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八六 工事
“您的意思是,将来诚王殿下会支持我复国?”普利苏丹瞪大眼睛,抓住李昭意的手,认真问道,怎么也不肯松开,非得他给出答案才行。
李昭意点点头对普利苏丹解释说道:“当然,我们希望在南亚次大陆上拥有更多的合作伙伴,我们之间有过太多的误会和偏见,现在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其实作为您的朋友,诚王殿下乃至我们的皇帝陛下一直希望帮助您,但您也看到了,次大陆距离我们的祖国实在是太远了,纵有百万军队又如何运送在这里呢?
这一次不是我们不出手相助,而是做不到,但我们一定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在莫卧儿人离开之后,协助您光复您的国土。”
普利苏丹终于明白了,自己唯一的错误就是高尔达康处于次大陆的东海岸,而不是西海岸,无法与帝国方面的力量捏合在一起。但如今这个问题解决了,自己有钱,而帝国若愿意相助的话,一切就无后顾之忧了。
普利苏丹想起了某个商人对自己说的话,帝国不喜欢天方教徒,但他们喜欢天方教徒的钱。
打定主意的普利苏丹满意的离开了果阿城,他带走的不仅有印度豹号和海豹号盖伦船,普利苏丹还雇佣了两艘大肚子的货船,显然,这一次回去他就要准备全面的撤退计划了,或许带走的不只有金银细软,还有一群能带走的东西。
李昭意率领一支规模不大的舰队掩护了普利苏丹的撤退工作,在离开高尔达康之前,苏丹带走了全部的财富,甚至还抢掠了自己首都的一切富商和王公,在马德拉斯,在英国人眼皮子底下,苏丹的两百名亲兵把价值三百五十万两白银的贵金属和无数珍贵的宝石、古董搬运上了船只,如果没有李昭意在,或许葡萄牙船长和英国人都要动心了,但分舰队的存在震慑了所有人的贪婪,普利苏丹也很慷慨,拿出了其中的二十分之一奖励了所有参与行动的船员,无论是他来自什么国家。
作为副相之子,国公世子,李昭意对那点赏钱并不感兴趣,而普利苏丹则殷勤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女儿们,七个女儿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而普利苏丹不仅拥有美丽的女儿,那四十多个蒙面的王妃也很漂亮,肤色各异,充满了异域风情。
李昭意终究还是没有接受苏丹的好意,理由是婚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丹没有勉强,只是挑了两个最美的侍女送给李昭意,李昭意这下无法拒绝了,他答应苏丹陪他前往大亚齐城,还要带他参观自家在亚齐的产业。
然而,李昭意私自在亚齐为苏丹准备了一个节目,这个节目叫做惊心动魄,就是要苏丹感觉到身在异国要提心吊胆,对于黄金白银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不是重兵把守的地窖,而是位于帝国槟城的帝国银行的金库。
当然,李昭意不是抢劫,他只是让普利苏丹把金银锭换成帝国的银行本票,这些一样能在槟城采购武器弹药和其他物资,一样可以用作将来的复国战争,当然,若复国不成,也可以购买帝国境内的产业。
莫卧儿人攻打高尔达康的战争是顺利的,进入其境内,到处都是投降的王公,这片以宝石出产闻名于世的国家首都已经成了一片白地,很多人被抢的连裤衩都不剩了,普利苏丹走了,带走了大部分的财富,带不走的烧光,在离开之前,他还对全国进行了一次征粮,粮食到手就地烧掉,然后军队与暴怒的百姓打起来,正好就不会有人阻碍他的逃离。
只有普利苏丹一个年长的儿子回到自己的领地,继续抗争,在失败后退入了高原,继续游击战争。
帝国十六年的九月,在高尔达康失败之后,马拉巴尔海岸的马拉地人的领地风云突变,奥朗则布倾巢而出,源源不断的大军从新的首都出发,进攻西海岸的反抗联盟,战争规模再一次扩大,因为奥朗则布得到了殖民者在果阿修筑工事和马拉地人、比贾普尔结盟的消息,来自阿富汗和旁遮普地区的骑兵南下,镇压孟加拉地区的步兵也被征召,至少有二十万大军汇聚到了果阿周边。
等到奥朗则布抵达果阿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认不出来,当初他做德干副王的时候,曾经几次来过这里,而现在,果阿城外,祖阿里河的北面的平原都是都是纵横的沟渠,矮墙与炮垒交错分布,最前面是一道足以作为运河的拦马沟,各类工事呈现出锯齿一样的形状。
工事群里插着很多旗帜,马拉地各部各城比贾普尔的王公们,还有葡萄牙人、英国人、帝国的旗帜,有些旗帜是他都没有见过问了手下,也无人知道,而在这些旗帜下,是井然有序的帐篷,士兵列阵进进出出,不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战吼。
在果阿城里,林君弘布置城防,按照他的布置,马拉地军与比贾普尔的军队都在祖阿里河的北岸,分开左右布置,而身为前沿指挥的葡萄牙公爵胡安则率领上万由少量葡萄牙士兵、水手和大批雇佣军组成的中军布置在两位重要的盟友中间,林君弘不得不这么布置,因为马拉地人是印度教徒,比贾普尔的军队则是天方教徒,在抵达果阿的时候,就因为争夺干燥的营地而打了一架。
前沿纵深沿着城堡和祖阿里河向北延伸到拦马沟,足有三里,纵深内布置了众多的军队,加起来超过七万,这还是第一批,未来的两个月,还会有三到五万援军抵达,而英国、法国、丹麦等东印度公司的小规模军队则点缀在前沿纵深工事之内,负责炮垒内重炮的使用和防御。
此次帝国远征军一共有两个旅八千人抵达了战场,加上炮兵、工程兵及动员的上岸水手,超过了一万五千人,这支军队作为总预备队,处于整片战场的最后方,应对任何可能的崩溃,而以帝国远征舰队为主组成的联合舰队要负责果阿周边的警戒,防止敌人突袭港口,要知道,港口的仓库里堆积着上百万石的米粮,这些是反抗联盟的军粮也是重要的军饷。
本地的商人则动员了全部的划桨船,以祖阿里河为运输通道,用小船为前沿所有军队提供补给,而除了坚不可摧的城堡,祖阿里河就是果阿战争的最有利的地方,既可以提供便利的水上交通,还迫使所有军队背水一战,在关键的时候,重巡战舰也可以开入河中,进行炮火支援。
莫卧儿人还在高尔达康祸害的时候,盟军就已经在果阿城外构筑工事,而负责防御体系设计和监造的全都是海军陆战队的军官们,而陆军派遣来的观察团也提供了部分建议,而整个体系的核心设计原则就是坚守,由此连出击通道没有几条。
在奥朗则布观察工事群的时候,林君弘也带领一支规模在两百人的军官团巡视了整片战场,军官团中都是各方的年轻军官,比贾普尔和马拉地人中的贵族青年,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们跟随葡萄牙和帝**官学习战地指挥,尤其是步兵与炮兵火力的搭配,他们还与帝国的榴弹炮营和火箭炮营的军官建立了联络机制,随时可以呼叫火力支援。
或许他们无法达到帝**官们的战斗素养,但至少明白新式的战争是怎么回事,而今天他们将会填充各各自国家的军队之中,担任指挥官、联络官的角色,当然,他们本身也是军法官,只不过今天,林君弘要他们的军法官的职责之中多上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所有的军官率先参观了帝国的军营和阵地,一切井然有序,所有的工事里都很整洁没有异味,所有的工事都有排污系统,雨水可以顺着排污渠进入祖阿里河之中,厨房与厕所、马厩分的很开,防火措施也很完善,空地上还提前挖掘了数十个大坑,这里会用来填埋垃圾和死尸,林君弘和陆战队的军官认真的讲解着,道理只有一个,让盟军各方都意识到,在湿热的南亚次大陆上,如此规模的战争之中,瘟疫是比刀矛枪炮更危险的存在,一旦爆发瘟疫,在强大的军队也会崩溃,而为了避免疫病,就要有严格的卫生管理机制和排污系统,而不是让阵地和工事里到处是粪便和死尸。
为了做到这些,军官团里的军官是林君弘命人精心挑选的,像是那种虔诚的信徒,认为疫病什么的是神灵惩罚的家伙,一律不准进入,军官团的成员比较开明,也认可帝**队的做法,但他们都很为难,因为控制军队的是他们的父辈,这些人是习惯和经验的奴隶,他们只愿意用自己的经验来打仗,根本不会理会这些先进的理念,除非真的爆发瘟疫。
林君弘不会愚蠢到让军官们去说服他们的父辈,而是让每个人都从奴隶之中组织一支专门负责卫生和防疫管理的队伍,专门负责这件事,再愚昧的教徒也不愿意睡在粪堆里。
“王爷,您真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我们布置了如此规模的工事,有这么大的地形优势,唯一怕的就是内贼就是疫病了,您至少解决了疫病这个问题。”在陪同林君弘返回城堡的时候,负责陆战队指挥的多亚中将不无夸张的说道。
“我解决了疫病问题了吗?我并不这么解决,那些军官可以驱赶奴隶铲掉阵地上的粪便和死尸,可以为士兵挖掘厕所,甚至可以监督每个士兵去厕所大小便,但是他们没办法给每一个士兵擦屁股!
这就是野蛮人的战争,我只能倾尽全力,却也无法做好全部。”林君弘苦闷说道。
多亚笑了笑,说道:“殿下,哪里有那么多的事,与其教这些野蛮人如何打仗,不如咱们主动出击,打败了莫卧儿人,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不,我们兵太少了。”林君弘坚定的摇头,他拒绝任何主动出击的建议,因为他手里的牌实在是太少了。
除了多亚指挥的这些陆战队,林君弘信不过任何盟友的军队,包括葡萄牙人在内,他们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战斗力究竟如何,或许以宗教名义愚弄他们的时候会爆发出超凡的战力,但更有可能一触即溃,这种贵族指挥的奴隶兵,最好还是把他们安置在坚固的工事内,分片守卫,崩溃也只是崩一块,如果拉开阵势,堂堂正正的打一仗,一崩就是全崩。
敌人或许也是这种乱糟糟的军队,但他们来自于一个强横的封建大国,还有百战百胜的奥朗则布皇帝的激励,至少能比盟军能打。
多亚笑了笑:“或许我们可以调遣更多的军队来,陛下赋予了您全权,在南洋各省各绥靖区,还有很多的军队。”
“没有意义,我们要的不是胜利,只是不要失败就可以了,次大陆太远了,我们在这里的利益太少,根本不值当我们发动一场国战。”林君弘又一次拒绝了。
他不想击败莫卧儿人,击败了又怎么样,这里的土地和财富也不会属于帝国,毕竟像是莫卧儿这样的国家,可以失败很多次,最多也不过获得几个港口罢了,这样的要求,通过对峙和谈判也可以做到,不用非得去冒险。
坚固的工事和规模庞大的军队可以让莫卧儿人在这块土地上消耗,消耗的是国力也是生命,为了胜利,奥朗则布就要把更多更精锐的军队调遣来,果阿城外的战争只是为了给大王爷创造机会,根本没有必要和莫卧儿人拼个你死我活,而林君弘相信,自己的那些盟友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伤亡太大,他们宁可投降,匍匐在奥朗则布的脚下做一个王公。
章三八七 谋断
缭绕的白色烟雾熏染了这个帐篷,帐篷只有一个火盆,身穿亚麻长袍的老人用一柄匕首切开了一只羊的喉咙,血喷涌而出,盛满了半个铜盆,一旁的少男和少女往里倒了什么,靠近火盆的时候,轰的一声发生爆燃,烟雾缭绕很是诡异。
奥朗则布看着缭绕的厌恶,问道:“怎么样?”
“一切顺遂,臻主庇佑于您。”老人讷讷说道。
奥朗则布重重点头,走出了帐篷,在帐篷之外,聚集着以百计数的将军和无数的士兵,在他们面前,形容消瘦的奥朗则布看起来非常渺小,但人们都看着他,都信赖他,他就非常伟岸。
“进攻!”奥朗则布没有发表多余的演说,一句话就下令发起了战争。
帝国十六年的八月,当清晨到来的时候,莫卧儿人发动了全面的攻击,攻击的浪潮在宽大的拦马沟就被迫停止,无数的奴隶把准备的柴捆土袋扔进起来,想要垫出进攻的道路来,守卫在前沿的盟军立刻做出反应,火枪和轻炮在工事里不住的开火,用铅弹收割着奴隶的性命,但这没有阻碍莫卧儿人的进攻,不断有奴隶被驱赶上来,死伤的奴隶尸体直接被当柴草一样扔进拦马沟之中,一些尚未死去的人在里面不住的哀嚎。
宽大的壕沟阻拦了莫卧儿人十天的时间,一开始的强突攻击在火力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付出了上万奴隶也没有让哪怕一支军队渡过去,隔着壕沟的对射让火力孱弱的莫卧儿人的数量优势跟本发挥不出作用,于是气势汹汹的攻击在当天下午就停止了,晚上,奴隶们借着视野不好,用柴草偷偷铺垫,忙活了一个晚上,凌晨的时候却被泼洒了油,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只能用土石重新弄,十天的时间,才垫出几个攻击通道来。
也就是在那一天的早晨,莫卧儿人看到了盟军阵地深处升腾起了四五个圆滚滚的球体,上面还描绘了各种恶鬼魔兽的画像,其中一个最为出神,竟然是涂抹成了一只恶魔的眼睛,让莫卧儿不断的冲其下跪,导致进攻迟迟不能展开,这正是帝**队安置在纵深的热气球观察点,观察敌人的动向。
显然,这些虚假的绘画不会真的给莫卧儿人带来伤害,至少被认为是魔瞳的眼睛从未射出过什么致命的光线,但热气球观察哨的存在绝对改变了战争的形态,数万莫卧儿人冲过拦马沟进入前沿阵地之后,发现整个前沿被铁丝网、拒马和铁蒺藜、竹签子等陷阱工事所密布,导致进攻的速度被迫停下来,热气球上的观察员详细记录了敌人所处的位置,传递给了后方的火箭营。
陆战队使用的火箭已经发展到了第三代,早已不再用笨拙的平衡杆,三片倾斜的稳定螺旋板成为了尾翼,这种火箭可以最大射程超过了十里,内部装填的黑火药可以毁灭方圆三十米的一切生命,新式的火箭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甚至不如二代火箭的射程和威力,它唯一的得到海军和陆军都认可的就是便宜,这种火箭原本是用来对付城市的,但面对密布在前沿的人群更有威力。
所以,在这个清晨,帝国的火箭与次大陆的朝阳一块生气,一条条火龙飞射过已经清空的工事,落在了人群之中,没一团火焰的落地都会引发强烈的爆炸,巨大的轰鸣和火花四溅摧毁了阵地上的一切阻碍,木头制造的拒马和桩子尚且不能抵挡,更不要说脆弱的人体了,射击持续了片刻,至少有上万人直接被炸死,没有处于覆盖范围内的莫卧儿军队直接被吓的崩溃,不顾督战队的长矛弯刀,逃亡回去,有些人甚至吓的跳进了拦马沟。
后人传言,当火箭弹在前沿炸开一条火龙的时候,莫卧儿人的皇帝奥朗则布吓的尿了裤子,然后骑上马就要逃跑,但无人能证明这一点,但可以确定是,一直到袭击结束后的中午,皇帝才出现在阵前,看着用湿布裹着口鼻,穿着铁底靴子的葡萄牙雇佣兵手持短矛在前沿走动,把地上的尸体和伤员一个个的刺杀。
火箭炮营虽然消耗了大部分的储备,但也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让莫卧儿人消停了将近二十天,当二十天后,战争继续的时候,奥朗则布也只敢派遣小部队推进,以免再来一次,死伤惨重,但小规模的部队根本不足以打开局面,奥朗则布层层加码,不断增加军队,很久才确定,那种袭击不会有第二次了,而且,从俘虏口中得知,火箭弹发射之前,必须把中间的己方部队撤出,奥朗则布由此了解了这种武器的运用方式。
也正是因为这些,双方终于进入了鏖战,但战争对于奥朗则布的军队来说仍然不够友好,热气球白日间总是飘荡在空中,监视着周围几十里的点点滴滴,任何军队的调动都无法逃脱他们的监视,而只要大军向前推进,还未与敌军接火,就是要吃一顿炮弹,那是位于纵深处的榴弹炮部队,脑袋大小的炮弹呼啸落下炸开,用碎片搅碎一切生命,一个万人规模的军队往往吃上十几炮就会崩溃,而莫卧儿人甚至连敌炮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更是无法还击。
至于散开军队,那更是无用,面对藏匿在胸墙后的火枪手,零散的军队根本无法冲破。战争打了一个半月,就此休止,不是奥朗则布没有士兵了,而是束手无策,正面进攻就是送死,三次进攻已经折损了将近四万人,其中一万五千人是天方教的军队,在没有办法之前,只能等待。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就没有再质疑林君弘了,虽然帝国出的兵完全少于马拉地和比贾普尔两个盟友,甚至比葡萄牙人也多不了多少,但帝国提供的火箭、火炮已经成为了主要的杀敌兵器,没有人愿意让士兵的血肉与敌人兑子,出兵最少的帝国已经是这个联盟的中流砥柱。
“这是奥朗则布当上皇帝以来的最大的一场失败,他从未死过这么多的士兵。”希瓦吉坐在城堡的宴客厅里,兴奋的向林君弘等人介绍到,他是所有盟友之中唯一一个见过奥朗则布,自然是最了解敌人的人,当初他战败后,成为了莫卧儿人的王公,还曾被软禁在德里城,逃出那个魔窟也是希瓦吉津津乐道的事。
林君弘举起酒杯,向希瓦吉祝酒,问道:“希瓦吉殿下,那以您的判断,奥朗则布会不会就此与我们商讨停战的事吗?”
“会!他肯定会,但那肯定是假的,奥朗则布是一个极为暴虐且自负的人,就算是停战,他也必须在取得胜利之后,但是这种手段他会用的。而他现在最想要的还是杀死这里的每个人,被他认为是敌人的人,终究难逃一死。”希瓦吉说道。
“这次不会了,我们拥有坚固的工事、神奇的火炮和飞天魔瞳,还有英勇的士兵和充足的物资,奥朗则布是无法战胜我们的。”阿尔迪沙二世骄傲的说道,此刻他是最开心的,能够看着奥朗则布的军队灰飞烟灭,实在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了。
林君弘摇摇头,在所有的盟友之中,论最富有的,自然是阿尔迪沙二世,在火炮部队两次击败莫卧儿人后,他赏赐给了帝国每一个士兵一个金币,炮兵则是两个。在见证了火炮的强大的之后,他愿意承担所有购买炮弹的费用,这极大的减轻了军费的开支,也不用顾忌炮弹的消耗了,因为他,槟城和锡兰的兵工厂马力全开的生产炮弹和火药,然后运抵果阿后组装。
而胡安则是一个优秀的战地指挥官,实际上,每一个海外殖民地的军事长官都擅长打城堡工事防御战,这是殖民者的立身之本,在美洲、非洲和次大陆服役超过三十年的胡安的经验是最丰富的他,他与多亚一起,是林君弘最信赖的军事顾问。
但所有人中,林君弘还是更重视希瓦吉,因为这个男人是个英雄,拥有威望和实战经验,他一生都在于莫卧儿人作对,对他们实在是太了解了。
林君弘求教问道:“希瓦吉殿下,依你所见,奥朗则布会怎么做?”
“他会宣称与我们和谈,结束战争,借此建立联络通道,而这个通道表面只与您这位最高指挥官联络,实际上他会送信给这个宴会厅里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一些独立的领主和将军,然后许诺各种条款,领地、爵位、金钱和女人,想要什么都可以,他会让我们内部不和,然后瓦解。
这是奥朗则布惯用的手段,很多时候都可以奏效,我们马拉地人就吃过亏,但这一次稍有不同,因为我们目前是胜利者,而且是轻易取得的胜利,占据优势的一方不会那么容易屈服,但这种情况不得不警惕。”希瓦吉说道。
林君弘点点头,坚固的城堡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但他无法控制联盟之中的其他实权领主将军,任何一个人的叛乱都有可能引发这场战争的失败,但林君弘早有准备,因为核心的阵地、物资都在自己手中,即便全都叛变了,他也可以依靠果阿城和周围的核心阵地完成防御工作,继续与奥朗则布消耗,只不过那个时候,绞肉机里就会多很多帝国士兵了。
“阿尔迪沙阁下,您认为我说的对吗?”希瓦吉看向了阿尔迪沙。
阿尔迪沙此时正把玩着一个金子打造的榴弹炮模型,听到希瓦吉的话,放下了模型,又请希瓦吉重复一遍,他的态度玩世不恭,让人很不爽,可希瓦吉是一个气度胸怀都很出众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丝毫没有恼怒,而是又认真的重复一遍。
听了希瓦吉的话,阿尔迪沙二世挥舞起了拳头,说道:“你说的太对了,希瓦吉殿下,实在是太多了,叛徒!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就是叛徒,每一个叛徒都要下地狱,都要生不如死!”
显然阿尔迪沙二世也遭遇过叛徒的伤害,而林君弘得到的情报中,那是在他继承王位的时候。阿尔迪沙二世说道:“莫卧儿帝国很强大,他们兵马众多,又很富有,奥朗则布威名赫赫,肯定会有人被他蛊惑,成为叛徒的,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
希瓦吉和林君弘都是笑了,虽然阿尔迪沙二世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他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很明白事理,希瓦吉说道:“你说的对殿下,很荣幸能与您有共同的观点,我已经把所有参战的,千人规模以上军官的亲属带到了一座小城镇,交给我的儿子看管,而没有家人,或者家人已经在沦陷区的权贵,也早已调离了军队,这也是我现如今能想到的一切。
阿尔迪沙殿下,您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阿尔迪沙二世摇摇头,别说更好的办法,希瓦吉说的那些他都没有去做,现在想起来,心里惴惴不安,连忙记下此事,说道:“希瓦吉殿下,我会效仿你的,这是为了胜利,也是尊重英雄!”
希瓦吉道了一声荣幸,继而说道:“奥朗则布还会做一些其他的事,比如派遣精锐的骑兵渡过祖阿里河,进行袭扰。”
“那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我们在河对岸也有军队,而我们的物资和军营都在保护之中,他们能抢走的只有土,哈哈哈。”胡安笑哈哈的说道。
希瓦吉摇摇头:“不,总督大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果我是奥朗则布,在正面战场打不开的情况下,就会派遣军队渡河,却不是袭击我们,而是去我们的后方,抢掠屠杀战场之外的百姓,因为我们的精兵都在这片战场抗击敌人,后方都很空虚,士兵们会因为这些事担心,影响战斗力,同样,将军们的利益受损,也会出现动摇。”
章三八八 无限制海盗战
林君弘微微皱眉,听了这些话,他联想到学习过的帝国史中关于满洲与朱明之战的战争,朱明围绕山海关打造的堡垒群确实发挥了作用,但是清军却可以不断绕过边墙去中原屠戮抢掠。
而这一招正好打在林君弘的软肋之上,首先就是莫卧儿人拥有强大的骑兵优势,而帝国远征军之中根本没有骑兵,盟友之中,马拉地人有些骑兵,但与莫卧儿人的骑兵相比还是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总不能让步兵满世界的追骑兵去吧。
其次,次大陆与帝国不同,因为明太祖朱元璋的关系以及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筑城而居是帝国的常态,而次大陆上的政权则往往筑造都城或者一些富庶的城市,别的不说,开伯尔山口作为次大陆封建帝国的命脉,连个关城都没有,基本就是来去自如的。
如此造成的结果就是,一但莫卧儿人的骑兵越过祖阿里河防线,那么就可以在广袤的后方纵横驰骋予取予求,几乎不可能被围歼,特别现在还是旱季,而盟友们在干燥的德干高原还有诸多领土。
“希瓦吉殿下,请问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林君弘索性直接问提出问题的人。
希瓦吉摇摇头,阿尔迪沙二世则直接说道:“我们可以派遣精锐沿着祖阿里河往上,阻止莫卧儿人渡河。”
林君弘直接否决了这样的提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要与敌人进行野地决战,兵力也会分散,就会给莫卧儿人可乘之机。”
现如今的乌龟壳似的防御对于盟军一方实在是太有利了,双方的伤亡比完全不成比例,开战一个半月,盟军只损失了三千多人,其中死在阵前的不过一千多,其余都是死于疾病和事故,或者被自己人打死,比如阿尔迪沙为了让麾下士兵养成喝热水的习惯,对其中一个抗拒的万人队采用了十一抽杀令,在林君弘带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杀了四百多人,成为了盟军最高的一次单日损伤。
希瓦吉见林君弘也没有办法,只能说道:“其实我们并非没有办法应对,只不过无法保全自己罢了。”
“哦,殿下的应对之策是?”林君弘问。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翻译用一句成语很好的总结了希瓦吉叽里呱啦的那一大堆。
而阿尔迪沙二世则是说道:“希瓦吉殿下,很抱歉,我不会派遣我的骑兵到莫卧儿人的境内烧杀抢掠。”
林君弘看了阿尔迪沙二世一眼,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坚定,这个人平时的时候玩世不恭,但是当他下决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别人是无法阻止的,在十一抽杀令这件事上,林君弘已经很明确的感受到了。
而他也理解阿尔迪沙二世,原因很简单,对于次大陆南部的比贾普尔苏丹国来说,骑兵是非常珍贵的兵种,比贾普尔苏丹国的骑兵部队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骑士,都是由国内的中低层贵族,至少也是富裕平民组成的,这是阿尔迪沙二世最为倚重的精锐,与他的苏丹王位息息相关,他宁可投降莫卧儿人,也不会让这些精锐冒险。
而反过来说,莫卧儿人的骑兵纵然越过了封锁线,屠杀骚扰的也是马拉地人,而不会再深入几百里,进入比贾普尔的境内,为了一群印度教的异教徒,让血肉弟兄冒着生命危险去屠杀莫卧儿帝国的同教兄弟,阿尔迪沙二世很难接受。
“殿下,您怎么看?”林君弘问向希瓦吉。
希瓦吉摇摇头:“其实阿尔迪沙殿下误会了,我并没有他说的那个意思,虽然我想要用同等的办法去报复,但不是派遣骑兵,而是派遣陆军,在这片战场,我们最大的优势是火炮,但对于这场战争来说,我们最大的优势却是舰队,盟军的船队可以把士兵投放到莫卧儿人呢的任何一段海岸线,我们可以用海盗的方式去骚扰。”
林君弘眯眼笑了,他不介意让海军舰队配合,但他介意陆战队的士兵,把帝国海军的将士投放到人生地不熟的莫卧儿腹地,这种事他可干不出来。林君弘索性说道:“希瓦吉殿下的主意很好,我们愿意提供舰队和船队配合,但是殿下,帝国精锐的陆战队已经都在战场上了,我很难抽调足够的兵力。”
“不需要您抽调兵力,殿下,可以让我们马拉地人做士兵,你们只需要提供舰队为我们的船只护航就可以了,顺便提供一些火炮上的掩护,当然,我也想阿尔迪沙殿下提供一些桨帆船。”希瓦吉说道。
听到这里,林君弘把眼睛看向了胡安和赵铭德,二人凑过来,用汉语低声向林君弘介绍一些情况,按照二人的说法,希瓦吉的计策很有可取之处,因为马拉地人英勇善战,他们就是靠着给莫卧儿人和葡萄牙人当雇佣兵起家的,军队以村社、部落和姓氏为组织,非常擅长小规模的作战,其实像现在的阵地战他们并不擅长。
而赵铭道也从原本的海军行动中俘获了大量的本地船只,扔在那里发霉不如给希瓦吉去当海盗船,而正说着,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凑了过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金发碧眼的白人,但是却说着一口流利的帝国官话,他是非洲公司支援印度洋行动的理事长,负责除了舰队指挥外的一切事物,保证非洲公司不会因为这场战争受到损害。
本质上,非洲公司参与次大陆的军事行动就是一场交易,非洲公司拥有很多帝国高层的人脉资源,林君弘利用了这些资源,以少量的现金和一些海军退役舰船雇佣了非洲公司的舰队,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些特许权,比如在对莫卧儿人的战争中,非洲公司的舰船可以发动对莫卧儿人的无限制海盗战,所捕获的船只、人员和财物都属于非洲公司。
而现在,这位理事长也想在袭扰莫卧儿帝国海岸线的行动中分一杯羹。
“阿尔瓦罗先生,你们非洲公司也想要参与进来吗?”林君弘笑着问道。
“为什么不呢,殿下,上岸袭扰就可以掠夺奴隶和财富,非洲公司对财富的渴求是无止境的,申京、槟城的股东们也希望看到漂亮的财务报表和更多的利润分红,他们可不在乎分给他们的银币上沾的是黑人的血还是莫卧儿人的血。
另外,我们非洲公司辖地内的男人太多了,而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当地的黑皮肤土著,一个皮肤白皙的阿拉伯女人在骏府和夏城可以卖出一百五十两的高价,在开普敦则在三百两左右,次大陆的女人虽然没有那么白,但与黑女人相比就完全是上等货色了,七十两白银是绝对的低价,而且我听说,越往北,次大陆的女人越白。”阿尔瓦罗说道。
“那你有足够的士兵吗,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雇佣关系,而不是帝国强制非洲开发公司的西印度舰队参战,如果是后者,我们必须为你们士兵的生命负责,现在是前者,一旦........。”林君弘提醒道。
阿尔瓦罗笑了:“殿下,这完全不用您担心,在我们的辖地有的是士兵,船上的那些黑人水手也是英勇善战的,作为海军,我们兼职海盗是专业的,而上岸抢劫也是海盗们的业务呀。”
“你闭嘴,如此大规模的劫掠导致很多问题,特别是奴隶贸易,可能会给殿下在国内的声誉造成损伤,你犯了错可以拍拍屁股回欧洲去,殿下是要回申京的。”赵铭德喝止道。
阿尔瓦罗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林君弘却笑了:“赵将军,阿尔瓦罗是帝国公民,他的公民身份还是太上皇亲自颁给的。”
赵铭德看着阿尔瓦罗,想不到这个金发碧眼的家伙还有这样的渊源,而赵铭德自然不知道,阿尔瓦罗是帝国已故元老西蒙斯的儿子,只不过没有血亲关系,他是西蒙斯第一任妻子的孩子,拥有英国血统,当年荷兰人想要把他打造成一个间谍安插在西蒙斯的身边,但西蒙斯却有一个凶悍的中国妻子,阿尔瓦罗被雪藏起来。
而作为西蒙斯的朋友,李明勋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把非洲一块葡萄牙人开辟的万亩种植园送给了阿尔瓦罗,把他安插在了那里,后来非洲开发公司开发非洲,阿尔瓦罗也是出了大力的。
阿尔瓦罗是西蒙斯儿子这件事只有帝国上层才知道,在西蒙斯去世的时候,还嘱托一定要告知阿尔瓦罗,阿尔瓦罗还回国致意,只不过为了这一重要元老家庭的安稳,阿尔瓦罗只能自称是西蒙斯的义子。
林君弘笑着对阿尔瓦罗说道:“阿尔瓦罗,风险与利润同在,这是非洲公司的格言,在这里同样有作用,你既然愿意承担风险,那我对你们参战没有意见。”
阿尔瓦罗笑着答应,常年混迹于印度洋沿岸的他很清楚,这片海洋周边最富庶的就是莫卧儿帝国,能够抢掠这个国家,实在是太过于幸运了,而非洲公司根本不用担心损失,他们手下有黑人和阿拉伯士兵,他们根本不值钱。
而出乎林君弘预料的是,不光是阿尔瓦罗,在听到消息后,诸多盟友也表现出足够的兴趣,荷兰人和英国人都是如此,他们是公司职员也是海盗,抢掠莫卧儿人并没有什么太多心理负担。
在林君弘筹划果阿会战的时候,所有的西方盟友都畏畏缩缩,不愿意提供太多的军队和舰船,借口也是出乎预料的一致,都以殖民地需要力量为借口,只有葡萄牙这个传统盟友,且若是战败,失去在次大陆的一切,才倾力相助。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战争是赔钱的买卖,谁都想在帝国这棵大树下乘凉,但是上岸抢掠却是一个利润可观的买卖,引发了更多人的兴趣。
林君弘只得把这件事交给胡安和阿尔瓦罗,让他们两个去为众人划分战区建立协调,林君弘安排了这些,对这希瓦吉和阿尔迪沙二世笑道:“两位殿下,看来我们的问题解决了。”
希瓦吉和阿尔迪沙相视苦笑,当利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商人真是可以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事实上,事情比林君弘等人想象的还要有利,奥朗则布确实派遣了精锐骑兵越过了祖阿里河,在马拉地人的境内烧杀抢掠,一度还进入了比贾普尔的国土,但盟军对莫卧儿人发动的海盗战却是先一步的行动,无数的小船队满载着各种肤色的士兵在莫卧儿人的海岸线登陆,对莫卧儿人的沿海村庄和城镇进行无节制的抢掠,
莫卧儿人为了围攻果阿,调遣了大量的军队到前线,导致沿海地带异常空虚,被海盗袭扰的很难受,甚至于出现了海盗深入百里的境况,最终导致奥朗则布必须从前线抽调骑兵回援后方,这仍然解决不了问题,面对四面出击的海盗,沿海布置防御兵力是不可能的,除非莫卧儿人能征调千万规模的军队,而机动能力好的骑兵更容易做出反应,因此奥朗则布只能不断从北方抽调骑兵。
林君弘综合了各方面情报,发现无限制海盗战牵扯的莫卧儿人的兵力,消耗其国力甚至不亚于果阿会战,于是他立刻改变了思路,在槟城向帝国商船发布针对莫卧儿人的私掠许可证,直接导致大量商船和水手蜂拥而至,参与了这次海盗战争,而对莫卧儿帝国的邻国来说,这也是有机可乘的事情,陆地上也发动了战争。
战争进入了新的形势,莫卧儿帝国的全境都被海盗发起的战火给点燃,林君弘甚至怀疑,这场战争还需要大王爷的配合吗,或许仅凭现在的攻势就可以让莫卧儿人停战,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只能把类似的构想用快船发到申京去。
章三** 李君威的阴招
吐火罗盆地。
这片盆地是位于阿姆河的上游地区,是仅次于费尔干纳的农业区,位于喀布尔与撒马尔罕中间,在大王爷李君度征服中亚期间,这片土地似乎被遗忘了,少有的几次出入也只是为了和莫卧儿人的骑兵队进行小规模的战争,超过二十万人规模的塔吉克和乌兹别克人生活在这里,然而,在帝国十六年的九月,吐火罗盆地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事实证明,吐火罗盆地只是李君度为征服次大陆提前准备的储粮点罢了,他的骑兵队横扫了这片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打粮和屠戮,塔吉克与乌兹别克两族秋季收获的粮食、育肥的牲口和积攒的过冬牧草成为了李君度发动进攻的物资。
但这一次,李君度没有进行有组织的屠杀和招抚,相反,他拒绝了任何部落的投降和归附,用屠杀和籍奴恐吓了盆地中的所有聚落,当这些人失去粮食之后,面对饥饿与死亡的威胁,只能选择顺着阿姆河的支流苏尔汉河,进入了兴都库什山脉北麓的绿洲地带,仍然无法拜托李君度派遣的骑兵队,只能翻越低矮的山梁,进入了喀布尔河流域,向多年来向他们征税提供庇护的莫卧儿帝国喀布尔总督默罕默德阿明汗寻求庇护。
而这也是李君度计划的一部分,喀布尔是莫卧儿人在阿富汗一带的统治核心,这座城市承担着镇压普什图族的重要责任,虽然喀布尔位于河谷,但狭窄的河谷无法形成像样的农业区,喀布尔一直仰赖于开伯尔以南的键陀罗盆地提供粮食,但大部分食物来源还是享受周围山区的普什图人提供的牧业产品,而吐火罗盆地被驱赶过去的人,就是要去消耗莫卧儿人粮食的。
大量的乌兹别克人和塔吉克人进入了喀布尔城,随之赶到的是李君度派遣的前锋龙骑兵,阿明汗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分两批把麾下的军队派遣南下支援皇帝奥朗则布在德干高原进行的征服,无力阻止李君度的军队翻越山脉。
难民带进城市的是粮食压力,也是恐慌,城市中的每一个莫卧儿人都知道,北方的敌人又一次南下了,李君度率军抵达喀布尔城下的时候,他麾下的九大万户已经全部抵达,这一次出兵是全力以赴,各万户之中是都是两丁抽一兵,而且十八到五十岁的男人全部随军,可以说是倾巢出动,如今的撒马尔罕,留守的男丁要么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年,要么是老人。
好在吐火罗盆地的收入足够军队的粮草和各万户渡过这个冬季,而随着大军进行喀布尔河谷,代表李君度的金帐也出现在了喀布尔的城外,现在它已经不属于裕王,但李君威扔在帐篷之中。
李君威披着熊皮披风抱着手炉出现在了金帐之中,帐篷里是李君度麾下所有千户以上的贵族,看到李君威,所有人都站起来行礼,这是李君度对所有人的要求,李君威只是笑了笑,坐在了兄长的身边,无聊的听着他们军议。
之所以无聊是因为李君威听不懂突厥语,而且也没有任何要学习的意思,至于翻译,他也没有带在身边,他坐在那里纯粹是看戏,看起来所有的将军都很兴奋,而李君度也对着地上的铺的羊皮地图讲解着,李君威实在无聊,只能猜测他们说什么。
看的出来,那根指挥棒在喀布尔城上停留的时间很短,反而总是在开伯尔山口与喀布尔城之间不断的比划讲解,看那些异族部将、权贵的意思,似乎很兴奋热烈,李君威大体就能猜测,这个冬季怕是不能在喀布尔过冬了,自家老哥打的是围城打援的主意。
正如李君威猜的那样,李君度所有的布置都是围城打援,喀布尔城很坚固,而他麾下也没有重型的加农炮和臼炮,那些玩意根本拉不过兴都库什山,而围城所有的粮食、牧草都是充足的,在开伯尔山口没有任何工事的情况下,喀布尔城就是次大陆的咽喉,李君度不认为这座城市那么容易打,特别是总督阿明汗,镇守此地已经有五年了,是个精明谨慎的人。
在狭窄的河谷里,骑兵的作用并没有步兵那么大,所以李君度用装备了火器的步兵作为伏击的主要兵力,骑兵则主要以袭扰的姿态出现,部署完一切,李君度让所有人退下了。
“等着吧,老三,过不了半个月,拉合尔的莫卧儿军队就会来援助,而我们也会拥有一场巨大的胜利,这片战场实在太适合步兵和火器发挥了。”李君度兴奋的对弟弟介绍道。
李君威挠挠头,说道:“大哥,君弘在南部创造的机会不错,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冲过开伯尔山口,进入印度河流域,那里的锡克人不是大哥的盟友吗?”
“老三呀,把屁股交给敌人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片土地上,谁能都不能相信,我手下这群人是要武力凝聚在一起,经不起大规模的失败。”李君度笑哈哈的介绍道,但结果仍然和往常一样,李君威摆摆手,不想听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李君度拉着兄弟坐在了桌案前,摆开了水酒,说道:“主要是时间不对,你看,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旁遮普那里气候也比较寒冷,冬季不适合长距离作战。君弘创造的机会是好,可是南北的气候差异是明显的。
但是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喀布尔城的粮食是有限的,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就开始驱赶难民了,甚至还屠杀了一群不肯离开的家伙,而普什图人与莫卧儿人拥有百年仇恨,他们已经开始向我表达善意了,现在我带来了六万兵,一个冬季之后,我可能带着十万兵南下,明年春天,一切尘埃落定。”
李君威见兄长如此有信心,往身后一靠,说道:“好吧,那我就等着看大哥横扫天下,饮马印度河了。”
“不,你得回去,回撒马尔罕去,照顾我的基业。”李君度连忙说道。
李君威笑了:“大哥,冬季快来了,冬季草原是不打仗的,你不会以为会出事吧。”
李君度直接说道:“老三,哥哥这点基业可经不起折腾,任何可能都要考虑,定边将军陈平与我关系很不好,这你是知道的,而且据我所知,他的一切行动都是不用请示申京的,或许如何对待我,他和老二早就有了计划。”
陈平与李君度关系差,李君威是很清楚的,当年陈平还是太子侍卫长的时候,负责还在上学的太子和李君威的安全,而李君威调皮捣蛋,和别人打架,陈平没有管,结果遭遇了李君度这个兄长的处罚,在紫禁城里被勒令下跪,对于自尊心极强的陈平来说,那是一次重大的打击,李君威清楚的知道,正是那次之后,陈平不愿意再在御前,非要去从军。
“好吧,我回去替你看着,放心,有我呢。”李君威拍着胸脯保证。
李君度呵呵一笑,说道:“老三,我问你,假如陈平铁了心要动手,把兵马开赴撒马尔罕,你准备如何应付?”
“那我就让他滚蛋!想抢撒马尔罕城,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李君威笑哈哈的说道。
李君度瞪了他一眼:“又胡说!”
李君威笑嘻嘻的说:“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一招,就是比较阴损,说给你听没关系,就怕让陈平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这招可就完全不管用了。”
“什么招?”事关自己的基业和退路,李君度当然关心了。
李君威压低声音,说道:“禁卫和怯薛两支军队都在我手中,只有我能差遣的动,我已经想好了,只要陈平他们敢带兵进入你的地盘,不管是什么态度什么理由,我立刻带上我的这两支兵向西去。”
“等等,向西?你向西干什么,他们就算打也不会打你呀。”李君度一脸黑,不明白。
李君威说道:“当然不打我,我向西是去打波斯人,河中之地如今很空虚,我一打波斯人,波斯人肯定派兵打河中之地,我打不过,就困守撒马尔罕,陈平带来的兵就只能救我,他和波斯人打起来,当然难分胜负了,至少也能等你到来呀。”
“你这一招引狼入室够黑的呀。”李君度都有些佩服弟弟的脑袋里,不由的心中感慨,这家伙这么聪明,就是不干正事。
“别说那么难听,这叫祸水东引。”李君威笑呵呵的说道。
李君度却是点头,不管这招叫什么,总归是显示了李君威的决心,有这么一个后招,李君度还真没有什么怕的了。
“随你怎么说吧,你回去收拾一下,我派人送你回去。”李君度说道。
“别介,我还没玩够呢,不不不,我还没有呆够呢,等什么拉合尔援军被你消灭了之后我再回去吧,这样将来史书上也可记录上一笔,帝国的裕王殿下,协助他的兄长打开了前往次大陆的必经之路,什么吧啦啦啦的,是吧。”李君威说道。
李君度立刻觉得头皮发麻,怎么还是老样子,想起一套是一套的,于是立刻说道:“行了吧老三,看看外面,下雪了,要是大雪封山,你就回不去了,到时候怎么玩什么祸水东引呀。
你放心老三,帝国历史上写不写你的功绩我管不着,但是我这边肯定写,大书特书,给你立传,弄个二十四功臣图,什么凌烟阁的,你排第一个,这边和国内不太一样,喜欢弄什么诗歌,放心,我肯定找最好的诗人给你作诗.........。”
“说好的哈,我得用小本本给你记下来,别你当了皇帝就不认账了。”李君度真的拿出小本本来记,兄弟二人笑闹了许久,李君威终于去自己帐篷休息了。
迪丽古丽从帐篷后走出来,说道:“裕王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和少年时候一模一样,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得体。”
“我知道你讨厌他,是因为他带来昭圭的消息,影响了你和我的儿子,至少你这么认为的,但是我告诉你,老三是我的兄弟,也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几个人,假如我明天死在了喀布尔城下,那么我的事业会全部由老三来继承。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真心讨厌老三的人,所有人都喜欢他,我可以包容他的一切,所以,你以后不要在我的身边说他的不是,也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对他的不满。”李君度淡淡说道,但眼神之中写满了认真。
迪丽古丽低下头,把儿子李昭瑢送到了李君度的面前,李昭瑢年纪还小,怯怯的看着李君度,往母亲身后藏,迪丽古丽说道:“殿下,请不要忘记,您还有一个儿子。”
“当然,但这不意味着我要疏远我的兄弟,孩子长大总会离开父母,他们会惹父母生气,把父母的包容和恩养当成天经地义,为他付出如海,得到的却不值一口甘泉,而老三不一样,他给我的是大海,我回报他的却很少。”李君度毫不客气说道。
迪丽古丽低声说道:“我明白了殿下。”
说罢,就要退下,李君度牵住了她的手,说道:“你与老三一起回撒马尔罕。”
“当然。”
李君度说:“我需要你办一件事,我送给老三的二十个女奴,他享用了吗?”
“当然,即便是来喀布尔,他也带了四个在身边,但据我所知,他很节制,我很难想象面对那么多女人,一个无忧无虑的男人会真的控制住自己。”迪丽古丽说道。
李君度欣慰一笑:“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父亲和我们的皇帝兄弟是不会送他到这里来的。他喜欢那些礼物就好,回到撒马尔罕之后,你留意一下他喜欢什么类型的,肤色、性格还是其他什么,然后找一个一模一样的送过去,这一个就不用稳当了。”
“您是要留下他的一个孩子吗?”迪丽古丽诧异问。
“最好是个儿子。”李君度说道。
“为什么?”迪丽古丽说道。
李君度解释说:“我的兄弟对我和老二有着一样的情感,但他是裕王,属于帝国。你看他玩世不恭,很少参与军国大事,但实际上一直保持若即若离,不要说父亲还在,即便哪天不在了,他也是帝国政坛重要的一员,我需要有一个羁绊把他和我永远联系在一起。
呵呵,迪丽古丽,你不要多想,我可以把我的基业送给老三,但绝对不会给他的孩子,当然,我会给那个孩子一块足够富庶的土地。”
章三九零 屠城
听了这话,迪丽古丽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她感觉李君威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仅仅是因为对皇位无欲无求,他就得到了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男人们的喜爱包容,这些让她非常的妒忌。
迪丽古丽内心细细思索了丈夫刚才的要求,她皱眉说道:“好像裕王对所有的漂亮女孩都喜欢,并没有特别喜欢哪一个或者哪一个类型,或许是我观察的不够仔细。我感觉他对女孩的态度谈不上感情,更谈不上纵欲,似乎那只是一个爱好,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收集这个词尤为恰当,他像收集邮票一样收集漂亮姑娘,至少在撒马尔罕是这样的,但据我所知,他在申京并非如此,裕王在申京只有一个王妃。”
李君度一拍脑袋:“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要全面撒网重点捕捞了。迪丽古丽,这件事交给你,但有一点,不许伤害我的兄弟,也不许弄虚作假。”
迪丽古丽答应下来,鬼使神差的问道:“如果裕王喜欢我呢?”
李君度脸色一冷,捏住了迪丽古丽的脸,斥责道:“我跟你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说老三的坏话,更不要试图诋毁他!假如真的有那种可能,你就永远不要和他交集,我不想因为你伤害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明白吗?”
“是我重要,还是你们兄弟的感情重要!”迪丽古丽咬牙问道。
“当你刚才问出那个愚蠢问题的时候,就是我们兄弟的感情重要,如果你继续这么愚蠢的话,我要重新审视对你和昭瑢的态度了!”李君度最后提醒了一句,把迪丽古丽甩倒一边,李昭瑢吓的大哭起来,李君度看了儿子一眼,扔下一句没有胆色,大踏步的离开了。
喀布尔。
总督阿明汗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内心在滴血,在昨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敌军用火箭发动了袭击,他从南方来的使者口中听说过这种武器,但没想到会落在自己的脑袋上,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他正在吃完饭,在窗边看到城外的敌军前沿飞起了一颗颗的火花,发出尖锐的啸音,化作流行坠落在了城市的各个角落,每一颗的流星落下,都是发出巨大的轰鸣,火焰笼罩周围的一切,把房屋、人畜和各类柴草点燃,整整一个晚上,喀布尔都在救火,而今天早上,卫队长官来报,清理出来的尸体已经超过了一万具,这些可不是来自吐火罗盆地的乌兹别克人,而是莫卧儿人,城市原本的主人。
火焰依旧没有完全扑灭,幸运的是天空开始飘雪,密集的大雪落下,不亚于一场暴雨,但它仅仅是能浇灭地上的火焰,却浇不灭城市居对自己的愤怒和诅咒。
“总督大人,有一个叶尔羌人要见您,他说他带来了敌人主将的信件。”卫队长官对阿明汗说道。
阿明汗说道:“我不去见什么商人,你只需要告诉我信件上写了什么就可以。”
卫队长官拆开了信件,看了一遍说道:“敌人要求您在三天时间内投降,否则就会再发动昨晚的那样袭击,破城之后,喀布尔没有一个人会活下来。”
“他们实在是太狂妄了,这座城市屹立了数百年!”见阿明汗没有说话,他的手下挥舞拳头说道。
阿明汗却不以为然,敌人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拥有充足的粮食和先进的火器,控制了喀布尔的周边,昨晚的袭击又证明了他们无可争议的优势,而阿明汗更清楚,那些被他击败躲进深山的普什图人也已经行动了。
而喀布尔,粮食原本就不足,昨晚的火箭袭击又折损了很多,或许维持不了三个月,虽然有三万男人可以站在城头上往下扔石头,但真正称得上战士的只有他麾下的那四千兵马,至于武器,双方的差距就更大了。
三日后,大火和旭日初升把天空的云朵涂上了浓烈的赤红之色,感觉像是老天被划开开了一道伤口,冷冽的北风吹的阿明汗眼睛都难睁开,似乎天气也在和莫卧儿帝国作对,今年的冬季也给外的冷。
忽然,一阵鼓声传来,咚咚想个不停,而且越来越快,阿明汗细细听着,知道这是调遣大军的军令,但是为什么在大雪天气调遣军队,难道要攻城了吗,阿明汗带上卫队上了城墙,就看到城门之前摆了几个步兵方阵,而一群奴隶在寒风中工作着,他们用泥土筑了一个台子,然后用箩筐不断往上搬运着什么,一个个的码放整齐,好像砖头一样,偶尔有一两个滚落,也会被提上去,阿明汗拿出望远镜看了一眼,那不是人头是什么呢?
“他们在做什么?”阿明汗问道,但周围无一人回答。
看着人头越堆多高,阿明汗终于忍不住了,高声斥责:“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是什么人的人头,他们在做什么?”
卫队长提着送信的商人送到了阿明汗的面前,正是当初为李君度引路,杀死噶尔丹的叶尔羌商人也合买提,也合买提看了城外一眼,用莫卧儿人上层流行的波斯语说道:“尊贵的总督大人,那筑起的人头堆叫做京观,是东方帝国的古老传统,用来夸耀武功震慑敌军。”
“他们哪里找来的那么多人头?”阿明汗的卫队长问道。
也合买提摇摇头:“不知道,小人真的不知道。”
这个时候,一队骑兵骑马飞驰而来,足有数百人,在城门外绕行了一个大圈,个个提着一个人,到了城门下,把人扔在了地上,又是飞驰而走,那些人全都光着屁股,被刮掉了身上一切的毛发,无论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个个捂着屁股向城门飞奔而来,不断高喊打开城门。
“是拉合尔的援军!”卫队长喊道,但他没有任何一点喜悦的意思,因为他与阿明汗都明白那些人头的来源了,肯定是拉合尔的援军被击败了。
光屁股的家伙们被接应了进来,给了热食和毯子,并非阿明汗宽恕了他们的罪过,而是二百多人呢全都是拉合尔援军中活下来的军官,个个都有贵族身份,底下人根本不敢苛待他们。
而到了中午,阿明汗得到了关于拉合尔援军的消息,三万援军在二十天前出发,越过了开伯尔山口,援助喀布尔,那个时候阿明汗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北方敌人的全面袭击,还以为是他们剿灭吐火罗盆地后,骑兵追杀乌兹别克人到了境内,对喀布尔起了觊觎之心,当他看到城外李君度带来数万骑兵和两倍于此的奴隶时,阿明汗给拉合尔送去了退军的消息,但显然,援军并未收到,或者说来不及了。
援军沿着喀布尔河往上游进发,一路只是遭遇了少量的骑兵骚扰,但从喀布尔方向逃来的人提供的消息是这座城市危在旦夕,所以统帅军队的拉合尔高官加快了速度,骑兵、步兵、炮兵和辎重,拉出了数十里的行列,结果就是被李君度的步兵挡住了去路,切断了退路,埋伏在山谷之中的骑兵和龙骑兵冲出,把拉合尔援军切成了几段,用轻便的野战炮和榴弹炮轰开了莫卧儿人的步兵和骑兵阵,几乎没有人能逃出去。
至少两万人被杀,脑袋砍下来砌筑在城外当京观,投降的人遭遇了全方位的羞辱,成为了敌人的奴隶。
到了这个时候,不谈判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阿明汗决定亲自去,他剃干净了胡须,换上了一件普通的袍子,装成了使者前往了喀布尔,安全已经不重要了,二百多个裸男带来的是绝望的消息,城中的很多人蠢蠢欲动,就连手下的军队都没有那么稳定了,如果不能靠谈判取得进展,阿明汗结局肯定是死。
进入了金帐之前阿明汗就听到了酒杯碰撞的声音,和突厥语的高声笑谈,他走进去,看到了分两面坐下的贵族、商人和将领,他们之中乌兹别克人居多,但也不乏其他民族,阿明汗还看到了几个锡克人。
“你就是使者吗,给他一张桌子,给他一些食物,如果他喝酒就把我这杯给他,如果不喝,裕王留下的蜂蜜水还有,送给他。”坐在大位上的李君度豪迈的说道,显然他不认为阿明汗可以听懂自己的语言。
阿明汗原本不想享用敌人的款待,但那一锅羊肉乱炖实在是太香了,底下还有一个小炉子,锅里的羊肉、蔬菜和一些调料在翻滚,散发出诱人的味道,阿明汗用突厥语说道:“感谢您的款待。”
李君度看着阿明汗,说道:“那就请你享用吧。”
阿明汗盘腿坐在桌案前,却不知道如何下手,李君度哈哈一笑,走到了他的面前,拿起一双筷子,夹起滑润的羊肉,放进了嘴巴里,李君度说道:“我第一次听到你们莫卧儿人是从我父亲的嘴巴里,他说他年轻时第一次见到莫卧儿人,那人对他说,莫卧儿人是用手抓饭吃的,还说天下所有的食物都可以用手抓着吃,所以我的父亲请他吃了眼前的食物,这叫火锅!
手是不能抓着吃的,白人的刀叉也不行,但两根树枝做的筷子就可以,你尝试一下吧。”
阿明汗接过筷子,怎么也用不妥当,惹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李君度对他们喊道:“今天没有值得忙活的了,都会去休息吧,我要和这位使者共进午餐。”
一群人纷纷起身告退,有人提起酒壶有人端起火锅,准备会去继续享用了。
李君度拿了一块羊皮,与阿明汗相对而坐,把葱姜蒜、麻汁和一些香料放在小碗里,调和一下,然后夹了许多熟羊肉放在里面,推到了阿明汗的面前,里面放了一个叉子,阿明汗用叉子吃了几口,满意的点头。
“你是使者,可以代表喀布尔城吗?”李君度一边调和自己的料,一边问道。
“当然,我全权代表总督。”阿明汗微笑说。
李君度点点头:“好吧,那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你们的总督,让他做第一批投诚的人,只要打开城门,他和参与者及家属都可以活下来,财产也可以保证,接下来我要屠城了!”
“屠城?不不不,尊贵的殿下,不可以,我们总督想要开城投降!”阿明汗放下了叉子。
李君度一笑:“那就更简单了,让总督和他的士兵把城里不相干的人都杀光!”
“不!殿下,您为什么一定要屠灭喀布尔?是因为我们违背了您的三天之约吗?”阿明汗问道。
李君度摇摇头:“不不不,使者,你错怪我了,我怎么是那么小气的人,所谓三天之约也只是一个计策罢了,你们三天内投降,也是被屠城。”
“为什么?”阿明汗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屠城的命运呢?
李君度老实说道:“因为我的目标不只是喀布尔,而是整个莫卧儿帝国和富饶的次大陆,要征服这片土地,就要震慑所有的敌人,屠城是很有效的方式,喀布尔抵抗了我的大军,所以被屠城,而效忠者则会被善待,当我的大军顺着喀布尔河抵达富饶的印度河平原的时候,所有的城市都要重新审视我的意志,屠灭了一个喀布尔,或许会有十座城市归降。
抵抗死路一条,投降才能得活,这就是我的意志。如果不能屠戮一座莫卧儿人的城市,我的意志就不会得到尊重。”
“屠杀会招致很多反抗!”阿明汗提醒道。
李君度毫不在意:“不屠杀人不会屈服,强者统治弱者,这就是生存法则,据我所知,莫卧儿帝国的开国皇帝和他的将军们,也是用类似的手段占领的这片土地,而他们的来源,蒙古帝国也是这样征服了广袤的土地,前人实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或许会有更新更好的模式,可是我没有意愿去尝试,人生太过于短暂了,而莫卧儿帝国又太大了。”
章三九一 奴隶
阿明汗看着李君度,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把生命放在眼里,对于屠城这种事那么随意,但是有一点阿明汗已经明白了,喀布尔的命运已经无可更改,他只能为自己求一个前途了。
“殿下,您准备怎么对待总督呢?”阿明汗问道。
李君度道:“这取决于他如何面对我的军队,如果他第一个投降,可以带着他的亲信活下来,如果他投降的太晚,我就会杀掉他。”
“那城里的贵族和军官呢,他们其实已经动摇了,瞒着总督准备迎接您。”阿明汗又问。
李君度哈哈一笑:“你不是总督的使者吗,为什么还要为那些叛徒考量呢?”
阿明汗无言以对,最终,他带着几面旗帜回到了喀布尔,在炸开城门之后,把这些旗帜在几栋建筑里升起,里面是他和他忠诚的属下,以及这些人下属,而在城外,则是遍地杀戮,站在城堡的阿明汗亲眼看到大量的贵族和军官向敌人投降,引领者就是光屁股进来的贵族,他们已经投降过一次了,所以所有投降者都有了经验,大家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摆出了标准的投降姿势,甚至还有一个家伙肉袒牵羊,拿出了中国历史上名人的投降姿态。
一开始,阿明汗以为这些人会被杀掉,但赵铭道欣然接受了他们的投降,然后对城市里的人展开了大规模的屠杀,凶狠的士兵手持弯刀,杀死每一个遇到的人,无论男女老弱还是宗教、族裔,有白布裹头的士兵放过了一些天方教徒,他们出于宗教因素,无法对同教兄弟下手,但很快就有辫发男子杀死了那些幸运儿。
屠杀持续了两天三夜,至少有七万人死在了这座城市之中,没有人对阿明汗所在的城堡动手,因为象征李君度的旗帜在空中飘扬,但当屠杀结束,阿明汗出来投降的时候,却发现第一日被接纳的贵族竟然被秘密处死在李君度的军营里,阿明汗一时紧张起来,难道对方要背信弃义吗?
“使者就是总督吗?”李君度笑看阿明汗。
阿明汗紧张的点点头,曾几何时,他也被誉为英雄,但当他选择投降的那一刻,所有的勇气都如泄气的皮球,面对李君度,他直接选择了跪下,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心中没有什么不满情绪。
“您不用紧张,阿明汗,虽然你用使者的身份欺骗了我,但是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手下,从今天起,你是我们中的一份子了。”李君度认真说道。
“可是他们.........。”阿明汗看了一眼旁边,一具具尸体被扔上了木架,焚烧殆尽。
李君度解释道:“他呀,他们是向莫卧儿的王公们展示奥朗则布暴虐的。很快,莫卧儿帝国内就会传出消息,喀布尔的陷落是因为权贵的投降,而这些人的名字也会和你一起列在一个名单上,出现在奥朗则布的案头。
我听说,奥朗则布是一个极为暴虐的人,我想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这些贵族在莫卧儿境内的亲人,夺取他们的财产,等到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世人,实际只有阿明汗你投降了,相信那个时候,奥朗则布的声誉再难挽回了。虽然这个小机谋带不来太多的变化,但哪怕有一点点的用处就已经够了。”
阿明汗听了这话,失落的低下头,他在莫卧儿帝国境内还有很多的亲属,现在看来,这些人难免一死了。
“阿明汗,你不用多想了,如果你愿意,可以作为我的顾问,我们讨论一下下一个目标,白沙瓦城,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拉合尔城,听说莫卧儿帝国的第一个首都就在那里,或许我也要在那里加冕称帝呢。”李君度微笑说道。
泰尔梅兹。
这座城市在李君度横扫吐火罗盆地的时候投降,成为了这片肥沃土地的统治核心,李君威在越过兴都库什山脉后,命令行营安置在这里,等大雪过去之后,再行回撒马尔罕,因为道路实在是太差,申京工匠为他打造的马车无法行驶,此时的李君威躺在骆驼背上的轿厢里,翘着二郎腿,抖动着脚丫下,用手抠着鼻孔。
上一次像现在这样无聊还是好些年前上学堂的时候,他用抠鼻屎抹在书桌底下的行为打发无聊的时间,但这一次不会有下课了,无聊的后续是时间更久的无聊,终于,李君威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个脑袋探进来,是蒙古侍卫官阿塔,问道:“王爷,您咋了,是不舒服吗?”
“无聊!你知道无聊怎么写吗?”李君威没好气的问道。
阿塔竟然真的用手在半空中划拉起来,李君威气的呵呵一笑,说道:“阿塔,你的脑袋还是不那么灵光。”
“没什么乐子,也没想干的事。”李君威说道。
阿塔从怀里扒拉了一下,拿出一个木牌来,放在李君威面前:“王爷,要不点个姑娘侍奉您?”
李君威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说道:“这些,做的有些倦怠了。”
因为阿塔扒开了窗户,外面的声音传来,似乎很热闹的样子,李君威问:“阿塔,外面是集市吗,这么热闹?”
“是人市,这不大王爷打下了吐火罗盆地,又横扫了喀布尔周边,抓了很多蛮子来,许多商人和权贵在这里交易人口呢。”阿塔说道,望了一眼又说:“王爷,很多人呢,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漂亮姑娘卖。”
“行了吧你,别弄的老子跟离了女人就活不了似的!”李君威随手用痒痒挠给了阿塔脑袋一下,李君威笑嘻嘻的说:“那就下去看看吧,反正看中了又不让咱花钱,对了,迪丽嫂嫂派来的那个太监呢,让他跟着,让他把钱袋子带上。”
李君威下了驼厢,披上厚厚的熊皮披风,走在泰尔梅兹的街道上,一个太监屁颠颠的跑来,指着远处一个圆顶建筑说道:“王爷,您下榻之处已经准备妥当了,是原本一个小汗王的宫殿,全都收拾妥当了,绝对不会有一点气味。”
“做的不错,手脚很麻利嘛,那宫殿就给迪丽古丽住吧,我在城外扎营。”李君威随口说道。
卫队已经戒严,阿塔率领的侍卫们直接给燧发枪上好了刺刀,提着枪握持手枪,保护在李君威的身边,而周围则是迪丽古丽安排的人,甩的鞭子啪啪响,大吼道:“给尊贵的殿下让路,都滚开,让开路。”
李君威走在石板路上,看着两侧的奴隶,男女老幼都有,寒冬腊月的,又经历的兵祸,没几个有人样的,见人实在太多了,有些后怕,不该让李君威下骆驼的,说:“王爷,没什么可看的,咱们收队回去吧。”
“再啰嗦,老子买一百个孕妇给你,让你喜当爹一百次。”李君威瞪了阿塔一眼,停留在了一处,这处摊位用锁链锁着上百人,与其他摊位不同,每个都是强壮的男人,而且个个是光头,但看模样又不想僧侣。
“这里的主人是谁,让他过来!”见李君威对这里感兴趣,阿塔立刻招呼一旁的太监。
或许是李君威身边跟随的人太多,奴隶商人都不敢露面了,而一个戴着镣铐的男人指着人群中一个白布裹头的家伙说道:“是他,他是这里的主人。”
李君威见有人会说汉语,印证心中的几分猜想,既然能沟通,就不用奴隶商人了,李君威对太监说道:“这个商人不老实,抽他二十鞭子和十个大嘴巴,记住,抽鞭子要脱了裤子打屁股,大嘴巴要用铁锹去打。”
太监抹了抹脸上的汗,带人拉着商人到了一边,李君威问那个男人说道:“你们是满洲人吗?”
李君威一开始就猜测他们是满洲人,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传说,他的兄长李君度在伏击了满洲人之后,杀死了许多,但也把很多人变成了奴隶,凡是活下来的人,都要剪掉辫子,剃光头。
男人重重点头,说道:“我叫苏纳海,满洲正白旗。”
李君威看了他一眼,这种原生态的满洲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在京城只是见到满洲旗佐下的那些衣冠汉化的人,虽说帝国未曾要求满洲剪辫子,但因为历史的缘故,前往关内的满洲人都会着意的留起头发。
“你是真满洲还是假满洲?”李君威问,他感觉苏纳海和身边的蒙古侍卫没多大区别。
“我是真满洲,但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假的。”苏纳海回答了李君威的问题。
自从满洲逃亡漠北之后,满洲这个民族再一次混杂,大量的蒙古人、布里亚特人等一大批的西伯利亚人种加入其中,满洲与其说是一个民族,不如说是一种待遇,所以满洲也就有了真假之分。
李君威又问为什么他们在这里被交易,苏纳海告知。原来满洲被李君度覆灭之后,要么死了,要么沦为了奴隶,但是满洲奴隶都必须剃光头,所以在奴隶之中也是特殊的,而拥有苏纳海的是一个波斯商人,他不知道这些规矩,低价购买了这些奴隶,却发现他们不怎么好出售,因为李君度的关系,河中之地人人讨厌他们。
“你知道我是谁?”李君威问,悄咪咪的后退了一步。
苏纳海摇摇头:“您是一位尊贵的人,他们叫您殿下。”
李君威嘿嘿一笑,说:“我叫李君威,是李明勋的第三子。”
原本李君威以为苏纳海会暴怒然后不顾一切的伤害自己,所以提前就退了一步,但是他在那张脸上看到的是茫然与凝重,倒是没有看出一丝恨意,如果说苏纳海一个人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话,那他身边的人在搞明白之后个个表现的很淡定,李君威就感觉有些诧异了。
去行营的路上,李君威问:“阿塔,为什么那个苏纳海没有试图攻击我,我应该算他的敌人才是。”
阿塔挠挠头,说道:“王爷,你不能这么算。”
“怎么不能这么算?”李君威笑了。
阿塔说:“要是这么算,您也是我的敌人呢,我的三个叔叔和两个兄长都死在中原,但随着我的父亲归降了帝国,一切就过去了,如果我的父亲选择报仇,那我也会复仇,可连父亲都放弃了,我们又为什么坚持呢?
殿下,按照我们的传统,台吉的意志就是全族的意志,我觉得满洲应该也差不多吧,满洲的主子们,要么死了要么投降,底下人还能怎么做呢,当然,假如您是那个亲手害死苏纳海的士兵,或许他会不顾一切,但您太尊贵了,位置高到让一切都可以归咎于您,但也一切都和您无关。”
“吆嗬,阿塔,你竟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李君威说道。
阿塔说:“小的只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李君威思索一会,想了想:“我还是不明白。”
阿塔想了想李君威的行礼了那以箱子来计数,还不断从申京送来的各类小说,认真说道:“王爷,或许您看多了快意恩仇的小说,所以过于重视仇恨了,其实仇恨没有那么重要。对于那个苏纳海而言,灭国之仇算什么呢,伪清是爱新觉罗的,是八旗贵族的,又不是他的,灭族呢,帝国又没有灭满洲全族,而个人的仇恨就无法算在您这个位置的人身上了,更何况他现在是个奴隶呀。”
“算了,不想了。”李君威摆摆手,问:“我记得大王爷决定南下的时候说过,破了喀布尔给我多少个奴隶,是多少个来着,喀布尔破城了吗?”
“三万个精壮的奴隶,随您挑,王爷!”阿塔高声说道,眼睛里在闪光,他这个侍卫官并不是从宫廷抽调的,而是到了西疆之后,从怯薛营里擢拔的,阿塔是察哈尔部的一个台吉的儿子,只不过是次子又不是幼子,所以没有继承爵位和领民的资格,走上了从军之路。
藩属旗佐与直辖的不同,奴隶仍然是重要的财产,所以阿塔分外兴奋。
其实李君度答应给兄弟这么多精壮奴隶也并非只是宠爱,而是因为李君威帮了兄长太多,来到西疆之后,李君度与帝国的武器贸易彻底没有了限制,使得李君度获得了充足的武备,在李君度拿出全部积蓄南下的时候,李君威还从定边将军府的武备仓库里拿了一大半的弹药储备给李君度,连五十万两的款项都是李君威用裕王府的名义开的支票,在帝国任何一个城市都能取出。
李君威点点头:“那你就跟那个波斯商人说一说,我愿意用一对一的方式换取苏纳海那些奴隶,无论是真满洲还是假满洲。”
章三九二 十姓奴部
阿塔以为裕王要换来那些奴隶是用来戏耍的,毕竟漫长的冬季要来临了,这个失去乐子就是生命没有色彩的小王爷是要找些乐子的,满洲,帝国曾经的敌人,现在的奴隶,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乐子吧。
“苏纳海,在你为奴的这几年,你皈依天方教了吗?”李君威看着眼前这个用匕首割着胡子修剪指甲的男人,平淡的问道。
苏纳海点点头:“是的,这里是河中之地,是臻主庇佑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那是唯一的办法!”
李君威托着腮帮:“我倒是有些后悔把你们换来了。”
“是因为宗教?”苏纳海放下了匕首,诧异问道。李君威点点头:“算是吧,我不太习惯没有红烧肉的日子。”
苏纳海咧嘴一笑:“殿下,那是为了生存,苟活之人,毫无廉耻与本心,为了生存,我们可以皈依,当然为了生存,我们也可以........。”
李君威听到他说这种话,眼睛一亮,是啊,眼前这些人的皈依是为了生存,而非信仰。李君威问:“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吗,我并不专指满洲一族。”
苏纳海点头:“当然还有很多,大王爷治下奴隶贸易盛行,每当大王爷征服一块土地,就会有大量的奴隶诞生,也会有其他地方的奴隶到来,像奴才这样被变奴隶,为了生存而皈依天方教的人有很多,我们之中就有满洲、蒙古、吉利吉思人,还有准噶尔人、斯拉夫人、南方来的说天竺语言和乌尔都语言的各种人。
士兵的弯刀和奴隶主的皮鞭是最好的试金石,虔诚者死去了,英勇者死去了,知耻知羞的人死去了,身体弱小的人也死去了,活下来的人都是面团一样的人,主人捏成什么样子,他就会变成什么样子,语言、宗教、生活习惯,统统如此。”
李君威认真听着,感觉苏纳海说的很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警惕说道:“苏纳海,你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
苏纳海低下头:“奴才不知道,奴才只知道您是苏纳海新的主人,侍奉您,愉快您是奴才的本分。”
李君威摇摇头,指了指身边的阿塔,说道:“你错了,阿塔才是你的新主人,我可是帝国的裕王殿下,私蓄奴仆是犯罪的。”
阿塔挠头:“王爷,您这是让我犯罪呀,侍卫官是不能蓄奴的。”
“但是怯薛营的藩军将士可以呀,阿塔,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本王的侍卫官了。”李君威说道。阿塔正色问:“是,王爷您让阿塔做什么,阿塔就做什么。”
李君威对苏纳海继续说道:“苏纳海,你现在跟着你的主子去泰尔梅兹城里,给本王把所有的面团搜刮来,有多少算多少,男女老幼都要,明白了吧。一股脑全送撒马尔罕去,阿塔,我在撒马尔罕等你哈。”
苏纳海点点头:“是,殿下。”
一个月后,撒马尔罕城外行营。
李君威哈气连天的从暖帐里出来,趿拉着一双毛茸茸的棉拖鞋,睡眼惺忪的模样,朦胧间看到一列兵将行礼,为首之人说道:“末将陈平,问裕王爷安。”
“本王安........。”李君威随口应了一句话,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一看是陈平,问道:“吆嗬,陈将军,你咋在这里?”李君威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向远方,白茫茫的一片,未见什么异样,问道:“你的大军呢,怎么没有带来?”
陈平问:“什么大军?”
“大王爷带主力兵马南下了,去了喀布尔,兴都库什山脉已经被大雪封了山路,不正是你陈平率领大军来捡漏的好时机吗?”李君威说道。
“没.......没有,卑职哪里有那等念头,卑职是见冰天雪地,撒马尔罕物资不丰,又是年关将近,怕王爷在此受苦,特地来迎驾的,您在伊犁城外的那温泉别院已经扩建好了,新栽的桃花盛开,正等着您去赏玩呢。”陈平低头掩饰了尴尬。
“不去不去,伊犁城的桃花再好,也没有撒马尔罕的马粪香。”李君威才不上这当,当真用刀鞘挑起一块马粪:“不信你尝尝呀。”
陈平自然不会真的去尝一尝,既然裕王都如此说了,那这件事就没那么好办了,陈平打了哈哈,故意留下来,看看能不能软磨硬泡把李君威带伊犁去,然而,陈平却是遭遇了李君威的软拒绝,每天只能睡在漏风的帐篷里,旁边就是马厩,吹进来的风不仅冷还有尿骚味,吃的是不加盐的奶糜子,腥膻无比,只要去李君威的大帐,炉子里的火炭立刻换成干牛粪,弄的陈平无所适从。
“将军,裕王是铁了心帮大王爷了,咱们走吧,弟兄们在冰天雪地里待了七日了,又落了雪,再不走就要冻死人了,回去的路上积雪太厚,不知要折损多少马匹。”终究有将军耐不住性子前来劝告,陈平从伊犁带来的人马就藏在撒马尔罕东面的山谷里,过的着实艰难。
陈平道:“再等一等,再等几日。”
“索性悄咪咪的把裕王给........。”一个将军对陈平低声说道,双手做出了一个捆绑的动作。
“放屁,你要是敢这么干,裕王也非得闹翻天不可。”陈平立刻否决,他可知道,太上皇的三个儿子里,裕王爷睚眦必报,特别记仇,而且是花样百出,惹恼了他,他回了申京,西疆官将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将军,快去看,外面来了很多奴隶!”陈平正犹豫着,就听到亲兵进来告知,他收拾一下,出了破烂的帐篷,远远就看到一大群人排列成队到了行营附近驻扎,男女老幼都有,但身无长物,肯定不是迁移的牧民,显然亲兵判断的对,这是一群奴隶。
陈平见这么多人,立刻对手下人吩咐道:“快去打探一下,这些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不多时,一个机灵的家伙出现在了陈平面前说道:“将军,这是裕王在泰尔梅兹买来的奴隶,有蒙古人、满洲人、准噶尔人、斯拉夫人和印度人,数量超过两万,一半多是强壮的男人,他们按照裕王的命令迁移到这里,接受裕王的安置,现在是怯薛的藩将在看管他们。”
怯薛营在西疆多年,在李君威掌握之前,都是由陈平管制的,所以与亲卫们很熟悉,打探消息方便的很。
“王爷,这些人是什么人?”陈平问道。
李君威直接说:“我买的奴隶呀。”
“您不知道藩王是不能蓄奴的吗!”陈平靠近李君威,压低声音问道。
“我又没说自己用。”李君威满不在乎,说道:“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我用五十万两银子从伊犁的武备库里拿了大量的军火弹药给大王爷,大王爷耍赖皮,不想还钱,就给了我三万精壮的奴隶,我要奴隶干什么呢,既违法,我又没有粮食养活他们。而且还都是一群乌兹别克人和塔吉克人。
所以咯,我就拿这些和咱们一点不搭噶的奴隶换了一大堆新的奴隶来,准噶尔人、蒙古人、吉利吉思人、满洲人,都是已经臣服了族群,还有一些天竺族群,他们信的是印度教,据说这些家伙相信世界上有三千万个神灵,嘿,陈平,你说有没有一个神灵叫李君威的,哈哈,或许还有一个叫陈平的呢。”
听着李君威说了一大通,陈平只觉得头皮发麻,难道这位王爷就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吗,于是说道:“您买这么多奴隶做什么用?”
李君威嘿嘿一笑,拉着陈平到一侧,身边的禁卫想要跟上,被李君威踹了屁股,他拉着陈平到了角落里,说道:“你这还不明白吗,我是帮你忙呀。”
“什么意思?”陈平被李君威勾搭着肩膀,虽然看起来很热情的样子,但他心里却是一万个警惕,原本这件事就够严重的了,再和自己扯上关系,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李君威说:“你看你,装糊涂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撒马尔罕根本不是请王爷我回伊犁过年的,你是来抢地盘占便宜的,你带来的上万骑兵就藏在撒库卡山谷里,我早就知道了。”
“呵呵,那是迎驾的卫队,怕大王爷这边的人误会,所以........。”
“行了,就只当我面还说谎。”李君威可没有听他说完的意思,直言不讳的说道:“你赶紧带着你的兵马走吧,有我呢,河中之地就不会被你抢走,陈平,我不管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在我这里都行不通,我跟你老实说,从申京来的时候,爹爹专门跟我说了这件事,要不要我把密旨给你看看。”
陈平瞪大眼睛:“密旨?太上皇有旨意示下?”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行事这么大胆!”李君威拍着胸脯说道。
陈平说道:“那请王爷出示太上皇密旨。”
李君威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密旨,二人夹着打开,只见上面盖着李明勋的私印,足有七八个,却只写了四个字:你大爷的!
虽然字少,但陈平当侍卫官多年,一眼就认出那是太上皇李明勋的字,至于那些平日用来赏画乱盖的宝印有没有就没关系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陈平颤声问道。
“不明白吗,这是太上皇生气了,你大爷的,骂你不懂事呢。”李君威信口开河的解释。
陈平气恼,这一句你大爷的圣旨,岂不是裕王愿意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或者说,这本就是裕王哄骗太上皇写的四个字,以太上皇对裕王的宠爱,这再简单不过了。可陈平又不得不重视。
“怎么,不信吗?不信你就上奏折问问皇上,让他去问问太上皇去呀。”李君威索性说道。
陈平可不敢这么干,密折里他肯定会说,但皇帝肯定不会去问的,出兵撒马尔罕,趁着大王爷南下之机夺取河中之地的计划,只出现在陈平与皇帝的密折之中,而且都是阅后即焚的那种,说白了,若是出事了,一切责任都是陈平担着的,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闹到太上皇那里去呢。
“裕王爷,这........这是个什么情况。”陈平来之前已经想过了各种可能,单单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份密旨,一时进退失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还不明白,爹的意思是,这是兄弟之间的事,我们李家的事,你陈平虽说也算从李家长大的,可你最好不要掺和,明白不?”李君威说道。
陈平立刻点头,又有几分犹豫:“可撒马尔罕!”
李君威说:“河中之地,我答应过我大哥保住他这份基业,这你肯定知道,我说到做到,但是陈平,你可以问问我二哥,我也答应过他,这片土地最终会属于帝国,我说到也会做到。
看到外面那些人没有,他们就是一堆堆的面团,我会把他们捏合成一个个比藩属旗佐还要听话的旗佐,他们不会离开河中之地,而是成为这片土地的国中之国,管理他们的人就是怯薛营的藩将,这些人可以生产,也可以武装,而等到大王爷打开次大陆的局面之后,越来越多非天方教信仰的奴隶会抵达这里,而这里属于大王爷的领民则会南下,腾笼换鸟之后,这片土地最终会属于谁呢?”
陈平诧异的看向李君威,想不到他想的竟然那么长远,而且有一系列的计划,最关键的是,这个计划由他来实施最合适不过了。
营地里,苏纳海等七百多口真满洲团座在草团上,眼前的蒙古将领阿塔正在用粗豪的嗓门宣布这个群落的处理决定。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满洲人,不再是天方教徒,从现在开始,你们是帝国十姓奴部的一员,你们所有人都改姓蟒,蟒是蟒蛇的蟒,因为你们曾经是帝国的敌人,现在只能做奴隶,只能姓蟒,只有一天你们建功立业,才可以改姓莽,莽夫的莽!
而今天和你们一起来的家伙,也会被编列进十姓奴部,他们会姓虺、枭、蝮、鬼、鸩、蝎、鸨、鼬、蝰!”
章三九三 李君威要搞事
“是,主子!”苏纳海第一个跪在地上,向新的主人效忠,而随着他带头,所有人齐齐跪下,阿塔点点头,带着这些人去领工具,就地挖掘地窝子。
“陈将军,您怎么来了?”阿塔看到陈平呆呆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主动迎接上去,阿塔来到西疆之后,一直在怯薛营中受陈平差遣,对他很是恭顺。
“阿塔,这些人有反抗吗?”陈平看到阿塔,清醒了一下,直接问道。
阿塔呵呵一笑:“当然没有,他们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裕王也又没有饿死他们冻死他们,反而给他们准备了越冬的粮食和生活的物资,还给了他们变成平民,恢复自由的机会,这些人只会感念恩德,为什么要反抗呢?
在这里过的再差,也比在原来主人手下过的好!”
“为什么?”陈平久居西疆,又多年在绥靖地区和藩臣打交道,知道奴隶主对手下奴隶是多么的残酷,但他还没有见到这些奴隶在撒马尔罕受到优待,自然就不太明白阿塔的意思。
阿塔一本正经,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复述了李君威的话:“因为我们是文明人!”
陈平微微一愣,完全没有想到阿塔会这么说,他索性与阿塔攀谈起来,问道:“这些满洲人裕王全都赏赐给你了吗?”
“不不不,将军误会了,只是交给卑职统御而已,并非是我的私有财产,奴隶们想要恢复自由,就要立下功勋,我阿塔想要拥有自己的旗佐也要立下功勋。”阿塔说的时候,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显然他很憧憬拥有自己的旗佐和牧地。
“这些人或许只能编一个佐领吧。”陈平笑道。
阿塔点点头:“稍微多一些,您别看男女老幼都有,但实际上没有整个的家庭,我准备把女人和孩子许配给表现好的男人,组成牧户,这样才好编制佐领。”
“呵呵,阿塔,你跟了裕王爷这么久,听说在撒马尔罕这段时日,一直都是你在近前侍奉,裕王就让你掌一个佐领吗?”陈平微笑问。
阿塔连忙解释:“并不是,这只是其中一个佐领,实际上裕王爷许了我半个旗,七个佐领,只不过现在能找到的满洲人就这些了,而裕王已经安排人去杜尚别、苦盏等城市去采买了,买来的满洲人都要让我管,但估摸也没多少,所以裕王爷还安排三个佐领的印度人给我,但是我还不会说他们的语言,只能委派一个奴隶商人暂时管理。”
说着,阿塔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群落,而在那里,一个白布裹头的奴隶商人正抽打着鞭子,驱赶着那群家伙在干活,陈平在阿塔的陪同下走向了那里,看到的是一群肤色较黑的人,他们穿着厚厚的破棉袄,正在搬运石头和木头,这群人里以青年男女居多,根据阿塔的介绍,是阿富汗的普什图人和波斯人贩卖来的,这两大势力与莫卧儿人交战,经常掳掠其国内人口,当然,也有的是大王爷李君度麾下九个万户的手笔。
而奴隶商人卫护着着二十多号人,其中有八个人穿着铠甲,帝国制式大红披风,骑马游走在周边,这些人是阿塔的随扈。
怯薛营属于帝国禁卫编制,实际有两个营,一个五百人营全部都是由各部贵酋中拥有继承权的子嗣或者兄弟构成,他们在申京进学或参与皇宫卫戍,既算是人质,也是皇帝对理藩院麾下藩属的认可,而阿塔所在的怯薛营则有战斗任务,若不是开辟西疆,他们也会驻扎在京城,虽说都是阿塔这类没有继承权的贵族之子,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的父辈也会为其配备几个随扈,大部分可能两个四个,像是阿塔,他的父亲是是一位一等台吉,按照最高标准配了十个随扈,只不过在过去的几年里死了两个,而这些随扈就组成了主要战斗力。
所以别看怯薛营编制两千骑,实际骑兵人数在六千以上。他们是精锐的骑兵,同样也可以作为基层的军官,管理部落。
“这些人很驯服呀。”陈平看了看,说道。
阿塔点点头:“是,这些人确实很驯服,用裕王爷的话来说,奴性十足,在裕王计划的十姓奴部之中,他们人数最多,也最好管理,一个人拿着弓箭或火枪就可以看住一百个人两百个人,但是也很懒,那个奴隶商人,鞭子不在耳边炸响,就绝对不会去工作。
而且这些人很有意思,在泰尔梅兹的时候,裕王在一块石头上用石灰划拉了三道杠杠,说那是一个神徽,然后找了几个人对石头叩拜,好多印度斯坦人就跑过来跟着叩拜,半天功夫,就有上千人围着那里拜,据说他们相信世界上存在几千万个神仙,而裕王爷说,越是这样越好,说信仰的神仙越多越好,只信有一个神仙的,绝对不能编进十姓奴部之中。”
陈平认真的听着这些略显荒诞的话,却不由的感慨了一句:“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太上皇爷的儿子,个个不俗呀。”
“嘿,陈平,我听到你夸我了?”李君威翻白眼到了陈平跟前,直接问道。
“没,不,是夸了,真心诚意的夸了。”陈平笑哈哈的说道。
李君威哼了一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呀?”
“走?”陈平疑惑,继而说道:“王爷,迎驾的兵马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冰天雪地的,实在是不好在野外多待,末将就不走了吧,王爷在这里弄了这么一摊子,末将还是从旁协助的好。”
“你能协助我什么?”李君威眯眼问道。
陈平正色说道:“比如解决粮食被服问题呀。”
李君威哈哈一笑:“冰天雪地的,大雪没过马腿,就算是骆驼都行动困难,你有本事把伊犁仓库的粮食被服运到撒马尔罕来?再者说,就这点奴隶,还用你提供粮食衣服么,爷有的是办法。”
陈平倒是有兴致了:“王爷什么办法,能否教教卑职呀。”
李君威张开五指,说道:“爷还帮着大哥管着五个奴隶万户呢,几百万的牛羊,还怕饿死冻死这些人?”
陈平瞪大眼睛:“五个奴隶万户都由您来掌管吗?”
“不光现有的五个,秋季剿平了泰尔梅兹周边,看看这个冬季有多少能活下来,至少还能再编三四个吧。”李君威得意说道。
奴隶万户是属于李君度的私产,在过去征服河中之地的过程中,李君度身边聚集了大量的实权贵族,大量的奴隶和牧场分给他们,这些人最终形成了九大万户,万户和千户们是这个势力的权贵高层,但大量的人口和土地仍然留下来,编列城了五个奴隶万户,此次南下过程中,九大万户出了兵马和奴隶,奴隶万户抽丁就比较少了,李君度把这些人交给兄弟李君威,一来是信重他,二来也是借助李君威麾下禁卫和怯薛两支兵马弹压地方,防止这些奴隶作乱。
陈平真是无言以对,如今李君威掌握上万精锐和数十万人口,又有河中之地,自立为王都不在话下了。李君威又说:“行了,你赶快回伊犁吧,回去整军备战,明年春圣旨下来,还要参与军事行动呢。”
“军事行动,圣旨下来,王爷您又瞒着卑职做了什么?”陈平吓了一跳,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扫平哈萨克大草原呀!”李君威乐呵呵的说道:“我奏折已经送去申京了,估摸着春天雪化之前就有回信,到时候你带上你定边将军府的几万骑兵,我带上这边的几万兵马,咱两个合伙把哈萨克大草原扫平了,啊哈哈,我李君威也算是建功立业,扬威万里了,想想就觉得得劲。”
李君威说的眉飞色舞,陈平却说:“这么大的军事行动,皇上未必批准呀。”
李君威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二哥肯定批,我奏折里写的清楚的,我到了撒马尔罕,大哥是怎么对我好的,要什么给什么,都是当哥哥的,他总不能那么小气,连个扬名立万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多好的计划呀,用大哥的人去打敌人的地,抢下来的财货都是帝国的,这是多好的买卖,一本万利呀,你陈平屁颠颠的跟着就能捞不少功劳,他凭什么不同意呀。”
说到这里,李君威拉过陈平,勾住他的脑袋说道:“陈平,你可不能说我的坏话,告诉你,太上皇皇太后那边我都打好招呼了,几个藩王我也写信求了,个个都得帮我说话,你想坏也怀不了呀。”
陈平听李君威这么说,更是重视这件事,裕王在申京那边的能量和影响力他是清楚的,裕王想做的事,只要不是祸国殃民申京的那些位肯定会支持的,至少从目前看来,裕王要打哈萨克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过错,定边将军府底下那些人早就吵翻天了,年轻的将领们都觉得,整天盯着河中之地的大王爷根本没有意义,兵马充足的定边将军府该西进哈萨克,甚至冲过乌拉尔河,冲击俄罗斯人的地盘去。
“王爷,您能不能跟卑职说说,您怎么非得要打哈萨克呀。”陈平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腆着脸问道。
“开疆拓土呀,扬名立万呀,我李君威来一次西疆不能白来吧,我得青史留名呀。”李君威大言不惭的说道。
陈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怎么,你想知道啊?”李君威摇晃着脑袋,笑嘻嘻的问,最后脸一冷,说道:“原本我还想告诉你的,原本我还想就这件事和你好好商量商量的,但是你带兵来撒马尔罕,我不高兴,不开心,我就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好好猜,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搂着媳妇猜。”
申京,御书房。
“这个老三,气煞我也!”皇帝一走进御书房,一巴掌把一本奏折拍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吓的周围女官都不敢言语。
“皇上,怎么了这是?”皇后挺着个大肚子,笑呵呵的问。
李君华呼哧呼哧的喘口气,说道:“这个老三,好不容易上奏折,满嘴的都是混账话,在奏折里说我不疼他,不信他,他都马上要二十了,又不是小孩子,还怎么疼他?满篇都是夸老大对他怎么好,他是喝醉了还是犯傻了,这种话能想,但是能写吗?”
皇后接过厚厚的奏折,看了一眼,笑道:“难为君威了,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写字这么认真,而且还写了这么多,看来这奏章是真的用心了。”
李君华冷哼一声不搭理,皇后招呼了一下女官,女官捧过来一个盒子,说道:“皇上看看,这也是君威写来的信,给我的,给有容嫂嫂的,还有给成王兄的,君弘的也有,连副相都有,大家伙都收到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又不敢说给您听,就送我这里来了,您看看,兴许心情好一些。”
李君华拿起一封看了一眼,是李君威写给成王李海的,说小时候李海怎么疼他,他现在很想念成王,想他想的睡不着觉,最后说了一句,遇到难处了,望成王助他一臂之力,让皇帝允了出兵哈萨克的事。
“就这,能让我心情好?”李君华不悦说道。
“您再看一封。”皇后拿起一封给林君弘的,递给了李君华。
李君华看了一眼,感觉不对,两封一对比,发现内容竟然是一模一样,就是一开始的称呼换了,同样是怎么对他好,如何想念之类的,李君华又拆看了给其余人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这个老三,写封信都偷奸耍滑!”李君华恶狠狠的说道:“国朝大事,连后宫妇人都求,而且求的这么明目张胆,这么敷衍了事!”
皇后收起那些信,说:“皇上,既然咱们都收到了,那父皇和母后那收到没?若是也收到了,怎么办?”
章三九四 谈判
李君华光顾着生气了,竟然是没想到这一层,细细一想,以李君威的横行无忌的秉性,说不定早就给太上皇写信了,李君华一想更是愤怒了,这不是偷偷告自己的状吗?
“依着我看,老三写这么多信,估摸也不怕你看到,甚至索性就是让你看到的。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打哈萨克各部了.........臣妾觉得,倒不是什么坏事,皇上允了又如何?”李君华坐在那里捏着额角沉思的时候,皇后端来了一杯茶,温言劝慰到。
李君华叹息一声,说:“我们看到的,知道的都是好事,可内里还有什么可没人知道,陈平也把密折送来了,专门说了这件事,搞不清楚老三还有什么企图在里面,他也只是觉得,老三要打哈萨克,还要明年春动手,就是要把定边将军府的兵马调出去,西疆的兵马有了去处,也就不会动河中之地了,可我总觉得的没这么简单。”
“你呀,疑心什么呢,君威是大哥的亲弟弟,也是你的亲兄弟,大哥疼他,你又不是没有不疼他,而且他到底还是要回申京的,总归不会让你难堪,让帝国受损吧,不然回来怎么交代?”皇后温和说道。
李君华道:“我也是担心他,他才多大,要是想的周全,做不周全怎么办,若是好心办了坏事,我怎么护着他呢?”
“或许内里没什么,就是为了拖住定边将军府的兵马。”
李君华摇摇头:“不会,老三故意跟陈平说了,他还有想法,就是不跟陈平说,让他猜,说到底,就是让我猜,我上哪里猜去,他那个心有七八个窍,从小做事就是一会一个主意。”
“那就直接问问父皇,许君威跟父皇说了实话呢?”
李君华想了想,有意去问,但又觉得尴尬,皇后微微摇头:“你呀,还是死要面子,你若不想问父皇,就直接写信问君威呀,你亲口问,他总不会瞒着你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李君华无奈摇头。
果阿。
自从无限制海盗战开始以来,果阿的战事只出现了一个小**,奥朗则布企图不顾一切的攻破果阿这个巢穴,来赢得正面战场的胜利,好转身对付各地出现的海盗,然而,莫卧儿军队在工事群里碰了个头破血流。
莫卧儿人企图用地道打到盟军工事的纵深进行爆破,但却被密布在前沿的听音瓮和反地道战术给破坏了,当然,莫卧儿人终究还是有优势的,这个优势就在于宗教,比贾普尔苏丹国的军队都是天方教徒,与莫卧儿人属于同教,却在帮助异教徒作战,奥朗则布敏锐的抓到了这一点,重金利诱加上宗教宣传,使得部分苏丹军临阵倒戈,还炸毁了两个前沿的火药库,只不过他们过于贪心了,想要对帝国陆战队驻守的主弹药库动手被识破。
这一招导致了战场局势的变化,最终是帝国火箭炮营无差别的覆盖了混乱的战场,又把作为预备队的马拉地骑兵派入战场才控制了局面,只不过大量的比贾普尔士兵死亡,火箭弹迸射出的火药气流可不分敌我,而马拉地骑兵对待现在的盟友以往的敌人也毫不手软,这惹恼了阿尔迪沙二世,自那之后,这位苏丹再也不进入果阿城参与军事讨论,却也没有退出联盟,在其负责的侧翼方面与莫卧儿军队进行了单方面的停火。
“阿尔迪沙那个蠢货,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计策,却仍然中计。”希瓦吉在大堂内猛烈抨击着没有到场的阿尔迪沙二世,但是林君弘却对这个家伙多了几分戒备。
下令火箭弹覆盖战场的是林君弘,这没有错,但是希瓦吉用情报的误差误导了林君弘,让林君弘以为混战在那片战场的是阿尔迪沙麾下的普通军队,但实际上,大量的苏丹亲军混杂其中,正在进行弹压,火箭弹和马拉地骑兵让阿尔迪沙的骑士们折损很多,整个比贾普尔苏丹国都因此这个伤筋动骨。
胡安和史密斯爵士乐得看到这个场面,现在来看,盟军已经占据了上风,在果阿危在旦夕的时候,西方的殖民者只有依附于帝国才能保护在次大陆的利益,但是时移世易,如果战争能以盟军的胜利结束,那么他们就不得不思考战后的事情了,如果比贾普尔和马拉地联盟两个重要盟友都与帝国保持亲密关系,西方殖民者的利益会受到巨大的伤害。
没有人想看到帝国一家独大的局面,即便是帝国最亲密最传统的盟友葡萄牙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胡安说道:“尊贵的君弘殿下,莫卧儿人派来了使者,请问您是否愿意见他。”
“他们要做什么?”林君弘问。
胡安微笑说道:“和谈,据说这是他们的皇帝奥朗则布主动提出的,但是据我所知,比贾普尔的苏丹,阿尔迪沙殿下想要退出战争了,奥朗则布想要和他与他有关,阿尔迪沙不敢率军队直接离开,他担心我们与莫卧儿人决出胜负之后,胜利者会报复他。”
“和谈,不错的选择,你们认为呢?”林君弘微笑对众人说道。
胡安点头同意,史密斯爵士已经兴奋的鼓掌起来,而荷兰、丹麦、法兰西和瑞典四个国家的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也都是点头同意,这四个国家在次大陆最大的利益就是贸易权,即便是荷兰,在帝国联合葡萄牙、英国的联合针对下,已经在次大陆没有像样的据点了,原本威胁他们贸易权的是暴虐的奥朗则布,但现在则是越来越广泛的海盗活动。
更重要的是,所有代表的所在的势力为了在战后维护原有的利益,都承担了战争的成本,像是葡萄牙和英国提供了军队,而四个东印度公司也承担了部分军费,虽然份额不高,但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大能量,瑞典的东印度公司甚至开始向槟城的帝国银行贷款了。
但这个时候,希瓦吉站出来:“不不不,尊贵的殿下和诸位代表,请听我说,我们可以赢得这场战争,我们可以得到更多,比站前预料的还要多,只要击破果阿前的莫卧儿军队,莫卧儿人就得跪地求饶,更多的财富、土地向我们招手,难道你们要放弃吗,你们不想在获得更广泛的贸易权力吗,不想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自己的据点吗?”
可是希瓦吉的演讲没有得到多少反响,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渴望,但渴望的火焰被林君弘的一声轻咳声给浇灭了,希瓦吉是一位伟大的领袖,这毋庸置疑,但他对于各方在次大陆的情形实在是太不了解。
各方在次大陆的利益扩张和殖民是被本地的势力所影响,这并没有错,但时代已经不同了,印度洋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自由的贸易国度,这片海洋已经有了新的霸主,只有得到霸主同意的势力才能参与次大陆的贸易和扩张,如果没有帝国的同意,一切都没有用处,贸易船甚至连好望角都过不了,何谈贸易呢?
即便是击败了莫卧儿帝国,哪怕是灭掉了这个国家,切蛋糕的人也不是他希瓦吉,希瓦吉的承诺根本毫无意义,所描绘的前景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
林君弘笑着说道:“我认为是该结束战争的时候了,当然还是要看莫卧儿人给的条件。”
“我建议由君弘殿下担任我们的谈判代表。”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史密斯爵士第一个表态。
“同意。”包括胡安在内,所有海上的盟友都表态支持。
林君弘挺直了腰背,问道:“希瓦吉殿下,您的意思呢?”
“我们的利益未必一样,诚王殿下,我无法把数百万马拉地人的命运交由您,虽然您是一个伟大的年轻人,但我的同胞都没有听说过您的名字。”希瓦吉没有明确拒绝,但言语之间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
林君弘呵呵一笑,说:“当然,您说的很有道理,您可以陪同在我身边与莫卧儿人谈判,也可以自行与其接触,但是需要提醒您的是,假如我与莫卧儿人达成一致,那么我们有权单方面退出这场战争,同样的权力也是您和阿尔迪沙殿下所有的。”
“你不能这样!”希瓦吉怒道。
林君弘摇摇头:“我当然可以,相信这里的人也是这样想的,正如您所说,几百万的马拉地人并不认识我,所以不能把命运交由我,同样的话我可以说给您,尊敬的希瓦吉殿下,一万万的帝国百姓,六百万的英国人,两千万法国人,四百五十万瑞典人,二百万尼德兰人和七十万丹麦人同样不知道您这位尊贵的殿下,也不愿意和您绑在同一辆战车上。我们为了共同的利益而聚,达到的目标自然也就可以分开了。”
被同样的话堵了回来,希瓦吉无言以对,愤怒的离开了。
其余人纷纷拜托林君弘,林君弘想了想说道:“胡安阁下,您在南岸有一处漂亮的私人花园对吗,那里怎么样,被破坏了吗?”
“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在,面对白沙海滩和蔚蓝的大海,还有年轻漂亮的女奴。”胡安微笑说道。
“那能不能借用一下,作为谈判地点呢?”林君弘问道。
胡安笑了:“那真是我的荣幸呀,我这就派人安排这件事。”
林君弘说道:“请替我邀请阿尔迪沙殿下,我想和他一起谈判,我会亲手写一封邀请函,如果您和诸位绅士不介意的话,请与我一块署名。”
一干人脸色微变,如今正是求人的时候,倒也不好拒绝这么丁点的要求。
两日后,在白沙海滩的棕榈树下,林君弘见到了阿尔迪沙二世,见了他之后,林君弘直接表达了歉意,说道:“殿下,其实您应该清楚,如果我知道您的骑士们也在那片战场,绝对不会让火箭弹覆盖射击的,我无意利用这场战争削弱比贾普尔的实力,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您和您的父亲一直是我们真挚的朋友。
不管您相信不相信,是希瓦吉误导了我,当然,我也有责任,没有等到本部的情报汇总就擅自下令了。殿下,请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吧。”
“我相信帝国一方不会借助战争削弱我们,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实上,这场战争中受伤最大的就是我们,我的近卫有三分之一死在了那片该死的战场!”阿尔迪沙二世怒气冲冲的说道,继而又说:“该死的希瓦吉,我就知道是他,这个混账,他的一生,要么在打莫卧儿人,要么在打我们,这个异教徒总是与天方教过不去!”
“很遗憾,真的遗憾发生这种事。”林君弘再一次抱歉。
阿尔迪沙二世说道:“我甚至怀疑,战争结束后,马拉地人的骑兵会南下进攻我们,消灭比贾普尔一直是他希瓦吉的目标。殿下,如果你想弥补过错,就请帮我解除来自马拉地的威胁,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可以!我建议在比贾普尔与马拉地接壤的地方修筑一个堡垒,由我派遣士兵驻守,十年时间,我保证马拉地人不敢南下,如何?”林君弘诚挚问道。
阿尔迪沙二世瞪大眼睛:“当真?”
“虽然我无心,但确实伤害了你们,这是事实,我愿意付出这些代价。”林君弘认真说道。
“好,看来您真的很有诚意,但是我第二个条件就是,要尽快与莫卧儿人停战。”阿尔迪沙又说道。
林君弘笑了:“看到这片海滩了吗,再过半个时辰,莫卧儿皇帝的使者就会抵达这里,而我已经得到了所有海上盟友的授权,希瓦吉不想谈判,但是我拒绝了他,他去和莫卧儿人谋取更多的利益吧,我们这群想要从战争泥沼中脱身的可怜人可以联合起来,和莫卧儿人仔细讨论一下条款。
阿尔迪沙殿下,你对莫卧儿人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分享一下,我们共同施压的话,莫卧儿人同意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章三九五 条款
阿尔迪沙二世看着真诚的林君弘,想要说什么,却又闭嘴了,林君弘呵呵一笑,说道:“好吧,阿尔迪沙殿下,我觉得您误会了我和我们的国家。”
“这话从何说起?”阿尔迪沙二世不解。
林君弘道:“虽然我们花费很多,派遣军舰和军队来到了次大陆与莫卧儿人开战,但实话告诉您,殿下,我们与莫卧儿人并非生死仇敌,实际上,我们给莫卧儿皇帝奥朗则布的和谈条件中,第一款就是要求恢复到四年前的状态,让我们及我们的伙伴可以和莫卧儿帝国的王公们进行自由的贸易。
我们从不奢望消灭这个帝国,也没有想过让其降服。我相信您也是这么想的吧?”
阿尔迪沙二世听着这话,眉飞色舞起来,事实正是如此,他不希望莫卧儿帝国,这个强盛的天方教国家被消灭,因为它是整个次大陆秩序的支柱,因为有莫卧儿帝国的存在,马拉地联盟才不能消灭比贾普尔,也正是有莫卧儿帝国存在,来自海外的商人们也不敢肆意妄为。而这个帝国的崩溃就如同大象倒地,会砸死很多弱小的生命,没了莫卧儿帝国,秩序也就不存在了。
“我想成为莫卧儿帝国的高级王公,拥有独立自主的地位,每年只需要上贡少许的贡金,派遣一个儿子去奥朗则布身边当人质,最多把一个女儿嫁给他,来换取我对于比贾普尔的事实上统治,永远结束我们与莫卧儿帝国的战争。
很遗憾,君弘殿下,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进取心的苏丹,只想过一成不变的生活。”阿尔迪沙二世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林君弘微笑说道:“殿下,这是很正常的想法,野心往往伴随着死亡,您是一个至纯至善的人。我理解,并且支持您的想法。”
“很高兴您这么说,如果能够做到这一切,比贾普尔还是会向帝国开放的,如果奥朗则布要求我拒绝海外来的朋友,我只能向他说不。”阿尔迪沙二世义正辞严的说道。
他对待帝国的态度并非因为真挚的友谊,而是要用帝国及海外势力来平衡莫卧儿人的影响力,奥朗则布最为出名的是他的暴虐和野心,但谁都知道,他是非常有政治手腕的,不然也不会在诸位兄弟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莫卧儿帝国的皇帝,如果只依靠莫卧儿人,比贾普尔被吞并只是时间问题,阿尔迪沙要左右平衡,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这很好,殿下。您的愿望肯定能够达成!既然您已经对我开诚布公,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了,我们还会向奥朗则布的使者提出一些条款,其中一些也对您有利,希望可以得到您的支持。”林君弘诚挚说道。
阿尔迪沙二世问道:“是什么条款,方便现在说一下吗?”
“当然,当然,我正是这个意思。第一个条款是德干驻军问题,据我所知,德干地区的军事安全一直是由德干副王来负责,而奥朗则布本人也做过副王,而我阅读莫卧儿人的历史,发现他们的皇帝在做皇子时都有这个履历。
而在这个条款里,我们要求德干副王手下的军队不得超过五万,而且不允许来自北方的骑兵进入德干副王麾下,您认为这个条款合理吗?”林君弘问道。
“当然,当然!”阿尔迪沙二世几乎要跳起来了,对他的苏丹国来说,如果这个条款被同意,那么莫卧儿帝国将对比贾普尔失去军事威胁,特别是如果德干地区没有了北方来的骑兵,比贾普尔苏丹国的军事力量就不用维持那么多了,更不用花费大量金钱维持规模巨大的骑士部队。
林君弘点点头,微笑说道:“那实在太感谢您了,而第二个希望您支持的条款则是,我们主张让莫卧儿军队退出高尔达康,让高尔达康复国,您会支持吗?”
这就与比贾普尔的利益没有多少关系了,高尔达康苏丹国在次大陆的东海岸,与比贾普尔隔着高原山地,理论上来说,高尔达康消失了,莫卧儿帝国就会直接与比贾普尔接壤,可实际上,两国接壤之地的地形并不利于兵马展开,并不会产生什么像样的威胁。
阿尔迪沙二世仔细的权衡了这件事,显然同意这件事能够获得林君弘的友谊,但他也不想因此而继续战争,仔细衡量之后,阿尔迪沙二世说道:“好吧,我可以在这个条款上支持您,与您保持步调一致,但是我需要提前说明的是,高尔达康苏丹国的复国不应该列为必要之条件,这个条款能够做到最后,若是做不到,也不要因此而拒绝和平,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君弘点点头:“当然,我们只是争取最好的结果罢了。”
二人在一边聊着一边享受了和煦的风和鲜美的果汁,一直等到了奥朗则布的使者到来,使者是古吉拉特的总督,奥朗则布的姐夫,屠杀者洒乌兹的父亲,坎巴特鲁。
坎巴特鲁之所以作为使者,是因为他所掌管的古吉拉特一直有着许多的对外口岸,比如第乌、苏拉特等,坎巴特鲁与外人打交道的经验很充足,尤其是商人,而在奥朗则布的眼里,帝国本身就是一个商人国度,而帝国商人们也从不否认这一点。
“阁下,您需要什么可以自己动手去拿,或者让您的仆役帮您,这里也有公筷,您可以品尝一下。”林君弘指着排在沙滩上的食物饮品,对坎巴特鲁微笑说道。
坎巴特鲁看着被大大小小的容器盛放的食物,热菜凉菜饮品具备,琳琅满目,问道:“这是什么,感觉像是厨房一样。”
“这叫自助餐,是我们的太上皇喜欢的一种宫廷宴会方式,当然,一般只招待亲密的朋友和下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餐具,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食物或者尝试不同的口味,完全的自由,您看,阿尔迪沙二世选择了炸鸡、米饭和泡菜,而我则拥有你们所不食用的红烧肉,各人各选,互不挑剔,就像我们的谈判一样,很公平不是吗。”林君弘说道。
坎巴特鲁冷冷一笑:“如果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公平,就不会有红烧肉了。”
林君弘笑呵呵的说道:“公平就是平等,自由就是平等最好的体现,你有不吃的自由,我也有吃的自由,我不会改变你,您也不要试图改变我。”
坎巴特鲁不想与之争辩,自顾自的取用了一些,但凡靠近红烧肉的都没有采用,林君弘耸耸肩,根本不在乎这些,坎巴特鲁说道:“我需要告诉二位的是,与此同时,在马拉地人的营地里,我的副手正在与希瓦吉殿下谈判。”
“那您真是一个幸运的人,能坐在我和真诚的殿下面前,不像是您的副手,面对的是一条真正的毒蛇。”阿尔迪沙二世笑呵呵的说道。
林君弘说道:“说实话,我们已经和希瓦吉脱钩了,您可以继续把我们和他绑在一起,但我感觉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坎巴特鲁笑了笑,吃了些东西后说道:“那最好我们之间达成一致,否则你们与希瓦吉的脱钩也只是一句无用的话。”
林君弘点点头,把和阿尔迪沙二世达成一致的条款交由了坎巴特鲁的侍从,坎巴特鲁吃着东西,侍从则是在旁阅读,坎巴特鲁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来面对林君弘的狮子大开口,之所以要做这些准备是因为莫卧儿人在果阿之战后也收集了不少关于帝国的情报,尤其是帝国战争史。
按照莫卧儿人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帝国的敌人只有两种结局,第一被消灭被吞并,第二就是降服后融入,前者自然是一无所有,而后者在失败之后也会付出很多,比如大量的割地和赔款,而这些经验最多的就是来自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而奥朗则布则亲自对坎巴特鲁说过,他不会赔偿给敌人哪怕一个银币,也不会割让一块土地。
原因就在于,对于奥朗则布来说,和谈是可以的,但他不会承认失败,赔偿和割地都是失败者才会做的,奥朗则布可不会去做。
但林君弘给出的条款却没有什么任何一条奥朗则布所不同意的那些,坎巴特鲁吃着吃着忍不住停下来,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林君弘,林君弘无奈的耸耸肩:“我们对和平很有诚意,接下来就要看奥朗则布陛下了。”
坎巴特鲁擦了擦手,拿过那份文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想要找出一个讨价还价的地方,最终他轻咳一声,说道:“高尔达康的复国不允许,我们的皇帝不允许我们割让任何一块土地。”
林君弘笑了:“高尔达康并非莫卧儿的土地,而他们也非我们的盟友。”
“是啊,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高尔达康复国作为条款呢?”坎巴特鲁问道。
林君弘认真说道:“如果您以全面的角度去看我们的条款,我们只是想要恢复到战前的状态而已,战前是有高尔达康的,战后也应该有这个国家。而且普利苏丹还是我的朋友,而他一直指挥高尔达康境内的反抗运动,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我们先前达成的很多条款没有意义,比如德干副王的兵力问题,高尔达康的战斗会让莫卧儿帝国被迫投入兵力,而这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合约。”
“皇帝不会允许的。”坎巴特鲁说道。
林君弘笑了:“阁下,您并不是一个真诚的人,据我所知,奥朗则布陛下第一个想要解决的就是高尔达康的战事,而且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你们北面的敌人已经攻占了喀布尔,军队控制了开伯尔山口,贵国迫切的想要解决这边的战争去迎接北面的敌人。
如果你们做不到,那么来自北方的敌人就会踏着你们祖先的足迹,把你们驱赶走,不是吗?”
“据我所知,北方布哈特汗国的真正领袖是你们皇帝的兄弟。”坎巴特鲁怒道。
林君弘:“那又怎么样呢?”
“你们是罪魁祸首!”坎巴特鲁敲打着桌子。林君弘问:“这与我们何干,你们的皇帝也有兄弟,应该理解这件事呀,对了,奥朗则布陛下与我们的皇帝还是有区别的。”
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兄弟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对于帝国皇帝来说,与兄弟分家是最无奈的解决办法,但也是最适合的,可奥朗则布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杀死所有的兄弟,就连他的父亲都是被他囚禁至死的,这也就是林君弘所说的区别。
“高尔达康的条款你们提的太晚了,我们的皇帝已经任命了博尔为当地的总督了。”坎巴特鲁不想在这这件事上争论下去,直接说道。
博尔是高尔达康苏丹普利的儿子,在普利抛弃国家离开的时候,博尔是唯一留下抗争的,他公开宣称普利苏丹背叛了高尔达康的人民,并且自命苏丹,最终在与莫卧儿人的军队互有胜负之后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被奥朗则布承认,成为了封疆大吏。
“这没有关系,高尔达康的苏丹仍然是普利殿下,博尔殿下可以做大维齐尔,你们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维齐尔才是你们的代表,至于驻军权等等都可以好商量,我们只需要普利苏丹继续做苏丹,仅此而已。”林君弘说道。
坎巴特鲁听了这话,感觉倒是可以商量,毕竟任命博尔为总督也是权宜之计,既然退了一步,再退一步也是可以的。于是他决定写信给奥朗则布,让他决断。
“好了,你们的条款提完了,现在该我了,想要停战,就必须解决海盗问题,你必须让所有的海盗离开皇帝的领地,先实现完全的停火,才能继续和谈。”坎巴特鲁说道。
而林君弘则直接摇头:“抱歉,阁下,我做不到。”
章三九六 林君弘
坎巴特鲁见林君弘回答的这么干脆,严厉说道:“你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这里和你们谈判!”
林君弘示意他不要激动,认真解释道:“海盗就是海盗,他们不是军队,不会听从于帝国的命令,您贵为古吉拉特的总督,我想请问,你们境内的山贼匪徒会听从你的命令吗,如果是的话,岂不是皇帝的一个命令,国内都安全了吗?”
“这些海盗是因为你们而出现的,你们必须解决他们!”坎巴特鲁大声的咆哮。
林君弘无奈的承认这一点,当然是他签署的无限制劫掠许可引发了莫卧儿帝国的沿海危机,甚至盟友们也派遣军队参与了行动,如果把派遣舰队支援也算的话,帝国海军也参与了海盗行为,但那仅仅是一个开始,真的无限制海盗战是发生在帝国大规模发放私掠许可证之后,成百上千的船只加入到了对莫卧儿人的袭扰作战之中。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海洋贸易绝对是一种需要大资本的商业活动,因为战争,次大陆与帝国方面的贸易被迫停止,而这使得大量的贸易船停航,造船厂、船东、股东和供货商的催债本身就可以导致船长铤而走险,当私掠许可证发放,劫掠莫卧儿帝国成为了合法行为,且可以凭借证件到帝国南洋十几个港口销赃时,一切就无法控制了。
这还只是一国的情况,中南半岛、西亚和南洋大小国家的海盗、海商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而这群人更是林君弘完全管不住的。
林君弘认认真真的把现在的形式说给了坎巴特鲁听,坎巴特鲁说道:“那至少你们要退回军队,作废那个什么私掠许可证!”
“撤回军队很简单,所有的海上伙伴都可以让本国或者本公司的武装船队、部队撤回,只需要一个命令传达到前方的时间,但私掠许可证的作废却很难,鉴于私掠许可的方式,每一份私掠许可证的签发时限都是四个月,目前已经签发了两次,也就是说,即便我们立刻终止私掠许可,持有许可证的商人也会在下个月末停止劫掠行为!
我再一次提醒您,他们不是军队,不会听从命令的,私掠许可证必须到截止日期才会废止,这是帝国的信誉。”林君弘淡然说道。
“不,必须立刻停止!”坎巴特鲁怒道。
林君弘耸耸肩,把面前的餐盘推到了一边,说道:“您的口水溅在我的食物上了,阁下。”
坎巴特鲁冷哼一声:“我说,你们商人的劫掠行为立刻停止,不然我会终止谈判!”
林君弘不在乎的说道:“一切随您心意,我已经把私掠许可证的问题给你解释清楚了,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关于许可证的信息,那就是新的私掠许可证不会在旧的许可证到期之后才会签发,而是会提前签发,而在下个月初,第三批的许可证就会发出,您只有不到十二天的时间考虑,当然,因为许可证在锡兰和槟城两地签发,建议您的皇帝在七天内决断,否则一切就要再晚四个月。”
“你在骗我。”坎巴特鲁压了上来。
林君弘警告道:“不要离的我太近,你们没有刷牙的习惯,口臭让我很不舒服。”
翻译听到这句话,脸色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办,而坎巴特鲁则看向了自己带来的翻译,莫卧儿人的翻译先是询问了什么是刷牙,然后忠实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坎巴特鲁瞬间暴怒,飞脚踹翻了所有能踹翻的物件,林君弘的侍卫长跑了过来,林君弘抬手制止了他,说道:“不要被使者的模样迷惑,他没有真正的愤怒,如果他真正愤怒,踹的就是我这个人了。”
“退下,都退下,混账东西,这与你们何干!”阿尔迪沙二世对他的卫兵大声的吼叫,身体却往后退了退,他发现有林君弘在,自己真的不需要做什么,一起都交由他去做就行了,阿尔迪沙二世告诉自己,要做的除了保护好自己,就是一会真的要谈崩的时候,可以当一个和事佬。
林君弘一招手,女奴们上前收拾着东西,管家带领着他们把一切人为制造的垃圾收拾了个干净,被污染的沙砾也被铲走,还搬运来一模一样洁白的海沙填充在原来的位置,林君弘躺在椅子上,说道:“多美丽的沙滩呀。”
而管家则送来的新的饮品,林君弘招呼阿尔迪沙二世坐下,二人闲聊着,直接把坎巴特鲁扔在了一边,坎巴特鲁倒是有些感觉不对了,从那些再合理不过的条款来看,林君弘确实有终止战争的诚意,可现在这个样子,却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林君弘坐在圆伞下,向阿尔迪沙二世介绍自己的牙刷和帝国出产的牙粉,努力的向他解释什么叫刷牙,而当阿尔迪沙二世想要尝试一下的时候,林君弘连忙抢过牙刷,阿尔迪沙二世笑道:“殿下,这牙刷您有很多,赠送给我一支又如何呢?”
“不,苏丹殿下,我有一万支也不会送您的。”林君弘坚定的说道,然后对阿尔迪沙二世附耳说道:“不瞒殿下,这牙刷上的刷毛是用猪鬃制成的,等我回去,让人用马鬃或者什么东西重新制作新的,再送给您。”
“呵呵,咱们是朋友,您何必如此小心呢,我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怪罪您。”阿尔迪沙二世笑呵呵的说道。
而林君弘却说:“不,这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在里面,一个国家曾经因为猪鬃的刷子而灭亡。”
见阿尔迪沙二世感情去,林君弘说道:“在南洋有一个巨港苏丹国,就在苏门答腊岛的南部,那里生活着很多的帝国人,在前朝的时候就有很多了,但是那里的苏丹却是一个暴虐的人,向外来人大量征税不说,还因为发现汉人使用猪鬃制造的鞋刷子,并且卖给本地人,而杀死了很多人。”
“后来呢?”阿尔迪沙二世问道。
林君弘叹息说道:“后来当地的华人便向帝国求援,帝国派遣使者申饬,那位苏丹很蛮横,拒不承认错误也不赔偿,于是槟城向申京求援,请求出兵。”
“难道因为猪毛刷子,帝国就覆灭了一个苏丹的国度?”阿尔迪沙二世忽然觉得这个故事并不友好。
“不不不,我们的皇帝是一位仁慈的陛下,他不想因为这种事而发动战争,只是希望巨港可以换一位仁慈的苏丹,但陛下的圣旨还没有抵达,这件事就在槟城、华城传开了,被杀的华人是一位很有威望的人,他曾经帮助过很多人,这些人组成了船队前往了巨港,与当地反对苏丹的人联合在一起,在我们的皇帝陛下尚未作出决断的时候,就把巨港苏丹国消灭了。
愤怒了义军杀死了苏丹的全家,而当义军离开之后,原本一直被巨港苏丹欺辱的周边土著部落下山,屠城抢掠,烧毁了巨港这个千年城市,哎,真是人间惨剧呀。”林君弘略微悲戚的说道。
“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也非常有寓意。”阿尔迪沙二世淡淡说道。
“是啊,这种事不也正在次大陆上演吗?”林君弘耸耸肩,平淡的说道。
坎巴特鲁在一旁听完了这个故事,他一直没有走,因为陪同在他身边的几位侍从来自奥朗则布皇帝的身边,如果和谈的失败是因为自己的愤怒,那么皇帝那里自己可过不了关。
“你们要聊天到什么时候,我们不是在进行谈判吗?”坎巴特鲁只能高声问道。
林君弘笑了:“使者阁下,这么说您是同意了私掠许可证的事?”
“如果皇帝证明你说的都是实话,也就只能如此了。”坎巴特鲁说道,继而他说:“我们的伟大皇帝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你们的军队退出喀布尔,离开莫卧儿人的土地!”
林君弘皱眉说道:“这件事我不是已经和您解释明白了吗,帝国是帝国,大王爷是大王爷,两者并不相干!”
“你这是骗人的谎话!如果没有你们在果阿掀起如此规模的战争,李君度的屠刀也不会指向喀布尔,你们之间肯定是有合作的!”坎巴特鲁执拗说道。
“证据呢,请你拿出证据来!”林君弘冷冷回应。
坎巴特鲁高声说道:“证据就是李君度是你们皇帝的兄长!”
“好吧,这真是一个愚蠢的证据呀,使者阁下,我问你,我们合作的目的是什么?”林君弘问道。
“当然是针对我们莫卧儿帝国,想要瓜分我们的领土,奴役我们的百姓!”坎巴特鲁毫不犹豫的回应说。
林君弘笑了:“如果是这样,海陆并进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呀,大王爷从北面进攻,我们从南面牵制,让你们首尾不相顾,才是最好的办法,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与你们进行停战谈判呢,岂不是让你们把兵力集中起来去对付大王爷吗?”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坎巴特鲁想要强辩,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那是因为你是愚蠢的!”林君弘毫不客气的说道。
坎巴特鲁忽然笑了:“哈哈,我明白了,你们的皇帝在撤梯子,他是在利用自己的兄弟,利用他把我们帝国引入战争之中,放松对海洋的控制,然后你们就可以置身事外,享受安静的贸易了!
真是一条好计策呀,但我认为这还不够,如果你有这个权限,我们可以继续深入的合作,一起把那个威胁他帝位的兄长杀掉怎么样?”
林君弘听了这话忽然眼睛血红,随手拔出侍卫长的佩刀,一脚把坎巴特鲁踹在地上,锋锐的刀尖顶在了他的咽喉,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也是我的兄弟,你这是找死!”
“杀了我吧,你羞辱了坎巴特鲁,羞辱了莫卧儿帝国的总督,伟大皇帝的使者!”坎巴特鲁本想起身,却是被蜂拥而来的侍卫们按住,坎巴特鲁索性发出了无畏的咆哮。
林君弘用刀面拍打了一下坎巴特鲁的脸,忽然笑了:“使者阁下,你最好起来完成你的工作,达成谈判协议。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是你刚才的言论彻底激怒了我,如果我们达成不了协议的话,你的结局会是生不如死,在施以刑罚方面,帝国拥有悠久的历史,你知道凌迟吗?就是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要割三千刀!”
阿尔迪沙二世见林君弘起身收刀,连忙走上前来,劝说道:“坎巴特鲁阁下,君弘殿下,请不要愤怒,愤怒不利于我们解决问题,我们继续谈怎么样,不要提北方的事情,那真的与我们无关。
这里的每个人都想解决战争迎来和平,三个有诚意的人应该做到这一点。”
“抱歉,苏丹,我要休息一下,下午再谈吧。”林君弘微笑道歉,转身离开,到了一间封闭的房屋里,愤怒的推翻了桌椅,实际上,坎巴特鲁那些话说中了他的痛处。
自己现在的停战行为就是撤梯子,虽然这个结局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那个时候林君弘就知道,当莫卧儿人想要停战的时候,所有的盟友都会变的不可靠,现在看来,一切预料都是真的,可是林君弘仍然愤怒,因为他接到来自国内的书信,让果阿战争结束,面对皇帝的密旨,他宁可面对被迫退出战争的局面。
对于林君弘个人来说,现在是痛苦的,虽然自幼与皇帝亲密,早早就被打上了太子党的标签,但林君弘小时候与李君度关系也很好,这让他做停战谈判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所以也就对坎巴特鲁的言语很愤怒。
“他是我们的兄长,现在却并非一个国家,这一切是为了帝国。”李君华在密旨中如此写到,林君弘重复了这句话,他要无数次的重复才能让自己相信,这是为了帝国,不是为了私人的利益。
“为了帝国!”林君弘如此说道,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发现了一面玻璃镜子,里面那张脸还是那么年轻,脖子里露出一个护身符来,那是李君威的手笔,林君弘选择接受是因为如果不接受这个,就要把一颗黑驴蹄子带在身边。
“老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林君弘心中发问。
章三九七 李君威的信
随着几声敲门声传来,林君弘愤怒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要静一静。”
“殿下,是胡安总督带了几个人来要见您,看起来挺着急的。”侍卫长知道林君弘心情不好,低声说道。
门被打开,葡萄牙人的果阿总督忽然走了进来,林君弘问:“怎么,是奥朗则布率军来攻了吗?”
“不,殿下,是阿巴斯港有一条商船来,一位波斯商人一定要见到您。”胡安说道。
“波斯人,他要见我就必须见我吗?”林君弘不悦说道,自从果阿战争开始之后,波斯的萨菲帝国也加入到了趁火打劫的行列之中,陆地进攻莫卧儿人在阿富汗南部的省,海上也有商人参与劫掠,但是萨菲帝国的内部并不稳固,皇帝苏莱曼一世长与深宫妇人之手,根本不理政务,太监和首相把持了朝政。
但是太监与首相之间也争权夺利,国力大多损失在内耗之中,而因为大王爷李君度在过去几年几次击败萨菲帝国,所以波斯人并没有在南线战场与帝国结盟,在果阿这大半年里,林君弘一边受到萨菲帝国首相的结盟请求,还未商议出个决定,就有太监以苏莱曼一世的名义问罪于帝国,对于林君弘来说,波斯人处于精神分裂状态,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胡安见林君弘不悦,不顾身边还有许多禁卫出身的侍卫,直接说道:“是伟大的裕王殿下派遣这个商人来的,至少他个人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很重要,就带他来了。”
“你应该早说!”林君弘道。
胡安认下这个错误,林君弘则安排在花园的凉亭见那个叫做马哈茂德的波斯商人,而胡安是懂波斯语的,则主动担任起翻译的工作。
“商人,我就是帝国的诚王林君弘,裕王让你带来了书信还是口信?”林君弘看着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认真问道。
马哈茂德狐疑的看向林君弘问:“您真的是诚王殿下吗,裕王曾经送给您一个东西,说您必然戴在身上,小人为什么没有看到?”
“是这个吗?”林君弘从衣领里拿出了那个怪异的护身符。
马哈茂德撕下衣服的一角,也是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林君弘接过来那个,一比对,完全一样,也完全相信马哈茂德是裕王李君威派来的。
“你是怎么和裕王殿下认识的?”林君弘问。
“用尊贵的殿下所说的话,叫做不打不相识,我们在泰尔梅兹遇到,他想要购买我的奴隶,而我却担心受到伤害躲开了,裕王殿下...........,最后裕王殿下挑选了最强壮的奴隶给我,但是也惩罚了我,脱了我的衣服,用鞭子打屁股,还用铁锹掌嘴........。”马哈茂德说到其中的一些细节,林君弘越听越觉得是裕王的作风。
林君弘说:“好了,马哈茂德,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完全相信你的话,也信任你是裕王殿下的使者。你不远数千里从河中之地抵达这里,不仅仅是送这个护身符的吧。”
马哈茂德说:“裕王殿下委托小人给您带来一封信。”
不等林君弘说话,侍卫长说道:“我在你身上没有搜到信件。”
“你也没有搜到这个护身符。”林君弘淡淡说道。
马哈茂德说到:“信已经被刚才搜身的人拿走了。”
“胡说,根本没有信。”侍卫长怒道。林君弘则是说道:“把他身上搜来的东西都拿上来。”
一个托盘被端上来,有一把镶嵌了宝石的短刀一张地图和一个钱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马哈茂德从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拉出一个夹层,里面竟然是一根酥糖,上面粘一些白色的东西,细看原来是米粒,林君弘笑了:“裕王真的找到能在米粒上写字的人了吗,呵呵,真是用心了。来人,把放大镜拿来。”
侍卫长取来放大镜,林君弘把酥糖摆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详细的看,脸上神情变化的很快,侍卫长和胡安也伸头去瞧,可在大米上写的字实在是太小了,而放大镜就在林君弘眼边,他们是干瞪眼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实在艰难,二百来字的书信林君弘看了足足一刻钟,显然也不是看了一遍,待他抬起头放下放大镜,马哈茂德问道:“殿下,请问您看完了吗?”
“看完了。”林君弘点点头,马哈茂德说道:“这上面还有一个小机关。”
“不要靠近,把机关打开就是了。”侍卫长可不敢让马哈茂德靠林君弘太近了,把酥糖拿给了马哈茂德,马哈茂德恭敬接过来,对着太阳摆弄,忽然掌嘴,把酥糖两口吃下了肚子。
一群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只有林君弘抚掌大笑,这封信上的内容确实不便让别人看到,而裕王选择的这个保密方式实在是令人捧腹,现在就算是把马哈茂德的肚子破开,米粒上那又细又浅的字看不清了,裕王到底给诚王写了什么,由着诚王编了。
“哈哈哈,有趣.......不要打他,不要打他,马哈茂德只是为了完成裕王的命令罢了。”林君弘制止了要殴打马哈茂德侍卫们,问道:“马哈茂德,裕王交代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马哈茂德摇摇头,说道:“只剩下最后一件,裕王殿下说,两个护身符要进行交换,殿下所拥有的那个要交给裕王,而裕王拥有的那个交给殿下,小人还要把换好护身符带回撒马尔罕城去。”
林君弘摘下身上的那枚,放在桌子上比对,看了看发现两个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一点区别,林君弘拿起一枚,捏了你,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层,问:“这里面有玄虚?”
马哈茂德说道:“东西本身没有,但蕴含的法力却大不相同。”
“哦,什么意思?”
马哈茂德解释说道:“裕王殿下说,这是从申京的真阳观里求来的,您身上戴的那个是花了五十两白银请九阳道人念过咒的,可以驱邪免灾,我带来的这个是一个大子十个的地摊货只能糊弄鬼。
裕王殿下说,他春天要打仗了而您这边要打完了,所以换一换,驱邪免灾的那个他来戴,糊弄鬼的这个您来戴,还说看看您受伤了没有,如果没有受伤就让小人换回来,如果受伤了,就不要说这件事了,小人见您红光满面精气迸发,一定没有受伤,所以才说出实情的。”
“娘的,求个护身符都偷工减料,还拿老子当试验品!”林君弘气的肝儿疼。
胡安要翻译,被林君弘阻止了,林君弘对马哈茂德吩咐道:“你带这一枚加持法力的回撒马尔罕吧,告诉裕王殿下,因为有这个护身符,本王在果阿是箭矢不侵,铅弹不中,骑马不用握缰绳,上阵无需穿铠甲。”
马哈茂德一点点的记住,默念了好几遍,而林君弘问:“裕王与你不打不相识,但你也算是忠人之事,不知让你远道而来,裕王许了你什么赏格。”
“裕王殿下说,如果我能带回护身符,完成所有任务,那么就赏赐给我帝国银币五千枚,还有八百个最精壮的奴隶,但是裕王也说,不许小人欺骗他,诚王殿下赏赐我多少,就要从五千枚帝国银币里减去多少........。”马哈茂德认真说道。
林君弘气的直点头,心想李君威远在河中之地,时时刻刻还忘不了占自己的便宜,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可真是改不了也。林君弘一招手:“来人,赏给他四千九百九十九个银币!”
马哈茂德躬身感谢问道:“殿下,可否提供一下纸笔。”
侍卫长拿来纸笔,马哈茂德写下一行波斯文字,胡安解释道:“这似乎是一个家庭的情况和他们的地址。”
马哈茂德解释道:“这是小人的家庭地址,裕王殿下说,如果我能得到超过一千个银币的赏赐,就主动留给您,这样您就可以安心了,也避免我贪心银币畏惧危险,不把护身符带回来。”
“他还交代过什么,无论是交代给你的还是交代给我的,一并说了吧。”林君弘不喜欢这种一切都李君威料定的感觉,直接问道。
“裕王殿下还让小人力所能及的带回去一些次大陆和波斯的美食,但提出了要求,鉴于次大陆人民糟糕的卫生习惯,希望这些美食由您带来的厨子制作,假如厨子制作的味道不地道的话,要小人亲眼看着当地人制作,所有材料让您提供,而且绝对不许他们用左手触碰那些食材。”马哈茂德认真说道,继而又问:“小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规定这么详细,但是........。”
“胡安阁下,您也听到了,拜托您了,等一切收拾妥当,用一艘快船送他回阿巴斯港。”林君弘可没有心情再听马哈茂德说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直接交给了胡安总督。
待胡安总督和马哈茂德都离开之后,林君弘对侍卫长说道:“收拾一下餐厅,邀请坎巴特鲁与阿尔迪沙殿下一起吃饭,准备一些天方教徒不禁忌的食物,这顿午餐,我要把和谈事完全解决了。”
“殿下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侍卫长笑着问:“是因为裕王殿下来信了吗?”
“当然,能在异国他乡听到老三的消息,纵然被了坑了许多钱,纵然变成了他的试验品,我也挺高兴的。”林君弘说道。
侍卫长陪着笑了笑,显然也试探不出李君威在信中写了什么东西,这些看来只有诚王一个人知道了。
因为林君弘的心情很好,不在乎坎巴特鲁一些不中听的言论和口臭问题,所以和谈协议得以顺利的达成,盟军一方很有诚意,而奥朗则布所领导的莫卧儿帝国才更希望快点解决这里的战争。
帝国十七年的三月一日就作为了停战日,从这一日起,双方脱离接触,莫卧儿军队必须退到战前的出发位置,而盟军所有官方的海盗行为都必须停止,而其余的条款必须在四月十五日到来之前达成。
那一天到来之前,莫卧儿帝国的对外政策要恢复到七年之前,也就是李君度在河中之地开疆拓土前的样子,而帝国的军队要离开果阿,比贾普尔的军队返回本国,这一场战争,直接造成的人员死亡不下二十万,至少有五十万人被掠为奴隶,而间接造成的损失就更大了,但结果就是一切都恢复到战前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死去的人不会在活过来了。
“时间很充裕,使者阁下,我派遣的通信船已经前往签发许可证的各港口了,第三批许可证肯定不会签发了。”在宴会上,林君弘信誓旦旦的对坎巴特鲁说道。
“当然,和您谈判很愉快,我知道我的儿子在第乌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战争结束了,第乌的商站也可以重开。”坎巴特鲁对着林君弘举起酒杯。
林君弘笑了笑:“当然,只要贵国的皇帝践行自己的承诺,商人们会回去的,伤疤也总有愈合的那一天。”
坎巴特鲁靠近了一些,因为使用了林君弘私人赠予的马鬃象牙制造的牙刷,坎巴特鲁存在了五十年,却从未被人提起过的口臭问题被解决了,两人可以更亲密的交流。
“如您所说的一样,希瓦吉真是一条毒蛇,他拒绝接受停战协议,已经向山林之中移动军队,准备顽抗到底,这很不好,对莫卧儿帝国不好,对您也不好,皇帝陛下希望得到您的帮助,解决希瓦吉这个难题。”坎巴特鲁说道。
林君弘问:“您的意思是杀了他?”
“如果您能做到,那再好不过。”坎巴特鲁说道。
“我做不到,事实上这条毒蛇对我的戒备不亚于对你们,不过我却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林君弘说道。
“来自神秘东方的杀手吗?”坎巴特鲁问道。
林君弘笑了:“我们的国度刺杀文化已经埋没了近两千年了,我说的那个人是希瓦吉的儿子,他正在我的旗舰上做实习军官。”
章三九八 落子
萨巴吉来到林君弘的书房时,看到这位年轻的亲王殿下正在收拾东西,他把书籍分为两部分,每一部分又分门别类的标注好类别,萨巴吉没有打扰,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书房里摆满了书,摞的高高的,萨巴吉不确定是否有自己插脚的地方。
“给萨巴吉阁下收拾出一张椅子来。”林君弘对侍从官吩咐说,然后问道:“萨巴吉阁下,听说你去见了你的父亲,他的身体怎么样,还像以前那样爱发脾气吗?”
“是的,他依然抱怨您不该与莫卧儿人结束战争。我努力的向他解释,但父亲并不能做到全面的理解,乃至于只见了我不到半天时间。”萨巴吉认真说道。
“你去了半个月,就见了不到半天吗?”林君弘满脸惋惜,而萨巴吉却说:“事实上,见他一面实在是太困难了,更换了很多地方,他现在像是被毒蛇惊扰过的豹子,对任何人保持着警惕,我甚至不知道他晚上是睡在帐篷里,还是茅屋里。”
赵铭道叹息一声:“那莫卧儿人的计策要失算了?”
“什么计策?”萨巴吉警惕问道。
赵铭道说:“坎巴特鲁那个家伙想要杀掉你的父亲,他以为我和你的父亲现在还保持着盟友关系就能做到,殊不知您的父亲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对我的警惕不亚于对莫卧儿人,所以我向他们推荐了你,但目前来看,你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不是吗?”
“您想让我刺杀我的父亲吗?”萨巴吉一下紧张起来,伸手去摸腰间的武器,却忽然意识到在进门之前就被收走了。
林君弘摇摇头:“不,我只是把实话告诉你,既不会逼迫你,也不会诱导你,实言相告,然后让你自己决断,我一直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伙伴。不过看你紧张的样子,显然你也不想见那些莫卧儿人了,是这样的话,我替你回绝了吧。”
萨巴吉冷在原地,认真思索,过了一会,他忽然说道:“不,我还是想要见一见坎巴特鲁?”
“见他,为什么,你要杀掉他吗?这可很不好,我们刚达成和谈协议,还需要他监督实施,如果坎巴特鲁死了,我所做的一切就失去了意义。”林君弘直起了腰身,认真说道。
“不,我只是想和他谈一谈,看看有没有机会促成马拉地与莫卧儿人的停战,而且我想要获得代表马拉地人的权柄,哪怕只能代表一部分,这种话语权对我也很重要。”萨巴吉说的非常认真。
林君弘微笑说道:“看来这一次你去见你的父亲,发生了很多故事,对吗,能跟我说一说吗,有什么不同?”
“我的父亲太顽固了,以往他的这种顽固被马拉地联盟的酋长们视为对信仰的忠诚和信念的坚定,但是这一次,我在他们的脸上看到的怀疑,而这些人中也有不少对我表达了善意,现在马拉地族群之中有更多的人希望可以做出改变,至少大家没有像以往那样无条件的支持我的父亲了。”萨巴吉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战争,因为这场发生在果阿的战争!在战争之中,马拉地族裔遭遇了重创,所有的族群部落都参与了战争,莫卧儿人的残暴一如既往,但帝国的军队却向大家展示了一种新的可能。
以往大家只有团结一条路可以走,用马拉地人的血肉去碰撞莫卧儿人和他们奴仆的血肉,用马拉地人的生命却换莫卧儿人的生命,但很多时候,马拉地勇士都会碰撞的不是莫卧儿人的士兵,而是战马的躯壳和更强硬的马刀,我们折损很多,但所有人都认为没有第二种选项。
但在果阿城外,帝国向我们展示了新的作战模式,对付莫卧儿人最佳的办法是用铁与火去消磨他们,而不只是让珍贵的勇士去送命。”萨巴吉认真说道,在前往内陆见希瓦吉的日子里,他从同族的人口中听说了太多关于热气球、火箭弹和榴弹炮的传说,至于莫卧儿人与盟军那高达五比一的交换比更是几百年来从未有人达到的。
中国人吃着火锅唱着歌,随手开两炮就能把莫卧儿精锐士兵炸上天,这同样是马拉地人的追求。
听着萨巴吉讲述自己所见所闻,林君弘呵呵一笑,说道:“果然,每个民族在面临危亡的时候都会求变,萨巴吉,你的思想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同族,但这还不够,权力仍然在你的父亲手中,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个兄弟,和他你一样的优秀,而且深得你父亲的喜欢。”
萨巴吉认真听完,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不想有任何弑父杀兄的念头,尤其是在林君弘面前暴露出来。
林君弘见他如此,也不继续追问,而是问道:“萨巴吉,记的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渴望为马拉地联盟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来对抗莫卧儿人,似乎现在你的愿望有了变化?”
“是的,在那个时候我的理解里,拥有一支海军是最好的方式,但是现在,拥有一支像帝国那样强力的步兵、炮兵更是便捷可行。”萨巴吉说道:“我只在乎结果,并不在乎办法。”
林君弘问:“那么以你在马拉地联盟中的威望,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吗?”
萨巴吉重重点头:“是的,现在马拉地正在全面和莫卧儿人开战,所有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特别是在我的父亲要东躲西藏的时候,我们马拉地人和你们中国不太一样,权力是来源于威望而非继承,父亲用他半生的武勇和胜利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取得胜利的话,那我也可以拥有同样的权柄。”
林君弘认真点头,说道:“那我不会所托非人了。”
说着林君弘从匣子里拿出一张收条来,说道:“这里是一张武器提取的单子,凭借这张单子,任何人都可以从果阿的武备库里提取出四千杆火枪、两千石火药还有十五门野战炮、榴弹炮,当然也包括大量的弹药,我原以为这张单子会给你的父亲,但他很不友好,我不太喜欢他,那么这张单子给你吧。这是战争的剩余物资,带回去也不会回本,不如交给一个有野心又有见识的战士。”
“您.......您还有什么要求吗?”萨巴吉想要去接,但手臂硬生生的止住,他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些武器对他来说很重要,有了他们,萨巴吉就可以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职业军队,而凭借这支军队,他就可以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林君弘想了想说道:“我不建议你拿到武器之后就去和莫卧儿人拼命,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需要充足的饷银和长时间的训练,而军队和先进武器的结合可以化作一记重拳,打在敌人的软肋上才更为重要。”
“我明白了。”萨巴吉当然有着自己的长远计划,立刻接过那张宝贵的单子。
见林君弘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萨巴吉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回去了吗?”
“只是离开果阿罢了,我还要去高尔达康,普利苏丹要回到他的国土,继续担任苏丹,需要人站在他身后帮助他。”林君弘平淡的说道。
萨巴吉点点头,沉思一会,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要成为马拉地人的王,您会站在我的身后吗?”
“那就要看您是否愿意成为帝国的朋友了,我们在次大陆拥有广泛的海洋利益和商业利益,并不想插手分割这块土地,而萨巴吉阁下你呢,或许你可以成为马拉地人中的奥朗则布,逐鹿次大陆,夺取属于自己的土地,如果那个时候,你选择与奥朗则布一样封闭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私人感情不会有什么大的作用,如果那个时候您愿意向普利苏丹一样向帝国表达善意,那么我和我们的皇帝我们的帝国都会站在您的这边。
事实证明,次大陆上有一个奥朗则布那样的主宰实在是太可怕,而如果有两个甚至三个奥朗则布,则是一件美妙的事。”林君弘没有看萨巴吉,而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介绍帝国对于次大陆的政治架构的设想。
正如林君弘所说,一场战争已经让帝国商人明白,这片土地属于一个君王实在是太可怕了,除非与其进行消耗巨大的战争,否则所有人都要在他脚下匍匐,用尊严去换取一丁点的利益,可现在不同了,果阿战争击败了奥朗则布,而在北方他拥有了一个足够体量的敌人,现在林君弘又在为奥朗则布培养第二个像样的对手,次大陆越混乱,对于帝国的利益扩张也就越有利。
至于直接殖民这块土地,还在设想之中,至少为帝国打造殖民战略的太上皇李明勋还不认为帝国有直接下场的实力,帝国需要在南洋深耕,积蓄充足的力量才能向次大陆投射,在此之前,要做的仅仅是不要让这块肥肉被别人抢走。
印度是帝国王冠上的明珠,这是后世很多人所知道的至理名言,而根据这一点就认为殖民次大陆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实际上恰恰相反,在原本的历史时空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大英帝国向次大陆支出统治成本,而在贸易阶段,才是真正得利的阶段。
在林君弘于次大陆的南部不断为帝国的战略落子布势的时候,在遥远的莫卧儿帝国北方,大王爷李君度的军队在喀布尔城经过了一个冬季的休整,非但没有损失,反而因为普什图人的打量加入,已经扩张到了八万人的规模。
当冬季过去的时候,这支大规模的军队从喀布尔开拔,毫无阻碍的越过了莫卧儿帝国的咽喉要道开伯尔山口,顺着喀布尔河一路南下,进入了键陀罗盆地,宣布正式进入了次大陆。
首当其中的城市白沙瓦城并没有顽抗到底,当前锋刚刚越过山口的时候,这座城市直接选择了投降,城市里的居民,从王公到平民,没有人想要落得喀布尔那样的屠城结局,而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李君度非但没有屠戮白沙瓦城,甚至都没有让军队进城,只是收入了一笔额度可观的军税,而只是任命了一位总督管理这座城市,除了这位总督和城外漫天遍野的军队,白沙瓦城与以往没有什么两样。
大军继续前进,横扫了键陀罗盆地内一切敢于反抗的势力,然后顺着河谷和山道,控制了键陀罗盆地与富庶的旁遮普平原之间的波特瓦尔高原,自此取得了对莫卧儿帝国核心地带的高度优势,从这里俯瞰印度河沿岸的平原,顺着河流和山谷,可以随时进入平原地带劫掠,除了印度河,再也没有什么关卡地形可以阻碍李君度的军队,优势已经直接掌握在了李君度的手里。
“您不是一直想要占据拉合尔城,在那里登上皇帝的宝座吗?现在拉合尔距离我们不到五天的路程,而那里相当的空虚,我们可以迅速突袭,占领那座城市!”作为李君度顾问的阿明汗给出了李君度自己的建议。
李君度摇摇头:“然后呢,面对莫卧儿人的反抗是屠杀还是收买?如果是屠杀,反抗只会加剧,如果是收买,他们的皇帝还在,他们的国家也在,所有人都是阳奉阴违,会在奥朗则布北上之后立刻反叛,让我们陷入莫卧儿人的包围之中。
真正能保护国家的不是城市不是关口,而是军队,只要奥朗则布的军队还在,那么得到多少印度河的土地,就要放弃多少!”
“您不会想要和奥朗则布决战吧!”阿明汗震惊了!
“为什么不可以,只有战胜他,才能取代他。”李君度坚定的说道:“我背靠山峦和关口,不怕输,输了也能全身而退,而他身后则是都城、土地和人民,他可输不起。印度河地形平坦,土地坚硬,河网不那么密集,正适合我部骑兵发挥,我可不想在湿热的恒河流域去和他决战,所以我选择等,等他远道而来,以逸待劳!”
章三九九 李君威的政治智慧
帝国十七年三月。
阿塔骑在马上,感受着来自东北方的刺骨寒风,一个日夜的赶路让他有些精神萎靡,但却不敢真的睡着,他可不想从马上摔下来,忽然阿塔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啪的一下,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那东西不见了,但很快又有东西在爬。
这个时候,阿塔才睁开眼睛,看到天上竟然在落雪,只不过他闭着眼睛打盹,没有感觉到,方才脸上爬的是化开的雪,阿塔回头看了一眼跟随的军队,骂道:“他娘的,这个时节还下雪,长生天莫非要阻碍我建立功勋吗?”
牵着马的苏纳海说道:“主子这话说的差了,长生天庇佑您才降下这场雪。有了雪,野外就不至于看到敌人的游骑,而这个时节下雪,原本准备迁移到春季牧场的哈萨克人呢就要停下脚步,在冬季牧场等待咱们的宰杀。
下吧,下吧,雪吓的越大越好呀。”
“你大爷的,下大雪,咱们骑兵怎么动?”阿塔骂道。
苏纳海说:“骑兵不能动,但人的双腿可以,只要大雪不埋没脖子,我们就可以战斗!”
“可是晚上会冻死人。”阿塔说道。
“可以抱着马睡。”苏纳海笑嘻嘻的和阿塔拌嘴,阿塔又说道:“一身臭味,能睡着?”
“主子嫌弃马味道冲,可以抱着奴才睡!”苏纳海说。
“算了吧,老子还是抱着马睡吧。”阿塔说道,正说着,一旁撒欢的狗忽然冲着远处汪汪叫个不停,阿塔说道:“苏纳海,看好我的安达,你死了他也不能死,他不仅是我的安达,还是裕王喜欢的宝贝。”
苏纳海连忙抱住了狗的脖子,却见远处跑来一小队骑兵,虽然是哈萨克人的打扮,但边跑边发出哨音,如此判断就是阿塔派遣的斥候了,他们身上绑着铜哨,平时放在衣服里,只要遇到己方,就拔出来,战马飞奔就可以发出声音。
“阿塔将军,我们发现了哈萨克小玉兹的部众,就在伊列克河的左岸,至少有七个群落,加起来不下两万帐!”斥候队长高声说道。
阿塔问道:“你是怯薛营的斥候吗?”
“是!”斥候队长说道,阿塔于是立刻拿出了地图摆开,那斥候队长出身怯薛营,不仅会使用地图,而且还用笔在上面进行了简单的标注,苏纳海瞪大眼睛看着,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他对于帝**用地图非常陌生,根本不明白这些线条符号和简单的文字就能描述出那么复杂的信息,而且眼前这个年轻的斥候队长,怎么又明白的那么多。
阿塔却是清楚的明白一切,他看了看身后的军队,有四百名怯薛营的精兵,还有一千六百多奴隶兵和两千名从奴隶万户抽出的精壮汉子,虽然经过了十几天的长途跋涉,但是在自由和财富的诱惑下,每个人还保持这旺盛的斗志,只不过再旺盛的斗志也弥补不了兵力微弱的劣势,他说道:“不行,敌人太多了,我们吃不下,必须等主力到来,给主力发信,要求他们三天内赶到。”
“主子,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么?”苏纳海问道。
阿塔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士兵,在每个人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战意,他摇摇头,说道:“当然不会,我们绕行,从北面上游地方绕过去,那里有山脉丘陵遮挡我们的行军,而且上游可以涉水渡河。
抵达位置后,我们暂时潜伏下来,三天时间到了,不管主力到与不到,我们攻击阿拉木塔部,也就是最西面的部落。”
阿塔没有办法,他不能不打,因为他麾下大部分都是奴隶兵,是要依靠战功来获得自由和财富的,如果他拒绝出战,可能会有人通过出卖的办法来达到同样的目的,而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哈萨克人的地盘,为了哈萨克的三个玉兹全部打掉,这支兵马实际是直插对手的后方,阿塔没有把握完全隐藏军队的行踪,就算他有把握,陈平亲率的,多大一万五千骑的帝国主力骑兵可没有办法隐藏。
只不过,阿塔并未立刻前进,而是在树林里休息了下来,为了掩藏行藏,他昼伏夜出,走了一个晚上抵达了目标所在位置更西的一个山谷,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阿塔命令全军休息了一个晚上,凌晨袭击阿拉木塔部。
所有的枪械装填了双份的弹药,因为装备的是环套式的刺刀,所以可以把刺刀直接套在燧发枪上,所有人相互配合上穿上盔甲,上好弓弦,毡布包裹了马蹄,马套笼子人衔木枚,白布裹着右臂,凌晨抵达了战场,第一波冲进去的是骑兵,造成了巨大的混乱,阿拉木塔部的哈萨克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敌人靠近,发动的反击很微弱,运气哈的是,阿拉木塔所处的是一个山谷,酋长首领们都住在山谷内部,在袭击发生后的一刻钟,酋长率部骑马冲出来。
而阿塔早有预料,命令火枪手列队,在距离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上用一次齐射就放倒了阿拉木塔部的六百人规模的骑兵队。
就此,阿塔的军队控制了这个超过三千四百帐的中型部落,但真正艰难的战斗还在后面,酋长的长子在山谷深处负隅顽抗,用几辆大车和栅栏作为工事,挡住了阿塔麾下的骑兵,而哈萨克人也拥有火绳枪,虽然没有像帝国那样普及,但超过三百杆的火绳枪足以挡住大部分的攻击。
几次攻击都是无果,奴隶兵无法建功,阿塔准备带怯薛营上的时候,却听到了熟悉的铜哨声,不久,一直规模超过三千骑的骑兵大队出现在了阿塔军队的身后,率领这支军队的竟然是帝国定边将军陈平,他不仅带来了三千骑兵还带来两门飞骑炮和两门榴弹炮,虽然炮弹加起来一共二十发(弹药车没有跟上来)但还是直接把车营轰了,特别是六枚珍贵的榴弹炮弹,把最后抵抗的哈萨克圆阵炸的鸡飞狗跳。
“将军,您怎么来了?”阿塔看到陈平也是很吃惊。
“如果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来了。”陈平淡淡的说道。
陈平一路疾驰前来消灭阿拉木塔部,目的和阿塔是一样的,那就是断了哈萨克人向西逃亡的路线,形成包围之势,陈平之所以兴致缺缺是因为他和他的属下很疲惫,为了赶到这里,他们连续前进的两天三夜,至少损失了四千匹马,大量的辎重被扔在了后面,实际就是扔到了敌人堆里,当打破车营的时候,包括陈平在内,骑兵们纷纷下马,找个草堆就躺在地上休息甚至逃跑的人都无力去追,就算是他们有心,胯下的战马也是无力。
而阿塔的手下却是养精蓄锐了两天,此刻漫天遍野的追杀敌人和抓捕因为战斗而逃跑的牛羊,陈平看到,女人和孩子都被扔进了羊圈了,而一队队被捆绑的哈萨克人被强行排列一队,一个怯薛军官站在一辆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把比车轮低的孩子挑选出来单独扔在了羊圈里。
陈平问道:“阿塔,你在学习你的祖先吗,把超过车轮高的男人杀掉,抢走女人和孩子?还是说这是裕王爷的命令,想不到裕王爷和大王爷呆一起久了,连浑身的戾气和狠辣也学来了。”
阿塔最不愿意听别人说李君威的坏话,只不过陈平是他的上官,他不敢发作罢了。阿塔笑了笑,没有理会陈平,而是让手下继续工作,经过一阵甄别,三百多人被推出去,在所有人面前,直接被斩首。
但剩余的人没有再杀,而是用皮索挨个拴起来,会说哈萨克语的军官大声的在人群之中走到,高声喊道:“皮匠、木匠、铁匠,所有的匠人出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陈平走上前直接为阿塔。
“分配奴隶呀,按照奴隶贩子的方式来。”阿塔老实说道。
陈平问:“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阿塔却是笑了:“将军,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裕王爷让自己做,我就怎么做,裕王爷说了,女人和比刀矮的孩子分一类,超过刀高但是比车轮矮的分一类,强壮的男人分一类,贵酋、宗教人士和军官分一类。
在战斗结束后,把所有人带到指定的区域去。”
“那裕王怎么处置他们?”陈平又问。阿塔笑了:“这我怎么知道,您应该去问裕王爷。”
陈平从申京领到的圣旨是全力配合裕王西进计划,除了帝国定边将军府下辖的军队指挥权不要上缴之外,其余的一切,全都听裕王的,而陈平在二月就领兵到了撒马尔罕,而李君威也没把他当外人直接把左路交给他统帅,定边将军府的精骑也都在他麾下,而中军则是裕王搭配乌以风统帅,直接从河中之地北上前往中玉兹,而右路军则是常阿岱负责,率领定边将军府杂兵和哥萨克旗佐清理大玉兹。
实际上,在过去的几年里,七河流域的大玉兹被帝国和李君度瓜分的差不多了,常阿岱与其是说西进扩张,不如说是接管土地。
陈平问:“裕王爷呢?”
阿塔高声说道:“当然在中军之中!”然而,在把周围人赶走之后,他对陈平说道:“在中军的王爷是一个替身,王爷实际现在可能没有离开撒马尔罕,王爷不是把大军指挥权交给乌以风将军了吗,您有什么事都可以与他商议。”
“王爷为什么还在撒马尔罕?”陈平瞪大眼睛。
阿塔脸色一正,低声说:“将军,这种事还能明说吗?”
“是出了什么事吗?”陈平一下紧张起来了,阿塔说:“就是怕出事王爷才没来。”
见陈平还是疑惑的神情,阿塔索性说道:“您知道的,裕王爷是最惜命的,什么临阵杀敌,亲冒矢石的,和咱们裕王也可不沾边,所以把派了一个替身带了行营来,这样将来史书上就能写上王爷的英明神武和勇气过人了,将军,我只告诉您一个人,您可别说出去。”
虽然听起来荒唐,但陈平越想越是觉得这是李君威的做派,只占便宜不吃亏是他的秉性,而打仗肯定也是只占功劳不临险了。
“这种军国大事,主帅怎么可以不至!”陈平怒道。
阿塔瞪大眼睛:“哎呦我的定边大将军呀,您可别嚷嚷呀,消息泄露了就是我的不是啦,将军,裕王爷是您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气秉性您最知道的,他不吃现成的就是给足了您面子了,裕王爷不在,这不是还有您定边将军吗,横扫哈萨克大草原这种小事,您还不是手到擒来........这话是裕王原话,小的可不敢这么说。”
陈平听了这话,眼睛咕噜一转,心道阿塔这厮肯定是知道什么,故意不说,索性耍了一招,说道:“阿塔你说的对,既然裕王不至,那一切都由我来决断,现在情况很紧急,附近的哈萨克部落非常多,所以为了保障大军不被拖累,我决定杀掉所有的阿拉木塔的男丁,这样只需要少量人就能看守住,我们就可以.........。”
“不行,不能屠杀,裕王也有命,尽可能保住哈萨克的男人!”阿塔连忙说道。
“为什么?”陈平直接问道:“除非你能拿出王爷的手令,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你反常理,是你与奴隶贩子勾结,用裕王爷来压我,拿这些精壮奴隶去卖钱,对吗?”
阿塔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末将没有呀。”
“那这些精壮奴隶能用来干什么?”陈平问道。
阿塔压低声音,摊了牌:“这些人是给大王爷留的!”
“大王爷?他不是在和莫卧儿人打仗吗?”陈平诧异。
阿塔说道:“您怎么不明白呀,只要从内地调来一些男人,把这些女人和孩子分给他们,这片土地就属于帝国了,而精壮的男人则是最好的战士,这些天方教徒或许不为我们所见容,但在大王爷的体系内很普遍,大王爷得到军队,帝国得到土地,天方教的问题也解决了,这是一举数得呀。”
章四百 头克汗
陈平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一切,阿塔见陈平神色僵硬,问道:“将军,您怎么了,别吓唬我呀。”
“不不不,我没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陈平道。
阿塔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陈平却再次确认:“土地属于帝国、女人属于帝国将士,而男人属于大王爷对吗?”
“是的!这就是裕王爷的天才构思!”阿塔说道。
“天才构思,天才构思!真是太他妈的天才了,这........原来裕王爷一直隐瞒的窍门在这里呀,这........我真是太蠢了,连这点都没猜出来!”陈平说到最后,狠狠的抽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但转念一想,他又不觉得羞愧了。
羞愧什么呢,我没想到,申京的那一帮子也没想到呀,皇帝多聪明的人,不是也没有想到,偷偷去问太上皇,还不是被骂了一个狗血临头,被怒斥不信任自己的兄弟,陈平都为皇帝感觉委屈,当皇帝的,不信任自己的兄弟不是太正常不过了吗?
陈平搓了搓僵硬的脸,却见阿塔要去忙活,他连忙拉住阿塔,问道:“阿塔,你别走,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把阿塔拉到一边,陈平低声问:“这是裕王爷亲自想出来的吗?”
“想事还能不亲自吗?将军,您这话问的。好像脑子被交给别人用似的。”阿塔憨笑说。
陈平咬牙说道:“我担心这是大王爷的杰作,哈萨克有数十万人,拉出十万壮丁很简单,十万人交给大王爷,那就是十万兵马呀.........。阿塔,你是看着裕王爷想出来的吗?”
阿塔更是纳闷了:“陈平将军,我看不透别人想什么,我听说除了神佛,漫天底下只有太上皇爷能看破别人的想法,您别为难我呀。我知道,裕王爷在大家眼里有些不着调,但那只是他的性格,其实裕王爷是绝顶聪明的人,至少我阿塔从来没有遇见过比他还要聪明的人,他完全可以想出这样的构思来。
如果您不相信是他想出来的,那也不会是大王爷的计划,因为大王爷如果知道会有十万兵加入他麾下,或许一定要今年出兵了!您说,不是裕王不是大王爷,会是谁呢?”
陈平眼睛再次瞪大,如果不是这两个人的话,那就是远在申京的太上皇了。
“好了,你去忙吧,我要消化一下这件事,十万兵呀,十万兵呀!”陈平依旧有些处于余震之中,十万兵马如果组织起来,哪怕每个人只发给一杆长矛一匹瘦马,就能横扫哈萨克的草原,幸运的是,现在大王爷李君度已经拥有了莫卧儿帝国这样一个大体量的敌人,他的战略重心也完全去了次大陆,陈平才稍稍放心这十万兵马给大王爷。
而陈平不由得再想了一层,为什么裕王会有这样的计划,而自己却想不出来,最终他认识到一点,脑袋终究还是被屁股决定的,他身处帝国定边将军这一位置上,满脑袋里想的都是帝国的利益,大王爷是西疆最大的威胁,这严重限制了陈平的思维发散。
但李君威不是,他只把自己当成太上皇的儿子,皇帝和大王爷的兄弟,这个分配之中充满的是亲情和兄弟情,而不是充斥着冷血和妥协的政治智慧。
对于帝国来说,对哈萨克的处理方案是充满了帝国皇室的温情,但对于哈萨克的百姓来说,无论怎么安排,都是冷血的。
自从二十七年江格尔大汗死在了对准噶尔人的战争之后,整个哈萨克族群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三个玉兹相互之间不服气,在过去的几年里,帝国和大王爷李君度连续攻伐七河流域的大玉兹,也不见小玉兹和中玉兹对其进行援助,反而,定边将军府屡屡能见到来自哈萨克各部的使者,通商、朝贡乃至联姻,各式要求都有,在哈萨克三个玉兹之中,唯有老汗王之子头克保持着对帝国的警惕,拒绝接受帝国的官职和爵位,并且要求归还七河流域,可陈平一直忙着警备河中之地的李君度,没有抽出时间对付他,倒是驻疆大臣常阿岱,常年与其交锋,利用各种手段限制其发展,头克汗大部分时间与本部王公处于内斗之中。
头克汗保持了传承自父辈的武勇,在父亲死亡后的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处于战斗之中,如今四十七岁的他双鬓和胡须已经斑白,但他仍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但在某一个清晨,还在于属下苏丹们讨论开春之后如何抵抗隶属帝国的哥萨克骑兵的时候,却被一个消息击垮,在他们西面的小玉兹的部落遭遇了袭击,而且袭击者主力是乌兹别克兵和准噶尔骑兵。
这大大超出了头可汗的理解范围,河中之地的乌兹别克各部已经在这几年里消亡,他手下近一半都是流亡来的乌兹别克人,这些人与准噶尔也是世仇,怎么会联合一起,而且准噶尔人已经完全臣服于帝国,且位于己方的东面,又如何绕行西面袭击小玉兹呢?
一开始,头可汗以为这是一个假消息,因为在小玉兹的西部有强大的土尔扈特部落,或许小玉兹的那群家伙把土尔扈特人当成了准噶尔人,把诺盖人、鞑靼人当成了乌兹别克人也说不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溃退来的部落越来越多,众口一词都说是乌兹别克人和准噶尔人呢的联军,更重要的是,已经不只是小玉兹了,中玉兹也有部落被来自河中之地的乌兹别克人击败,据说骑兵过三万。
头可汗接待了所有溃兵和牧民,把他们分别派往各部,把他对时局的预料告知所有人,那就是帝国已经对哈萨克汗国宣战,且早有准备,正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围攻而来,而各部都是各有心思,但为了安全,各部绝对会盟于伊西姆河流域的阿斯塔纳,反正这里也是中玉兹的春夏牧场,早晚大家还是要过去的。
当头可汗赶到阿斯塔纳的时候,中玉兹和小玉兹大量的苏丹出现在了帐篷之中,有些人神采奕奕,看来渡过了一个不错的冬季,而小玉兹的贵酋多半面黄肌瘦狼狈不堪,有人还负伤在身。
头克汗一进入帐篷,立刻有人跳起来,骂道:“是你,一切都怪你,这一次的祸事就是你惹出来的!”
“是吗,东方来的汉人为了缉拿我,袭击了里海附近的尔部,真是可笑的说话,只有蠢货才会相信这种说法!”头可汗根本不看那位贵酋,盘腿坐在了一张羊皮垫子上,拔出了一柄华丽的短刀,从铁架子上切割羊肉来吃。
这个说法头克汗已经听说了,帝国一方放话,并非是对哈萨克汗国宣战,而只是为了剿灭流窜于哈萨克大草原的头克汗部,为被袭扰的帝国臣民复仇,而攻击的部落全都是支持或纵容头克汗的部落。
但这个说法也是符合事实的,小玉兹常年与帝国不接壤,看在老汗王的面子上对头克汗没少接济,头克汗几次也是躲到里海附近恢复实力,但谁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灭顶之灾。
“好了,都不要吵闹了,现在我们需要讨论如何应付帝国方面。”中玉兹的汗高声说道,他移动了一下身子,肥胖的肚子颤巍巍的,说道:“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一直与帝国方面拥有良好的关系,朝贡通商也没有断过,僧格死了后,最大的威胁也解除了,为什么一切会突然变了呢,头克汗,是你做了什么吗?”
“我能做什么,我只有不到一万五千帐!”头克汗冷冷问道。
“你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吗,没有和那群哥萨克打仗,也没有再进七河流域?”巴林瞪大眼睛,问道。
头克汗摇摇头:“诸位,冬天还没有过去,时而会落雪,就算春季到来,也是满地泥泞,我能做什么呢?”
“好,你没有做什么就太好了。”巴林说。
头克警惕起来,问:“你什么意思,巴林?”
巴林道:“你既然什么都没做,那么帝国讨伐你只是为了旧事,而你以前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与马贼没什么区别,那么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头克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巴林笑着说道:“办法当然不是杀掉你,你可是老汗王的儿子,论起来,我还是你的堂叔叔,我认为你应该向帝国称臣纳贡,像我一样,得到帝国封的一个汗位,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反正我这个汗是领民的汗。”
“不,我拒绝,这不是哈萨克大汗产生的方式,哈萨克的大汗不能是汉人封赏的,在过去的百年里,我们拒绝了俄罗斯的人封赏,现在我同样拒绝帝国方面,他们都是敌人,都不信仰臻主!”头克汗直接拒绝道,发表了振奋人心的演说,但与过去不同,这一次呼应者寥寥。
巴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看到没有,头克汗,这就是现在状况,以前大家没有为难你,是因为你是杨吉尔的儿子,而不是因为你说的对,现在生死关头,谁还在乎血脉呢?用杨吉尔的名字可吓不到那些汉人!
至于你说,哈萨克大汗的诞生方式,那是需要召开忽里勒台大会推举,好吧,现在各玉兹的苏丹们几乎都来了,勉强算是忽里勒台大会了,我们是否要进行投票,推举你为大汗呢?”
头克汗冷冷一笑,他当然知道现在不得人心,每个人都以为是他闯的祸,而他也没有压服所有人的实力,比如眼前的巴林,实力就与他相差无几。
头克汗立刻选择停止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巴林汗,这只是帝国的一个借口,你认为我向帝国方面称臣纳贡就可以换取和平了吗,你认为帝国吞并的小玉兹部落就能归还吗?”
“交出你头克汗的人头就可以!”一个小玉兹的贵酋高声说道。
“这话你也信,萨克而苏丹,你脑袋里是羊粪吗?”头克汗咬牙问道。
萨克而毫不示弱,直接站起来,说道:“我们想要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除了四百败兵,我现在一无所有,我必须试一试!”
“对,试一试,杀了头克汗,杀了这个招惹天罚的家伙!”
“必须杀了他,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惹来了太多的祸事,而且他是一个有野心的家伙,一直在吞并其他的部落!”
众人高声叫嚷起来,头克汗脸色镇定,心里却后悔不该来这里,实际上他也知道来到这群饿狼之中也是冒险,他的部下和儿子们都建议他向北退去,退入俄罗斯人的地盘,毕竟俄罗斯人一直要染指哈萨克部落,部落的投奔肯定会获得各种优待的,而在左近,也只有沙皇有勇气对抗帝国!
但是头克汗不想这么做,一旦去了俄国,就再也回不来了,投奔百年之敌的他也会完全失去统一哈萨克的法理基础。
“巴林汗,你是我的叔叔,是哈萨克三位汗王之一,是当年对抗准噶尔人、俄罗斯人的英雄,是追随我父亲的十二勇士中硕果仅存的一位,现在我的命运交给你了,若我今天死在这里,我希望是你杀了我。
来吧,巴林汗,就用这把刀破开我的胸膛,拿出我的心脏,看看我的心脏是否与我的父亲一样。”头克汗把自己的短刀扔在了巴林汗的脚边,双手撕开袍子,露出了坚硬如铁的胸膛,高声说道。
“看到了你,我好像看到杨吉尔大汗,可惜,你终究不是他,头克汗,你接受我的建议吧,成为帝国的藩属,然后献出一半的牛羊和部落,遣散那些依附于你的乌兹别克奴隶,把当初杀害过帝国百姓的刽子手砍掉手,把你的长子和幼子送去伊犁做人质,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为你作保!”巴林汗认真说道。
说着,巴林汗对其他人说道:“我也同样会要回你们的部落和草场,但也需要你们宣誓向帝国效忠,怎么样?”
“不如我们推举巴林汗做我们哈萨克的大汗吧!”
“是啊,我们需要一位真正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