫掠了吗?”李君威听到商人没有做错事就要受私刑,便认为哥萨克人干起了老本行。
实际上在南俄大草原上,劫掠已经不是哥萨克的主要收入来源了,他们是定居者,牧羊和种植是收入来源,即便是最激进的扎波罗热哥萨克也只会定期劫掠,相反,哥萨克已经成为了克里米亚汗国的劫掠对象,但哥萨克是有劫掠历史的,他们曾经渡河前往奥斯曼帝国内部劫掠,沿着里海南下劫掠波斯也曾很正常。
而沙赫尼却给出了一个很意外的说法:“没有,在我的治下不允许私自劫掠,只是因为那些商人是犹太人。”
“好吧,看来是那些犹太人不长眼了。沙赫尼,如果你觉得必要,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拒绝犹太人进入你的领地。”李君威随口说道。
长期以来,克里米亚鞑靼人总是会劫掠斯拉夫人去地中海各国和黑海沿岸做奴隶,而参与奴隶贸易的商人却是犹太人,所以哥萨克人对犹太人非常痛恨排斥,即便是这种奴隶贸易结束后的二百年后的二战时期,也没有消弭。
“殿下,您来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命令吗?”沙赫尼问道。
李君威摇摇头:“我来有两件事,一个是划界,另外一个是采风。我会派人专门给你和土尔扈特汗国划开界限,以免哥萨克与他们冲突,你知道的,我们需要得到土尔扈特人的支持,所以要尽量减少一些麻烦。”
沙赫尼大笑:“我举双手赞成!”
在乌拉尔河左岸的这片区域,最大的威胁还是克里米亚鞑靼人,那也是哥萨克的死敌,而与克里米亚鞑靼战斗不休的土尔扈特人是天然的盟友,事实上,哥萨克人中不少就是脱离了汗王的土尔扈特人。
沙赫尼愿意与土尔扈特人和睦相处,这样他就可以清扫本地的哈萨克人、诺盖人和少量鞑靼人了。
“您说的采风是什么意思,需要卑职的帮助吗?”沙赫尼小心问道。
李君威说:“当然,我就是来请你帮忙的,据我所知你这里来了很多哥萨克.......。”
见沙赫尼低头,李君威说道:“哈哈,沙赫尼,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限制你麾下实力的扩充,你是一个忠诚的人,哥萨克人一向对帝国有用,我已经跟陈平打好招呼了,随便你扩充,你多一个旗,就给你一个旗的编制。”
沙赫尼面带惊讶,说道:“您真是一个慷慨的人。”
李君威继续说道:“这些新来的哥萨克里有没有扎......扎什么哥萨克。”
“扎波罗热哥萨克!”沙赫尼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哥萨克,你帮我找几个来,层级越高的越好,会写字的更好。”李君威吩咐道。
沙赫尼立刻对格里戈里吩咐道:“把所有扎波罗热哥萨克中会写字的找出来,去河边,把他们全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武器收缴起来,再送到殿下面前,最好给他们都刷刷牙,我不希望他们口中的臭味熏到裕王殿下。”
格里戈里立刻去做了,沙赫尼带着李君威到了一条小河边的营地,这里是沙赫尼本部扎萨克营地,因为长期与帝国正规军一起作战的缘故,这里很干净整洁,沙赫尼问道:“殿下,您要找扎波罗热哥萨克做什么?”
“我听到过一个小故事,说在前一段时间,奥斯曼的苏丹因为第聂伯河畔战场失利,给扎波罗热哥萨克写过一封劝降信,而扎波罗热的酋长们也给苏丹回了一封热情洋溢,充满了热切问候的信,我想知道两封信的内容。”李君威随口对沙赫尼说道:“是几个犹太商人这么跟我说的,我需要有人能把这两封信复述出来。”
沙赫尼点点头:“虽然不能完整复述,但我认为大体还是能做到的,我这里来了一位扎波罗热的塔特曼,在扎波罗热地位不低,如果真的有这封信,他肯定知道!”
如果是寻常组织,如此秘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肯定少,但扎波罗热哥萨克是一个联合的酋长国,所有的大事都必须通知所有的在册哥萨克,而塔特曼这一级的更是要参与讨论和应对。
而很快,两封信被沙赫尼的书记官誊写到了纸张上,在面对沙赫尼怀疑的眼神时,那位酋长用自己的马刀发誓,他所复述的内容与原件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而沙赫尼怀疑的是,酋长有没有进行‘艺术’加工。但酋长的回答是,鉴于他是一位高贵而有素质的哥萨克塔特曼,内容还进行了删减。
苏丹给哥萨克的信的内容是:我,慕汉姆德的子孙;日月的兄弟;上帝的亲孙子和代言人;马其顿、巴比伦、耶路撒冷、上下埃及等王国的统治者;帝中帝;万王之王;从未失败的超凡骑士;耶稣基督神墓的坚定守护者;臻主亲选的笃信者;天方教徒的希望和慰藉;基督徒的伟大守护者,奥斯曼的苏丹命令你们——扎波罗热的哥萨克,自愿向我投降并不再反抗和攻击我。
这封信写在奥斯曼的军队无法攻克扎波罗热哥萨克的要塞之后,而获得胜利且高傲的哥萨克们怎么可能会向一个失败者投降呢,于是哥萨克的塔特曼们聚集在一起,穷尽智慧,斟字酌句的给奥斯曼的苏丹,慕汉姆德四世写了一封热情洋溢,充满问候的书信。
扎波罗热哥萨克的回信:你,土耳其的杂碎;该死魔鬼的狐朋狗友;路西法的跟班;你算哪门子恶鬼的骑士,光腚都杀不死一只刺猬;你这坨魔鬼的大便;你家养狗吃屎你却不迟,你这个婊子生下的怪胎,我们不怕你的军队,大海和陆地作证,我们干你麻麻呀!
你这个巴比伦的杂役,劣等的突厥猪仔;天生的奴隶,恶心的天方教徒小猪;马其顿的修理工;耶路撒冷酿马尿的、亚历山大操山羊的;上下埃及的猪倌;亚美尼亚的懒虫;波多利亚的小偷;鞑靼人的**;卡珐亚尼特的刽子手;你就是阳间阴界的傻鸟;臻主面前的白痴;毒蛇的孙子;老子丁丁下的一根沟沟褶皱;公猪的鼻涕;母马的屁股;屠宰场生养的杂种野狗;没有受过洗的大脑门子;去你娘的吧。
我们扎波罗热告诉你这贼江中,必以为能豢养一些信仰基督的猪!我们现在做个了断,我们就不知道时日和历法,此月高高悬挂,此年记录于史,此日于此地彼处一样,至此,亲吻我们的屁股吧!
李君威看完这封信,摇摇头,哥萨克人果然是一群蛮子,骂人都没有创造力,但如此粗俗的书信也算是不错的武器,难怪奥斯曼的大维齐尔没有让苏丹知晓,高傲苏丹知道这封信肯定不会结束对俄罗斯的战争,而现在,李君威感觉自己有义务让苏丹知道这封信!
章四一一 黑海入海口
李君威把扎波罗热给苏丹的信给来自奥斯曼的商人们看了,但却不仅仅于此,对于奥斯曼这样一个有着浓郁奴隶制残余的封建国家来说,商人尤其是异族商人仅仅是附庸,他们或许能掀起一场舆论狂潮,但未必能让苏丹知道。
但商人无法拒绝李君威开出的优惠贸易条件,其中一个犹太商人保证可以把这封信送到科普鲁律家族的手中。
虽然苏丹阻止了科普鲁律家族的第三次世袭,但却没有把这个家族驱逐出权力的核心,而科普鲁律家族中不乏野心勃勃的人,要把自己的妹夫或者姐夫拉下马,显然,他们愿意把这件事弄大,政治斗争之中从来不缺乏向政敌泼脏水和让政敌难堪的行为,李君威只是向他们提供一枚威力足够大的炮弹而已。
接下来,李君威与沙赫尼等哥萨克的将军们巡视乌拉尔河的两岸,这里依旧是乱糟糟的,充斥着各种暴力的行为,帝国打击哈萨克族的军事行动依旧在继续,只不过哥萨克成为了主力,而哥萨克,尤其是来自顿河的哥萨克是虔诚的教徒,从来不惮于向异教徒挥舞马刀,定边将军府下辖和李君威指挥的军队还在努力分辨哈萨克人与其他部落的差异时,哥萨克们则向一切天方教徒开战。
哈萨克人、诺盖人、鞑靼人和巴什基尔人,有时甚至殃及了帝国要争取的盟友土尔扈特部,所以尽快的划定边界是有效的,但草原民族从来就没有边界这么一说,只有势力范围,在与土尔扈特的代表,阿玉奇汗的儿子车凌端多布几次协商之后,最终确定,哥萨克人的骑兵不可越过乌拉尔河进行军事行动,不能对土尔扈特部动手,就仅此而已了。
只不过乌拉尔两岸都有土尔扈特和哥萨克们生活,所以乌拉尔河也不能作为边界。
而李君威不愿意在乌拉尔河周边待太久,这里太危险了,天知道会不会有人看他不顺眼就给他一枪,而在即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沙赫尼和格里戈里来到了李君威的蓝帐。
“殿下,很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在准备对沙皇的战争吗?”沙赫尼有些胆怯的问道。
但是李君威却很诚恳的回答:“是的,沙赫尼。我知道,与沙皇进行战争就会与哥萨克作战,与斯拉夫人作战,人总是很难向与自己说着一样语言,流淌一样血的人挥刀,不是吗?可是战争不可避免,即便我不向沙皇开战,你认为沙皇会坐视我们占据这片草原吗?这片草原属于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属于帝国、奥斯曼这样强大的国家,唯有战争才能制止更大的战争。”
“我们哥萨克人也要参与吗?”沙赫尼又问了一个问题。
李君威摇摇头:“当然,我们需要向导,军队之中必须有哥萨克人,即便不是你麾下的哥萨克,也会有其他的哥萨克。至于你和格里戈里,我倒并不想强迫你们,你们全军出动也就四五千人,在未来的战争中,并不占据改变平衡的能力,所以如果你们不想参与的话,我可以派遣你们去其他的方向。”
“您的目标是征服俄罗斯吗?”格里戈里则是问道。
“我倒是想,但我并不具备这个实力,或许我的子孙会有这个计划,但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我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说,不要去试图征服拥有文明、民族观念和极端宗教的大国,我想俄罗斯就属于我父亲说的那种吧,斯拉夫为主,有数百年的文明,信仰东正教,拥有六百万以上的人口。”李君威摇头说道。
而对于沙赫尼二人来说,这却是很重要的,假如李君威以征服俄罗斯为目标,无论他能不能做到,哥萨克都必须全力以赴的参加战争,但如果李君威的目标并不是征服,哥萨克们就可以有保留的参加。
李君威笑了笑,对两位将军说道:“其实你们也很矛盾对吗,既希望待在这块土地,接引容纳更多的哥萨克,又不想对同族同信仰的人开战。”
见李君威一语道破他们心中所想,二人也就不扭捏了,直接承认了,而李君威很理解他们的心思,人都是如此,当赤贫之时,为了生存和金钱可以向一切人开战,可是当他们获得一定的地位,就会有更多的追究,政治上、信仰上还有心理上的。哥萨克不是不打哥萨克,相反,他们经常内斗,但是从未发生哥萨克间的战争,大部分哥萨克之间的斗争都是在国家之间战争中爆发的。
可是沙赫尼与格里戈里两个人都清楚,大势不由自己,哥萨克只能随波逐流,或加入帝国或臣服沙皇,或成为奥斯曼苏丹的走狗,亦或者去做波兰人的农奴、鞑靼人的奴隶,几百年了,哥萨克越发的壮大,但哥萨克早就不是哥萨克了。要知道,哥萨克这三个字是相争自由的呀,而这片草地上,早就没有真正自由的哥萨克了。
看着沙赫尼与格里戈里那悲伤而又复杂的神色,李君威微微摇头:“好吧,好吧,沙赫尼,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别人可怜了,而你又帮助过我,这样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虽然不能解决现在的困境,但是将来有一天,哥萨克能在俄罗斯与帝国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的生存模式。”
“真的吗,殿下?”
李君威耸耸肩,打开地图,里面浅蓝色的一片代表着广袤的里海,李君威说道:“虽然哥萨克人不擅长航海,但里海却也不是海,只是一个大湖泊罢了,你们会用船,可以从乌拉尔河进入里海,渡海去里海之西,到北高加索地区。
据我所知,那里也有哥萨克,被称之为格列边哥萨克,人不多,却也算是当地的一股势力,而北高加索地区土地肥沃,草原广布,不亚于脚下这片土地,如果你们想避开帝国与沙皇未来长期的战争,又想在帝国效力,永享富贵的话,就去为帝国开拓北高加索,那里除了哥萨克,全都是天方教的民族,鞑靼人、车臣人、格鲁吉亚人等等。对付他们,你们没有任何的心理、信仰和民族的负担了。”
沙赫尼看到地图,微微点头,问道:“帝国将来会开拓这片区域吗?”
李君威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是肯定的,我这一次未必做到,但后来者肯定会去做,这可比征服俄罗斯更让帝国心动。你们哥萨克不是航海民族,不知道黑海的入海口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意义,沙皇想要一个,帝国也会想要一个,但黑海现在是奥斯曼人的内海。
而且高加索又是波斯与奥斯曼之间的地盘,拥有北高加索就拥有了介入西亚的桥头堡,早早晚晚帝国会为那里发起一场战争的,你们去那里不会亏。”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格里戈里问。
李君威笑了:“随便你们,如果你有一艘船,你现在就可以去。”
“不,小人的意思是.........。”格里戈里有些表达不清楚,而沙赫尼却说:“格里戈里,你不用问了,我已经懂得殿下的意思了。”
沙赫尼比格里戈里清楚,北高加索是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势力范围,也就是奥斯曼的势力范围,而现在李君威的战略是联合奥斯曼击败俄罗斯人,攫取更多的土地,所以不可能公开的开拓北高加索区域,但李君威还提到,获取一个黑海入海口是帝国的战略目标,但那又是奥斯曼人所无法接受的,或许有一天,帝国联合俄罗斯,掀起对奥斯曼的战争。
而对奥斯曼、波斯这样的对手进行战争,就不是哥萨克们会拒绝的了,生存、民族、信仰还是仇恨,天方教的各个国家都是哥萨克最好的敌人,背靠帝国这样的强国,哥萨克们也乐的如此。
但沙赫尼与格里戈里终究还是无法理解一个黑海入海口对于帝国的战略意义,与其说黑海入海口,不如说是打开对欧洲的大门,黑海通往地中海再通往欧洲,而参与地中海贸易一直是帝国商人们最大的愿望,而当这么一个入海口得到之后,帝国开拓大陆方向将会再无阻力。至少国内不会有任何的阻力。
在两百多年前,奥斯曼苏丹,慕汉姆德二世攻占了东罗马帝国的首都拜占庭,把这座宏伟的城市作为了奥斯曼人的新的首都,并且在亲自选择了一块遏制海峡的高地作为他的宫殿,苏丹的宫殿就此从这个制高点延伸到了博斯普鲁斯的海峡,而在之后的几百年里,历任苏丹进行了改建扩张,但有一点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进入宫殿必须穿越一道苏丹之门,也称之为帝王之门。
当黑穆斯塔法抵达这座宫门的时候,守卫的禁卫军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而穆斯塔法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同,以往禁卫军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仰慕,是讨好也有畏惧,但今天,多了一些玩味,难道有什么变化嘛?
但与其他人进出此地需要很多搜检不同,穆斯塔法仍然很顺利的进入其中,苏丹身边的黑人太监带着他穿过大理石长廊,越过了禁卫们驻扎且聚集了太多马匹的第二进庭院,通过吉兆之门进入了苏丹居住的内宫,这个美丽的花园才是苏丹的乐园,全是美人的后宫,充满宝物的府库,还有已经很久没有造访过的图书馆。
而穆斯塔法走进了圆顶会议室,这是维齐尔们想苏丹汇报国事的地方,里面坐着四个人,穆斯塔法习惯的往最前面走,坐在了正椅之上,他知道,苏丹不会出现,这个会议室有两层,周围全是隔间,一共十六个,苏丹不定时的出现在某个隔间里,旁听国务会议,但从来不会打断,而会议结束后,再由大维齐尔把一众维齐尔的意见汇总,向苏丹汇报。
穆斯塔法坐下,刚要主持会议,忽然发现不对劲,因为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这一位维齐尔换了人,不再是自己的亲信,而是一个很久没见到的人,他本人的小舅子,科普鲁律法佐。
“法佐,你怎么会在这里?”穆斯塔法诧异问道,又说:“这是国务会议,只有维齐尔才能参加,伊布拉西呢?”
“法佐从今天开始取代伊布拉西那个满口谎言的驴子。”一个声音从穆斯塔法屁股后面的隔间响起,但当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声音已经是从左侧的隔间里传出,脚步声依旧没有停止,穆斯塔法不知道苏丹现在去了哪里。
法佐笑了笑:“昨天,陛下问伊布拉西,第聂伯河畔的哥萨克如何?伊布拉西说,卑微而恭顺,他欺骗了陛下,大维齐尔,这您知道吧。”
“肯定是那封该死的信!”穆斯塔法心中恶狠狠的想到。
法佐又说:“陛下说,他要重新考虑关于桃花石皇帝的兄弟提出的联盟建议。”
“是的,是要重新考虑和衡量,陛下的决定是英明的,上一次面对那个使者,我们没有表达任何决定,是因为伟大的苏丹需要了解更多东方的消息,所以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派人去克里米亚、苏伊士和哈萨克,重新了解了草原上新来的这个玩家。
我的建议是,与他们结盟,虽然他们是异教徒,但是可以帮我们击败基督徒的异教徒!”穆斯塔法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他做出这个决定是真心的,首先是李君威派人送来的两万金杜卡特的金币撬动了他的心,其次,苏丹要重新考虑,那意味着战争要继续,因为两年没有取得胜利了,苏丹对胜利已经没有念想,而是担心失败,所以一直不想继续下去。
但那封信改变了苏丹的想法,如果结束战争,那应该是因为伟大苏丹的宽厚仁慈,而不是惧怕!
章四一二 黑夜中的刀
面对穆斯塔法前后完全不同的表态,其余三名维齐尔都很诧异,唯有法佐微笑以应对,见穆斯塔法说完,法佐说道:“尊敬的大维齐尔,苏丹陛下要的计划,而不是态度。”
穆斯塔法脸色越发难看了,因为法佐这些温和的话语之中无处不透露着一个消息,那就是他已经就这件事和苏丹讨论过了,今天的这个会议,就是考验自己能否做出和苏丹一样的决定,能否依旧像以往那样,忠实的为苏丹效力。意识到这一点,穆斯塔法知道,他个人的诉求和意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苏丹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法佐给了苏丹什么建议,如果他猜不到,地位就岌岌可危。
“我已经仔仔细细的考虑,并且与很多帕夏商议过了,以奥斯曼现在的财政状况和军队实力,完全可以在第聂伯河沿岸打出一场漂亮的战斗,而伟大陛下的马鞭,克里米亚的鞑靼人也愿意在这场战斗中付出全部的力量。”穆斯塔法依旧在信口胡说,在沉寂两年的第聂伯战场上,重新掀起一场规模巨大的攻势,这件事他从未与帕夏讨论过,也没有与鞑靼人联络过,如果不是李君威忽然介入,他会继续拖延下去,一直等到苏丹陛下表现出不耐烦,他就可以就坡下驴,用条约的形式结束这场战争了。
无论是法佐还是其余三位维齐尔,都知道穆斯塔法的性格,根本不会与他争辩,在说谎和雄辩这两样政治家的技能下,四个人都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在苏丹面前。
法佐问:“时间呢,什么是后打?”
穆斯塔法稳定下来,细细考量这件事,但是嘴上却没停,胡说着帝国的财政状况和军队调配,以及第聂伯河畔战场的情形,和沙皇俄国内部的状况,似乎在铺垫他制定好的时间表,实际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表,嘴上说着的时候,他心里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法佐。
穆斯塔法感觉,假如那个东方来的亲王所言不虚,他可以劝说土尔扈特人中立,甚至对沙皇宣战,可以拿出不少于五万的骑兵来,那么奥斯曼赢取这一场战争的胜利将会非常有可能,哪怕土尔扈特只是中立,鞑靼人就可以多三四万骑兵投入对沙皇作战,再加上东方亲王的那几万骑兵,奥斯曼的兵力优势将会扩张到三倍以上,而且新增的兵力完全是处于沙皇薄弱的腰腹位置。
假如战争赢面巨大的话,他不得不考虑法佐的威胁了,在自己成为大维齐尔后,苏丹从未对科普鲁律这么热情过,不仅秘密会面,还直接取代了自己的亲信成为新的维齐尔,这是巨大的威胁,如果不想在政治浪涛中丢掉权力的话,这场战争的胜利果实必须由自己来吃,而法佐最好什么也得不到。
但这又是矛盾的,因为想要独吞胜利的荣耀,就要亲征第聂伯,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就要离开权力的中心伊斯坦布尔,而留在这里的法佐则可以获得无数次对苏丹进谗言,诽谤自己的机会,更何况,他还能从军粮物资等方面掣肘自己。
终于,穆斯塔法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美的机谋,政治斗争也是要流血的,而想通了这一点,穆斯塔法也就没有犹豫了:“........说了那么多,归根究底,不会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其实在伟大的陛下领导下,我们在第聂伯河畔取得的胜利足够我们体面的退出这场战争,但东方帝国的加入让我们多了一个拥有更多荣耀和土地的机会。
所以,新的战役发起的时间不在于我们,而在于我们的盟友,我们需要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像自称的那样拥有强大的实力,更要确定,他们是否说服了土尔扈特人,还要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有诚意与我们一起对沙皇宣战,而只要确定的这些,我,穆斯塔法,伟大苏丹的最忠诚的仆人,愿意率领新军前往第聂伯,杀死那些狂妄的哥萨克异教徒,扩张奥斯曼的土地,荣耀臻主!”
“啪啪啪.......。”
在某个隔间里传出了苏丹的鼓掌声,而所有的维齐尔包括法佐都为穆斯塔法充满斗志的演说而鼓掌欢呼,当一切赞誉结束的时候,穆斯塔法看向了法佐,说道:“联络盟友,印证盟友的实力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法佐,我亲爱的兄弟,你是否愿意前往那片陌生的土地,为苏丹陛下寻找取悦他的朋友吗?”
法佐现在真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穆斯塔法被迫同意重新掀起战争他猜到了,穆斯塔法亲自远征他也预料了,但唯独没有预料到他会建议自己去哈萨克联络盟友,这可让他的机谋付之东流,法佐可是准备在穆斯塔法离开权力中枢之后,对这个狂妄的夺取科普鲁律荣耀的家伙进行反攻倒算的,可是他把自己也驱赶出伊斯坦布尔,而且比他离开的时间更长!
“法佐,回答大维齐尔的问题。”慕汉姆德苏丹的声音从法佐背后的隔间之中响起,让犹豫的法佐吓的一个激灵,当苏丹这么说的时候,法佐就知道,自己也无从选择了,于是说道:“尊贵的陛下,尊敬的大维齐尔,我当然愿意,为了苏丹陛下,为了奥斯曼,我可以付出一切,就像我的父亲和兄长一样。”
“你的忠诚不逊色于你的父兄,当你做的与他们一样多时,你的荣耀也会和他们一样多。”慕汉姆德苏丹的声音又从穆斯塔法的背后响起,他穿着白色的长袍,从隔间之中走出来,把一张纸拍在了大维齐尔穆斯塔法面前的桌子上,没有说什么,又赤脚缓缓而行,消失在另外一个隔间之中。
包括法佐在内,四个维齐尔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上面写着什么,但朦胧看到了上面只有一行比米粒小的字,或许只有穆斯塔法才能看到,而穆斯塔法认真看了一眼,仔细折叠收好,恭敬的起身:“感谢您,仁慈而伟大的苏丹。”
这下所有的维齐尔更加糊涂了,都想知道苏丹写了什么,惹得穆斯塔法如此欢喜,但终究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实际上,只有穆斯塔法和苏丹知道上面只是写了穆斯塔法的全名,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话。
馆舍。
巴赫德尔疲惫的回到了住处,今天一天他都在大维齐尔穆斯塔法的家中饮宴,原本是极为开心的,因为李君威托付自己的事情终于完成了,奥斯曼帝国同意与帝国结盟,共同对付沙皇俄国,但当晚上的时候,穆斯塔法带他去了密室,在密室里说的话却让巴赫德尔完全吓的丢掉了一半的魂魄,他不敢应承,只能如实的把穆斯塔法的话,一字一句的记录在心中,待见到李君威,原封不动的告诉他。
“巴依尔,去给我倒一杯茶来,渴死老爷我了。”巴赫德尔对奴仆吩咐道,却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动静,他走进了房间,嘟囔着自己的奴仆是一个蠢笨而懒惰的驴子,只能自己点亮了房间里的油灯,却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桌子上那已经凉透了茶杯表示他已经等待许久了。
巴赫德尔原本以为他是盗贼,拔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刀,但是见这个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肯定不是盗贼,于是问道:“尊驾是何人,这里是奥斯曼的馆舍,招待外国使者的地方,在这里行凶作恶,会让大维齐尔阁下愤怒的。”
“你是巴赫德尔先生吗?”中年男人微笑问道。
“是,我就是帝国的使者巴赫德尔,您的姓名呢?”巴赫德尔见他知道自己身份,却依旧坐在这里,更是觉得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于是直接收起了匕首。
中年男人说道:“科普鲁律法佐慕汉姆德。”
“法佐大人,是您!您就是要前往帝国会商的使者,老维齐尔的兄弟,法佐大人。”巴赫德尔瞪大眼睛,问道。
“是的,正是我,明天我们就要一起出发坐船了,但我还是希望今天能见一见您,巴赫德尔先生。”法佐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脚下;“这座馆舍是我父亲的时候修建的,兄长执政的时候建成,里面的人全都是出身科普鲁律家族,可笑的是,穆斯塔法只会在这里敲诈,却不知道这里根本保不住秘密。”
巴赫德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今天晚宴之后,在密室之中大维齐尔穆斯塔法所说的话绝对不能让法佐知道。但法佐却是直入主题,问道:“巴赫德尔先生,今天大维齐尔叫您过去,并且带您去了密室,是说了关于我的事情,对吗?”
“是,交代了一些您出使帝国的事,希望我能看到与奥斯曼的渊源上,促成帝国与奥斯曼的合作。”巴赫德尔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至少这些话都是实话,只是不全面罢了。
法佐微微点头,他相信穆斯塔法也愿意促成这种合作,因为他比谁都需要一场巨大的胜利来保住权位,但法佐却没有放过巴赫德尔的意思,而是说:“巴赫德尔先生,大维齐尔就没有交代其他事情吗?”
“大维齐尔说了很多,像他那样高贵的人,说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无比的重要。”巴赫德尔谨慎的回答。
法佐想了想,说:“他应该告诉你,在对沙皇的战场上,我的生命也应该随着战争的结束而结束,与胜利的消息一起送达苏丹陛下那里,对吗?”
巴赫德尔立刻惊慌失措,因为这就是他想要保守的秘密,也是大维齐尔穆斯塔法交代的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文字记录,正是因为这个,巴赫德尔已经想好了,在把法佐这个奥斯曼的使者送达裕王面前之后,就会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参与两个帝国之间的事了,但没有想到,深藏心底的秘密被法佐这个当事人受害者一句话就挑破了。
“我.......这个........。”巴赫德尔语无伦次起来,而法佐走上前,轻拍他的手臂,说道:“不用回答我,巴赫德尔先生,您其实已经回答了。”
巴赫德尔见法佐打开了房门,要离开,于是问道:“法佐大人,明天我们要出发了,是早上出发还是下午出发?”
“早上吧,离开这片海峡还是需要光亮的,进入广袤的黑海,夜晚也是安全的。”法佐说道。
“啊?”巴赫德尔诧异出声,因为他没有想到法佐猜到了穆斯塔法的计划后还愿意前往帝国去见李君威。
法佐笑着说道:“其实穆斯塔法想杀我不算什么,他想杀我,就像我想杀他一样,再正常不过了,但我认为穆斯塔法的愚蠢在于,他就这么简单的把我送到裕王殿下面前,我听说那位裕王是一位年轻而富有魅力的年轻人,他和我一样,有一位伟大的父亲。
像我们这样拥有荣耀父辈的人,相比于杀人,更喜欢结交朋友,我相信裕王殿下会喜欢和我成为朋友的。”
“法佐大人,您真是一位伟大的维齐尔,正如您所说,裕王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巴赫德尔不由得说道。
法佐则是说:“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当然,不是出卖穆斯塔法,也不是投靠我,而是向我介绍一下东方的那个强大的帝国和那位尊贵的亲王,朋友相交,不仅要知心,更要解意,他喜欢什么,帝国喜欢什么,他需要什么,帝国需要什么,如果您能替我解答,或者找到一个替我解答的人,我会非常欢喜的!”
“殿下似乎对一切都很感兴趣,但又没有任何固定的喜好,权势、女人、金钱,他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与您不同的是,他的父亲还活着,在帝国仍然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而他的兄长则是皇帝,另外一个兄长正在成为皇帝,他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
法佐笑了:“是吗,看来我只能做一些对帝国有用的事才能取悦于他了。”
章四一三 法佐
第二日一早,法佐就来到了伊斯坦布尔的港口,按照巴赫德尔规划的路线,使团会从伊斯坦布尔港口出发,进入黑海,然后在克里米亚汗国的某个港口登岸,陆地穿过土尔扈特汗国的领地前往帝国占领的哈萨克地方。
法佐的使团并不大,他的仆人、护卫和书记官加在一起只有二十个人,行礼也不多,而巴赫德尔的使团规模就比较大了,足足有一百人,这是因为巴赫德尔的使团也是一个商团,顺路进行奥斯曼前往克里米亚的贸易,来时候带来了很多奴隶,回去的时候则是奥斯曼出产的各类手工产品。
法佐为自己准备了一艘船,而巴赫德尔则有四艘船,在港口,巴赫德尔亲眼看到一群奴隶把一个个的橡木酒桶搬运到巴赫德尔的商船上,码头上还堆积着数十个,法佐眉头一皱,虽然天方教徒不许饮酒,但在这个时代,谁也无法真正禁止这种可以沟通神灵的饮料,但是在严酷的法律之下,从未有人敢在伊斯坦布尔这座港口这么大规模的装卸酒,而一旁的港务官员却当成没有看到,这显然不合理,因为巴赫德尔这种外国人没有这种资格。
“这些酒你要卖给哥萨克还是土尔扈特人?”法佐走上前,直接问巴赫德尔。
巴赫德尔忙了一个早上,满头大汗,摇摇头:“不不不,法佐大人,这不是酒,真的不是,您误会了。”
法佐看他真诚的模样不像是说谎,而且也奇怪,自己站在几十个酒桶旁,竟然没有嗅到一丝丝的酒味,这是不正常的,法佐的仆人拔出一个木塞,用手蘸了一下里面的液体尝了尝,吐在了地上,对法佐说道:“主人,这是盐水!非常苦涩!”
“这里面是咸肉?呵呵,巴赫德尔,你往大陆方向输送这些肯定是赔本的。”法佐笑呵呵的说道,直接上了准备的船只,巴赫德尔也跟了上来。
法佐知道,泡腌的咸肉是海船上必备的物资,奥斯曼虽然海上丢失了大部分的尊严,但海洋贸易仍然很兴盛,对此并不陌生,据说这种用高浓度盐水泡腌牛肉的办法还是从帝国那里传来的。
但这种咸肉也只对海洋贸易有意义,在克里米亚以及其北面,都是游牧民族生活的地方,鲜活的牲畜到处都是,没有人会喜欢这些咸肉的,法佐说道:“巴赫德尔,如果你真的没有商业资源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介绍几个盐商给你,在黑海沿岸,盐的利润很高的。即便在克里米亚,你也可以赚一半的利润。”
但巴赫德尔却对法佐说道:“法佐大人,里面没有肉,只有水。那也不是小人的商品,而是大维齐尔为裕王殿下准备的礼物,大维齐尔给了小人五百个金币,让小人把东西送到裕王殿下的面前。”
法佐听了这话,更是不相信了,他吩咐仆人弄一些酒桶里的液体出来,不多时,仆人端了一盆进来,而且还说里面确实只有水,没有其他的东西,法佐尝了一口,说道:“是海水吗,似乎比海水还要苦。”
巴赫德尔说道:“是湖水。”
法佐笑了:“湖水怎么这么苦。”
巴赫德尔说道:“是一片叫做死海的湖,在奥斯曼的叙利亚行省,裕王殿下说,他的父亲说过,奥斯曼有一个湖叫做死海,人掉进里面都淹不死,会自动漂浮起来,只因为里面有太多的盐。
在大维齐尔第一次召见我,询问我关于裕王的事时,我就讲述了裕王讲的故事,大维齐尔派人顺着约旦河找到了这片湖,然后让人盛了很多死海的水来,作为给裕王的礼物,因为裕王殿下很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可以浮起来。”
法佐听完了这个故事,说道:“巴赫德尔先生,如果再有类似的故事,你也可以告诉我,当然,即便你昨天告诉我,我也弄不到这种礼物,但是你知道的,那只是因为缺乏时间,但或许其他的礼物我可以做到呢。”
巴赫德尔点点头,他可没想到穆斯塔法真的弄了这么多盐水来,就为了满足裕王的好奇心。
法佐与巴赫德尔乘船,离开了伊斯坦布尔,开启了一段一生难忘的旅途,在路上,法佐与巴赫德尔聊的最多的就是帝国和要去见的李君威,其实巴赫德尔了解的也不多,但法佐对任何一点很感兴趣,哪怕只是道听途说的。
船队在克里米亚汗国上岸,法佐会见了当地的贵酋,替巴赫德尔解决了贸易问题,还筹措了车辆运输那些盛满盐水的酒桶,当然,法佐也从当地贵酋的口中了解到,最近几个月与土尔扈特人的冲突确实少了很多,而且双方交界的缓冲区,也不再见到成群结队的土尔扈特骑兵。
而从鞑靼人口中了解到的关于第聂伯河畔的战事则与在伊斯坦布尔了解到的就相差很大的,战斗对于奥斯曼真的很不利,而且第聂伯河畔的主战场早已停战了,与沙俄军队和哥萨克们脱离接触,现在战争全都指着鞑靼人能突破敌人的防线,去搅乱俄罗斯人的后方。
而包括法佐和奥斯曼的臣民一直却认为,士兵们在第聂伯河畔一直在厮杀,与异教徒的战争进行的越发惨烈。如果鞑靼人没有说谎,那这两年一直用于战争的大量军饷去了哪里呢?
法佐只能把这个问题埋在心底,随巴赫德尔的大商队一起出发,因为拥有奥斯曼、鞑靼人和帝国发放的通行凭证,巴赫德尔得到了很多商人,尤其是犹太商人的认可,很多商旅加入进来,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土尔扈特人的领地。
在那里,使团得到了不错的接待,当发生冲突的时候,一些黄帽僧人会站出来解决问题,还有僧人加入了商团之中,一路为其服务,派忧解难。
等到商团渡过乌拉尔河时,法佐看到了大量的哥萨克人在游牧垦荒,他们会对巴赫德尔高举的帝国旗帜表现出尊敬,没有任何劫掠骚扰的意思,反而不断有骑兵护送他们过境,过了乌拉尔河,大大小小的商旅离开了使团,巴赫德尔开始往南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裕王殿下不在小玉兹吗?”法佐问道。
巴赫德尔说道:“一个月前,殿下就在乌拉尔河畔,解决了哥萨克与土尔扈特人的争端,可现在天在变冷,殿下去了咸海一带。”
“去希瓦汗国了吗?”法佐问。
“阁下,很抱歉,这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事实上,我去伊斯坦布尔的时候还有,但我在哥萨克人那里听到的消息,希瓦汗国不存在了。”巴赫德尔无奈的说道,这让他很震惊,因为希瓦汗国老早就是帝国的藩属了,为帝国出兵哈萨克草原还出力了,但它就是不存在了,或许当哈萨克都已经征服之后,帝国已经不想再有一个天方教的小藩国了。
法佐问为什么,巴赫德尔给不出解释,事实上,希瓦汗国就是李君威随手灭掉的,没有任何理由,这不是帝国的处理藩国问题的风格,帝国从来是讲究出师有名,但李君威在大哥李君度那里学到却是先做,做完再找理由。
“为什么裕王会选择居住在咸海,在那里过冬。”法佐问道。
巴赫德尔说道:“据我所知,是因为南面比较温暖。”
“他怕冷吗?”
“不,是他养的宠物怕冷。”
等到法佐抵达目的地,看到李君威居住的蓝帐后,才知道,这位裕王殿下的宠物是蜜蜂,而这片咸海周边的土地上全都是盛开的野花。
法佐以为,取得李君威的接见是非常复杂的事,会耗费时间,也需要大量金钱会贿赂他身边的人,但是法佐没想到,自己抵达的第一天,裕王就接见了自己,一起参加一个美食会,但参加者必须带上一道美味而有特色的食物,而法佐带上一道厨子制作的甜点,拔得头筹。
巴克拉瓦,一道拥有几千年的甜点美食,在奥斯曼只有上流人士才能享用,而法佐那个曾经担任苏丹御厨的厨子恰好会做这种甜点,而厨子的高超技艺,显然促进了法佐与李君威的关系,法佐才知道,裕王对美食毫无抵抗力,尤其是从未吃过的异域美食,这一点,他遗传于自己的父亲,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然,李君威并不是什么都喜欢,尤其对所谓的土耳其咖啡嗤之以鼻,他不是没有喝过咖啡,但是浓到水牛都无法下沉的咖啡他还是第一次喝。但李君威从中体会到了一些政治意义,因为现在的苏丹是禁止咖啡这种‘有伤风化’的饮品的,而法佐却依然饮用,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但是李君威很少与法佐讨论联盟和进军俄罗斯的问题,除了一开始,二人确立了结盟之外,甚至从未提及过穆斯塔法的名字,但显然,法佐不想这么做。
这一日,法佐来到了蓝帐,看到李君威正在收拾他的蜂巢,与普通人养蜂人为了得到蜂蜜不同,李君威喜欢观察蜂巢内蜜蜂的生活,所以他的蜂巢是用昂贵的玻璃制造的,而且很多都是李君威自己制造的。
“法佐阁下,您来的真是时候,这一次带来了什么美食?”李君威一边低头收拾,一边问道,马上要到冬季了,李君威要把宠物们越冬用的蜂箱制作出来。
法佐笑着说道:“主食是土耳其风味的羊肉手抓饭和肉馅饼,饮品则是兰茎甜品,我让人从奥斯曼带来的,只有安纳托利亚山脉的兰茎花才能制作,您绝对没有品尝过。至于甜点,营可以品尝一下雪葩,仰仗于您的仆人从雪山上带来的冰块,才能在这个时候品尝到它。”
李君威坐下来,享受法佐带来的东西,不住的夸赞:“每个民族和国家都有自己擅长和特殊的东西,在美食方面也是如此,您知道吗,我的父亲写信来,最羡慕的就是我可以在这里享受异域的风味,而他却只能享受不到。
他和我一样喜欢美食,在不当皇帝之后更是亲自下厨,也喜欢举办美食大赛,向百姓展示宫廷美食,对了,为什么您拿来的许多东西,巴赫德尔先生都没有在伊斯坦布尔见到过呢,甚至没有听说过。”
法佐说道:“那是因为苏丹们保护他们的食谱,不许御厨把食谱记录在书本上,所以也就不存在流传出来的可能,而我身边这个厨子是苏丹赏赐给我兄长的,在他死后,他追随了我。”
“那可太遗憾了,许多有创造性的美味肯定会因此失传。”李君威有些懊恼。
法佐叹息一声,说道:“殿下,我最近看到了很多哈萨克人、土库曼人被送往南方,据说是次大陆,这些人都是天方教徒,我很疑惑,为什么帝国不能接受他们呢,这些人是很好的仆人,如果您能接纳他们,现在麾下就有十万铁骑,我们的计划现在就可以进行。”
李君威摇摇头:“我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个令人伤心的问题呢?”
“我只是好奇而已,在我们奥斯曼有几百个民族和十几种宗教,他们臣服于苏丹,献上忠诚与税收,就可以生活的很好,我希望这一点可以对您有所启示。”法佐说道。
李君威笑了笑:“是的,你说的是实话,但我们帝国的历史更悠长,在帝国强盛时,宗教、民族生活习惯都不会影响一个国家的兴盛,而当这个国家衰落时,那些曾经献上忠诚,托庇于你的人就会第一个站起来造反。”
“所以,上位者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国家永远强大。”法佐咬牙说道。
李君威摇摇头:“世界在进步,你能统治他,就会影响他,他就会进步学习,学的越多,对你越不利,没有人永远喜欢臣服于其他人。”
见法佐不以为然,李君威指了指身边的蜜蜂:“阁下,介意我用蜜蜂向你演示一下吗?”
章四一四 会学习的蜜蜂
在法佐看来,李君威愿意与他讨论这个问题就已经很难得了,他并不在乎李君威用什么方式。
李君威带着法佐到了自己为蜜蜂准备的暖房,里面是一窝窝的蜂箱,两个人虽然戴上纱网制成的罩袍,法佐依旧被蜇了一下,李君威说道:“不用担心,这只是普通蜜蜂,蜜蜂蜇很大可能可以治风湿,或者是蜂蜜治风湿,反正养蜂人很少得风湿,这是我父亲说的,后来我接触了很多养蜂人,发现确实如此。”
法佐微微点头,与李君威一起来到一个单独的隔间,里面有两个天然树干形成的蜂巢,只不过上面被开了一个洞,镶嵌了一块玻璃,这样就可以观察里面蜜蜂的生活方式,李君威问道:“法佐阁下,你看这两窝蜜蜂有什么不同吗?”
细细对比了一下,法佐摇摇头:“似乎都是普通的蜜蜂,没有什么不同,野外很常见。”
李君威点点头:“是的,没有什么不同,左面这一窝是在里海附近得到的,而右面这一窝则是一个商人从撒马尔罕带来给我的,它们应该属于一个品种,但是也有区别。”
“什么区别呢?”法佐问。
“右边这些可能是混血,至少混杂了我从帝国的湖北带来的蜜蜂品种,只不过那种本土蜜蜂和这种蜜蜂也没有多大区别,所以完全看不出来。”李君威说着,从一旁的桌子里拿出几个制作好的标本,有三个,包括这两个蜂巢的还有一个本土蜜蜂,法佐又比对起来,他看不懂上面的汉字,所以无法分辨出哪个是哪个,法佐摇摇头:“或许原本就是一种。”
李君威点点头,正在这个时候,阿塔走进来,带来了一几个玻璃筒,里面也是蜂,但法佐一眼就认出,那种体型有蜜蜂两倍大,长着大牙的家伙绝对不是蜜蜂,而是马蜂,法佐虽然没有李君威这种爱好,但也知道这玩意蜇一下很厉害,甚至会死人,而且蜜蜂采蜜为生,这马蜂可是吃肉的,还是会吃蜜蜂的。
“相对于温顺勤劳的蜜蜂,凶狠的马蜂像极了你我两个国家,不是吗?”李君威笑着问道。
法佐对此只是报以微笑,被奴役的民族常被奥斯曼人呼之为羊,吃羊的就是狼,李君威这种比喻也就没什么不妥了。
“殿下,您不是要向我展示吗?”法佐问。
李君威笑了笑,拿起玻璃筒操作起来,看他熟练的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把玻璃筒塞进一个木管里,然后可以把蜂巢与玻璃筒上的盖子拉出来,马蜂就进入蜜蜂的蜂巢了。李君威先让一只马蜂进入本地蜜蜂的蜂巢,法佐透过玻璃观察起来,他以为,蜜蜂会胡乱翻飞,反击这只马蜂,但是却没有。
所有的蜜蜂都趴在蜂巢上,一起拍打起翅膀来,不一会就发出了齐刷刷的哗啦声,想要把这只入侵者吓跑,而那只马蜂则趴在群蜂之前,挥舞着翅膀,扭动着尾巴,李君威立刻上前,把插板放回去,拿出了玻璃筒。
“它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里面的气味散发出来,会有很多马蜂找来。”李君威说道。
二人当然不知道,马蜂震动尾巴会散发出召唤同伴的气味,只不过被李君威挡住了,而马蜂的耐性并不强,很快就发起了攻击,抓住了一只蜜蜂,用强大的下颌狠狠的咬死,享用起来。
蜜蜂大惊,飞快乱窜,但只是惊扰了一会,就重新落下,离的马蜂远远的,这一次马蜂则吃起了更鲜嫩的蜂蛹。
“你看到的这个实验我进行过两次,最后的结果是,这群本地蜜蜂会眼睁睁的看着蜂蛹被一只只拖出巢穴吃掉,也无法对付这只马蜂。法佐阁下,这或许就是你认为的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关系吧,用强硬的手段征服,享受被征服者的一切。”李君威说道。
法佐无言以对,这也像极了奥斯曼对方被征服者的态度,每年奥斯曼都会从巴尔干半岛上被征服的基督教徒家中夺走一些强壮的男孩儿,然后让他们改信天方教,训练他们,武装他们,而这些人就是奥斯曼最有战斗力的军队——新军。
新军则会为苏丹去征服更多的异教徒,更广阔的土地,比之马蜂吃蜜蜂的行为更为血腥。而幸运的是,这两个观察蜜蜂的男人都属于马蜂,而不是蜜蜂。
法佐点点头:“是的,殿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而您容不得哈萨克、土库曼等信仰我教的族群,不是因为幼虫不够鲜美,而是担心更强壮的马蜂来抢夺,对吗?”
“不对!”李君威的回答让法佐很诧异,李君威直接说道:“你是因为我担心奥斯曼与帝国抢夺哈萨克,才驱逐那些天方教徒的吗,你错了,大错而特错,至少在里海东岸的土地上,你们完全不具备这个可能,或许沙皇可以,但他们不是天方教徒。”
奥斯曼在衰落,是帝国高层公认的事实,这个拥有三千万人口的大帝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当然,法佐不会这么认为的。
其实原因特别简单,海洋与殖民的时代已经开启了,掌握了海洋的国家才能不断崛起,而在过去的二百年里,奥斯曼丢掉了印度洋,丢掉了西地中海,甚至连东地中海的威尼斯小国都对付不了,而奥斯曼的内海——黑海,现在也被沙皇觊觎,没有海洋的国家只有衰落。
法佐微微摇头,不愿意承认这一现实,但李君威不会去说服他,而是拿起第二个玻璃筒:“阁下,进行下一项实验吧,你会明白的。”
李君威按照刚才的操作,把一只马蜂送进了撒马尔罕混血蜜蜂巢之中的,与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蜜蜂们齐刷刷的震动翅膀,发动噪声驱赶马蜂,而马蜂扭动尾巴吸引同伴,而这些都是无用的。
但是当饥饿的马蜂抓起一只蜜蜂的时候,则是完全不同了,无数的蜜蜂飞扑了过去,形成了一个蜜蜂球体,在整个蜂箱里翻滚跳动,马蜂完全被包裹其中,根本看不到了,法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一样的蜜蜂面对一样的敌人为什么表现无同,难道这些混了中国血的蜜蜂就多了斗志与无畏?
“这马蜂不会被咬死吧。”法佐看了好一会,还没有看到马蜂,说道。
李君威说道:“不会。”
“那是被蜇死!”法佐又说。李君威依旧摇头,说道:“不会,法佐阁下,你肯定猜不到这只马蜂会怎么死。”
过了一会,蜜蜂球消散了,蜂巢内重新归于平静,马蜂的尸体僵直的躺在蜂巢地板上,李君威从一个皮套中伸手进去,小心取出这只马蜂的尸体,放在了桌子上,示意法佐可以去看。法佐拿起来细细端详,没有任何伤口,身上也没有蜜蜂刺,但它就是死了。
“闷死的,还是压死的?”法佐皱眉表示不知道。
李君威说:“我告诉你,你可能不会信,我们可以再试一次,下一次你来取出尸体就明白了。”
法佐说道:“不不,殿下不用了,您说吧,我完全相信。”
李君威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根据经验来判断,它是被热死的,我刚才拿时,尸体很烫。”
“热死的!”法佐脸上写了三个字,不相信!
李君威说:“你可以再试一试。”法佐坚定的摇摇头,表示不用了,蜜蜂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他明白了一些李君威的意思。都是本地蜜蜂,撒马尔罕来的这一窝因为和中国蜜蜂混过了,就学会了对付马蜂的手段。
“中国蜜蜂会使用这一招对付马蜂,但这里的蜜蜂不会,只不过这群蜜蜂和我带来的蜜蜂杂居,竟然学会了,真是不可思议。蜜蜂尚且如此,人就更会如此了,帝国如果统治这些天方教徒,就会被他们影响,他们也会学习,不仅是学习各种技术,还有思想和制度,而无论他们受谁的统治,都不会得到公平,或者说,永远不会认为得到公平。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拿起从帝国那里学到的知识武装自己,去反抗帝国的统治,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与其贪恋一时的便利,快刀斩乱麻,几百年后,帝国臣民会庆幸我今日会这么做。”李君威带着法佐走出了这个房间,法佐回头看了一眼第一个蜂巢,马蜂吃饱了,趴在地上睡觉,它肯定不知道,只要这些被征服者解除一下外来者,就会知道如何杀死它。
法佐不知道能杀死强大帝国的知识是什么,燧发枪制造技术,还是铸炮,亦或者其他什么,显然,他的脑袋还停留在‘器’这个层级,而李君威在父亲李明勋的影响下,已经有了一个朦胧的概念,真正值得担心的是民族主义这个武器。
因为有哈萨克汗国,所以帝国就认为他们在哈萨克草原上灭掉了一个叫哈萨克的民族,实际上完全不是,小玉兹与大玉兹的哈萨克人的相貌差异几乎哥萨克与蒙古人的差异一样大,中玉兹的生活方式与乌兹别克人没有什么区别,被认为是同一类人,只因为他们曾经归属于一个国家,或者臣服于同一个人。
同属一个宗教、一个领主、一种语言,是唯一三种能把他们联系起来的方式,其中同属一个领主最为重要,对于普通人来说,部落的意义远大于族裔,至于国家,那是什么玩意。
帝国如果统治他们,只是换了一个领主,无法全面改变他们的语言和宗教,而帝国在成立,对付满清的过程中,已经诞生了民族主义,虽然它仍然处于萌芽状态,过于激进与狭隘,但这就是团结的开始,帝国因为民族主义团结,别的人也会,正如帝国创造了一个中华民族的概念来团结少数的族群,总有一天会有人创造一个哈萨克的民族来团结这片草地上的人,到时候就没有人在乎大玉兹是黄种人,小玉兹是白人这种区别了,而语言和宗教则会促进这个过程。
这么些年,帝国已经形成一个共识,敬天法祖的与一神论文明完全无法融合,所以汉人可以和蒙古人坐在一起品尝马肉狗肉和驴肉,但与天方教徒坐一起吃猪肉却不可能,而这与猪肉几乎无关。
法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因为这是已经发生了事,而李君威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打消了继续纠缠的念头——这是比屠杀要好的多。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法佐是想要探寻一下帝国与奥斯曼结盟深度的问题,双方在对付沙皇上有共同利益,但在很多方面也有冲突,比如信仰,现在看来,这是解决不了的问题了,而李君威显然也识破了法佐的阴谋,所以说的都很浅。
信仰上不可调和,这是李君威的态度,但在其他上,他遮掩了很多,比如,绝对不能让法佐意识到他对黑海的出海口感兴趣,想要北高加索区域,如果是那样的话,法佐可能会警惕起来。
对于李君威来说,法佐是一个拥有不错能力的人,但他的思想仍然禁锢在现有的条条框框之中,而李君威则为他精心安排了一些节目,比如参观禁卫们的军营,法佐对于禁卫们的武器、制度都非常感兴趣,尤其是武器,特别是他听闻这些武器在帝国内部可以轻易买到的时候,法佐表示不可思议。
“当然,奥斯曼人也可以购买,在槟城,一个南洋的城市,马六甲苏丹曾经的国度,我听说你们奥斯曼人还曾与他们联和对付葡萄牙人呢。那座城市什么都有,作为帝国的盟友,你们可以大批量的购买。
或许你应该考虑在埃及地区送给帝国一个港口,这样才能更好的输送武器和物资,至少派专员过去,我们的商人总是被那些贝伊欺负。”
章四一五 沙皇
李君威总是喜欢向法佐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法佐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帝国亲王,接纳自己作为奥斯曼帝国的使者,并且安置在身边,并非只是解决对沙皇俄国作战的问题,他想要解决的两国之间所有的矛盾,似乎在亲王看来,印度洋海岸上的贸易问题比对沙皇俄国作战还要重要一些。
而法佐面对李君威的抱怨,非但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乐意与之讨论这些问题,渐渐的他发现,这个远在东方的国家,其国家的制度与奥斯曼完全不同,法佐尤其是对帝国的军事制度和税收制度感兴趣,钱和军队就是国家,这就是法佐的理解,而李君威也乐意从法佐这个奥斯曼贵族的口中知晓一些关于奥斯曼的事情。
然而,并不是谁都能在帝国十七年的冬季感受到聊天的轻松和愉快的,至少远在莫斯科的沙皇费奥多尔沙皇并不是那么的愉快。
与他绝大多数的兄弟姐妹一样,费奥多尔沙皇自幼体弱多病,虽然有败血症,虽然腿脚并不麻利,虽然一年之中倒是有半年的时间都下不来床,但费奥多尔仍然在很多时间感觉到庆幸,至少他还活着,他十几个兄弟姐妹活下来的只有那么几个,除了彼得强壮之外,还有一个傻子弟弟。
当米洛撕拉夫斯基大公走进沙皇的寝室时,发现他放在桌案上的一人多高的资料不见了,御前侍臣亚基克夫和力哈乔夫正在往里搬进来一个巨大的架子,上面蒙着丝绸的红布,米洛斯拉夫斯基是来汇报国务的,但见这个架势,他知道今天沙皇可能有什么动作。
皇帝上一次离开这间寝室已经两个月前了,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上一次还是伊久姆传来的胜利消息让他召开了国宴款待臣子们。
“陛下。”米洛斯拉夫斯基见沙皇被侍从扶着靠在了床榻上,躬身施礼。
“大公,你来了。你要汇报的内容之中有关于战争的消息吗?如果有就汇报吧,如果没有,这一次就暂缓,我们讨论一些其他的事。”费奥多尔坐起来,显然有些气力不济,却仍然对米洛斯拉夫斯基大公招手示意。
米洛斯拉夫斯基微微点头:“都是一些划分土地和农奴与雇农上报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战争的事务。”
“那就好,大公。看来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充裕一些,如果涉及到我们制定的改革方案,请找瓦西里大公商议,有了结果再向我汇报就可以了。”费奥多尔说道。
米洛斯拉夫斯基点点头,费奥尔多则对两位御前侍臣招手,二人拉起了木架上的红绸布,一张巨大的地图显露在了米洛斯拉夫斯基的面前,这是一张俄罗斯的地图,但对于帝国至关重要的西部边境和南部边境标注的却非常潦草,却对乌拉尔山以西的土地标注的很详细,而且从东向西用不同颜色分了不同的区块,每一块都标注了时间,越往西颜色越深,最早的一块是公元1640年,而最晚的则是去年,标注在了哈萨克草原地带北部和乌拉尔河上,俄罗斯失去了几个小要塞上。
“过去的两个月里,我一直在整理关于西伯利亚和中国的消息,让亚基克夫和力哈乔夫两个人把先皇时代的资料都找了出来,然后把各种沦陷与失败的消息汇总起来,做了这个地图,大公,你或许和我一样没有想到,在过去四十年里,我们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土地。
不仅是土地,毛皮税从财政的四分之一降低到了七分之一,难以置信!你知道吗,我没有让人把这片大陆的地图做出来,因为我会忍不住把中国的土地和势力范围标注出来,可是那样的话,会吓死一些胆怯的人。”费奥多尔脸色难看的说道。
米洛斯拉夫斯基大公微微点头,他还记得第一次听到关于中国的消息是在一次舞会上,他的情妇和几个贵族夫人在那里抱怨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得到上好的皮毛了,而那是二十七年前,在听到关于西伯利亚的消息时,他已经继任的大公,辅佐先皇,听着来自西伯利亚的杜马代表说着中国对西伯利亚的威胁,那个时候,杜马们和先皇一致认为,那些鞑靼人建立的清国会抵挡那些家伙的。
等到他总揽国务会议,成为先皇信赖的臣,以全局的角度去审视时,鞑靼人建立的清国已经势微,开始退回草原,米洛斯拉夫斯基授权了西伯利亚的几位总督利用鞑靼人建立与新崛起对手的隔离带,却拒绝为西伯利亚拨付一个银币,在几番争吵后,他授权了可以招募更多哥萨克过去。
与波兰进行战争,处理哥萨克的起义,防备克里米亚鞑靼人才是对外的重心,而对内镇压农民与哥萨克的起义,进行宗教改革,哪一样比西伯利亚的一些屁事重要。
一直到清朝完全灭亡,米洛斯拉夫斯基也没有为西伯利亚投入一分钱一个士兵,与鞑靼人的流亡政权继续合作,驱赶更多的农奴和哥萨克去西伯利亚加强力量,是唯一对西伯利亚的支持,而当西伯利亚的告急求援文书不断送来时,无论是米洛斯拉夫斯基还是沙皇都认识到,这已经不是派遣一支哥萨克就能解决的了,在俄罗斯与中国的边境线上,到处都是以万人计数的骑兵。
“但是,我们与他们还相隔数千里,哈萨克蛮子会给他们一个教训的。”
“他们招惹了突厥人,在河中之地,比哈萨克更远的地方。”
这些都是沙皇在杜马会议上说的,距离最近的言论才不过两年,而在今年的春天,商人带回来的信息,哈萨克汗国不存在了,那片令俄罗斯人头疼的草地上满是举着金龙旗的中国骑兵,而紧接着则是一个个沮丧的消息。
顿河的哥萨克开始向东迁移,投入中国的怀抱。土尔扈特人的部落里出现了来自藏地的僧人。而来自中国的一位亲王占据了小玉兹,与他们的一切谈判都不需要再送往申京,拖延的伎俩也不存在了。乌拉尔河地区的哥萨克拒绝了调遣,不再前往第聂伯河。土尔扈特人撤走了参与对克里米亚作战的骑兵,而且他们与克里米亚单方面停战了,活跃在边境的不再是骑兵和捕奴队,而是商队。
“陛下,都是我的错,或许我应该早早重视起来自东方的威胁。”米洛斯拉夫斯基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费奥尔多微微摇头:“大公,我没有任何责备你的意思,如果我需要一个人为这件事负责,我会找到你,但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你我还有这个国家大部分的人有几个真正把万里之外的威胁放在心上呢,我还记得我刚刚登基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一个少年,当我第一次向某位大公询问中国的威胁时,那个人向我说,或许瑞典人把舰队开到莫斯科有威胁。
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是威胁了,中国人的骑兵出现在乌拉尔河畔,我不知道有多少,没有知道有多少,但我们知道哈萨克骑兵有多少,曾经有人危言耸听,说如果不能维持哈萨克人的分裂,就会有十万骑兵冲到莫斯科城下,现在这一点要成现实了。”
米洛斯拉夫斯基说道:“陛下,据我所知,在东部一些城市存在大量的奴隶贸易,哈萨克男人是主要的商品,这些人来自草原,很多人买回去当农奴,来避免我的审查,我派人调查了一下,虽然在内政是坏消息,但却得到了一个军事的好消息,那就是绝大部分的哈萨克男人被流放或者被将领们私下买卖掉了,没有十万哈萨克骑兵了,陛下。”
“哦!大公,这是我半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没有比这更令人愉快的事了。”费奥多尔长出一口气,对米洛斯拉夫斯基兴奋的说道,两个侍臣也是喜上眉梢。
米洛斯拉夫斯基说道:“但是有一个坏消息,黑穆斯塔法驱逐了我们派去伊斯坦布尔的外交官,而在第聂伯河畔,他们杀死了很多哥萨克,把脑袋挂在河边。奥斯曼已经两年没有这么强硬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想谈,那就只能开战。”沙皇说道,这并不是他的意志而是一句波兰人的谚语,沙皇自幼学习波兰语,对这个近前的敌人很熟悉。
沙皇说道:“亚基克夫有一个坏的预感,我本以为是他在胡思乱想,听了你的坏消息,我觉得他的预感快要成真的了。”
“什么?”
亚基克夫说道:“对俄罗斯来说,最危险的是敌人的联合,中国如果与奥斯曼人联合起来回怎么样?西起第聂伯河,东到西伯利亚,我们有数千里的边境线全线告急,原本我以为只是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已经停战近两年的穆斯塔法忽然表示了强硬,大公,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会吧,一个东方国家怎么可能这么快与奥斯曼人联合起来,他们刚刚消灭的河中之地和哈萨克汗国都是奥斯曼人的附庸呀。”米洛斯拉夫斯基皱眉说道。
“这个时候,我不会再有任何一点乐观的判断了,我希望我的国家和我的臣民也没有,在过去的四十年里,我们被乐观害的还不够吗?”费奥多尔认真的对米洛斯拉夫斯基说道。
“或许我该派人去试探一下来自中国的使团,他们还在莫斯科。”米洛斯拉夫斯基说道。
“是吗,他们来了很久了吧,或许有两年了。”沙皇疑惑到。
“不,不是来了许久,而是驻扎在了莫斯科。咱们曾经向我申请,在莫斯科城外要一片土地,修筑一个使馆,但是被我拒绝了。但是他们却租了半条街道,一边经商一边与我们联络,而您希望对商人和平,所以我就允许了。”米洛斯拉夫斯基小心解释道。
沙皇微微点头,这其中肯定有贿赂、交易这种事,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他在乎的是中国的态度,费奥尔多想了想,说道:“不,大公,这件事就让亚基克夫去做吧,或许我该见一见中国的使者,我听说他们的皇帝也是一位年轻人,我们年轻人之间应该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安排,就在一个月前,他们来了一位新的使者,名叫.......抱歉,陛下,中国人的名字很拗口,我也记不住。这个人是鞑靼人的后裔,他的父亲追随国中国皇帝的父亲征战,也是一位公爵的继承人,同时他也常年担任两位皇帝贴身侍卫。”米洛斯拉夫斯基说道。
“好吧,亚基克夫,请把他带来吧。”沙皇说道,见米洛斯拉夫斯基犹豫,沙皇说:“最好现在带来,我和大公一起见他。”
乌以风就这么从莫斯科城的一个院子里被找出来了,与他睡在一起的是个妖艳的俄罗斯女郎,亚基克夫看到那张脸,选择了低头,他记得那是一个伯爵的夫人,不曾想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这么快就勾引到了莫斯科城内公认的交际花。
“沙皇陛下请您过去,使者先生。”亚基克夫郑重其事的对乌以风说道。
“不,我已经来了莫斯科一个月了,我一直在寻找见到你们的陛下,可是他却晾了我一个月,好吧,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后我再见他。”乌以风穿着裤子,毫不客气的说道。。
亚基克夫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声说道:“请您注意,是沙皇陛下请你!”
“我也说了,一个月后再见他!”乌以风回答的比亚基克夫都大声,他用的是波兰语,这是俄国现在的官方语言,想不到这个家伙会说,难怪能和伯爵的夫人滚床单。
亚基克夫说道:“使者,如果惹怒的沙皇,你会后悔的。”
“最好驱逐我,我实在受不了这个肮脏无趣的城市了,你们驱逐我,我才能回去。”乌以风大声说道,他不想在这里过冬。
“您肯定是受了一些委屈,好吧,使者先生,您有什么条款,请说出来,相信沙皇会替您解决的,有关米洛斯拉夫斯基大人也没关系。”亚基克夫想到一件事说道。
乌以风微微点头:“好吧,我的条件是见到索菲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