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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七海扬明txt下载     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四六七 未成年人保护法

    “三叔,侄儿给您拜年了。”李昭睿进了裕王府,见了裕王与裕王妃,笑哈哈的拜年。

    “就拜年,连点礼物都没带?”虽说是侄子,但李昭睿比李君威还年长几岁,李君威笑着打趣他。

    “带了,带了,让人送后院去了,是雀鸟局弄来的金刚鹦鹉,很是漂亮,侄儿专门托美洲开发公司的人弄来的,训练了个把月,已经会说几句吉祥话,能逗婶婶一笑。”李昭睿道。

    李君威说道:“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你们且聊着,我去看看鹦鹉。”裕王妃已经有些显怀了,停着肚子去了后院。待她走后,李君威问道:“人查的怎么样了?”

    “信息都在这里了,三叔看一看。”李昭睿递上一个册子,李君威看了一遍,点点头,说道:“确实不错,还是个得体的人。”

    “三叔要是喜欢,派人上门提亲也就是了,哪里.........。”李昭睿笑着说。

    “跟你说别乱想,也别乱说,你又来了!我跟你说,昭睿,这可不是我的菜。”李君威提醒道。“是,三叔,萝卜里长白菜才是您的菜。”李昭睿笑着回应。

    李君威是个多情的人,在中秋宴上,迪丽古丽略带讽刺的引用了一句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李君威就专门找了花农,把白菜嫁接到了萝卜上,给迪丽古丽送去,算是给了回应。

    李昭睿继续说道:“三叔,人没问题,查过了,身家绝对清白,可是人际关系有些问题,南城那地方不少不三不四的混混围着转,有些麻烦,您看要不看我安排人处理几个?”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我会安排人处理的。”李君威摆摆手,不让李昭睿插手太深。

    李昭睿只是点头,只是在一旁不住的搓手,显然是有求于人的,李君威早就知道他的意图,轻轻招手,示意他坐下。

    李昭睿如今已经实质上接管了安全局,头等大事就是负责参与移民科案,除了勋贵和藩臣这类拥有贵族背景的,其余人员一概由安全局负责抓捕、侦查,原本这没什么,皇帝一直喜欢如此操作,为的就是避嫌。

    但问题在于,移民科案照着这个法子处置下去,对于帝国来说会出现一个尴尬的局面,那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勋贵、藩臣、官僚、商贾、乡贤收拾了一大堆,整个政坛动荡不堪不说,最后拯救的奴工等人也是要帝国出资发遣安置,当然,这些都是必须的,但却改变了移民科案查办的初衷——更大规模的向边疆移民。

    涉案人员再多,查下来也不过一两万人,这种规模对于移民定额可是少之又少,而且移民机构原本寄希望于的各地养济院体系也因为移民科案被迫放弃。不管当初养济院里的孤儿们是通过什么样的非法手段离开的,但说白了,在这场大案之中,孤儿们是绝对的受害者,出于受害者同情,也难以追究他们的非法手段。

    “养济院出来的人,不能动原因有两点,其一,他们是本案的受害者,原本非法利益集团就把他们奴役了一遍,帝国在发遣他们前往边疆,那岂不是再祸害他们一遍吗?这不符合咱们皇上仁君圣主的形象呀。

    其二,这群人已经通过认亲的方式获得了新的身份,虽然绝大部分都是假的,但假的太多了,也要变成真的,若发遣他们去边疆,那就是帝国苛政导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也是不对的。

    这件事,难就难在这两点上,所以现在朝廷两难,用强不对,承认不甘。”李昭睿叹气说道。

    李君威当然明白这些,说道:“所以,要想个办法,第一让他们从受害者变成违法者,第二,让他们自行承认亲属关系是假的。”

    李昭睿点点头:“三叔,您说的这些侄儿都是明白,可如今的情况是不好干呀,哪里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李君威笑着说道:“看在你这么孝顺你三叔的份上,今天就交给你一招。这事,只需要着落在你爹身上就行了,成王兄到底还执掌元老院,只需要他通过一个立法,一切就都解决了。”

    “什么立法?”李昭睿满怀期待的问道。

    李君威说道:“未成年人保护法。”

    李昭睿闻言有些失神,这个法律一直在讨论之中,也是帝国法律几十年来完善和进步的一个缩影,帝国把十六岁作为成年的标准,十六岁以下都是未成年,总体宗旨是针对未成年的犯罪会被重罚,而未成年实施的犯罪会被轻判,并且吸取了其他法律条文的成熟经验。

    比如元老院立法办公室里最新的修改之中,未成年相对于成年人只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未成年人暴力犯罪的审理和判决完全按照成年人标准进行,只是在实施上有所区别,比如未成年人杀人,原则上不会判处死刑,即便被判处二十年的监禁或者流放也会被搁置处理,也就是只判决而不执行,但是这种特殊的待遇只有一次,而当未成年人第二次犯罪时,哪怕只是打架斗殴判处一个月的拘役,也会把上一次的刑罚叠加一并执行,而且因为属于没有改过自新,所以原则上不予减刑。

    但是李昭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项推动了七八年,最近才基本成熟进行表决的立法和移民科案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思路,至少一听就是对症下药过的,因为养济院涉案的人多是未成年,毕竟一成年,就要退出养济院了,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于是只能请教李君威。

    李君威则是说道:“移民科案中从养济院中非法逃出的大部分都是十六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对吧。推动的未成年人保护法里可以加入这么两条,十六岁以下未成年的不允许单独借贷。而在出借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形成的事实借贷,则由其监护人或者父母承担还款义务。这么两条法律加进来,这场戏就好看了。”

    李昭睿听了这话,认真考虑李君威的建议,发现果然是一条妙计,养济院出来的孤儿为了摆脱前往边疆的命运,首先是与出借方进行借贷,然后花钱买通一个家庭,认个假亲,就能离开养济院,只不过因为被出借方控制,被人奴役罢了。

    在移民科案出了之后,帝国曾经想要让所有认亲离开的家属对帝国养育孤儿进行补偿,但是试点之后发现难以实行,最终导致的结果是,被解救出来的孤儿为了避免被问罪,只能是错上加错,用一个谎言就圆另一个谎言,他们只能去借贷更多的款项来保证自己的自由,结果就是刚刚从一场高利贷之中逃脱出来,只需要归还本金减去工资,而又陷入另一场贷款,甚至高利贷的陷阱之中。

    虽然要求补偿这个要求在法律上是正当的,但是在大部分认亲是假的情况下,成本还是要受害者承担,那么就不具备操作空间了。

    可是裕王这个法子就很简单了,如果这个法律形成,那么先前孤儿们所进行的借贷就要由成年亲属来偿还,而且必须由其偿还,那么这个孤儿去借贷暂缓燃眉之急,这个假的亲属也不愿意承担,因为法令出台后,孤儿们就无法获得合法贷款,只能借高利贷,导致的结果就是新的贷款也要让这些假的亲属承担,显然,如果亲属关系是假的,哪怕是关系是真的,亲情没有到一定程度,那么这些假的亲属也会尽可能撇清与养济院孤儿的关系。

    只要这个关系被撇清,那么这些人口就仍然属于养济院,供养济院去支配,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三叔,我真是服了,您还真有法子。”李昭睿不免有些艳羡的说道。

    李君威哈哈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就是给这件事擦屁股罢了。”

    送走了李昭睿,李君威去了宫中,直接进了长寿宫,却见只有太后,问了安才是问道:“母后,父皇和母妃呢,怎么今天宫里这么冷清?”

    “你父皇昨天兴致好,带着一群孩子和你母妃一起外出逛庙会去了,快过年了,听说有庙会和年集,很是热闹,那群孩子一听很高兴,大的小的都去玩了。”太后说道,她又补充说:“今天身子不爽利,我也就没去,你挺好热闹的人,怎么也没去?”

    “嗨,这种热闹我是天天见,今天早上宫里的女官来通告,我还睡着呢,迷迷糊糊的说什么出去,都没听见是什么事。”李君威有些不好意思,又低声说道:“我这不是还有皇兄那边的正事嘛,母后,今天孩儿陪您吃午膳。”

    “有门?”太后眼睛一亮。

    李君威笑着把声音拉的长长的:“有,那可是很有呀。”

    太后心情登时好了许多,让人送饭菜来,也不顾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着一边听李君威说:“原以为皇兄不乐意呢,谁知道,是那些人的作品不上台面,您让皇兄写的那团圆诗可是很好,所和之作里,有一首临江仙的词引发了皇兄的共鸣,那天恰巧封笔,我们兄弟就跟小时候似的,换了衣服去了茶楼。”

    李君威把一张纸递给了太后,太后点点头:“这字虽然丑了点,但词确实写的极好,难怪对了皇帝的脾胃。”

    “母后,那是我抄写的........。”李君威一脸黑线。

    “哎哟,老三的字很有进步嘛,母后都认不得了。”太后连忙圆话。

    李君威继续说道:“要说这文学青年的心思是让人捉摸不透哈,那姑娘没有署名,确实押了一朵兰花,而皇兄呢也是画了一根竹子,现如今茶楼里都传着兰女、竹君的故事,小年那天我们两个去了,皇兄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一门心思的想看看这位兰花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也没见过,就坐在那里喝茶,厕所都去了三次,才等来那兰花姑娘,您猜怎么着,人家尚未留言,皇兄一眼就感觉那就是,母后,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还是说他们文人有自己的道道儿?”

    “两个人聊天了吗?”太后问道。

    “没,你说皇兄也是唯我独尊的,那个时候却是退缩了,要是我,早就.......呵呵,许是文人和我这样的俗人不一样,但二人是看对眼了,只是那姑娘还不知道皇兄就是和她对诗的那个人,我家王妃说,这叫朦胧的美,啧啧,不懂。

    不过我觉着,皇兄动心了,铁定的。”李君威保证到。

    太后笑了笑:“不管动心没动心,单单是走出这一步也是极好的,总比整天闷在御书房里强,那姑娘怎么称呼,身份背景你查了吗?万一要成呢,咱们也好把把关。”

    “姑娘名字母后就别知道了,万一忍不住去查,让皇兄碰上了,岂不是要好心办坏事。人我瞧了,模样倒也周正,要是好好打扮,也能算是美女,倒也不算........。”

    “你不能光看长相,人品和背景才更为重要。”太后更是感兴趣了。

    李君威说道:“您放心,我能白吃这饭么,人我查了,背景绝对清白,是个孤儿,年纪十八岁,留养济院工作,是养济院里的老师,负责教授六岁到八岁的女童,人很善良,喜欢助人为乐,做事也周全。”

    齐总管在一旁说道:“裕王爷,要在市井,这么好的姑娘,又是这个年纪,怕是不少人说亲吧。”

    “嘿,齐姑姑,你可算是说着了,可是说也没用,她那个层次的人能接触到的文化人就不多,能和她唱诗做对的就更少了,那些说亲的,介绍的也不过就是些糙汉、粗鄙,哪里能入得她的眼睛,所以这事不用担心,而我已经安排人了,抢亲的事也不会有人做的出来,虽说不能保证准成,但至少走出了第一步了。”李君威说起来还算得意。

章四六八 父亲的提点

    太后一想觉得,李君威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说道:“姑娘是好人家的姑娘就行,纵然出身低些也是无妨,反正咱们家也不会忌讳这个,皇帝能走出这一步,我也算是放心了,至少心打开了,老三,就是不知还有咱们能不能帮忙的?”

    李君威却是摆摆手:“可别跟着瞎掺和了,一切顺其自然就成了。”

    成王府。

    “这就是裕王给你出的主意?”李海听完了儿子的话,诧异出声。

    李昭睿点点头:“是,裕王叔让儿子用安全局的关系办了件私事,然后就出了这么个主意。爹,这主意不好吗?”

    虽说一直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但李昭睿终究没有在元老院供职过,还不知道其中的道门,所以有些忐忑,以为这计策没有施行的操作性,但李海却说:“这可真是一个好法子,为父也是没有想到,可是,这不是你应该做的。”

    李昭睿听了这话,连忙低头,正如李海所说,他求计于裕王解决移民科案,本身就是越权的行为,至少也是贪功,虽然安全局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非常重要,但是根本不对解决移民科案的后续负责,或者说,参与这项案件的每个人都有这个责任,并不单独依靠他这个还未接手安全局的李昭睿。

    “你这是贪功啊,独掌移民科案之中对非贵族团体的查察难道已经满足不了你的野心吗,还想做更多的事?”李海见儿子退缩,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而直接问在了脸上。

    李昭睿无奈,说道:“爹,当年因为皇上与大王爷相争,儿子听从您的话,避开皇室,一直不受重要,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皇上认可,执掌安全局,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能不动心呢,您马上要从元老院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没了您,咱们成王府与皇家的关系又远了一层,儿子再怎么着,也是不如君弘那么受重视的,再不立功,在将来的御前,又该如何自处呢,难道只能做一个应声虫吗?”

    “是啊,你就是该做一个应声虫的,安全局是皇权所在,皇帝私掌,你与皇室再亲近,也不是自幼和皇帝一起长大的,不能像君弘那样,做事要得体,要守本分。”李海提点到,他抬头看了看儿子,已近而立之年,不由的感慨说道:“权力呀,真是一种令人着迷的东西,你自小做事稳重,怎么到了这跟前,就没有定力了呢,唉!”

    李昭睿低的更深了,说道:“儿子原本确实想贪功,但裕王叔给的这法子倒是不错,完全由您来操刀,爹从元老院退下来,也可以借着这件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也算是惊喜吧。”

    李海摇摇头:“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你以为裕王就这一个法子吗,他多聪明呀,要是让他去办移民科案,有的是办法把这件事办圆满,可偏偏给你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就是给你一个退路,就算你再贪功,按照这个办法也要我亲自来办,总归是受我制约的,他就是想敲打敲打你,才不给你出你自己就能解决的办法。”

    “有那么邪乎吗,人都说裕王叔智机过妖,爹你这么一说,可是让孩儿跟害怕了。”李昭睿不免有些不乐意。

    “皇上现在这个班子的核心成员,全都是在御前长大的,或者是经过太上皇调教的。行事为人如何,你也能看得清楚,可裕王不同,他是太上皇亲自教养大的,也是唯一一个,大王爷李君度不是,皇上也不是,唯有裕王如此。

    这个孩子,眼睛毒辣的很,看事情看的透彻,绝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说谁人得太上皇真传,唯有裕王一人也。”李海道。

    李昭睿仍旧有些不相信,李海问道:“你方才说,裕王让你用安全局的人办了一件私事,你且说说是什么私事?”

    李昭睿道:“不过是女人的事,让我查查某个女人的身家背景,裕王叔好色,人尽皆知,这也算正常。”

    “正常吗,昭睿,你细细想一想,正常吗?一个天下人人皆知的好色王爷,逍遥王爷,还需要让你秘密调查某个女子的背景吗?他的关系网络杂的很,要是保密,上可以找到君弘去办,往下,在安全局里随便找个协办就能办了,他在安全局的关系比你还要深,哪里还需要你来办?

    要说保密,也是要对皇室保密,要对皇上保密,以免总是敲打他,那样他可以找些勋贵帮忙,他有的事人脉,可偏偏找你!”李海盯着自己的儿子,认真问道。

    李昭睿恍然大悟:“是有些不正常,爹,那个女子身家很清白,而且也没什么背景,裕王叔无论用计用强还是动什么歪心思,王府里出几个马弁也就办了。”

    “那他为什么偏偏找你这个安全局未来的总长官呢?”李海问。

    李昭睿想了想:“要么是那个女人不一般,要么就是如您刚才所说的,他在敲打我。或者两者兼备!”

    李海点点头:“不错,不错,昭睿,你终究还不算傻。”

    但这话也就说到这里,当李昭睿以为父亲会继续提点自己的时候,发现他却不说话了,于是问道:“爹,那究竟是怎么样呢,难道那个女人不一般?”

    李海没有说话,示意李昭睿继续想,李昭睿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不久又起身,在成王李海的书房里走来走去,好久之后,李昭睿眼睛瞪大,脱口而出:“难道那个女人与皇上........。”

    这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李昭睿转头出门,看了看门外没有人,关上书房的门后说道:“爹,那个女人多半是与皇上有关系。”

    李海则是循循善诱:“说说,你为何这么联想。”

    “安全局是皇帝私器,而裕王叔却让安全局调查一个女人,而且让我亲自去办,连档案都不许入,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就肯定是为了皇上了,毕竟只有安全局经办过的事,才完全不会有什么痕迹留下。”李昭睿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李海则是点头:“为父也是这么想的,那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他不让君弘去办,毕竟安全局现在还在他受伤,反而要求你去办呢?”

    “多半还只是为了提点一下孩儿,不要再移民科案上贪功。所以故意把这件事交给孩儿,然后给了一个绕不开爹爹您的主意。”李昭睿说道。

    “你错了,更准确的说,你把这件事想简单了。”李海说道。

    “那孩儿错在哪里呢?”李昭睿坐在了李海的面前,恭敬十分,请教说道。

    李海继续诱导李昭睿,问道:“昭睿,依你所见,裕王提出的这个法子该如何用?”

    这个问题李昭睿已经说过了,那就是给父亲在安全局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可是既然父亲这么问出口,就显然是不准备这么用了,他只能抛开原来的想法,深入的去想这个问题,忽然他想起了自己的上官,一直帮扶自己执掌安全局的林君弘,说道:“爹,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的功劳要给君弘?”

    “这样不是很好吗?为父执掌内阁十数年,又在元老院十几年,什么圆满不圆满的,只要我不造反,就算我有一些疏漏,皇上也会给我圆满的。而马上要执掌元老院的君弘却需要一件事树立威信,站稳脚跟!

    裕王出的这个主意就再好不过了,在元老院这个地方,想要树立威信,建立秩序,不在于对百姓做什么,更不在于对皇上做什么!事实上,元老院是全体贵族的核心,虽然元老院一直秉持对皇上一贯的忠诚,但你要知道,在元老院所有人的眼里,天子一爵而已。

    元老院要维护的是贵族阶层的利益,但是靠这个是无法拉拢元老院各方势力的代表的,但是在一件事上,元老院却有着共同的利益,那就是打击和压制议院代表的乡贤、资本家团体。因为我们两家的执掌着帝国的立法权,相互之间永远是争斗的。

    而裕王解决移民科案的办法,在人这一层面上,最受伤害的事养济院出身的孤儿,但实际上,资本家团体的利益也受到的重要的伤害,原因就在于,那些贷款所经手的利益是一去不返了,所以任何一个人提出这样一个解决方案,就立刻会得到全体元老院代表的支持。”李海对儿子认真说着元老院的行事潜规则。

    他并非是多说,在他看来,李昭睿未必有资格将来执掌元老院,但是当他从安全局退下来后,成王一系仍然拥有元老院里的位置,多明白了一些元老院的规则并没有什么坏处。

    李昭睿却猛然意识到一点:“爹,你的意思是说,从一开始,裕王叔就已经想好了,只要他把这个主意出给我,最终这个功劳就会落在君弘的身上?”

    “我对此毫不怀疑!”李海没有一点迟疑的说道:“千万不要怀疑裕王的智慧,也不要招惹他。在申京,人人都知道后者,但未必人人都明白前者。明白的人总是会因为这一点而获利,而不明白的人到死都不知道死在谁在手上。

    你,昭睿,你也要明白。我可以这样告诉你,无论裕王再怎么智慧,他的缺点也总是像优点一样明显,比如他的心胸就比较狭窄,嫉恶如仇又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准则,所以万万不要和他结仇。”今日的话题说的是帝国的裕王李君威,李海不由的多说几句。

    李昭睿认真的点点头,虽然他一直小视了裕王的智慧,但不招惹裕王也是他一贯的准则,毕竟这位亲王在帝国中枢的地位实在太过于特殊了,现在他赋闲在家,可却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力的人之一,盖因皇帝对其有着没有底线的信任,这是非常罕见的,但却也是一个事实。

    李昭睿就此陷入了沉思,在这安静的时间里,他不住的叹气,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爹爹,你说,我将来执掌的安全局,会做的比君弘优秀吗?”

    “不会的!”李海的回答依旧毫不犹豫,说道:“安全局也是官僚的一部分,在任何官僚体系之中,能力仅仅是基本的素养,与上峰的关系直接与你的业绩和成就挂钩,而安全局直接隶属于天子,你和君弘不同,他是与皇上从小长到大的,所以你永远比不上他。实际上你根本不用去比,安守本分即可。”

    “如您所说,假如是君弘与裕王叔答对,他就会知道裕王叔所有的深意,看破这一切?”李昭睿问道。

    李海想了想:“他至少能看出那个女人是与皇帝有关,而不是裕王本人的意思。还有,君弘也是你的长辈,虽然年纪小你一些,日后在申京工作了,也要讲辈分呀。”

    李昭睿呵呵一笑,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这一点,而李海则是说道:“孩子,你要清楚,安全局这个衙门是特殊的,你首先要考虑的是皇帝,而非其他,以后你执掌安全局,也有资格参与决策,这一点尤为重要,安全局必须与皇帝保持步调一致。”

    “那裕王叔呢?”李昭睿问:“裕王叔是否也在安全局的监视之中?”

    “这一点你问过君弘吗?”李海反问。

    李昭睿叹气一声,说道;“我没有问过,实际上,君弘叔却问过我,那天他让我主持关于移民科案的工作的时候说,皇上有意让我以后执掌安全局,但能不能做好,就要把这个问题回答准,是不是要监视裕王。”

    李海点点头:“这个问题其实你问错人了。”

    李昭睿有些不敢相信:“爹,你不会让我直接去问裕王叔吧。”

    李海叹气一声,苦笑说道:“裕王何等聪明,怎么会把自己置于那种尴尬的境地,难道你没有发现他已经给你指路了吗?这件事问君弘没用,问我不知,问裕王不该,真正要问的,是问皇上!”

章四六九 公私兼顾

    那也太蠢了吧,直接问皇上。”李昭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李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你太蠢了!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连这点门道都想不出来,为父建议你不要去执掌什么安全局,好好呆在家里,反正凭你在日本立下的功劳,也能继承我的爵位了。”

    李昭睿不知所以,李海则是恢复了以往的严厉:“退下!”

    李昭睿悻悻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连饭都没有吃,就是仔细的去想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明白了过来,所为裕王指的路就是让自己去查一个女人的背景,于公来说,这是公器私用,于私来说,这也不是裕王应该做的,有碍于皇室的威严。

    所以这就是一个好理由,可以把这件事密奏皇上,如果皇帝借题发挥,那么裕王就是安全局的终点监视目标,而如果皇帝按下此事,那么裕王在皇帝的心中仍然是特殊的,万不可轻动。而且还可以就此事试探一下,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父亲李海猜测的那样,是为皇帝而查,而非是为裕王。

    李昭睿收拾了一下心情,前去父亲的书房求证,但是却被管家拦在了门外:“王爷说了,说让世子爷猜的谜,猜出来就按谜底就做,猜不出来就算了,不要再打搅王爷了。”

    听完这话,李昭睿明白,父亲根本就没有彻底帮助自己的意思,他只是提点,成败由自己,李昭睿不由的又犹豫了,这时随从来报,说前往宫里的车马已经备好了。而李昭睿说道:“且慢,且慢。”

    他回了房间,又是想了许久,感觉自己的猜测没有破绽之后,才是出了大门,车驾远远的离开成王府,前往了皇宫,而李海则站在家中阁楼之中,微微点头,对王妃说道:“昭睿虽然智谋不及君弘、君威等人,但到底是老成持重的,如此做事,倒也稳当。”

    王妃叹息一声:“实在不愿意让孩子去做这等危险的差事。”

    “男人志在四方,又岂能苟活于世呢,他幼年时你教他不要纨绔,现在出去做事你又担心了,真是妇人的见识。”李海轻轻摇头,对妻子多了几分抱怨。

    一路行进到了皇宫,李昭睿从车上下来,进了宫,直接奏见皇上,中廷官奏报之后,李昭睿得以去见,先前皇帝得到奏报是李昭睿有密奏来报,所以在御书房里已经尽遣了身边侍从和女官。

    “.......是裕王叔两日前让微臣查一女子背景,微臣思来想去,觉得这十分不妥当,若是不做,恐恶了裕王叔,若是做了,便是对皇上不忠,虽说只是小事,微臣不敢隐瞒,特来奏报。”李昭睿小心说道。

    李君华一听是查一女子背景,就知道是那位在天涯茶楼见过的兰姑娘,他故作镇定,说道:“大过年的还来告老三的状,你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有那么多正事你不去做,偏偏来做这等事!”

    一听皇上怪罪,李昭睿只能说道:“是,是微臣孟浪了,可裕王叔的事实在特殊,查个人就是小事,这以后他要用安全局,微臣是应还是不应?”

    但是李君华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说道:“那是个什么女子,你查的如何了?”

    李昭睿一听,心中骇然,暗骂自己是多番考虑,还是棋错一招,原以为这次来,主要的话题是在裕王身上,没成想皇帝直接问到了那女人身上,李昭睿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选择隐瞒下来:“是裕王叔的差遣,微臣实在犹豫,还.......还没有办。”

    “是没有办,还是不敢说!”李君华问。

    李昭睿想了想,去查这个姑娘的就两个人,全都是成王府出来的旧人,不存在泄露的可能,既然说了没办,索性咬牙到底:“是没有办,但又怕裕王叔来问,所以就请示皇上。”

    李君华点点头,心中暂时有个着落,说道:“这种鸡鸣狗盗的屁事,日后不要帮着裕王办,他这就是故意敲打你,要查个女人,还用直接找你吗?他五岁就出入安全局,里面哪个人不认识他,还用的上你?若有正事,给他办也就办了,日后再有女人的事,你休要理会他。”

    “是,微臣遵旨,只是微臣怎么答复裕王叔呢,微臣可不敢说皇上不许。”李昭睿立刻说道。

    李君华想了想,说道:“老三是属铁公鸡的,你就跟他说,底下人要茶水钱,让他出,他也就不会找你办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了。”

    “是,微臣明白了明白了,微臣叨扰皇上雅兴,微臣告退。”李昭睿连忙说道。

    而李君华则是点点头,在李昭睿将要退出去的时候,叫住了他:“昭睿,回来说话。”

    李昭睿又赶忙回来了,李君华问:“昭睿,朕问你,那女子你是真的没查,还是查了不敢说?”

    李昭睿立刻说道:“微臣还没敢查呢。”作为一个在王府长大,自小接触政治的年轻人,李昭睿深谙说谎的准则,同一个谎言连说两遍,就再也不能承认了。

    李君华盯着他看了两眼,微微点头:“那你就去查吧,只不过是替朕去查,而不是替裕王去查,你明白了吗?”

    李昭睿一听这话,彻底明白了过来,这女人九成九的是与皇帝有关,而不是裕王的菜,他连忙应下,退出了御书房,出门就是碰到了裕王,李君威见李昭睿一脑门的汗从御书房出来,说道:“大侄砸,大过年的还来奏事,这是不让皇上清闲了呀,你呀,有忠心,却是没了孝心呀,皇上也是你的皇叔呀。”

    “没有没有,是父王派遣我来,过年给太上皇备下的节目,请皇上御批。”李昭睿连忙说道。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让皇上御批,这不是要累死皇上吗........。”

    “哎呦,哎呦,三叔,御前小心说话,给侄儿留口饭吃,饶命,饶命。”李昭睿见裕王说话无遮无拦的,连忙告饶。

    李君威笑了笑,就要进去,被李昭睿拦住,他刚才仔细想过了,既然撒了谎,就要把这个谎言圆过去,裕王这当事人一定要交代好,不然他到御前一说,岂不是全都露馅了吗,于是低声说道:“三叔,那个姑娘的事,您是不是替皇上查的?”

    “是啊,你给我的条子我都呈递给皇上了。”李君威随口说道。

    啊!李昭睿一听这话,差一点就直接晕死过去,说道:“那我刚才还在皇上面前说没有这回事,我........哎哟,三叔你可把我害惨了。”

    李君威拍了拍李昭睿的肩膀:“大侄砸,大过年的,我这不是逗你玩呢吗,呵呵,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跟皇上说呢?”

    李昭睿长出一口气,感觉那不敢再跳动的心脏又跳起来了,他说道:“三叔,这种大事你可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我实在玩不起呀。”

    “玩笑嘛,总归要有个心惊肉跳的。”李君威却是不在乎,踏步进了御书房。

    李昭睿看着他那放荡不羁的背景,说道:“父亲说的真对,惹谁都不要招惹裕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进了御书房的李君威见李君华坐在那里看书,李君华则是问道:“老三,怎么这几天整天往母后宫里跑,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

    “还不是为你的事,母后整日催我,让我帮二哥你寻摸个合心意的妃子什么的,哎呀让人挠头,可是又不能不去。”李君威说道。

    李君华则是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胡搅蛮缠呗,还能怎么办。”李君威随口说道,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满嘴是苦的,瞪眼一看:“二哥你看,外面油光水亮,里面还有虫子,烂苹果!嘿,肯定是御膳房里出了大贪了,敢拿这种烂东西骗皇上。”

    “这苹果在外面又看不出来。”李君华说道。

    “我建议二哥让嫂嫂好好查查,别让人贪了咱家的钱,那是咱家的钱,不是国家的,贪一个铜币我都心疼。”李君威一本正经的说道。

    但李君华却根本不放在心上,上一次他遇到这种事还是当太子的时候,因为发现了烂苹果,查了整个御膳房,虽然大老鼠小耗子抓了几只,但罪魁祸首并没有抓住,实际上,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位裕王,他总是偷偷咬一口苹果,然后把咬过的藏在里面,才惹出了这些大乱子。

    李君华摇摇头:“你刚才说胡搅蛮缠,怎么胡搅蛮缠?”

    李君威却还是吃着那个烂苹果,只是把里面烂了的咬下来吐在垃圾桶里,他说道:“就像刚才那样胡搅蛮缠,先转移话题,再转移母后的注意力。”

    “那怎么转移呢?”李君华合上了书。

    李君威自豪的说道:“我建议母后给二哥你选秀,但是不大选,就从咱们宫廷里这些漂亮女官里选,选一个母后、皇兄和嫂嫂都认可的,不管皇兄你同意不同意,先立为皇妃,这个姑娘最好贤良端庄,无懈可击,终有一日,皇兄你会觉得对不住人家,不能让人守活寡,不能害了人家姑娘青春.........,懂了吧。”

    “损招!”李君华剑眉一挑,斥责说道。

    李君威却是不在乎:“这就是个由子,让母后找点活干,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挑,只不过没找到皇兄能看对眼的,倒是找到了我能看对眼的,嘿嘿,那就便宜我了。我跟母后说了,明年还要去一趟西疆,把大嫂和昭圭送过去,这一路上可不是得要合心意的惹恼伺候吗,所以母后上心了,说你的事暂时放一放,先把我这紧急的办了!

    这不就注意力就转移了嘛。”

    李君华轻咳一声,说道:“那日咱们在天涯茶楼,遇到的那个兰姑娘,怎么不见你给母后推荐?”

    “我原本想来着,虽然我不懂什么诗词歌赋的,但总归觉得那姑娘和皇兄有点对眼的样子,于是就安排昭睿去调查一下,反正他将来执掌安全局,也是咱们自己人了,可惜呀,这个大侄子不听话,我就让裕王府的人问了一嘴。

    各方面都还行,身家也算清白,可惜,命里没有这一遭,她工作的那个养济院按照新政是要全体迁移到西安的,那位兰姑娘可是一个负责的人,你想,她怎么忍心看那群小丫头没人照顾,肯定要跟着去呀,她去了兰州,和皇兄你还有什么交集吗?不可能再有了,算了算了,不提他也就罢了。”李君威故意说道,说的李君华眼睛里闪出一些不忍心来。

    李君威却是就当没有看到,又说道:“皇兄,原本我和大嫂商议着是过了年春天走的,从申京坐船去槟城,再去印度,可是家里王妃又怀孕了,估摸得六月生产,我想着还是等孩子生下了再去,可那时候风又不合适,而且是湿热的夏季,还不如从陆地过去,因此我定好了,东西从海路走,人从陆路过去,皇兄是准不准?”

    “准了。”李君华的心早就不耐烦了。

    李君威却说:“皇兄,最近因为大哥的事,坊间总是说咱们家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的话,您听说过没?”

    “我已经让人处理了一批,还在看,边疆少人,若是这些乌鸦嘴烂舌头愿意去,我自然也乐得送他们一程免费的票。”李君华冷冷说道,要说李君华生气却也不只是因为有人嚼舌根,关键现在是各方舆论指向了他一个人,是他逼着大王爷去了印度,打下了一片事业,反正就是一切责任在他。

    李君威笑了笑,继续说道:“皇兄,我倒是有个主意,人总是说您不重视英王一脉,这次大嫂和昭圭西去,不如您也送一程?”

    “我,去西疆?可能吗,这申京多少事!”李君华苦笑摇头。

    李君威说道:“那就送半程,不出嘉峪关,就送到关中,顺便祭一下黄帝,您两三年一次北巡,可是还未西巡过呢,咱爹可是祭祀黄帝过,你这当皇帝十年多了,还没去过,想想......。”

    “有道理,我考虑考虑。”

章四七零 远边

    当新年的鞭炮之声响过之后,时间进入了帝国二十二年,然而,对于已经纸醉金迷了二十年的申京来说,这个新年充斥着冰冷和分离,移民科案在新年前后逐渐完成了审结,当安全局理藩院联手查察议员和官僚,而督察厅与治安厅办理藩臣、勋贵的圣旨下达的时候,人们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轻易善终了。

    由移民科而引发的大案实际就是帝国掀起的一场反腐的大运动,上万人被问罪,其中被流放的人数就超过三千人,而在官僚和勋贵体制内,被问责、免职、削藩的人比比皆是,每一场战争都会诞生很多新的勋贵藩臣,但每一场大案又让很多人失去原有的特殊地位。

    也正是在这场大运动之中,帝国的第三届内阁得以换届成功,做了十年内阁首相和两年临时内阁首相的何文瑞安全的落地,皇帝给予其殊荣,但是在他内阁成员之中,仅仅是被移民科案拉下马的就有四个。

    而权力则一片惴惴不安之中进行了转移,元老院交给了年富力强的林君弘,元老院在移民科案之后也进行了调整,很多开国年代的勋贵失去了代表权,而在帝国二十一年间开疆拓土的新贵们执掌了更多的权柄。

    议院也是如此,海内的传统汉地,尤其是长三角、京津和广东地区的代表人数已经不具备完全的优势,南洋系和海外系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似乎一切都在表明,帝国的皇帝当了十年的仁君之后,似乎有大举向外扩张的战略,这在内阁成员之中尤为明显。

    有陆军背景,却管理帝国藩务多年的裴成义成为了帝国首相,第一任首相是宗藩系,第二任则是民政系,而第三任出现的军人,在接任首相组阁之前,裴成毅以帝国大将的身份在军队之中退役,而副相的人选则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是由元老院推举的,得到皇帝首肯的赵军肃。

    赵军肃也有陆军背景,但是却在当年的山东战场上,面对儿子被虐而杀俘,因而获罪,只不过得到特赦,前往美洲任职,随着美洲开发公司成立,顺势成为了美洲开发公司的总督,他的本名叫赵君肃,或许是掩盖当年的罪责,或许仅仅像是公开的说法,避帝王名讳,改名了赵军肃。

    但不管怎么说,殖民地高官入阁还是尚且首次,在上一届内阁,任命海外行省的行政长官就被多方诟病,这一次,皇帝再次开风气之先。

    而备受各方瞩目,认为一定会入阁的陈平,却并未入阁,只是执掌中廷,虽然职位并不高,但却是地地道道的天子亲信,也是拥有了参加御前会议这一常务会议,和国务会议这种高层会议的资格。但是谁都知道,他的未来一片光明璀璨。

    新的内阁班子在帝国二十二年的春季搭建完成,或许是担心这些从藩地、殖民地出来的内阁成员对内阁行政工作会陌生,因此皇帝特许前任首相何文瑞等四名原内阁成员作为新任首相的顾问团,而且还保留行政体系内大部分部级官员,以免出现意外。

    虽然信的内阁军事和扩张的意味很充足,但是帝国目前的战略环境却很平和,无论是海洋还是陆地,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战争,当然,对于帝国来说,永远处于战争之中,在陆地的边疆区,镇守将军和绥靖将军还在清理马贼和不服王化的部落,在南洋,原始部落对汉人聚集地的袭击从未消失,征讨也永远在进行,而各地的殖民地就更不要多说了,战争无休无止,也看不到任何要结束的可能,任何的胜利都不值得庆祝,任何的失败也不会有人惊讶。

    新年前后,李君威的日子过的很惬意,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秘密潜入御书房,窃读皇帝的私信,虽然皇帝已经足够隐秘的与那位兰姑娘取得了秘密联络,而且是一以为普通禁卫军官的身份,但李君威却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很详细。

    他本无意介入,但太后却永远处于不放心的阶段,因此他需要做一些事来按住太后躁动的心,以免这位太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唯一值得说的事是牵扯进移民科案中的驸马已经结案了,这位驸马爷原本的罪名足够砍头的,但因为举报、质证有功,而且进行的相当的赔偿,所以被免除了死罪,最后在劳改十五年和发配远边永不归京之中选一个。

    驸马是个小白脸,根本适应不了劳改的日子,最终选择了发配远边。

    “又是对我傻笑,是不是有事?”御书房里的皇帝刚刚放下公文,扭转了一下僵直的脖子,却见到裕王站在自己面前,嘿嘿直乐,就知道他有事。

    李君威笑着说道:“皇兄,我和你商量个小事呗?”

    “有话说有屁放,打感情牌有什么用呢?”林君弘在一旁凑趣说道。

    李君威说道:“我强烈建议皇兄把澳洲也放入远边辖区之中!”

    所谓的远边辖区实际是帝国司法体系内对于流放远近的界定,以前的流放多是以流放多少千里为依据,后来随着帝国的扩张,辖地覆盖天下,如果流放美洲,岂不是要说流放五万里,这要是写进史书之中,与历史上的一对比,岂不是太过骇人听闻了,太上皇时代不在乎,反正作为开国皇帝的李明勋根本就不奢求所有的史书说自己的好,开国皇帝嘛,哪朝那代不是毁誉参半呢,但是李君华不同,他还是比较在乎这个仁君的设定的。

    所以司法部重新界定了流放、发遣的规矩,分为极边、远边、近边、内边。内边一般就是海内区域甚至就在传统汉地,比如当年因为战争导致人口大量流失死亡的四川,再比如帝国成立后才建立行省的辽宁,或者就近的一些海外岛屿,包括济州岛和琉球,这些地方都是帝国百姓熟悉的,但又需要人口的地方。

    一般来说,流放内边的一般是犯错的官员,前往这些普通人不愿意去的地方任职。

    而近边则是帝国部分海外行省、领地和内疆区,譬如外东北四个行省,被认为是苦寒之地,南洋几个行省或者绥靖区,漠南和东北的绥靖区。

    而远边则包括了西疆、北疆和环印度洋的一些殖民地,至于极边,那就是在美洲的几块殖民地,半个地球之外的土地,日落之地。

    而澳洲在帝国的体制内,也属于南洋地区这个范畴。当年开发澳洲时,帝国还处于草创状态,面对强大的满清和海上诸多竞争对手,澳洲是李明勋设定的最后的退路,随着大陆战事的明朗和首位开拓澳洲的长官马东来回京入阁,澳洲的地位急剧下降,甚至不如能出产金矿的金城。

    当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有过短暂的对等开发时代,即也参与开发澳洲,后来随着失败也彻底退出,这片广袤的土地就属于了帝国和一些原住民,那么开拓的积极性就彻底失去了,反正肉已经烂在锅里,谁在乎上面有五十万还是五百万的帝国百姓呢?

    而在移民科案中犯罪的官僚、勋贵和议员团体统统被流放至远边帝都去,主要还是支持大陆地区的开发和占领,有些罪过较轻的人是可以选,去伊犁还是黑海还是河中之地的。

    李君华看了一眼李君威,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不可能是因为公事求自己的,想了想,说道:“你是为了谁,驸马家吗?”

    “皇上圣明,皇上明见万里!”李君威立刻拍起了马屁。

    李君华其实知道,在驸马降罪减刑这种事上,李君威是动了手段的,但好在无伤大雅,而且做的非常隐秘,甚至坊间根本连这种猜测都不存在,而驸马的主动招供和质证也促进了移民科案的快速审理,因此李君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依你的意思,驸马他们家有意去澳洲?”李君华问道。

    李君威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二姐终究还是没有从这件事中走出来,她实在被娇惯的厉害,到现在也没有认为二姐夫可以活命是皇兄的恩德,暗中还抱怨,不仅抱怨皇兄还有我还有皇家的每个人,她依旧坚持二姐夫是可以得到全面的赦免,当成什么事没有发生。”

    “是吗,我倒是没有看出来。”林君弘在一旁打着哈哈,桌案底下,轻轻的踢了李君威一下。

    而李君华点点头:“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似乎过了年,驸马家没有来人走动吧。”

    “没有,连外甥都没有让出门,这是赌气呢。”李君威说道,而李君华则是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去澳洲。”

    “我把二姐夫约出来聊了聊,二姐夫也觉得,二姐这样的性格早晚会惹恼了你或者母后,所以想要离开,去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李君威倒是直言不讳。

    李君华点点头:“去澳洲,也算是个去处,你倒是说的也对,若是去西疆,那是被人盯着的,再犯错,怕是谁也救不了了。不过你跟父皇和母后说过了吗?”

    “说过了,母后和母妃都舍不得,母妃还想着让二姐夫去西疆七八年,还能回来过小日子呢。”李君威说道。

    这倒是在皇帝的预料之中,他认真问道:“父皇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这是家事,而一家之主是父皇,而不是我,你懂吗?”李君华自行想了想,说道:“不如我自己去问问吧。”

    李君威拦住了李君华说道:“不用了,去了也是平白惹父皇生气,父皇的态度更坚定,他已经不想认二姐这个闺女了,只希望她不要把孩子教育的也过于跋扈骄纵!或许二姐早就知道父皇的态度,所以对皇室心灰意冷了吧。”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去招惹父皇伤心了,也罢,也罢。”李君华点点头,说道:“我会通知司法部改一下的,澳洲也确实够远,真正愿意去的人没有几个,够的上远边的标准,以往定位为近边,也就是因为官僚的缘故,改了就改了!”

    李君威点点头:“如此,多谢皇兄成全了。”

    李君华见他要走,说道:“等一下,待会有御前会议,你等一会,参加一下。”

    “我?参加御前会议?”李君威诧异,这种事他原本早就说好的,怎么皇帝又变卦了。

    李君华则是说道:“是关于海洋方向和欧罗巴的,你听一听也没有坏处,此番你西去,既有公事也照顾私情。”

    李君威重重点头,也就坐在那里,不多时首相裴成义和副相赵军肃进了御书房,对皇帝进行了一番繁文缛节,这几乎是所有内阁新成员的固定模式,在工作初期,总是对皇帝过于的尊重,甚至有些人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渐渐正常起来。

    “陛下,海军派遣前往黑海的舰队在直布罗陀遭遇了袭击,损失惨重,大量舰船被损坏,幸亏距离盟国葡萄牙较近,才得以幸存,而袭击者正是西班牙。”赵军肃认真说道。

    而李君华眉头紧皱,问道:“据朕所知,我们与西班牙的战争似乎从未停止过吧,从父亲那个时代开始,有过停止吗?”

    “有过停战,是太上皇亲自指挥的海战之后,与当时西班牙的菲律宾总督区的总督进行了停战,但是很快,西班牙又加入了**大联盟,而且全部抛弃了再东方的利益,而在印度洋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只是与荷兰、法国等国家停战,但是西班牙没有接受我们的停战要求,因为他们发现了我们在美洲的开拓,要求我们全面的退出,这被太上皇严词拒绝了!”赵军肃来汇报此事,自然是有所准备。

    裴成义说道:“在帝国七年的时候,****布置美洲开发公司进行有限的反击,但实在太远,就已经不知具体情况了!”

章四七一 南美

    听了裴成义的话,李君华眼睛看向了赵军肃,刚刚从美洲开发公司离任的他显然对这些知晓的更为清楚。

    赵军肃想了想说道:“实际上,从帝国七年起的每一次南下作战都可以看做是对西班牙的反击,或许这也是西班牙王国一直不愿意与帝国达成和平协议的主要因素。”

    帝国对于美洲的移民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殖民的主要区域就是北美洲的西海岸,三十年的时间里,帝国的百姓移民、繁衍,已经有超过四十万的人口,形成了北原与金山两座核心城市以及十几个大小城镇,北原位于后世的温哥华,而金山则是后世的旧金山,虽然两座城市的兴起是因为淘金,但是北原位于低陆平原上之上,而金山往南就是中央谷地,都是非常适合农业发展的地方。

    如果说作为殖民地来说,美洲的西海岸是非常适合的,因为这是全世界殖民者的盲区,在南北美洲的西海岸只有西班牙一个国家的殖民地,而且对墨西哥以北的地方非常缺乏了解,实际上,美洲殖民地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被发现,等到西班牙发现了打上门去,帝国却是已经站稳了脚跟。

    但是从国家战略来说,美洲的殖民地就有些尴尬了,与帝国本土之间隔着茫茫的太平洋,去一趟需要六个月,返回则是需要三到四个月,向东发展则是荒凉的山脉,气候环境极为恶劣,而向北发展依旧是狭长的沿海地带,帝国专属,完全没有动力,而沿着海岸线向南就是已经殖民中美洲和南美洲超过一百五十年的西班牙。

    这让美洲开发公司完全没有南下的**,与其南下湿热之地与西班牙人打生打死,北上或者西进寻找淘金之地不是更有利的事情吗?实际上,在很长时间里,美洲开发公司都是与西班牙的墨西哥总督区私下媾和,双方互不干扰,而帝国高层对此并非不知,但依旧秉承这个世界上的准则,本土归本土,殖民地归殖民地。

    而当初李明勋命令美洲开发公司南下,用的也不是圣旨,而是利诱,在中国政治智慧中,远交近攻是很多人所认可的,因为与西班牙的墨西哥总督区毗邻,双方媾和休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中美洲和南美洲,西班牙还有秘鲁总督区,其下辖的诸多都督区的特产就是白银,当李明勋明文规定,对美洲地区的军事行动所获完全归美洲开发公司自由支配的时候,南下的方略就定下来了。

    在最鼎盛的六年时间里,美洲开发公司甚至组建了一支由三艘战列舰和五艘重巡组成的美洲舰队,这支舰队最重要的任务并非保护美洲开发公司的殖民地,而是每年固定的季节南下,拦截秘鲁总督区前往墨西哥总督区的运银船,每年一次一共成功的两次,一次就把成本捞了回来,但最终也导致了西班牙人改为陆地运输贵金属。

    随后这支舰队就被取消,船只要么封存,要么作为贸易船来往大洋两岸,西班牙王国自然也进行了反击,但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

    西班牙王国在美洲的殖民重心在加勒比地区,舰队支援要饶过整个南美洲,而麦哲伦海峡与德雷克海峡对船只都不太友好,而就算舰队抵达也没有什么用,美洲开发公司的两大核心区都位于海峡之中,舰船突破不了堡垒和炮台封锁的海峡,就算突破了也没有什么用,北原和金山两大地区可以轻松聚集起一两万名拿着燧发枪的男人,这根本不是西班牙舰队所携带的陆战力量能解决的。

    封锁的意义都不大,两大核心区域都可以自给自足,与帝国之间的往来贸易也是一年一趟,每次都是战列舰级别的远洋贸易船来回,数量在四艘以上,不是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海军力量可以对抗的。

    “.....总的来说,美洲开发公司这些年在美洲有惊无险,但是也奈何不得西班牙人,双方目前整体上的冲突已经不存在了,少量的冲突也是双方袭击对手的在沿海的小城镇小港口,现如今的美洲开发公司无论股权结构还是当地的生活条件都很稳定........。”赵军肃建议说道。

    李君华听到这里,反问:“副相,你的意思是说,美洲公司无法为帝国报复西班牙王国对我们黑海舰队的袭击,对吗?”

    赵军肃依旧有着军人的耿直:“是,皇上,这是肯定的。”

    “或许我们可以组织舰队和武装队袭击西班牙人在西海岸的城镇,并且把这些城镇分配给参加任务的人。”裴成义说道。

    而赵军肃则是说:“除非由帝国派遣舰队和陆战队,否则很难形成规模。”

    显然,从帝国派遣舰队和陆战队去地球的另一侧作战时不可想象的,而裴成义则说:“本土出舰队,殖民地出军队如何?”

    赵军肃依旧摇头:“很难,微臣要说的是美洲殖民地是帝国殖民地之中异类,或者说是所有殖民地的异类,这个办法行不通。”

    因为美洲殖民地相对封闭的环境和富庶的土地,导致土地上生活的帝国百姓都过着相对富裕的生活,想要种地,中央谷地和低陆平原有的是没有开发的荒地,不想种地,前往淘金区淘金也是来钱快的手段,如果不想放牧和劳作,喜欢自由的生活,一匹马一杆猎枪就可以猎杀成群结队的野牛,顺便还能采集在东方市场高价的西洋参。

    美洲殖民地上最大的敌人就是印第安人,但是开拓阶段时期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疾病是比火器更为可怕的武器,帝国百姓的生存空间已经足够大了,除了发现新的淘金地,否则很少与印第安人作战。

    实际上,美洲殖民地只维持着五百人左右的正规军,相当于陆军的一个分营,这支陆军大部分时间担当的是仪仗队,或者作为殖民地与本土一体的象征,比如在对满清作战时,美洲殖民地就派遣了一支连级单位军队参战,表达殖民地是帝国一部分的忠诚,这支部队就是现在唯一的正规军。

    在其他地方的殖民地,无论是帝国还是欧罗巴的,贫寒的水手和失地的农民是最好拉起来的队伍,可是这两样在美洲殖民地几乎不存在,这个地方实在太富饶了,除非是面对入侵,否则谁也不会参加军队。

    “如果皇上非要坚持这么做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以抢夺西班牙人的银矿为目的,只有这样才能吸引足够的殖民地百姓参战。”赵军肃最终说出了唯一的可能。

    但谁都知道,这和没说没有两样,银矿是西班牙人的核心区域,攻占和统治需要的强力的舰队和军队,却还要从北半球进入南半球,完全没有后方没有补给的战斗,别说敌人的反抗,或许一场疾病一场风暴就能摧毁这支军队。

    “既然是黑海舰队遭遇了袭击,那么还是由黑海舰队发动反击为好。”赵军肃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没有接受,皇帝更是呵呵一笑,没有多言,显然军人出身,在殖民地工作三十年的赵军肃对于申京的政治游戏还不是特别的了解。

    直布罗陀海战的失利是西班牙给帝国海军乃至帝国皇帝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虽然直接被击沉的船只只有一艘,但还有三艘被烧毁或者半价出售给了盟国,加上路上损失的两艘船,本土出发的八艘船只有两艘抵达了西津地区。

    四艘军舰加两艘远洋武装补给船,这种损失在帝国海军历史上并非没有过,但那是大决战的时候,而且海战是以帝国海军的胜利而告终,像这样,失败而毁船,还是第一次,这是从未有过的失败,却发生了,必须报复而且立刻报复,且还会产生值得称道的战果,让黑海舰队去报复是不可能的,只有两艘主力舰和几艘纵帆船的黑海舰队顶多进行一些海盗似的骚扰,无济于事。

    若是旁人不理解也就罢了,可是赵军肃是与会者中唯一对美洲了解的人,他不明白报复的要求,也就给不出有用的建议,所以林君弘笑呵呵的向赵军肃解释了一下,赵军肃听完这些要求之后,直接说道:“美洲开发公司是做不到的,他们没有动力也缺乏实力,而想要短期内打出战果,就不要寄希望于北美,可以从南美洲下手。

    咸肉......西班牙人击沉了我们的舰船,我们可以反手夺取他的城市,布宜诺斯艾利斯就是最好的目标,实际上只要消息传达到当地,就立刻可以得到相应的战报。”

    “为什么?”这倒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赵军肃笑了:“因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中国人比西班牙人还要多,在美洲,已经很少有人以布宜诺斯艾利斯称呼那座城市,人们更喜欢用南港这个称呼,而且已经用了二十年了。”

    布宜诺斯艾利斯是西班牙利马都督区的一座城市,没有金银矿,只因位于拉普拉塔河的河口处而兴趣的小港口,因为西班牙严酷的殖民地贸易政策(布宜诺斯艾利斯只能与利马贸易),所以当地的西班牙人与西班牙的总督、都督们离心离德,甚至都不承认自己是西班牙人,称呼自己为拉普拉塔人。

    早在三十年前,帝国第一次组建洲际贸易船队前往欧洲,就与这座城市结缘,当时的开普敦还没有开发,在葡萄牙的东非殖民地到巴西殖民地有着很长的路途,当时的贸易船队负责人选定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作为中转港口,进行修整。

    贸易船队是武装船队,武装进港口,携带火器的水手和陆战队直接占领了港口,武装控制了城市,但是当地的市长非但没有率领他那八十人的守军反抗,反而邀请船队回来的时候也要经过这座港口,并且完全免税,从此开始,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个走私天堂有了中国人的一席之地。

    洲际贸易船队和南非到加勒比海的船只都会经过这里,经商贸易乃至于销赃,一开始南非方面只是扶持几个商人作为间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的中国人越来越多,早就超越了西班牙人的后裔,成为了除却土著之外的第一大族群,无论是城市评议会还是港口管理者,亦或者当地的农场主都不乏中国人。

    西班牙人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利马都督很早就做出反应,因为走私的盛行伤害了利马地区的利益,可是收效甚微,因为这座城市虽然受利马都督区的管辖但大部分的人都是西班牙本土来人的后裔,与利马都督牵扯并不深,随着一位秘鲁总督任命的市长被暗杀,双方很快爆发了冲突,但是在南美洲,西班牙人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因为南港城距离最近的并非是西班牙的其他殖民地而是帝国位于南非的直辖城市开普敦,这里可不是美洲,各国的东印度公司、海盗、土著都威胁着这座城市,还有不断在非洲开拓的非洲开发公司,这里拥有强大的武装,无论是舰队还是陆军。

    对此,南港城里的西班牙人也很清楚,所以在需要他们选边站的时候,这群人选择了沉默,甚至有人索性投靠了帝国方面。

    不论是当地的中国人还是南非地区的武装,都能保证迅速的占领南美洲的这座城市,实际上简单到只需要换一面旗帜就可以了,而在舆论上,攻占西班牙的城市,拥有在南美洲的殖民地,将会是非常有力量的宣传。

    李君华考虑着赵军肃的提议,看向了李君威问道:“裕王,你觉得呢?”

    李君威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座城市在哪里。”

    李君华微微一笑,对没有继续坚持,而是说道:“就先这么办,先拿下南港,给全体国民一个交代。”

章四七二 黄河治理

    确定下这件正事之后,李君华让人上茶,专门留下赵军肃询问一些关于殖民地的情况,实际上这些知识不仅是帝国的皇帝,乃至帝国的高层普遍缺乏相应的常识,至少裴成义等人都以为殖民地的百姓困顿苦难,不然也不会人人都不愿意去海外开拓了,只有最富有冒险精神的水手和被流放的罪犯才去。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赵军肃介绍的殖民地情况比之大家想的要好很多,比如其上任副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处理移民科案的结尾,养济院系统被彻底的改革,赵军肃视察了申京、苏州和杭州三地的养济院,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作为帝国最富庶的长江三角洲地区,这里的年轻人竟然不如殖民地的同龄人强壮健康。

    同样是十五岁刚刚长成的年轻人,美洲殖民地至少比本土富庶区的高两寸,这就是很值得玩味的了,原因就在于,殖民地虽然面临这样那样的外部威胁,但是在稳定的内部,物质资源却是丝毫不缺乏的,广袤的土地和先进的农业技术创造出了高产出的农庄,而粮食充裕和当地环境让畜牧业更是普遍,不光是粮食,肉制品和奶制品统统不缺乏,在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自然也就更强壮,身高也就更出众了。

    而且大家也发觉,殖民地的人,无论是官员和百姓对于局势和战略的看法和本土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因为帝国崛起的过程之中从未败给过欧罗巴的白人,再加上天朝上国泱泱华夏的思维,使得帝国百姓对于欧罗巴各国普遍鄙夷,但是殖民地的百姓却不这么看,在他们眼里各国各有所长,而且并不排斥其他族裔和人种。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林君弘并未直接回家,反而是坐上了裕王府的车,随李君威返回了裕王府,林君弘说道:“今天怪怪的,与西班牙的战争与你有什么关系,竟然拉下你参加御前会议,你此番西去不就是送大嫂他们去印度吗,怎么扯上这些了呢?”

    李君威也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无所谓,谁都有心血来潮的时候。”

    林君弘低声说道:“是不是未雨绸缪,现在大王爷在印度立国称帝,你也是太上皇的子嗣,皇上不会也让你去美洲当个土皇帝吧。”

    “应该不会吧,虽然我西征有功,但你知道的,我对什么宏图霸业的根本不感兴趣呀。”李君威说道。

    林君弘摇摇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李君威笑了:“只要爹还在,就不会有这种可能,若是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大不了我离开申京去南洋或者北京,过我的小日子去,什么征服什么伟业,那与我何干。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都这么俗套,就没意思咯。”

    林君弘轻轻点头,没有再多想,而到了帝国二十二年的七月,裕王妃诞育双胞胎,全都是儿子,让皇室上下分外欢喜,李君威得意个没完,但是这两个孩子的诞生却是西行的号角,李君威直接把妻子和两个孩子安排进宫,住进了长寿宫,请求太后照料,本人则是陪同皇帝西巡。

    西巡的道路一开始就被吵闹了不休,除了目的地所在的陕西,各地方一方面从筹备一方面阻挠,人人都不敢让皇帝到自己地面上走这么一遭,湖南湖北一面说做好迎驾准备,一面说长江今年水流汹涌,境内暴雨不断,恐致洪水,那意思就是让皇帝绕大别山从走陆路进入河南进关中,河南则是预做了功课,上报灾荒等事,提前给皇帝打预防针。

    饶是如此,皇帝还是早早定下了西巡路线,不走长江也不在安徽进河南,而是沿着京杭运河北上。

    昔日关系东方王朝命运的京杭运河早已不复往日的盛景,帝国建立后,第一波取消的衙门就有漕运衙门,为此甚至还专门出动了军队,镇压了漕丁、漕帮等附属运河的一群官民势力,这些人最终成为了移民,被迁移到关外或者北方,海运的兴起让京杭运河没落,但这条运河仍然存在,只不过被沿途经过的京津、山东、江苏、申京和浙江等省份负责维护,而李君华真正要视察的是黄河归北的工程。

    帝国建立的时候,黄河是夺淮入海,走的南线,导致了苏中苏北的淤塞,当地贫困不堪,而淮河主要水流则是汇入长江入海,让淮河几乎成为了长江的一个支流,等到帝国接手这片土地的时候,淮河已经是地上悬河,洪泽湖与高邮湖也是地上湖泊。

    而大明朝治河一直就不给力,因为自己设置了条条框框,限制住了自己,淮河治河的首要是保住泗州的大明祖陵,第二是保住朝廷的命根子漕运,第三才是淮河两岸的老百姓,所以几百年来,一直都抛弃淮河保护运河,放弃南岸,保护北岸,几百年弄下来,根本限制不住淮河,导致淮河自己冲出了入海口,从扬州进入了长江,淮河,甚至黄河都成了长江的支流。

    洪泽湖的高家堤坝关乎着大明祖陵的安危,大明太祖追封的祖父、曾祖和高祖都葬在这里,到了帝国时代,这一点仍然束缚着帝国治河方略,原因很简单,帝国的皇帝身上也流着朱家的血脉,而每次祭祀都是两家合祭的,好在帝国成立的二十多年里,一直忙于战争、扩张,而淮河或者说黄河也没有发性,才得以保证暂时的安稳。

    而帝国治河的曙光源于四年前的一次淮河流域特大洪水,这场发生在公元1680年的特大洪水直接把朱明的祖陵给淹了,大明的祖宗们淹没在了洪泽湖水底,想要重见天日,还需要再等三百年,这个既定事实导致了帝国全面开始整修黄河。

    帝国先是修筑了苏北总河道,给淮河每年四百亿立方米的水找到了一条自己的入海通道,然后就是修复山东章丘以东的河道,让黄河彻底回归北线,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北方的漕运因为泥沙的淤积渐渐严重,已经逐渐不能用,但对于帝国的整体战略而言,这又是值得的。

    这项工程已经持续了四年,是帝国成立之后最大的一次民生工程,动员了上百万民工,投入了数千万的资金,但也仅仅是完成了黄河归故道和淮河入海通道两大工程,即便如此,也是造福千年的不朽功绩了。

    李君威对此并不感兴趣,国计民生这种事他听起来就头大,因此在皇帝视察黄河和淮河水道的时候,他本人则是带着侄子李昭圭北上游玩,见识祖国的大好河山,并且顺便接上了在北京理藩院监狱之中呆了大半年的倒霉蛋厄齐尔。

    厄齐尔直接出了监狱,前罪一概不论,发往裕王麾下效力,李君威再见到这个家伙的时候,他还是那个胡子拉碴长的过于急躁的老样子,虽然只有二十岁,但看起来像是三十多的汉子,只不过与以往穿着禁卫军军装时的不同,这时的他已经重新被划归到了怯薛营之中,怯薛虽然有制服装扮,但多是帽子、披风等配饰,实际上,在大部分的时候,有着家族传统的各族将士更愿意穿着本族的衣甲。

    而厄齐尔这厮却又是一个例外,他没有穿和硕特部的铠甲,反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套英武华丽的山纹甲,一匹纯黑大马,而武器更是异类,两杆单手板斧,显然不是制式武器,不知他从哪里打造的,手里的长柄武器也不是骑枪或者长矛,看样子像极了青龙偃月刀。

    板斧是水浒传里李逵的武器,而这青龙偃月刀却是关羽的武器,这厮见了李君威,自来熟一般的攀谈起来,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说什么当初给自己取个汉人的名字李逵是被宿舍里的同学忽悠了,他在牢狱之中无聊时把三国演义也读了一遍,分外觉得关羽此人大忠而大勇,是他所信奉的武道,因此又让人弄了一杆青龙偃月刀。

    李君威却是鄙夷:“这个没正经形状的狗东西,就喜欢弄这些玩意,如何能成大事?真是愚蠢难驯!就他那么模样,还关羽,他应该弄一杆丈八蛇矛,和张飞倒是挺搭配的。”

    “三叔,孩儿觉得他这性格倒是和那邢道荣很是相像。”李昭圭笑呵呵的说道,又问:“这人真是和硕特部出身的贵酋吗,怎么越看越像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也不怕丢人,头脑也太过于简单了吧。”

    李君威说道:“材料就是这么个材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这样的材料也不是不能用,就看你自己的手腕了。”

    “三叔,那你教教我,这样的人怎么用,我瞧着他能称得上忠、勇二字,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做个忠心不二的侍卫长却是合适。但如何能有大用场?”李昭圭问。

    李君威笑了笑:“这我就教不了你了,等你去了印度,自然有你爹教你。”

    “那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李昭圭问道。

    李君威认真回答说道:“你的父亲是一个纵横天下的大英雄!唯有成吉思汗这类的人物才能与之相提并论。只不过可惜的事,时势造英雄,而英雄却未必能适应的了时势呀!”

    “所以说,帝国需要的是二叔这样的皇上,而不需要父亲或者说成吉思汗那样的皇上,对吗?”李昭圭反问。

    李君威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孩子,但是这又是谁告诉你的呢,我相信你母亲肯定不会和你说这些的。”

    “是皇爷爷说的。”李昭圭回答。

    李君威知道,在离开申京之前,李昭圭被太上皇带去交代了许久,但是李君威仍旧提醒说道:“你爷爷肯定和你说了许多话,但是昭圭,你要记着,这些话除了说给你父亲听,就不要再说给别人听了。”

    “三叔也不行吗?”

    李君威点点头:“三叔也不行,三叔不仅是你的叔叔,也是皇上的弟弟,有些事知道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很为难,三叔最擅长解决麻烦,但办法是尽量不制造麻烦。”

    而厄齐尔这厮却又是一个例外,他没有穿和硕特部的铠甲,反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套英武华丽的山纹甲,一匹纯黑大马,而武器更是异类,两杆单手板斧,显然不是制式武器,不知他从哪里打造的,手里的长柄武器也不是骑枪或者长矛,看样子像极了青龙偃月刀。

    板斧是水浒传里李逵的武器,而这青龙偃月刀却是关羽的武器,这厮见了李君威,自来熟一般的攀谈起来,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说什么当初给自己取个汉人的名字李逵是被宿舍里的同学忽悠了,他在牢狱之中无聊时把三国演义也读了一遍,分外觉得关羽此人大忠而大勇,是他所信奉的武道,因此又让人弄了一杆青龙偃月刀。

    李君威却是鄙夷:“这个没正经形状的狗东西,就喜欢弄这些玩意,如何能成大事?真是愚蠢难驯!就他那么模样,还关羽,他应该弄一杆丈八蛇矛,和张飞倒是挺搭配的。”

    “三叔,孩儿觉得他这性格倒是和那邢道荣很是相像。”李昭圭笑呵呵的说道,又问:“这人真是和硕特部出身的贵酋吗,怎么越看越像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也不怕丢人,头脑也太过于简单了吧。”

    李君威说道:“材料就是这么个材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这样的材料也不是不能用,就看你自己的手腕了。”

    “三叔,那你教教我,这样的人怎么用,我瞧着他能称得上忠、勇二字,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做个忠心不二的侍卫长却是合适。但如何能有大用场?”李昭圭问。

    李君威笑了笑:“这我就教不了你了,等你去了印度,自然有你爹教你。”

    “那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李昭圭问道。

    李君威认真回答说道:“你的父亲是一个纵横天下的大英雄!唯有成吉思汗这类的人物才能

章四七三 改造的成果

    李君威只是交给了自己侄子一句话,但是最终证明,这句话非常管用,李君度在听到这句话后与儿子抱在一起哭了许久。其实李君威让侄子告诉李君度:爷爷对我说,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但李君威并不认为自己说的是假话,他与父亲心意相通,知道那个刚强男人是真的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大儿子,但是他的性格又制约了把这句话说出来,而通过孙子的口说出来,也算是了却这个不大不小的心愿。

    当李君威为了侄子的前程而算计自己大哥的时候,李君华却是驾临凤阳城,并且在这里见到了他所挂念的一个人,大明王朝的最后一个皇帝,舅父朱由榔。

    在李君华登记十周年的时候的,他对昌平战犯管理所的战犯进行了最后一轮的特赦,经过了二十年的改造生涯,当时的战犯管理所里还只剩下了四十多战犯,绝大部分都是死硬分子,也有少数是身份特殊的,其中就包括了两位皇帝,大明的末代皇帝朱由榔和大清的皇帝福临,当然,福临出家日久,人称无色禅师。

    而最后一次特赦之后,已经成为无色禅师的福临选择留在了京城,原本已经告别红尘,六根清净的无色禅师再次回归了俗世,他加入了帝国设在北京的文史机构,参与编修明史之中的满清部分,尤其是顺治一朝他亲身经历的部分。

    “他总是与人争吵顺治朝的得失,每每吵到关键的时候,总是对人说:那些都是我当皇帝时亲身经历的,当然是以我说的为准。而那里的人也总是调笑他,说:你一个皇帝懂什么修史!虽然吵闹不休,但是文史阁的人对禅师还很尊重的,而且禅师学习了藏文,他可以翻译许多藏传佛教的经文,就连宗教局的人都会去求教于他,虽然禅师已经不太像禅师,但无色的日子过的很充实,只是他仍然放不下他在昌平城外种的那些田亩,总是希望在北方全面的推广小麦与高产作物的兼种工作.........。”

    而剩余的死硬分子则主要是爱新觉罗和一些八旗满洲的权贵,但都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有人到死也不承认罪行,比如索额图,有人还把改造当成了对帝国的一种抗争,用最后一点信念固执己见,当特赦之后,他们全都被遣散回了家乡,因为大部分是满洲人,所以大部分人回了赫图阿拉,但是却发现,在满洲人聚集的土地上,他们的生活却不如在汉人的‘监狱’里,他们要忍受着各种鄙视和白眼,甚至有人视之为仇人。

    最终还是理藩院在吉林城外的乡下购置了一座农庄安置了他们,但是出人预料的是,这些人第一件工作就是修筑墙壁,不是城墙,而是围墙,他们似乎习惯了围墙里的生活,不愿意生活在没有墙壁的农村,而原有的房屋和生活设施被重建或者改造,他们也没有一人一屋,而是继续过着住集体宿舍的生活,每天按时起床洗漱、运动和吃早饭,二十年的改造生涯形成的习惯已经浸入的骨髓,以至于脱离了这种生活方式就难以安稳生活了。

    “.......他们没有引发什么变乱,就是在自己建造的围墙里做着自己过去二十年一直在做的事情,吹毛求疵,或者说鸡蛋里挑骨头,他们喜欢收集一切的报纸,做剪报然后开会讨论,从中挑选出帝国民不聊生、贪官横行、穷兵黩武等等的负面新闻,这一切和他们在管理所的时候一模一样。

    水灾或者旱灾、蝗灾就会被他们解读成皇帝的失德,边疆地区的叛乱就会被看做是藩政尽失民心,偶尔看到帝国剿灭白莲教等邪教团体时,他们也会将之视为是帝国内政的不稳........。

    更有意思是去年的年末,他们通过吉林绥靖区、理藩院专门向皇帝上了奏章,痛斥皇帝施政不仁,说什么大不如以前的话语,皇帝着人询问,这些又不正面回答,还是花钱买通了给其送粮的老农才是知道,这些人在战犯管理所时,按照规矩,每年年末皇帝都会赐予活猪、活羊等年货作为恩赏,这是太上皇当年就有的,而自从他们被特赦之后,两年都没有任何恩赏下来,被他们视为皇帝的不仁,却不想他们已经不是改造中的战犯,早已没有了这样的政策,但理藩院派遣去的人怎么都解释不清楚,最终还是送了两头肥猪去,才得到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评语.......。”

    在凤阳城的药庐之中,李君华一身平民打扮,坐在椅子上跟自己的舅父聊着天,知道舅舅喜欢听过往‘同僚’的故事,李君华着意说了许多,不光朱由榔听的津津有味,就连看病的老百姓都觉得有意思,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故事,而这些已经经历了二十多年安稳日子的老百姓似乎也忘记了当年的仇恨,或者说已经没有什么咬牙切齿的必要了。

    朱由榔被特赦出了昌平之后,没有选择留在京城,也没有按照太后的安排去申京享福,而是返回了并不是他家乡的家乡,朱明祖宗龙兴之地的凤阳,开了一座青天药庐,成了一个坐诊的大夫。朱大夫也成为了凤阳城里远近驰名的人物,为人和善而且医术高超,还很有医德。

    当年当傀儡皇帝的时候,朱由榔喜欢读书、修书,按理说出来后他该进文史阁修史的,可是他没有,在改造的日子里,朱由榔还有两个爱好,种花植草来修身养性,开方抓药济民救世,尤其是学医,管理所里不少人就懂这个,因此跟人学了不少,他又遍寻医书,自学了一些。而医学也是他与好友无色禅师共同的爱好,只不过在被特赦之后,二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好了,诸位乡邻,今日就到这里吧,这是我家外甥,来了客人,今日就不坐诊了,明日再来吧。”朱由榔收了针,对着众人说道,其实这话他已经说了几遍了,从中拣选出了一些必须当日看的病人看了,乡亲们不走,反而越聚越多,一来是想看看朱大夫的亲人是什么样人,二来也是李君华的故事讲说的吸引人。

    李君华也是连忙闭嘴,帮着舅舅收拾桌上的东西,人群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去。待关上门,朱由榔问:“今日想吃些什么,后厨倒是还有菜,你会做饭吗?”

    “还是不会。”李君华说道。

    “还是君子远庖厨的迂阔性子,改不了了。”朱由榔道,说着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做饭,李君华说:“舅舅,我已经着人在馆子里定了菜,不用忙活了。”

    朱由榔早就养成了和顺的性子,也就坐下来,笑着说道:“也罢,反正也不是我花钱,白吃了你二十年的饭,今日再吃一顿也不妨事。”

    “其实母亲还是想让您去申京,早已安顿好了,您在那里不也一样可以治病救人吗?”李君华问道。

    朱由榔却是说道:“申京地湿,而我关节不好,还是莫要去了,这段时间过了,我准备去一趟北京,见一见无色禅师,前些时日我与他通讯,他在文史阁里说话没有人听,有些旧事还需要我出面作证,我本不想掺和这种麻烦,但毕竟也是老朋友了,不帮一把也说不过去。

    你母亲若是想我,就与我写信就是,写信无济于事,就来凤阳看一看也就罢了,新朝从来就没有那许多规矩,你父亲不是常常出宫,往来于江浙一带,年年要去西湖看景,去苏州赏月吗?”

    “我也劝过,也是无用。”李君华摇摇头,又说:“这一次西巡,向北转一圈,一来是看看舅舅,二来也是主要的,看看淮河工程。”

    “你来找我,也是为了从我口里问到些时弊吧。”朱由榔道。

    李君华点点头,而朱由榔说:“若是我说给你听,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舅舅这是哪里话,您直接吩咐就是了。”李君华笑着回应。

    而朱由榔则是说道:“你能否以皇帝的名义请我去行宫一趟,就说给你诊病。”

    “这又是为何呢?”李君华问。

    朱由榔却是不回答,只是问李君华办还是不办,李君华自然没有二话,直接命人去行宫拿行头,准备仪仗,而餐馆送来的餐点也是被分给了四邻,不多时就有侍从官前来宣旨,带来车驾,把青天药庐的朱大夫宣去了行宫,惹的周围人一阵侧目。

    李君华让人打探,才是知道,朱由榔在凤阳城很有名,但是同行相轻,毕竟朱大夫的医术并非家族传承也不是什么大家徒弟,主要来自自我摸索和选取百家,凤阳的大夫都说大家找朱大夫看病是因为他不收钱或者收钱少,而不是医术高超,而朱由榔虽然性格和顺,这却是拿他的毕生所学开玩笑,很是不爽,如此被诏去行宫看病,连皇室都信任,那医术自然是了得的。

    而且朱由榔年纪大了,已经开始著书立作,传承医术自然也需要一个好名声,他不想去争取炒作,也没有这个脑筋,如今利用当皇帝的外甥一番,也算是他最大的蝇营狗苟了。

    而朱由榔到了行宫,倒也没有隐瞒,把这些年在凤阳的所见所闻说了个通透,特别是当初挖掘淮河苏北入海道的时候,征发了安徽和江苏两省上百万的民工,朱由榔还以大夫的身份在劳工营之中进行义诊,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就更为详细了。

    淮河治理工程虽然已经到了首尾阶段,期间李君华也命令各法务和督察机构,甚至安全局进行了监督,查办了一批贪墨、渎职的官员,但是这种事是查不清,扫不干净的,在朱由榔的口中,李君华又知道了更多的内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淮河治理工程进行的非常顺利,大体上也算是完成了原定的目标,苏北入海道不仅是让淮河拥有了自己的入海通道,这入海道还成为苏北地区的农业的灌溉总渠,为苏北地区农业,尤其是棉花和花生两种经济作物的种植和推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而淮河拥有自己入海通道后,黄河也顺势改道,从山东入海,自此黄河水不再冲刷淮河的下游地区,虽然北方的运河因此逐渐失去了航运功能,但是南方的运河,尤其是江苏境内的却是重新焕发的青春,更重要的是,苏中地区终于没有了悬在脑袋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可以放心的发展。

    以往黄河夺淮入海,加上大明王朝对治河的政策失误,导致的结果就是,苏中地区是被放弃的,任由黄河在此改道冲刷和泥沙沉淀,导致苏中大部分地区的农业都没有办法发展,往往刚刚把农田建立起来,黄河就改道过来,把一切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但是现在是好了,黄河已经从山东入海,淮河也基本被驯服,苏中地区已经没有任何河水的威胁,可以安稳的开垦和发展了。

    “只是沉入水底的大明祖陵却不能在现世了,我问过了一些水利方面的臣工,要做到这一点很难,要对湖泊和淮河进行大规模的改造,而当地的百姓说,除非有百年一遇的旱灾出现,否则也难以现世。

    母亲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但孩儿终究在这上面不能让她如愿了,若是再动淮河,实非安徽江苏两省百姓之福,母亲还以为淮河修好之后,可以给祖陵迁坟,另做祭祀呢。”李君华有些歉疚的说道,他也知道,正是这个原因,太后迟迟不愿意来见朱由榔,朱由榔却是微微一笑,说道:“孩子,根本不用这样,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改朝换代了,你身上有朱家的血脉,让朱家得以继续祭祀已经非常难得了,我们朱家面对鞑虏进攻的时候,没有守住百姓,没有保住祖宗,又怎么会把责任推卸在你们的身上呢,你做的已经足够了,非常够了,不要为此而歉疚。”

章四七四 晋商银行

    朱由榔现在的生活并不平淡,但却是朱大夫的不平淡,而非前明皇帝的不平淡,他并不觉得生活惬意完美,但却不想再回到过去了,因为那样肯定更糟糕,从昌平战犯管理所出来的时候,朱由榔很讶异人们已经忘掉了自己这个皇帝,但小小的失望之后,他却很庆幸,曾经何时,他当傀儡的日子暗无天日,想的就是做一个普通人,现在他做到了。

    为了继续过目前的生活,他甚至中断了与妻、儿的联络,他们在南京城里过着闲散勋贵的日子,无职无权也没有自由,朱由榔不想自己从一个监狱步入另外一个监狱,所以他从不奢求什么,也从不向已经当了皇帝的外甥提什么要求,也不希望他过多的考量自己,考量前朝。

    李君华在淮河一带考察了半个月,继续北上进入了山东的黄河境内,视察黄河回归故道之后的情况,黄河大坝在修筑之中爆发了多起贪污事件,但大坝还是如期的完工,黄河归故一年运行平稳,今年夏季的暴雨也没有造成决口,而且河南和山东的黄河两岸居民明显的发现黄河水清澈了许多,人们把其宣称为圣人出黄河清,以此来歌颂皇帝的功劳,但实际上这只是帝国建立后移民安置政策的带来的利好罢了。

    帝国建立之初,仍旧处于小冰河时期,陕西、山西两省仍有大量灾害发生,尤其是陕西,为了救灾方便,帝国索性一劳永逸,把黄土高原上那些靠天吃饭的老百姓悉数迁移到了富庶的关中地区,反正陕西因为战争人口少,关中的肥沃土地就足以养活很多人了,而在山西,大量的贫困人口向新开发的漠南地区移民,也使得山区百姓人口数量大为降低。

    人走了,牲口离开了,对于环境的破坏也就少了,植被有所恢复的黄土高原自然也就减少泥沙进去黄河,到了后来,虽然小冰河时期结束,但帝国随后开拓了西疆等区域,更是需要移民,因此不断收紧陕西的人口流动政策,严禁百姓返回陕北,并且以保护黄帝陵等理由,圈起大量的陕北土地,倒逼关中充裕的人口向西迁移,进入新拓之疆。

    山西、河南等北方各地也是如此,已经完全禁绝开垦坡田、山田,在有些人口过多的州县,甚至连无法水浇的旱地都不许开垦,保护环境只是其次之中的其次,实际上也没有人提这个,主要目的还是促进移民。

    走西口、闯关东、下南洋,在传统的三大移民路线之后,进西疆已经成为了帝国移民的主要方向。

    进入八月的时候,皇驾由潼关进入了西安,算是抵达了此次西巡的目的地。

    进入关中之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皇帝把山西商人会馆作为了行在,既没有入住陕西地方官收拾出来的府邸,也没有住进勋贵祖宅,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要知道,帝国自从建立后,皇帝历来都有出巡的传统,在太上皇时代,几乎年年都会出巡,甚至一年数次,只不过多是巡长城内外和辽东,到了李君华时代,迁都申京,却因为皇室宗祠在北,且保留了藩臣两年一会盟的传统,也会两年最多四年一次北巡北京。

    一般皇帝北巡,北上是坐海船由天津上岸,南下却是沿着运河或者经过河南回申京。陆地上时,皇帝一般住在沿途的勋贵家中或者宗藩勋贵产业之中,帝国勋贵爵位分为五等,其中公侯伯三等必须居京,其余则是不限,而且皇帝行营历来人数不多,最多也就五六百人,入住勋贵家,也就带七八十人,所以一般情况都能招待的了。

    山西商人会馆。

    “徐会首,一年多不见,你是风采依旧呀。”李君威见到徐邦延,笑呵呵的说道。

    “这是我们晋商银行的新任总理事,什么会首不会首的.........。”徐邦延还未说话,跟在身边的跟班就出言指出李君威称呼上的失误。

    徐邦延瞪了跟班一眼,心说这个蠢货日后是不能用了,明明一开始就说来见裕王,这裕王白龙鱼服,这蠢货就认不出来,还在这里装腔作势,实在不搭调。

    “原来徐先生也升官了呀。”李君威却是不在意,笑哈哈的打趣徐邦延。

    徐邦延看了看晋商会馆门前的禁卫,问道:“殿下,皇上已经住进去了,是否顺心,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万请吩咐,晋商全体同仁都想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李君威笑了笑:“皇兄和我一样,不讲究什么仪仗阵势,你这晋商会馆倒也雅致,此时皇兄正与几个官员在后花园游玩,顺便说点地方政务,不便打搅,来来来,你我一年多不见,找个地方聊聊?”

    “那可是草民的荣幸了。”徐邦延满脸惊喜。

    到了路边找了一处茶馆,寻了一处雅致的包间,看掌柜与徐邦延熟悉的模样,就知道这茶馆有些来路,徐邦延说道:“这是自家的产业,说话都是方便,若是殿下嫌嘈杂,草民让人把底下茶客撵走就是了。”

    李君威笑道:“不会,我自幼流连市井,对这些熟悉的很,不妨事。”

    说着,李君威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徐邦延,徐邦延一看南城一处戏园子,当年是满洲西安驻防八旗的产业,后来被充公,出租成了戏园子,徐邦延问:“这是什么地方,请殿下指教。”

    “过几日,这戏园子会被朝廷收回,改为西安女校,第一批进入其中的学生是来自申京养济院的女童和老师,你也知道,官府做事素来简单粗暴,你们晋商会馆也不少行善之举,其中细小之处,请你打点一番,这花不了多少钱,但就是费心,你意下如何?”李君威说道。

    徐邦延仔细收好,说道:“这事简单,殿下吩咐,草民自然全心全意办好。就是不知这女校与殿下是个什么牵扯?”

    “没什么牵扯,也不能和我牵扯,我只能这么跟你说,你这里办的好,都能办进皇兄的眼里,办的完美,那就是办到皇兄的心里,你明白了吗?”李君威微笑说道。

    “哎哟,原来是殿下赐给草民的造化,明白了,明白了。”徐邦延更是谨慎起来了。

    “这件事要想办巧,就得办的润物细无声,别让人看出刻意来,你知道如何办吗?”李君威问。

    徐邦延立刻说道:“殿下放心,像是这种积德行善的事,我们晋商会馆从来不缺,与其舍钱给寺庙,不如拿造学校,这是当年荣王爷回陕西老家时候的教诲,我们也是铭记于心,等回去,草民就联络各大商行,先捐一批款子,然后结对帮扶,申京、苏州来的养济院子弟着实不少,一家商行负责一家养济院,这女校我们晋商会馆包了,任谁来查,都和您无关,对吧。”

    “聪明!”李君威打了一个响指。

    徐邦延笑着说:“这次皇上把行在设在我们晋商会馆,让我们晋商大为长脸面,都是裕王殿下的恩德,您交代的事,自然要全力以赴了。”

    “皇兄休息三五日就会北上祭黄帝陵,到时候你们晋商会馆也派人随祭吧,等皇兄回来,我会安排晋商会馆代表觐见,旁人就算了,我一个也不认识,就你去见吧。”李君威说道。

    “我可以单独觐见皇上?”徐邦延兴奋起来,帝国的皇帝有会见工商业代表的传统,但是单独会见还是很少的,虽然是代表晋商会馆,徐邦延还是感觉祖坟冒青烟了。

    “是啊,上次在南疆,我不是答应在皇兄那里给你们晋商会馆求字吗?皇兄答应了,皇兄也听说你们晋商在边疆开拓之中的功劳,也愿意见一见晋商代表。”李君威说道。

    徐邦延闻言,欣喜万分,问道:“殿下,草民见了皇上该说什么呢?”

    李君威道:“把我交代你的事办妥当了,皇兄自然不会和你生分了。”

    而徐邦延则是说:“草民的意思,见了皇上能不能说正事。”

    “政事?”李君威脸一板,提醒道:“你可莫要自误,你没有官身,皇兄怎么和你讨论政务?”

    “不是政务,草民的意思是正经事。”徐邦延说。

    李君威倒是有些糊涂了,说道:“你有什么事,非得要和皇兄说不可。”

    “其实草民此番来,实际想问一问殿下您的意思,可您说能见皇上,所以草民就斗胆一问。”徐邦延小心说道。

    李君威:“休要婆婆妈妈的,先说给我听听。”

    徐邦延仔仔细细的说了起来,在南疆时,李君威入驻了晋商会馆,虽然出现了‘裕王被刺案’,但晋商团体在这次南疆大案之中并没有受到牵扯,反而在西北声名大震,因为和裕王府牵扯上了关系,晋商在边疆区如鱼得水,大规模扩张,而徐邦延从南疆返回之后,也更受晋商会馆的看重,但直接委任为晋商银行总理事,却是本身有重任在肩的。

    晋商银行其实已经有十五年的历史了,一直不温不火,真正登堂入室也是搭上了裕王李君威的顺风车,李君威西征沙俄,与俄罗斯沙皇签订了《莫斯科条约》其中就有沙俄赔偿帝国一千万两白银,分十年还清的条款,显然沙皇是没有这么多钱的,于是补充条款中有帝国银行为其提供融资服务的一条。

    条约所说的帝国银行是帝国的国家银行,但是晋商银行敏锐的抓住了商机,他们认为所谓帝国银行应该是帝国所有的合法银行,而不是帝国银行一家。

    这当然是文字游戏,关键是晋商找到了窍门,《莫斯科条约》的最终解释权归是由驻西疆大臣公署与沙皇特使一起协作的一个法务团队负责,当然这个团队后来改为了帝国驻远疆大臣公署和沙皇特使负责。

    因为没有竞争,帝国银行给沙皇的贷款条件非常苛刻,不仅利息很高,而且要求以沙俄赋税为抵押,而晋商银行私下找到了沙皇,给出了一个相当宽裕的贷款条款,利息虽然对比帝国银行没有特殊的竞争力,但是却只是要求以第聂伯河、顿河和伏尔加河三条河流上的关税抵押。

    这显然更容易接受,因此沙皇立刻同意,并且授权特使对军费赔偿条款进行了新的解释,所为帝国银行帝国所有银行的统称,由此,晋商银行拿下了融资服务,不仅顺利让沙俄赔偿帝**费,而且还帮助沙俄整理了三条河流的收税体系,在去年,这三条河流的关税不仅可以赔偿当年的军费,还有了盈余,晋商银行由此在俄罗斯境内一炮而红,在帝国的边疆区也变的远近驰名。

    虽然这件事上,晋商的手段并不光彩,但还在合理的范畴之中,但现在的问题上,晋商又接到了一个大单,或者说意向大单,那就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苏丹有意以埃及、伊拉克两个行省的海关关税为抵押,向晋商银行借贷,数额高达一千万两。

    这显然是战争贷款,但向谁发动战争,奥斯曼并没有说,但不管怎么说,不算奥斯曼帝国本身的筹措能力,仅仅是一千万两白银所迸发的能量,就可以在欧洲灭掉一个国家了,这直接事关国家战略,晋商银行不敢擅自决断,但如此大便宜又想占,所以直接委任徐邦延为总理事,如果没有皇帝西巡这档子事,徐邦延就要前往申京游说了,第一步还是登裕王的大门。

    李君威听了这话,说道:“徐先生,你们是不是还去申京游说了诚王?”

    徐邦延茫然:“这草民就不知道了,不过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的。”

    晋商银行与奥斯曼合作这件事突出了帝国在金融法律上的漏洞,这是奥斯曼要一千万晋商银行做不到不声不响秘密交易,若是要一百万呢,若是这一百万组建的军队用在了帝国身上呢?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章四七五 金融法案

    李君威之所以认定晋商银行游说了诚王,是因为他在离京前去看了林君弘,在新任内阁的提名审查完毕之后,林君弘就已经就职元老院,在完成了第一项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立法工作后,进一步就是准备完善金融法,主要是涉外贷款。

    只不过这项法案涉及层面太多了,也需要区别对待,比如日本的内战,这些年消耗太大逐渐消停,前些年打的热闹时,帝国各类资本深入其中,贷款给幕府和诸藩,合作方赢了,自然盆满钵满,输了那就是输掉了裤衩,而输赢很大程度有帝国从中的调停。

    当幕府占据优势时,帝国就会加大对西南诸藩的军事援助和军火供应,而西南诸藩联盟过于强势时,帝国就会挑拨他们的联盟关系,甚至往琉球乃至九州岛增兵,为了限制日本,就要维持其分裂,平衡其国内各派,因此帝国除了与日本的天皇友好依旧外,从不在幕府和诸藩之间选边站,而国内的金融财团为了不做赔本买卖,就想逼着帝国表态,由此也是闹的焦头烂额。

    但是在日本,无论各财团如何行事,都不会改变帝国平衡日本的大局,可是在某些地方就不同了,自从安南国向帝国俯首称臣,成为外藩,与帝国关系正常化之后,就一直试图统一整个越南,这当然不可能被帝国接受,但是安南在港城、广州和海口等地四处借贷,扩建军队,打破了地区的军事平衡,虽然帝国发现的晚,向传统的友好国家广南派遣了舰队和陆战队,并且授意九龙公司支援广南,但终究还是百密一疏。

    原本以南下广南统一全境为目标的安南国在无法达成目的之后,索性直接北上,灭掉了割据高平多年的莫氏政权,让帝国吃了一个哑巴亏。

    从那时起,帝国就意识到金融法律上有漏洞,但是这个漏洞没有补上,原因很简单,虽然安南国的野心被扼杀,但安南国兵强马壮却已经成为现实,所以广南、老挝随即扩充军备,引发连锁反应,暹罗和缅甸也随之而动,扩充军备需要钱,钱从何处来,还不是向帝国借款。

    这个时候,谁愿意用法案的推行来影响商人发财大计,就算皇帝也愿意借助这股子春风控制中南半岛上的主要国家,结果修补金融法案就不了不了之,最后还是官僚主义的老把戏,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来解决新的问题,因此隶属于帝国银行的金融审核厅就诞生了,商人、官僚皆大欢喜。

    但是这个审核部门是报审而非监审,只对主要上报的贷款方案进行审核,而不去主动监督,显然也是个摆设。

    而对现有的金融法案最反对,且支持修改的就是海外的殖民地各方,无论是海外行省还是殖民公司都是如此,因为某些利益熏心的财团已经开始影响当地的秩序和殖民地的扩张,槟城银行就曾贷款给锡兰岛上的泰米尔王国,使得当地安全环境极度恶化,帝国设立在马斯喀特的地方官员也举报,入驻当地的财团竟然私下向原来的马斯喀特苏丹贷款和提供火器。显然只要利润足够,商人是可以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

    但这还是在帝国土地上发生的事,在殖民地,一切就更为混乱,非洲开发公司就曾对一些帝国商人进行过暗杀,原因就在于他们向公司的敌人提供贷款和军火。

    不管怎么说,原有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但现在不同了,晋商银行如果把这一千万贷款给了奥斯曼帝国,那么原定的方针就会直接被摧毁。一千万改变的不仅是地区局势,还有帝国的外交方针。

    李君威知道这一点,晋商银行也知道这一点,他们选择两条腿走路,一条腿就是徐邦延,原本要游说裕王,而第二条腿则是游说元老院,进行金融法案的修订,两个办法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帝国朝廷同意这项交易。

    李君威思索之后,对徐邦延说道:“你这件事,不能不说,但是也不能你见了皇兄之后说,这很不合规矩,这样,等皇兄祭黄帝陵回来,我先替你说,让皇兄那边也有个准备,心里有了主意,再见你也不迟。”

    “有殿下帮草民通联,草民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切全凭殿下安排。”徐邦延笑呵呵的说道,转而又说:“殿下,我们晋商素来支持帝国的大政方针,只是前些年不得其法,一直到殿下西征,开疆拓土,才有崭露头角的机会,所以晋商上下无不对殿下感恩戴德,所以晋商银行准备了半成干股,孝敬殿下。”

    李君威见他拿出了股权文件,瞧了一眼,微微摇头:“我这个人贪财归贪财,但那是年少时候了,身为皇子无忧无虑,又不爱政治,总归要找点爱好吧,可是这些年,不论太上皇还是皇兄,赏赐太多了,我花都没处花,再多的钱,在我眼里也就是个数字,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的想法,觉得朝堂有人好办事,可你也知道,我在申京没差事,帮不了你们许多的。”

    “不不,这只是答谢殿下多年来的提携。”徐邦延笑呵呵的说。

    李君威摇摇头,知道这就是个说辞,却也不拆穿,直接问:“今天是几号?”

    “七月初七。”徐邦延说。

    李君威点点头:“好日子呀。”说着,取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先是在那股权书上画了一个对号,然后直接用墨水涂抹了左手的中指,在上面印了一个不那么清楚的黑纸印。徐邦延在一旁看着,实在觉得这不合帝国合同法的规矩,只是未敢说话,还以为裕王是为了避嫌,但是裕王拿起那股权书,递给了徐邦延,说道:“你差遣得体的人去申京一趟,把这股权书交给静安公主,让她花钱买你这干股,有我留的印记,她肯定同意,公主给多少钱就多少钱,我不足数的,我来补上就是了,日后算一份嫁妆。”

    “这........。”虽然这干股不是白送的,但徐邦延还是觉得白送给李君威本人,对晋商银行更有利。

    “你办妥了这件事,我就安排皇家银行与你们晋商银行交叉持股,不是要靠山吗,靠我一个人我这老腰可撑不住,还是靠皇兄吧,他是乾坤一柱,靠着他倒不了。”李君威笑了。

    徐邦延一听这话,更是觉得天恩浩荡,现如今的帝国主要银行,都把与皇家银行的交叉持股视为能成常青树的标志,晋商银行如果能走上这条路,那也是登堂入室了。

    两日后,李君威登上了御辇,睡眼惺送的他揉着自己的眼睛,嘟囔说道:“不是说皇兄祭祀黄帝陵吗,怎么我非得去,让我在关中等您回来不成吗?”

    “国家大事,唯祀与戎,你人在申京,如何能不亲去,让人知道了笑话。这是祭祀黄帝陵,是国家大典,日后我不来,你也要替我来的,还是好好跟着吧。”李君华敲打着想要称病不去的李君威。

    李君威打着哈欠,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李君华摇摇头,知道自己能拖着弟弟来,却没法让其对祭祀这种事感兴趣,索性说道:“你跟在我后面,该磕头磕头,我已经吩咐礼官了,到时候他会低声提点你怎么做的,耳朵竖起来,不要出洋相就可以了。”

    “嗯嗯嗯。”李君威应付着。

    李君华说:“昨日你说的晋商银行那件事,我问了中廷的人,全无半点消息,看来晋商捂的严实,这件事你怎么看?”

    “皇兄拿主意就行,怎么又问起我来了?”李君威抱怨说。

    “不问你问谁,我身边去过远疆的也就你和陈平两个,而陈平根本就没参与和奥斯曼谈判的事,他甚至连奥斯曼苏丹的全名都不知道。”李君华淡淡说道,见李君威正襟危坐,拿出了些精神,又说:“这件事你觉得是真是假?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三年前败给了我们,丢掉了黑海北岸,怎么又要借贷一千万两,这是要打大仗了,按理说不应该呀。”

    李君威则是说道:“皇兄,人家那苏丹和您这皇帝不一样,虽然都是皇帝,但本质上不同的,咱们帝国大仗,要么保护现有利益,要么为了开疆拓土,可人家那苏丹和历史上很多皇帝似的,很多时候是靠打仗维持统治的,特别是对于苏丹来说,打败仗也比不打仗要好的多。”

    虽然已经离开远疆区两三年了,但是对于奥斯曼帝国的了解,李君威还是有的,在四国战争之中,奥斯曼丢掉的是对黑海的独霸和克里米亚汗国这个重要附庸,本身是没有经历太多损失的,反而因为失败,减缓了内部的争斗,作为传统政治世家的法佐被赶去了埃及做了帕夏,穆斯塔法仍然是奥斯曼的大维齐尔。

    但是苏丹从后宫之中走了出来,虽然赶走了法佐,但是他任命了法佐的兄弟艾哈麦德为维齐尔,由此掀起了奥斯曼内部的一场改革,这次改革的目的还是强军,所以不可避免的动了禁卫军的利益,因此在初见成效之后,苏丹为了稳固国内的统治,就要把矛盾转嫁到国外,发动一场战争,而战争是符合禁卫军利益的,同样,在战争中,也可以对禁卫军进行整合,只不过这一次与以前的战争是不同的,过往的战争中,苏丹可以接受失败,但这一次,必须要胜利。

    因此为了让战争更有把握,苏丹只能借贷增强军备,对内的借贷会动摇改革的成果,而在晋商银行在俄罗斯有了成功经验后,苏丹惊讶的发现,让帝国商人掌握部分税收系统,非但没有坏处,而且还有好处,特别是海关,因此苏丹这才下定了决心,找上了晋商银行。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是真的,而且晋商给奥斯曼的贷款也符合帝国的利益?”李君华直接了当的问道。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只不过这等军国大事,哪里容许一个商贾自行决断,贷多少,怎么贷款,多久给,给什么,还是帝国找人把控的好,我们的目的还是做一个平衡手,平衡奥斯曼与欧罗巴其他国家之间的实力,如何而已。”李君威认真回答。

    “那你觉得,让奥斯曼赢了好还是输了好?”李君华问。

    李君威笑了:“这岂是现在能说的,我们还不知道苏丹选定的敌人是谁,怎么妄谈输赢,如果敌人太弱小,还是让奥斯曼赢了的好,反正赢了也不过增强这个国家多少实力,反而给我们介入两河流域和埃及地区海关的机会,而如果苏丹的敌人非常强大,那还是让苏丹输了的好,输的越厉害,他们就越需要我们,付出的利益也就越多。”

    李君华则是眼睛清亮,认真的看向李君威,李君威诧异:“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李君华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他心里却是已经想定,这件事还是由自己的弟弟来做的最好,只不过她现在不会说出来的,因为李君华知道,李君威肯定不愿意去。

    而李君威说道:“现在是如何让晋商同意一切随帝国的指挥棒行动,皇兄,咱们到底没经商过,所以不知道深浅,不过我在远疆可见识过,要钱不要命是商人的本性,利益在前,那就是一群疯子,如何约束使用,老大难哟。”

    “一用法,二用名,再三就是用暴力,收拾几个商人还不简单。”李君华却是并不放在心上,显然心里早已有了计策,反问李君威:“晋商里要找个得体的话事人来,那个徐邦延如何?”

    “我倒是觉得还能用,但还是得皇兄认可的好,祭祀黄帝回来,安排见一下,看看他的成色,皇兄再决定用还是不用,晋商也一直想亲近皇室,所以他们也愿意接触。”李君威说。

章四七六 分蛋糕

    晋商会馆。

    徐邦延拿着手帕,仔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随着车子一停,心里咯噔一下,刚才他从晋商银行离开的时候,银行里全体同仁全都是期盼和艳羡的眼神,那时他也是意气风发,但越靠近行在,越是心情紧张,下车的时候,觉得腿都软了,若不是李君威随手扶了一把,怕是要摔在地上。

    “你怎么跟上刑场似的。”李君威打趣道。

    徐邦延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实在是天家威严,草民.......草民面圣,内心惶恐呀。”

    李君威道:“不用紧张,皇家也也没有那许多规矩,到底你也算是有功之人。”

    徐邦延之所以紧张,就是因为皇家没有规矩,对他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说,没有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也没个礼官来教授礼仪,穿什么怎么说话,如何举止,全都无人交代,他现在连迈哪条腿都不知道了。

    “皇兄还在和本地官员谈论扩建黄帝陵园的事,你且去我屋里稍候一会,放心便是,待会我随你一起去。”李君威安慰到。

    一听跟着裕王见驾,徐邦延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安稳下来,忙说:“太好了,太好了。”

    到了侧殿,徐邦延还想问面圣的规矩,就见侍从女官端了一碗酸梅汤来,摆在了桌子上,里面还飘着还未完全化开的冰块,李君威说:“你热成这么模样,衣服都要湿了,不像话,喝了这碗酸梅汤,消解一下暑热。”

    徐邦延知道,天气热只是一个方面,他汗流浃背主要是紧张和激动,原本不想放肆的,但越紧张越是口干舌燥,端起来喝了一口,那真是沁人心脾,直接从嗓子眼凉爽到尾巴根儿去了,一碗喝光了,感觉还是打不住,徐邦延还想再喝,但是又不敢要,只能端起茶杯,却是被李君威按住了手,茶杯也被端走了。

    “酸梅汤加茶,这是要窜稀的呀,你可别再喝了。我记得小时候,朝鲜有个商人去宫里见父皇,早起喝了汤汁,见了父皇激动,又不会用新式的马桶,直接尿了裤子。尿裤子也就罢了,你若是拉稀,那场面可是收拾不了。”李君威笑呵呵的说道。

    这原本是个笑话,可徐邦延听了,登时是不敢吃不敢喝,还想着来时幸亏什么都没有吃。

    徐邦延还想请教一下见了皇帝如何行事的时候,就见侍从官来请了,李君威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就要走,徐邦延跟在后面,低声问:“王爷,草民见了天子该怎么才不失礼?”

    李君威道:“御前有两个规矩,首见要跪,大典要跪。你是第一次见,还是下跪的好,日后有机会再见,就不用了。”

    “其他呢?”

    李君威想了想,说道:“你就当过完年去见你老丈人,就行了。”

    徐邦延听李君威如此说,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进了门,行了大礼,李君华沉声说道:“徐先生请起,来人,赐坐。”

    “谢陛下。”徐邦延忐忑不安的坐在那里,屁股也就挨了椅子的一边,随时准备起来。

    “这晋商会馆收拾的极好,朕以此为行在,倒是搅扰了你的安静.........。”李君华道。

    徐邦延一听这话,连称不敢,就要起身下跪,就被李君威按住了,李君威说道:“和皇上说话,不用总是起来,坐稳当了说就是。”

    徐邦延这才好好坐下,小心说道:“晋商全体同仁都有报效之心,陛下住进晋商会馆,是我们全体晋商荣耀,晋商早年就受陛下恩典,更是不敢忘本,一心愿为陛下,为朝廷效力。”

    最后一句话说的却是旧事了,当年帝国建立的时候,对满清遗毒进行了彻彻底底的清算,在山西清算的最厉害的并非士绅,反而是当年的晋商八大家,也是满清的皇商,这些彻头彻尾的汉奸被全族株连,家产抄没,晋商集团几乎被一网打尽,但空出来的‘生态位’总会有后来人,新一代的晋商崛起。

    后来帝国在现在的内疆区大办商屯,为北伐筹备,晋商是除了京商之外,最大规模的团体,借着商屯的春风,出入漠南买卖,也是新晋商的第一桶金。这其中,也是有李君华的功劳。

    那时李君华还是太子,当时帝国教育系统之中,把历史作为很重的科目,而还是学生的太子就敏锐的发现了教科书里的‘矫枉过正’,在汉奸商人之中,着重列举了八大晋商,当时李君华就认为,晋商是山西商人的统称,而汉奸商人是汉奸商人,不能以晋商这一有地域标识的称呼,在此之后,就换了名称,以山西八大伪皇商为新的称呼,把晋商与汉奸商人隔离开了,为晋商正名,晋商才得以公开行事,此时徐邦延提及,也不过是顺杆爬罢了。

    “晋商早些年受了些委屈,朕也是知道的,好在这些年都稳定了........。”李君华却是打开了话匣子,与徐邦延聊了起来,但是聊了许久,也没有往奥斯曼帝国的千万贷款上去聊,徐邦延心里忐忑,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敢主动提,想过之后,就决定敲敲边鼓,说道:“陛下,草民想求个恩典。”

    “哦,你且说来听听。”李君华说道。

    徐邦延道:“陛下,这段时间圣驾到了西安,还有养济院的移民新政,草民等着实见识了陛下的远见卓识,尤其是新成立的女校更见陛下宽仁开明,草民年轻时曾去北京买卖,在那里见过当今太后办的女校,还曾想让家中女儿上学,可并没有资格,如今西安也有了女校,却暂时只招养济院里的女童,草民想求陛下,开放女校,让我等百姓也可以送女儿上学。”

    李君华微微点头,赞许徐邦延为人开明,与当即就答应下来,但一旁无聊的李君威却知道,徐邦延这是提醒皇帝说正事呢,但李君华就是不提,说完了女校的事,索性与徐邦延话起家常来,一直到了最后,才吩咐侍从官:“赐宴于晋商,送至晋商银行宴会厅,裕王,你替朕去一趟吧,晋商银行的事,徐先生直接问裕王就是了。”

    徐邦延一听皇帝把这件事安排给了裕王,更是觉得欢喜,这位裕王可是老熟人,比其他人好打交道的多,但是李君威却恍惚了,之后才意识到,这差使原来早就安排在了自己头上。

    出了行在,徐邦延见李君威有些意兴阑珊,问道:“裕王爷,您怎么了?”

    李君威微微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树欲静而风不止。”

    徐邦延不明就里,陪同裕王上了车驾,去了晋商银行的宴会厅,而行在的赐宴紧随其后,晋商银行的高层到齐的时候,中廷礼官来,把已经做好的晋商银行的烫金匾额送了来,更是让人觉得蓬荜生辉。

    徐邦延在山西同仁面前长了脸,但是也没有忘乎所以,他知道裕王不好这份热闹,在同仁面前略作引见,就请到了后堂,待打发了人,徐邦延问:“王爷,贷款给奥斯曼苏丹的事,陛下是个什么章程。”

    “什么章程,章程就是钱由你们赚,事由我来办。”李君威淡淡说道。

    徐邦延倒是一点不意外:“是,这是自然了,一千万不是小数目,就算是欧罗巴那种银价较低的地方,也是能武装五万精锐,可是称之为灭国之资,也唯有王爷这等朝廷宗王才可以应对得当,有王爷出马,草民就是一千个放心了。

    具体如何操作,王爷给草民拿个主意。”

    李君威笑了笑,反问道:“徐先生,我问你,你们晋商银行能拿出一千万两银子来吗?”

    徐邦延说道:“晋商银行现在当然没这么多钱,但晋商银行后面是全体晋商,只要朝廷给吃定心丸,一千万两世绝对能凑出来的,关键这是和奥斯曼人第一次合作,很多人怕打水漂了。”

    “那如果现在让你从山西陕西往西津解银子,晋商银行能解去多少?”李君威问。

    徐邦延则是说道:“二百万两绝对没问题,是这样的,我们在西津已经建立了分行,去年就解送了五十万两银子过去,并且与当地的各方有了联络........。”

    徐邦延简单说了晋商在边疆区,尤其是远疆区和西津两地商业开拓如此顺利的原因,那就是他们去了之后,直接找上了地头蛇,不仅与当地的各藩发展了良好关系,还联络上了黑海周边,沙皇俄国与波立联邦活跃的商人,犹太人、威尼斯商人是其中关键,这两股商人也是欧罗巴金融业的重要参与者,也是在他们帮助下,晋商银行拿下了俄罗斯三江关口,快速打开了在西津的局面。

    “奥斯曼借贷这一千万两是为了打仗,既然是为了打仗,未必非得要银子,所以大可不必真的拿去一千万两白银,你们晋商银行筹措个三百万左右就暂且够了。”李君威说道。

    徐邦延立刻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以物资来冲抵?”

    李君威微微点头,徐邦延眉头一皱:“可是西津地区能筹措到的战争物资,有竞争力的只有两种,一是战马二是底价粮食,可这两样也无法冲抵那么多呀,王爷是想让我们缩小借贷规模,以控制奥斯曼的扩张吗?”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块蛋糕太大,你们晋商吞不下!”李君威直言不讳的说道。

    徐邦延闻言点头,而李君威继续说道:“你不要以为皇兄同意了,又派了我去,一切就能随心顺意。说实话,只要朝廷给你们托底,一千万两现银,你们晋商怎么都能拿出来,哪怕是利息低一点,你们也能从埃及和伊拉克两地的海关之中收取回来,这些都无所谓。但是徐先生,你要知道,吃独食可是会招人记恨的呀,晋商现在不缺钱,也不缺大树,缺的是势,只要你们做符合朝廷边疆开拓大局的事,皇兄就是你们的依靠,可是你们晋商不是皇商,需要在朝廷里有人,我问一句,你们在内阁、元老院和议院有声音吗?”

    对此,徐邦延也只能是摇头,虽然帝国建立二十多年了,但帝国的权利中枢却一直在南方,元老院不用说,都是从龙的功臣,多时南人,少量的北人要么是山东人,要么就是西营出身的陕西人,但只能说是祖籍,就以荣王李定国为例,地道了陕西人,可是从西南开始打天下,利益遍布东南,在陕西也就有个祖宅,供奉祖宗而已。

    内阁之中素来是南人居多,纵然新一届的内阁重开拓,但也没有真正的北人,更没有山西人,很多时候,找内阁不如找理藩院。

    议院里议员的分布看似公平,但那是按照人口来的,南方不仅有海内诸省还有海外行省,所以对海贸易受重视,陆地商业则是后娘养的。

    “王爷,您的意思草民明白了,是要割一部分利益给南人对吧?”徐邦延索性直接问道。

    李君威说道:“共同参与,共担风险!我虽然把这件事担起来,但我不可能告诉你,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世界上也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况且,这件事也离不开其他地方,尤其是南洋商人的参与,最起码的,奥斯曼人要军备,西津和远疆区没有一颗多余的钉子,根本谈不上支持,而奥斯曼人已经习惯了去槟城采购枪炮和钢铁。

    到时候,就是奥斯曼人拿着晋商的钱就买南洋的货,谁也挡不住他们参与,与其南洋和晋商被奥斯曼人中间搅和,还不如晋商与南洋商人合伙起来,拿下这笔大单子。

    而从长远来说,西津地区的开发,从南洋过去也比从山西过去要近便的多,晋商与南洋商人若是不按规矩竞争,谁更吃亏呢?因为你们在俄罗斯成功了,苏丹找上了你们,可要是哪天南洋银行加入进来,苏丹换了目标,就得不偿失了。”

章四七七 最后的安排

    李君威的话是真正说进了徐邦延的心坎里,包括他在内的晋商高层都清楚,晋商在边疆区快速打开局面,一来是从参与漠南商屯开始,就多年浸染在理藩院的体系内,对边疆绥靖区各方面都熟悉,二来就是参与的早,仅此而已。

    但是西津地区是个异类,这是一个和开普敦、槟城一样,直辖于帝国中枢的地区,但又和京津这类同等级的不一样,京津地区是晋商熟悉的,帝国海内的行省,一切规则全在帝国法律上写着呢,可西津注定和槟城、开普敦一样,既是海外行省,又充满了殖民色彩,别说殖民,晋商于对外贸易和海洋贸易就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而从地理上来说,西津虽然距离山西直线距离比槟城所在的南洋地区要近的多,但是海运和陆地交通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无论是移民还是经商,南洋商人更容易打开局面,而且南洋商人与帝国中枢更为亲近,帝国那些高层哪个在南洋没有产业呢?

    南洋商人和申京商人早已成一体,只不过在帝国内部商业利益上打破脑袋,但一旦涉及对外开拓商业利益,又会拧成一股绳,李君威没有明说,但徐邦延何等聪明,晋商若是想独吞,那就是和帝国主要的商人团体作对,显然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最为重要的是,这不是普通的民间贸易,而是有帝国保驾护航的‘特权贸易’,如果垄断独吞,别说晋商,李君威这个裕王也不好说,参照帝国以前的类似政策,诸如各大殖民公司,都是邀请全国各阶层参股分红的。

    徐邦延略作思量,说道:“王爷,您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草民明白了。其实您说的道理,我们晋商前辈也是知道的,大家心里忐忑的是,这蛋糕怎么分?”

    李君威笑了笑:“事由你们起,大头自然你们占了,历来都是这种规矩。”

    徐邦延一听这话,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他立刻明白过来了,这件事皇帝已经交由裕王来办,说白了,切蛋糕的人就是裕王,晋商在奥斯曼贷款这件事上已经做到了先声夺人,而裕王就在跟前,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自己伺候好眼前这位爷,那不就一切都妥当了吗?

    “哎哟,我这个蠢蛋真是糊涂,糊涂!王爷,全凭您吩咐,全凭您吩咐呀。”徐邦延歉意说道。

    李君威见他终于明白了,说道:“这一次去西津,你就作为晋商代表,首先你要回一趟山西,要做全权代表,能决定一切的那种,别什么事都请示。其次,要尽快抵达西津,和当地各方势力联络起来,包括我们的合作对象南洋商人,与其到时候人家提出来,不如主动一些,南洋商人一般看不起内陆的商人,觉得你们落后而且不懂行,没关系,到时候你就用我来压他们,狐假虎威的吓唬他们。

    西津的行政长官和远疆区的镇守将军、驻疆大臣都会接到我的信,他们也会配合你的,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徐先生可是要把握好一个度。”

    “是,是,草民全都记下了。”徐邦延认真说道,他起身就要走,首先就是要搞定晋商的大佬前辈,拿到全部的授权,但是却被李君威拦住了,李君威说道:“别着慌离开,还有几件事须得你认真去办。”

    “王爷您说。”徐邦延连忙折返回来。

    李君威问道:“徐先生,当初我在申京给你来信,说皇上西巡要拿你们陕西的晋商会馆当行在的时候,说住几个月来着,我都忘了。”

    徐邦延想了想,说道:“当时您交代的是八月之前来,少则两个月,多也就四个月。但是为了避免扰了皇上行在安宁,我们都是按照四个月来办理的。”

    李君威点点头:“现在时间改了,皇兄多半要在你这里住八个月甚至一年,如果更长时间,我也不会有太多惊讶,你也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是吗?”徐邦延诧异,当今皇帝出巡,最长一次就是在北京呆了七个多月,但那是当年督促漠北扎萨克迁移西疆,这第一次来陕西就要呆这么久,肯定是有大事。

    李君威笑着说:“让您破费了,花销都找内廷支出就行了。”

    徐邦延连连摇头:“不不不,谈不上破费,这是我们晋商全体尽忠尽孝的好机会,怎么会觉得破费了,就算皇上把这晋商会馆要了去,也是我们的福分,不敢称破费。”

    虽然心里知道肯定有军国大事把皇帝牵扯在这里,但是徐邦延还是选择了不去问,而李君威心里清楚,原本的计划,此次他西来,送大哥一家去印度只是表面文章,实际上有两件大事要处理,其一是叶尔羌的内乱,其二是藏地黄教领袖圆寂,第巴桑结嘉措篡权乱政的事。

    但是现在看来,去西津,解决奥斯曼帝国将要发起的战争,维护帝国在欧罗巴的利益这件事要落在自己身上了,那么现有的两件事多半是皇帝亲自处置。

    而无论是叶尔羌内乱,还是桑结嘉措篡权,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叶尔羌内乱的解决不是以平定内乱为结果,如果是这样的话,西疆地区的核心就在伊犁,派遣一支精锐进驻叶尔羌汗国,立刻就能把此地平定了。帝国的战略是彻底吞并叶尔羌汗国,将之作为帝国内藩体系的一部分。

    方针其实都定下来了,就是让叶尔羌越乱越好,好比是一个毒疮,烂的越厉害,割下的时候才越不疼。

    而藏地的桑结嘉措篡权更是涉及黄教乃至藏传佛教的源头,只要涉及宗教,那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实在不是着急能做到的。

    徐邦延心里略作思索,认为这件事没有太大问题,直接应下,转而又问:“王爷,西安女校那边,是不是也........。”

    “这也是要着意安排的,别太刻意,也不要特殊化。”李君威说道。

    一个女子学校,虽然在陕西还是独一份,但徐邦延见李君威如此吩咐,知道其中定然有奥妙所在,他甚至于怀疑裕王是不是把自己或者某个特殊人物的私生女安排在里面了,亦或者是女校牵扯了安全局还是什么秘密大事。

    而徐邦延想过后,说道:“皇上已经有了恩典,我立刻让我们晋商一些子女入校学习,草民着意问过了,晋商之中有几个女眷当年在京城上过太后创办的女校,草民已经派人去请了,应该可以安排进去一两个。而且西安官署那边草民也打点好了,西安女校是我们晋商会馆的帮扶单位,我们两家已经结成了对子,女校的事肯定会安排妥当的。”

    李君威由此就放心下来,他又亲手写了一封信,是写个晋商大佬们的,其中充满了对徐邦延本人的欣赏,这就是为了让徐邦延能在晋商那边顺利拿到授权的,待处理好这些,李君威才返回了行在。

    在书房门口,李君威见到了陈平,陈平刚刚从定西将军职位上离任,掌管了中廷,却是刚刚从西疆返回来上任,履职不过小半个月,连祭黄帝都没有去,此刻正等在外间侯见,见到裕王到来,连忙起身。

    “皇上呢,怎么让你在这里等。”李君威问。

    陈平道:“说是午休未起。”

    李君威看了一眼挂钟,说道:“那可有的等了,你等着吧,我去寻摸点吃的,在晋商那边光顾着说话,没怎么吃两口。”

    他说着直奔了厨房,陈平却是跟在了后面,低声问:“王爷,微臣怎么听说皇上这几日总是喜欢微服私访?”

    “你们中廷还管这个?”李君威没找到点心,拿起一根黄瓜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直接反问。

    “不,微臣的意思是,皇上出游,怎么不带您呢?这种事,您和皇上都是形影不离的。”陈平当过多年的侍从官,知道皇帝和裕王的关系。

    而李君威说道:“我小时候还总是和皇兄睡一张床呢,可是他洞房花烛不也没叫我嘛。”

    “裕王慎言,这个玩笑开不得。”陈平立刻低声提醒。

    李君威笑了:“我开玩笑了吗?陈平,我和你说的事正事呀。”

    “正事?”陈平更是有些懵圈,厨子已经给裕王下了一碗面,李君威看着臊子面,随手抄起了一根葱,但想到待会还要面圣,又放下了,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陈平一直到李君威吃完抹嘴,才是咂摸出李君威的意思来,说道:“女人........。”但是他又意识到不对,立刻捂住了嘴。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李君华红光满脸的从外面回来,洗着手问道:“你们两个等了多久了。”

    “我是刚来,陈平比我到的早了一会。”李君威随口说道。

    李君华擦了擦手:“和晋商谈的怎么样了?”

    “安排妥了,因为奥斯曼那边只是一个意向,所以我让晋商派徐邦延先去西津,把关联的各方联络起来,具体等我到了再说。”李君威说道。

    李君华笑了:“我还没说让你去,你就自告奋勇了?”

    “这事咱们心照不宣,反正我有两个儿子了,我已经不是香饽饽咯。”李君威打趣说道。

    陈平问:“什么奥斯曼?”

    “你刚接手中廷,还不太熟悉,日后再跟你说。都坐下吧,你们都吃过了吧,咱们谈正事吧。老三,你什么时候动身?”李君华说道。

    陈平闻言直接心中苦涩,摸了摸咕噜噜的肚子,一般来说,到了这个点还要谈论正事皇帝会赐宴的,可是今天却没有,还是裕王有先见之明,早早吃过了,陈平看着皇帝,知道这是在外面吃过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吃的。

    “太后又让人在申京办了不少东西,说是水路送来,现在货到了汉中,估摸还要两三天的时间,就要西去了。”李君威说道。

    李君华点点头:“你这一去,至少两年,叶尔羌和藏地的事就要落下了,正好陈平也在,咱们今天把这事定下来,陈平,叶尔羌那边如何呢?”

    陈平刚从伊犁来,自然知道的更为清楚:“仗是越打越大,一路从伊犁来,见了不少难民从叶尔羌跑出来,但按照裕王的标准,烈度还不够,老百姓也不够水深火热。”

    “我有个法子,找个理由,命令帝国各大银行钱庄不许给战争双方借贷。”李君威说道。

    陈平嘴巴一咧,心道这法子可真够狠的,无论是麦尔丹还是阿力木江,为了取胜,都在扩军,向各方借贷,一旦断了贷款,战争还在继续,就得从老百姓身上弄钱,会激起更多的矛盾和反抗。

    李君华却说:“可以。”

    陈平闻言一愣,皇帝素来仁慈,怎么会同意,但转念一想,还是裕王懂的皇帝的心,皇帝仁慈是真的,可也是政治家,叶尔羌被裕王来了个先斩后奏,已经打起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不然死的人不仅白死,帝国的利益也得不到保证,那就只能打下去。

    “中廷接到消息,麦尔丹和阿力木江都想要派遣使者来,皇上,这该如何回复?”陈平问。

    李君华看向了李君威,李君威想了想:“这很简单,让他们亲自来,什么使者不使者的,这是天子,一个使者就想面圣,笑话!他们两个来都未必够格,让他们一起来!”

    陈平点点头,知道这是个好办法,麦尔丹不蠢,随着帝国模糊政策的展开,他已经察觉了不对,而阿力木江离开不了,他是用军队和强权御下的,一旦离开久了,就有可能分崩离析,裕王不仅要他们亲自来,还要一起来,那就更要命了,这二人要真都来了,到了御前,一起被问罪,叶尔羌汗国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这两个家伙肯定不会来,不来就要继续打,把全部的身家都投入进去,把叶尔羌汗国变成一片白地!

章四七八 嘱托

    对于裕王的办法,皇帝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看向陈平,而陈平思索过后,觉得裕王的办法很妥当,点头表示支持,只不过李君华已经认识到了,要想解决叶尔羌的问题,就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了。

    “藏地呢?”李君华问道。

    李君威则是看向陈平,问:“皇上派遣去拉萨的使团是什么情况?”

    陈平说道:“使团是以熬茶的理由去的,包括了大量内疆和西疆的蒙古、卫拉特外藩贵人,还有宗教局下辖的一批僧侣,这些都是切伦或者章嘉上师的徒子徒孙,佛法高深,去了之后,上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出面**的,但却没有出面。安排人提出辩经,那个桑结嘉措也以上人坐定为由搪塞。

    不得已,使团团长要求见到上人,宣布新的法号,但桑结嘉措再一次阻挠,要求减少打扰的人数,我们的人开了一个十个名单,只被运气见四个人,这十个人里,五个见过上人,五个没有,结果桑结嘉措挑选的四个全都是没有见过上人的。由此,几乎可以断定,上人已经去世了。”

    李君威摇摇头:“不,还是不能这么轻率,哪怕在布达拉宫见的上人是假的,也不能这么轻率的确定上人已经圆寂。上人和桑结嘉措都是人精,他们一辈子与我们为敌,难保用诈死的办法来筹划针对我们的阴谋。我们在藏地的政策,必须以上人还活着为基本的判断,而不是认定他死了。”

    “嗯,老三说的对,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稳重。现在看来,解决桑结嘉措,并不一定着手于宗教,藏地的黄教太顽固了,一个处理不慎就会引发连锁的反应。朕想过了,要么无视藏地,继续装作不知道。要么就要从世俗政权动手,把水搅浑。”李君华认真说道。

    李君威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但既然皇帝开口了,就应该让他定下章程,自己查缺补漏,而不是抢夺皇帝的风头,李君威说道:“噶尔丹策旺这个人野心勃勃,好用但却是未来的祸患,而和硕特汗国因为黄教压制,与我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密切。”

    “老三,厄齐尔可用。”李君华敲了敲桌子。

    “他?恐怕难堪大用呀。”李君威道。

    “做个搅局者绰绰有余,而且他对黄教的态度是深恶痛绝,这可是罕见的。”李君华提醒道。而李君威想了想,则是说道:“可是他是朋楚克汗的儿子,如果我们支持他,很有可能会把他推上汗位,显然,这并不符合我们的根本利益。”

    帝国处理外藩方面,所谓的根本利益就是吞并外藩,叶尔羌汗国如此,和硕特汗国也是如此,毕竟这些国家无论是文明程度还是实力都无法和帝国媲美,且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因为帝国的理藩院现在掌握着大量的游牧民族人口,且已经同化到一定程度,无论吞并还是统治,成本都不会太高,当然,并不是所有外藩都必然是这个结果。

    比如中南半岛上的缅甸、安南等国家,帝国对其就没有吞并的计划,原因就在于他们本身就有着自己的文明,人口众多而且实力也不弱,帝国更多是以让其打开国门,进行经济殖民和文化输入。而一些处于特殊位置的外藩也是如此,就比如土尔扈特汗国,虽然这个国家与当年帝国吞并的准噶尔汗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但土尔扈特可以作为帝国与沙俄之间的缓冲,减少两国可能存在的摩擦,但是和硕特汗国和叶尔羌汗国就没有这个作用了。

    李君华对裕王笑了笑,说:“老三,藏地很特殊,无需追求一步到位,正如说你说的,厄齐尔这个人难堪大用,他更像个侠客而非领主,这样人是成为不了政治家的,藏地在他手中,总比在桑结嘉措这个人手中更有利,你说呢?”

    李君威倒是认可这一点,而李君华说道:“老三,你尽快启程前往印度国,我知道,澹台云风你是必然要带在身边的,虽然他没有与静安订婚,但那是考虑大哥的态度,所以你想把这个年轻人带去给大哥相看一下,你可以带他去,但不要把他带去西津,在印度的事结束了,就让澹台云风回来,他与厄齐尔有着特殊的关系,在藏地的事务之中,他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是,我会让他尽快回来的。”李君威说道。

    在关中,皇帝把自己的御辇送给了英王李昭圭,并且亲自送他出了西安城,在李昭圭看来,这位皇帝叔叔与平时没有任何的两样,他依旧保持着冷淡的距离,让人不敢亲近,但无论言语还是眼睛里都充满了不舍,他与平时后,交代着一些话,但只是功课、生活,好像只是送这个侄子去寄宿制的学校,而不是去另外一个国度。

    除了要求多来信,皇帝也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很快,这个包括了裕王和英王的行营穿过了河西走廊,出现在了西疆区域。这是李昭圭第一次出远门,但显然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西疆的一切都让他很兴奋,只不过干燥炎热的环境让英王府太妃有些不适应,所以在伊犁城的时候,停留了半个月养病。

    因为叶尔羌汗国的内战,伊犁城到处可以看到来自南疆的叶尔羌难民,西疆地区对叶尔羌难民是来者不拒,分批安插进了治政扎萨克之中,确保不会在南疆之外出现一个新的叶尔羌人聚集地,李昭圭总是很新奇的打量这些人,而且他还试探着与这些人交流。

    自从确定离开申京前往印度,李昭圭的课程之中多两种,其一是宗教,他必须了解天方教和印度教两种宗教,不论是经文还是宗教习惯,天方教是新生的印度斯坦国的统治阶层,虽然追随李君度的汉人在印度形成了类似当年满洲八旗一样的国族万户,但想要统帅军队,就不可避免的要利用宗教。

    而信奉印度教的印度人则是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只要了解他们,才能统治他们。

    其二就是语言,现在的印度斯坦国官方语言是波斯语,主要是李君度起家于河中之地,那里是受波斯国影响比较大的地方,但是随着裕王馈赠的哈萨克、克里米亚鞑靼人以及沙俄境内天方教徒的加入,突厥语也逐渐普及开来,虽然李君度常识推广汉语,但短期内是无法成功的。

    “叶尔羌人和你想象中的有区别吗?”李君威见李昭圭从外面回来,随口问道。

    “区别很大,他们的宗教信仰也和宗教局的老师所说的出入很大,虽然经文是一样的,但解释和架构却完全不同,这也不是教派的问题........。”李昭圭还不到十五岁,所以小脑袋里仍然想不通这些杂七杂八的问题,他说道:“我在哈密和吐鲁番两地,就感觉完全不同,那里的叶尔羌人与宗教局的老师说的是一样的。”

    李君威笑了:“那你还是以这里的为准吧,到了印度,和这里的差不多。”

    哈密和吐鲁番是在帝国统治下已经接近二十年,虽然那里的叶尔羌人仍然主要信奉着天方教,但经过宗教局这么些年的改良,潜移默化之下,宗教在百姓的生活之中地位下降了很多,而且所有的宗教人士都必须由帝国宗教局委任,而新一代宗教人士更是全部毕业于帝国的宗教学堂,自然和原生态的天方教不同了。

    但是在印度不同,李君度的征服只是更换了一个政权一个朝代,根本没有动宗教势力的蛋糕,甚至还加以利用,他也从未有进行宗教改革的想法,只是一个典型的封建王朝罢了。

    “这里和昭瑢说的差别很大,在申京的时候,昭瑢总是和我吹嘘,他拥有一个强大和纯粹的母国,如何如何的,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李昭圭笑呵呵的说道。

    “昭瑢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还说,在申京呆不了几年,就会回印度去,到时候还可以再见。”

    李君威摇摇头:“他只是说说,昭圭,昭瑢和他的母亲不会回印度的,这一点你放心。”

    “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我说不会就不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会成为一个好皇帝,接你父亲的位置,或许在你治下,印度人也能过的好一些,你的父亲,太沉醉于征服了。”李君威说起这些话来,言语之中满是无奈。

    因为行程要翻越兴都库什山脉,为了避免天冷导致的气候恶劣,行营在伊犁没有停留许久,继续前进,最终在九月中巡抵达了两国界碑,这样体检,李君威郑重的告诉李昭圭,他不再是帝国的英王,这一爵位会由申京的李昭瑢来继承,而他的身份则变成了印度斯坦国的皇长子,虽然没有确立他为太子,但李君度却给了他们娘俩最高的礼节。

    在喀布尔城,沈有容就被册封为了皇后,奉迎使团规模庞大,而李君度也亲迎到了拉合尔城,陪同母子返回了阿格拉,李昭圭见父亲时是异常激动的,而李君度对儿子却表现出了相当的冷淡,幸好李君威早就给侄子出了主意,当父子二人私下见面的时候,李昭圭依计行事,直接击溃了李君度身为父亲的高傲,抱着他痛哭起来。

    进入阿格拉的两日后,李昭圭前往馆舍求见皇叔,到了之后,李君威正仔细交代澹台云风待会去见老丈人的细节,见李昭圭来了后,李君威最后提醒了一句:“去了之后,别争强好胜,他喜欢你,皆大欢喜,他不喜欢你,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事他说了不算。静安已经过继到了我这一支,我故意没让你们在申京订婚结婚是给大哥留面子,他要不要这个面子都无所谓,反正我这个人不好面子。

    去吧,你只当是自己就是个小白脸,什么能耐都没有,但是不吃喝嫖赌,没有不良嗜好,对静安一心一意,就行了。”

    “三叔,你对澹台大哥的要求可真低。”李昭圭见澹台云风告退,不由说道。

    李君威笑了笑:“他将来是驸马,别说没证明什么了不起的才能,就算有,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给他施展拳脚,他可没有你那么好运气,怎么样,见过兄弟姐妹了吗?”

    “是,都见过了,大部分是姐妹,只有三个兄弟,会说话的就只有昭奕,却也比我年纪小太多了,还是个娃娃。”李昭圭顿时感觉无趣。

    李君威说道:“我叫你来就是跟你说昭奕的事。这个问题你父皇早早晚晚也会跟你说的,昭奕并不是你的亲兄弟,而是你的堂兄弟,他是我的孩子,这是当年西征的时候一段故事,具体你不用知道的太多。

    因为一些缘故,昭奕没有带回申京,为了让他得到应该有的地位,你父皇就说是他的孩子,所以才有了这个小误会。”

    “那三叔会把昭奕带回去吗?”李昭圭问道。

    李君威想了想:“不会,竟然当初没有和你二叔说实话,那么这个实话就不必再说了,他在哪里都是富贵命,因为他有异族血统,或许在印度比在申京过的还要好些。”

    “那三叔不会想他吗?”

    李君威笑了:“没有什么想不想的,我从来就不是这个感性的人,就像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所以在昭瑢和你之间,我更喜欢你,也更支持你。我与人的感情在羁绊而并非在血脉,当然,这是我,你并不一定要这样。

    所以昭奕应该不会回去,我准备等他十六岁或者十八岁的时候再告诉他真相。你的父亲对他很好,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我不在他的身边,希望你也对他好,关心他,爱护他,不要让人欺负他,无需把他当成什么英杰雄主培养,我只求他健康富足就可以了,我相信你可以庇佑他。”

    “三叔,我会把昭奕当成我最亲的弟弟,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李昭圭拍着胸脯保证说道。

章四七九 阿曼

    与叔侄两个人亲切交谈不同,此时要去面见老丈人的澹台云风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来到了阿格拉的新皇宫,这里的一切都充斥着异域风情,所有的墙壁都是用当地的岩石砌筑的,没有打磨,保持了原始的风貌,粗糙的墙壁上挂着刀、盾、火枪,充斥着战争的味道。

    宫殿也比较阴暗,澹台云风总是觉得这里充斥着阴森恐怖,但来往人却都完全不同,太监们低着头,好似木偶,而宫女则胆子很大,有的人还故意调笑于他,但是最终,他也没有能在这间会客厅见到传说中的印度皇帝,只是在太监那里得到消息,皇帝会在午餐时见他。

    而餐厅给澹台云风的感觉就是大而昏暗,好像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是如此,虽然有油灯照明,但却没有覆盖到每个角落,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同样如此,总是给宽大的空间留下大片晃动的阴影,而当他走过曲折的走廊进入到餐厅的时候,面前是一张西式的餐桌,长度超过二十米,他只能端坐在一头,而印度的皇帝坐在了另一头,隔着这张可以让三十人同时用餐的桌子遥望。

    这是李君度的私人餐厅,他喜欢在这里宴请了一些亲信,但显然,他的亲信很多。

    当李君度来时,澹台云风按照外臣的礼节行礼,等起身的时候,才完全看清这位传说中的男人,帝国太上皇的长子,皇帝的长兄,当年横扫天下,堪比成吉思汗的男人,他有着奇异的魅力,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短短的胡须让刚毅的脸更增添一些硬朗,岁月留在他脸上的痕迹微不可查,但浑身上下仍然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威严。

    澹台云风想要说什么,可眼前的印度皇帝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用一丝不苟的礼仪吃着眼前的食物,菜品以帝国皇室钟情的鲁菜为主,但当地的美食也不缺少,很多事澹台云风没有见过的。

    而李君度只是吃着,一直到他吃完饭,才对澹台云风笑了笑,露出了整排雪白的牙齿,亮的有些刺眼,但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澹台云风笑了笑,然后就结束了这次会面。这让澹台云风的心更忐忑了。

    澹台云风被请出了餐厅,已经有两个女官在等待了,其中一年级稍长的说道:“澹台公子,请随我来,皇后娘娘要见您。”

    澹台云风随女官而行,穿过了一条回廊,却发现这里的一切与刚才的皇宫完全不同,从装饰到布局完全就是帝国的风格,而出入的都是女官,没有太监,这是帝国皇室的规制,更重要的事,澹台云风觉得这里有些熟悉,恍然间看到那座形如猛虎的假山石,才是想起,静安公主的有一幅画,背景正是这个,而那时公主还是一个孩子,在京城的英王府画的。

    静安还说过,京城的英王府是她母亲最喜欢的地方,而不是申京的王府。

    是李君度按照京城的王府为皇后打造的住所,还是把京城的王府设施搬到了这里?澹台云风不知道,但不管是哪一个,足见其神情。

    皇后沈有容是澹台云风见过的,她雍容华贵又柔和似水,据说太上皇都称赞过,说长媳是最好的儿媳,沈有容缓缓说道:“澹台云风,你不要介意他刚才的做派,他就是吓唬吓唬你,其实没有什么恶意。

    他对裕王很信任,既然裕王认可了你,他也就无话可说了,只不过介怀于在长女婚事上他没能做主.........。”

    这一点澹台云风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李君度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但裕王已经提前说了,爱说什么说什么,如何安排都可以,反正他说了也不算,自己只需要逆来顺受的好。

    对于印度北方来说,十月已经是初冬了,尤其是兴都库什山脉已经开始落雪,但是李君威没有立刻折返回西疆,反而是留在阿格拉休养,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看李君度会如何对待他的侄子李昭圭,李君威甚至已经想好了,假设李昭圭在这里过的并不顺利,他可以用历练的理由,带李昭圭前去西津。

    但李君度对长子的认可大大超出了李君威的想象,虽然这只是认可,而非喜爱,甚至说,李君度当长子没有多少喜爱,他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真正让李君度认可的,是长子在政治上的表现。

    虽然是在帝国长大,但是李昭圭继承了父亲的英武,被太上皇调教的气度勃发,而且还受李君威的影响,性格很通达,至少有一点,他做的非常令人满意,那就是他很快完成了从帝国开明平等英王向一个封建领主的转变,他热爱自由,但也能接受残余的奴隶制度,他喜欢平等,但也能适应印度等级分明的社会,年轻的他不缺乏威严,但又不会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李君威教导他的宗教和语言也派上的用场,他可以很顺利的与当地的各类势力打交道,但是又小心的避开将领、官员等实权阶层。

    而父亲的第一个考验他也顺利完成,那就是完婚,在帝国二十二年的冬季,他迎娶了两个印度实权贵族的嫡女。女人是皇后沈有容挑的,她的要求是性格和顺,而李昭圭则要求人一定要漂亮。

    李君威留在阿格拉,观察了这个新生的次大陆强权,与想象中的一样,它与任何封建王朝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随着建国定都,扩张的势头减弱了,而莫卧儿王朝也得以苟安于恒河流域。

    原因很简单,李君度在印度的成功是军事上的成功,除了火器犀利,就是裕王李君威给他的那十五万的草原骑兵,但这些在水网密集的恒河流域都施展不开,而印度斯坦国的权贵显然也忌惮恒河流域的湿热。

    当然,主要还是李君度本人的战略规划,如果说印度斯坦国相对于以往次大陆的王朝有什么进步的话,那就是集权化,之所以没有立刻进军恒河流域,是因为李君度正在对自己的政权进行改革,其中关键就是中央集权化,这显然会动很多内部封建领主的利益,但李君度知道,这是国家强大的必然之路。,

    在外交层次,除了保持与莫卧儿王朝低烈度的战争,印度斯坦国没有大动静,德干高原一票的小国家都向印度斯坦国保持了名义上的臣服,而他们都与帝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也与泰西各国的殖民者们有来往,印度斯坦国也暂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野心来,次大陆维持了暂时的安稳。

    李君威原本想在印度呆到第二年的春天,但是发生在马斯喀特的战事让他必须要离开了。

    帝国占领马斯喀特港不过两年,那是在波斯湾的第一块殖民地,但却非常的不顺利,首先就是当初占领的时候,马斯喀特苏丹国的苏丹塞伊夫一世逃脱了,为了控制成本,帝国支持了他一个兄弟为苏丹,随即大量的军队的撤退,但是很快,塞伊夫发动了反攻。

    当初选择支持对象的时候,裴元器等人第一要求就是别选一个草包,当然,这一点做到了,细致的考察之后,选择了阿提夫作为了苏丹,他倒不是草包,也不骄奢淫逸,却是一个莽汉,在整理了军队之后,立刻深入阿曼腹地与塞伊夫作战,连战连捷,但却最终在一场规模不大的遭遇战中被火枪打碎了脑袋,从此这个新生的政权一蹶不振。

    失去了这个屏藩,马斯喀特港必须要直面塞伊夫的进攻,当马斯喀特长官马哈茂德筹备军队的时候,塞伊夫还未表现出进攻的迹象,但一切却都是假象,他策动了港口暴动,直接打了驻军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宗教、民族和经济因素,帝国不可能与土著友好相处,矛盾从一开始就非常深,而当初围城战中抓获的俘虏和一些叛乱的市民都被强迫修筑港口,港口暴动之后,让塞伊夫多了超过六千的生力军,帝国驻军也被围困在了城市之中。

    塞伊夫发动的反攻得到了很多方面的支持,本地的土著,奥斯曼、波斯两个大国,乃至于英国殖民者,更让人痛恨的是帝国那些胆大包天的南洋商人,他们不仅向塞伊夫走私军火,甚至还发生了在巴士拉港贷款给塞伊夫采买军备的事情。

    万分危急的时候,四百驻军和三千多名商民被困在马斯喀特城中,塞伊夫甚至得到了用来攻城的二十四磅重炮,但幸运的是,当时有一支葡萄牙船队经过,这支船队从里斯本而来,长年往返于本土与印度果阿之间,而马斯喀特城也是其经过的一站,船队为马斯喀特补充了超过六百名志愿水手,海量的火药和物资,让马斯喀特成功支持到了援军的抵达。

    马斯喀特这块殖民地隶属于槟城,而槟城方面第一个想法还是和谈,但却被塞伊夫一世拒绝了,大规模的报复开始于帝国二十一年的春天,印度洋舰队和陆战队的抵达稳住了局势,塞伊夫一世以为有两万军队和数量充足的火器就拥有了与帝国决战的实力,结果却是被两千人规模的海军陆战队击败,塞伊夫遂逃往沙漠和山脉深处,不断的袭扰,并且提出谈判。

    但这一次,就不是他想谈就能谈的了,因为葡萄牙的东非和果阿两个总督区掺和进来,帝国的非洲开发公司也介入,远在苏伊士的赵铭德不仅亲自来指挥军事行动,而且还带来了从苏伊士港招募的贝都因人。

    贝都因是沙漠之中的游牧民,也是最好的沙漠战士,同样也是最残暴的劫匪,而非洲开发公司的军队更是一群饿狼,而赵铭德则着重利用了这些人。

    塞伊夫是阿曼人的苏丹,但是这个国家有一个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人口少,而阿曼地区还有一个问题就在于能养活人的地方更少。因此战争的形势发生了改变,贝都因人找到阿曼人聚集地,劫夺那里的财富和牲口,非洲开发公司对少的可怜的贵金属以及牲口不感兴趣,他们要的是人。

    非洲开发公司的奴隶贸易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而且他们并不专注于黑奴贸易,任何有利可图的奴隶贸易都愿意参与,白人奴隶,尤其是白人女人在非洲殖民地辖区内可以说非常受欢迎。

    沿着水可以找到人,顺着羊粪蛋子可以找到牲口,阿曼人根本无处可以躲藏,港口已经被摧毁,他们没办法坐船去波斯,腹地全是大沙漠,人迹罕至,大的聚落被摧毁,让塞伊夫损失了超过二十万的人口,这几乎就是阿曼人口的一半,随着故都尼瓦兹被陆战队攻破,塞伊夫只能躲藏到罕有人知道的小村落之中,当塞伊夫的手下开始杀骆驼做食物的时候,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谈判是必然的,毕竟帝国不能在这里维持太多太久的军队,李君威的抵达就是干这个的。李君威派的人还未找到塞伊夫,塞伊夫的使者就来到了马斯喀特,第一个要求就是归还所有被掳走的人口,被李君威断然拒绝了。

    黄金和自由,两大条件给了本地的牧羊人,他们带着帝国远征军扫荡阿曼地区的边边角角,部分俘虏被放回,告知阿曼人帝国的意志,结果就是塞伊夫在某个月色如洗的夜晚睡下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他唯一成年的儿子举着他的头颅向帝国投降。

    一个新的苏丹诞生,但阿曼已经不是阿曼,阿曼人也不是阿曼人,帝国索要了全部的沿海平原和灌溉农业区,阿曼人最终从一个农牧民族直接变成了游牧民族,自此之后无论是政权更迭,还是外部势力介入,都没有再撼动帝国在阿曼地区的利益。

    “一半海洋一半火焰,这个鬼地方可真是够奇怪的。”习惯了优渥生活的李君威抱怨着本地的气候。

章四八零 海外事务部

    马哈茂德端着一些水果走进了房间,凑趣说道:“王爷说的是,这个鬼地方,很少让人感觉惬意。”

    作为本地的军政长官,马哈茂德在马斯喀特变乱之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和他关系并不大,当初裴元器与赵铭道攻破了这个城市之后,顺手就把马斯喀特隶属于了最近的帝国官方——槟城,这就是灾难的起源。

    槟城是帝国内阁的直辖区,属于海外行省,而马哈茂德则是一个异族,他在帝国生活的时间屈指可数,在行政上根本不敢向来自槟城的大商人伸手,那些商人在槟城有着深厚的背景,随便一个就可以让他吃不消,也是这些商人直接导致了塞伊夫势力的壮大。

    而更重要的是,马斯喀特是一块殖民地,而槟城则是海外行省,隶属于槟城之后,就必须按照帝国法律来行政,严苛的宗教和民族政策导致了当地阿曼人的反抗和倒戈,但现在,马哈茂德的另外一个身份让他保住了这个位置,他是裕王的心腹,从一开始就是。

    李君威看向马哈茂德,马哈茂德连忙低下头,不住的擦汗,许久之后,李君威拍了拍马哈茂德的肩膀:“算了吧,没有人会怪罪你的,但是现在你要做出选择。要么你留下,继续担任本地的军政长官,只不过以后隶属于帝国的海外事务部。要么,你跟我走,我在另外一个合适的地方给你谋个差事,你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吗?”

    马哈茂德重重点头,他要是留下就要参与叛国案的审理,毕竟这里是殖民地,虽然槟城是按照海外行省的方式管辖的,但从一开始就定性为殖民地,在帝国的任何一个殖民地,殖民地长官也是司法官,虽然不一定是最高法官,但是大的案件必须参与的,而这一次向阿曼人贷款和走私的商人团体必然落得人头落地的结局,对于走私等经济犯罪,帝国的法律相对宽容,但已经涉及到叛国罪,那就彻底完蛋了,帝国不可能把叛国者流放到更不受监管的地区,所以只有死罪。

    但是,马哈茂德还是不想走,他在这里两年了,马斯喀特有他太多的利益,虽然离开未必是舍弃,但终究不如自己庇佑下更安全,他问道:“王爷,海外事务部不应该主导叛国案的审理吗?”

    李君威摇摇头:“或许未来是,但这一次不是,海外事务部刚成立,他们抽不出足够的人手,就算抽的出,他们也未必会参与。”

    帝国新内阁履职之后,调整了下属的各个部院,其中移民局、海外法务处等一系列机构组合起来,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海外事务部,内阁副相兼任这个部门的主官,而海外事务部的主要职责就是管理帝国的海外殖民地。

    殖民本来是一个非常中性的词语,甚至有褒义的意味在,只不过在后世变成了贬义词,在这个时代也是如此,当年的社团时代,治下百姓根本没有见过满洲人,反而在新土地上谋生存的过程中,屡屡受到泰西人的威胁,那个时候,人们痛恨泰西人甚过于痛恨满洲,而殖民者是对这群域外来客的统称,所以殖民这个词也就成了贬义词,因此管理殖民地的机构不能叫做殖民部,只能叫做海外事务部,虽然帝国在海外拥有海量的殖民地,但在官方文件中很少这么称呼。

    帝国在海外的土地分为海外行省、海外领地、保护国和海外领事区。其中海外行省完全隶属于内阁行政管辖,例如南华、吕宋、澳洲等等,这些海外行省之中,帝国百姓占据绝对的人口多数(统计上),土著族裔也大体臣服归治,完全按照帝国法律来治理。

    而海外领地则主要是美洲、非洲、婆罗洲、九龙、印度等开发公司所管理的地区,拥有大量的帝国百姓,但却处于劣势地位,且主要与当地土著打交道,要么身边群狼环伺,土地层面已经不可能再扩张,要么就是周围没有像样的文明,可以近乎无限的扩张,但在这些地方,对周围势力的经济殖民是主要的工作,而这些海外领地就是海外事务部的主要工作范围。

    马斯喀特属于保护国这一类别,接壤的国家就一个,原来的马斯喀特苏丹国,现在已经更名为阿曼苏丹国,且已经彻底臣服于帝国,接受帝国保护。

    而海外领事区则是盟国或者建立外交、贸易关系国家内的帝国百姓聚集地,只不过这些地方是完全由外交部管辖,与海外事务部没有隶属关系。

    像是海外事务部这样的新衙门,在申京也就是个总部,不会有太多人,更多的是在海外部署人口,它的职责本来就包括监管和调剂,上来就割肉,以后还得找麻烦,不会被人喜欢的,自然一开始也就不愿意打生打死的得罪人了。

    马哈茂德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随李君威离开,他既不想得罪那些槟城的大商人,也因为在马斯喀特过的并不安泰,作为异族,他的施政政策总是会被怀疑,而马斯喀特的对面就是波斯,作为一个波斯人,他非但没有体会到家乡的温暖,反而被扣上了叛徒的帽子,虽然还没有人有胆量刺杀他,但各种威胁的信件已经塞满了一个抽屉。

    以商起家,以权护商,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商人的必经之路,马哈茂德也是这么选的,可是他选错了地方。

    但是李君威没有立刻离开,他需要在马斯喀特重新建立秩序,这个秩序包括了对当地人的,也包括了对周围各方势力的,而尤其是对帝国商人的,其中第一件事就是拒绝了槟城和海外事务部推荐的继任人选,他从非洲开发公司中挑选了一批精干人员掌握这块土地,殖民地官员掌握殖民地,这就是李君威给马斯喀特确立的新基调。

    而新的机构成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公开审判叛国商人,问罪了超过七十人,死罪者有十四个,分为两批,在马斯喀特杀头一半,前往槟城杀头另外一半,震慑的意味不言自明。

    处理完这些,他才登上了船只,但却没有返回印度,而是直接前往了苏伊士港,上一次在西津,裴元器曾建议他经过苏伊士回国,但被李君威拒绝了,这一次他西来,苏伊士地区的移民也是重要的工作,而且当地的安全形势也已经大为改观。

    李君威乘坐的是飞云号商船,这是一艘隶属于锡兰某航运公司的船只,是一艘运茶船,锡兰是帝国在印度洋地区最大的产茶地,而市场不仅包括南洋各省和海内行省,随着这些年产量的扩张逐渐向欧洲辐射,飞云号就是其中一次强力的试探,因为这是在申京订购的一艘满载排水量超过一千四百吨的飞剪船。

    虽然帝国的蒸汽动力已经突破,甚至于建造了两条实用的铁路,在船舶用动力方面也有突破,但这个时代的蒸汽动力船舶并不适合远洋航行,别的不说,蒸汽船舶所需要的动力是煤,在海外港口可没有加煤站,而蒸汽发动机的维护更不说海外港口具备的,因此,蒸汽船只尚只是用于内河航运,来往于申京到武汉的长江航道,而新辟的海洋航线也只是从申京到青岛、天津这一条线,还未完全推广开来。

    而飞剪船则没有这种牵制,帝国飞剪船的发展得益于茶叶贸易的发展,帝国致力于培养欧洲的茶叶市场,受制约的就在于运输速度的缓慢,从申京到欧洲,洲际运输船需要一年的时间,不论什么茶去了都是陈茶,自然没有多少人喜欢,而飞剪船则是改变了这一现状,从厦门、福州港起运的茶,三天可以到广州,五天可以到申京、苏州,十四天可以华城,闽浙产茶区到南洋的茶叶贸易促进了飞剪船发展。

    而大吨位的跨洋飞剪船则是在美洲开发公司和非洲开发公司两大公司的促进上发展的,如今已经实现了一百天内从申京抵达美洲的计划,而飞云号下水之后,也曾创造了一个历史,仅仅用了一百二十一天就从槟城抵达葡萄牙的里斯本,创造了一个新的记录。

    今年的飞云号在槟城进行了一次改进,其中重中之重就是加装蒸汽发动机,当然,这个蒸汽机不负责提供航行动力,是小型蒸汽机,用于排水和船帆作业两大功能,使得远洋航行时的水手数量可以减少三分之一,因为速度快,所以在阿曼战争期间,印度洋舰队征用了飞云号,运送来了第一批陆战队员,而现在再次被征用,送不喜欢海上生活的裕王前往苏伊士。

    虽然是帝国的亲王,但是李君威非常不习惯海上的生活,因为他自小生活优渥,西征期间,他可以住最大的帐篷,住在上风口,远离牛羊群,躲开那些肮脏,可是在船上却什么都躲不开,他必须忍受水手的聒噪,忍受船上的异味,无法阻止那些丑陋的场面进入眼睛。

    幸运的是,飞云号的速度确实非常快,在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个港口的情况下,仅仅用了九天时间抵达了港口,为了表达歉意,李君威赏赐给了船上的水手每人两个银币,并且在港口为所有水手付费洗衣服。

    原因很简单,在航行过程中,李君威命令不得靠岸,也不得洗衣服,因为船上的淡水实在是少,又多了蒸汽机这个用水大户,这样的短途航行淡水也会少的可怜,所以水手们会像是跨洋航行一样,用尿液来洗衣服。

    这样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印度到马斯喀特的船上,李君威见了一次就不想见第二次,水手会用海水洗一遍衣服,然后泡在尿液之中,用手或者脚进行搅拌,去除衣服上的油渍,然后再用海水清洗,最后用淡水涮洗一遍,仅仅是见了一次,在那一趟的航行之中,李君威没有再接触任何一个水手。

    苏伊士港已经发展的很有规模,当年因为奥斯曼海军的没落而凋零的苏伊士港现在重新焕发了生机,原本的走私已经让港口形成规模,现在这个港口全面向帝国开放,让苏伊士港口全面崛起。

    赵铭德担任帝国驻苏伊士的总领事,表面上是外交部的差事,实际现在隶属于海外事务部,就连军职和军衔都还存在,以便随时应对战事。

    事实证明,赵铭德是一把好手,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打通了前往塞得港的路上通道,当然,塞得港也是一个新建的港口,是埃及帕夏法佐利用犹太商人修建的,在这条陆地通道中,有七个移民点,每个都有地下蓄水池或者水井,还有储存的粮食和牧草,更重要的事,赵铭德与当地沙漠之中广泛存在的贝都因人搞好了关系,这次阿曼战争,他能雇佣一千多贝都因人参战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条被称之为苏伊士通道的商路已经打通了,从槟城和骏府两地赶到的移民可以顺利在塞得港登船,直接前往西津地区。当然,苏伊士通道也不仅仅是为帝国服务的,任何奥斯曼帝国准许的商人都可以使用,以至于一些奥斯曼商人已经有意避开那些难缠的马穆鲁克,使用苏伊士通道前往苏伊士港,参与对帝国的贸易。

    而在帝国心心念念的苏伊士运河上,赵铭德也取得了一些突破,他不仅从海军调遣了一个专业的勘探队,以贸易商人的名义在勘探地形,还联合了埃及帕夏法佐、几位马穆鲁克贝伊及各国商人,达成了一个新的合作协议,这个协议的本质就是从开罗城上游地区修一条引水灌渠,向西进入苏伊士与尼罗河之间的荒凉地带,然后再南北通行,分别沟通塞得港和苏伊士港。

    这条被叫做苏伊士灌渠的水渠正是以后苏伊士运河的挖掘路线。

章四八一 神奇的奥斯曼

    在奥斯曼,理论上除了宗教寺庙所拥有的土地,一切土地都属于奥斯曼的苏丹陛下,不论是小亚细亚的权贵亦或者埃及的马穆鲁克贝伊们,都是奥斯曼苏丹的包税人。而奥斯曼的税制本质上就是包税制。

    在上下埃及,苏丹会赐予一些马穆鲁克头衔,叫做贝伊,他们会拥有一些免税的土地,然后承包某些地块的税务,苏丹派遣的埃及帕夏只需要向贝伊收取规定的税额就可以,至于贝伊得到了多少,根本不在乎,而普通的百姓不仅要耕种自己的土地,还要免费为包税人耕种他们免税的份地,而苏丹为了保证统治,需要不断的对利益进行划分,忠心者得利,反抗者失利,因此包税是有期限的,一般是三年。

    尤其产生了两个问题,包税人在获取土地之后就进行竭泽而渔的剥削,毕竟谁都不知道三年之后这些土地是否还属于自己,而苏丹的代理人,埃及的帕夏也可以利用每次重新分配的机会挑起贝伊们之间的争斗,使得埃及永远处于低烈度的战争状态,最终的结果就是,当奥斯曼得到埃及这片富庶的土地时,上下埃及拥有超过六百万的人口,而统治了一百多年后,人口已经不足三百万,折损了一半还要多,但是奥斯曼只需要派遣一个帕夏和一支数量不超过三千人的近卫军,就可以统治这片富庶的土地。

    低成本高产出,这就是苏丹的要求,而且一直做的很好。但是没有一个贝伊是对苏丹真正忠心的,这块土地和这里的人民也永远融入不到奥斯曼这个国家之中。

    也因为这些政策,奥斯曼对边缘地带的统治已经不那么稳固,比如利比亚、突尼斯等地,已经事实上独立,而也门地方也是如此,正因为这一点,帝国才占领了亚丁港,也门的地方贵族之所以任凭帝国占领亚丁,是为了保护摩卡港,那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咖啡集散地,摩卡咖啡行销奥斯曼和欧罗巴部分地区,只不过随着帝国在东非和南洋大规模开辟咖啡种植园,摩卡港的地位已经下降了许多。

    而在红海上,奥斯曼最重要的港口实际上是吉达港,原因在于大航海时代开始后,穿越埃及的商路已经不那么繁荣了,苏伊士等港口直接没落,东西方的商路是从巴士拉到奥斯曼和吉达到奥斯曼腹地,吉达之所以存活,而且成为商路,是因为这里有人气,每年都会有超过十五万人从次大陆、南洋和非洲前来朝圣,垄断了航线的帝国商人在这些朝圣者身上赚的盆满钵满,也顺势把触手伸向了各地。

    在申京时候,一系列有关于奥斯曼的地理和人文知识,李君威就从书桌上了解到过,但亲眼见证下,才知道这些是那么的残酷。

    “我很难相信,像您这样的人,也会来到苏伊士这样的小港口,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叫纡尊降贵,可是作为您的老朋友,我却知道,没有那么简单,我,或者是我们奥斯曼帝国,已经值得您这么信任了吗?”法佐从开罗赶来,在帝国驻苏伊士的领事馆里见到李君威的时候,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帝国的裕王会出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李君威笑着说:“其实我准备伪装成普通的商贾,秘密穿过苏伊士通道,然后在塞得港登上一艘安全的帝国商船之后再通知您,我们在船上会面。”

    法佐笑了:“是的,这样我才不会意外!”

    但是李君威说道:“但是这没有必要了,贵我两国现在已经不是对手,而是朋友,而且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大权独揽的帝国裕王了,现在我的职差是帝国皇帝的全权特使,你们不会伤害我的,相对于人给我带来的威胁,我更在意恶劣的环境。

    而正如您所说的,您是我的老朋友,可以很好的照顾我的生活和行止,我也需要这些,而对您,亲爱的法佐,我更有信心。”

    李君威对法佐的信心来源于在苏伊士看到的繁荣,自从这里成为帝国商人合法出入的港口之后,原本规模就不小的走私贸易瞬间爆棚,帝国可以提供奥斯曼所需要的一切,从战争物资:枪炮弹药、钢铁硝石硫磺,再到奢侈品和生活物资:咖啡、茶叶、香料、糖和各类手工业产品和纺织品,可以说,帝国一个国家就可以取得英国和荷兰在内的全国欧洲国家对奥斯曼的贸易,当然,在某些商品上是不行的,比如荷兰人带来的畅销品——牙片,这是帝国明令禁止的商品,只有少量用作医用,即便是提供的药品,也不包含这些,只不过这并非帝国保护奥斯曼,而是为了保护帝国本国的百姓。

    贩毒就杀头,吸毒就流放,这是所有商人都知道的。

    既然法佐允许了如此规模的贸易,对帝国的态度也就不用多说了,李君威自然是放心的,而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法佐,我的朋友,我很难想象,这里的贸易会如此繁荣,各国商人云集,你是怎么说服苏丹的呢?”

    “海关税务报表!”法佐笑着说道,然后微微摇头,这个东西对奥斯曼人是稀罕东西,但对帝国的亲王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词,于是说道:“每三个月,我就会向伟大的苏丹提交一次税务报表,当然,这些多亏了你们的帮助,我才能拥有这么一支精干的海关官僚队伍。我相信,苏丹陛下对那些复杂的数字和统计方式不感兴趣,但是他喜欢最后一串数字,那是埃及的海关税收,两年多的时间里,这个数字正在飞快增长,伟大的苏丹和我都相信,有一天这个数字会比从贝伊们那里收取的数额还要高。

    对于奥斯曼的苏丹来说,任何能创造财富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任何能创造财富的方式也是值得商榷和妥协的,因此我得到了苏丹陛下的全力支持,当然,你应该去看一看塞得港,那里的景象更令人欣喜。”

    这一点,赵铭德已经向李君威介绍过了,从政治家的角度来讲,法佐这个人无疑是胆大包天的,现如今的苏伊士港只对帝国商人和奥斯曼特许的商人开放,这使得埃及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有竞争力的一批货物,但是塞得港就不同了,除却两国商人,一些与奥斯曼关系不好,甚至敌对的商人也在法佐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政策下来到。

    威尼斯人、热那亚人、荷兰人、西班牙人和英国人,他们来到这里是采购低价的东方商品的,而法佐对他们进行管控,要求他们带来奥斯曼需要的商品,也要购买一些埃及和奥斯曼本土出产的商品,如此把奥斯曼和埃及的贸易也带动起来。

    塞得港已经不只是一个中转港口,而逐渐向着地中海地区的贸易集散地而去,这种繁荣带来的是海关收入的大幅度提升,法佐这些擦边球的政策也在苏丹那里得到默许。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苏丹陛下想要以苏伊士和巴士拉等港口的海关为抵押,向帝国的一些银行贷款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李君威问道。

    法佐微微点头,招手示意房间里的其他官员出去,这件事在奥斯曼还是一个秘密,但是在法佐这里不算什么,因为主管这件事的也是一位科普鲁律,是他的兄弟,而苏丹本人也征求了法佐的意见。

    苏丹的这一次贷款其实就是帝国的西征改变了黑海周边乃至整个欧罗巴的政治生态。当帝国、俄罗斯、波兰与奥斯曼四个国家达成和平协议,结束战争后,黑海周边并未恢复到以往的生态,而是展开了一场军事竞赛。

    波兰国王索别斯基率先为他的骑兵装配了帝国原产的燧发手枪和骑兵用枪,并且邀请了帝国的骑兵军官作为军事顾问,学习了帝国的骑兵战术,紧接着,就是俄罗斯的沙皇改组射击军,全面更换了燧发枪,当然大部分燧发枪是俄罗斯本地防治的的,而随着这两个对手的改变,奥斯曼也不得不做出改变,但与波兰、俄罗斯不同的是,作为战败国的奥斯曼没有钱,而且苏丹的野心也比波兰国王和俄罗斯沙皇更大。

    连续几年在黑海的战争已经弄的财政枯竭,甚至于拿不出对近卫军的恩赏,苏丹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而身为大维齐尔的穆斯塔法给苏丹出了一个馊主意,进行税制改革。

    前文也提到了,奥斯曼的税制是三年一变的包税制,而这一次,穆斯塔法建议苏丹改为终身包税制,即一个包税人负责某地税收一直到他死,虽然也是有期限的,但实际上,这最终形成了大地主,地方税务被一代一代的传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至少目前还未显现出来,穆斯塔法告诉苏丹,三年一轮的包税制会造成竭泽而渔,导致各地民不聊生,人口越来越少,税基也越来越小,而终身制的包税制却可以让百姓休养生息,让税收变的稳定。最重要的是,在分配地方税务的时候,可以用拍卖的形式,一次性收取大量的资金,来改变目前的财政困境。

    显然,长于深宫的苏丹看不出这其中的弊端,幸好苏丹已经学会了兼听则明,但科普鲁律家族提出的反对意见要么是长远弊端,要么就是和穆斯塔法的说法完全对立,看上去更像是党争,而非建议。

    但税制改革刚刚放出风去,苏丹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原因很简单,奥斯曼是一个典型的封建国家,其有一支非常精干的官僚队伍,这个三千万人的国家真正能称得上官员的只有五百个人而已,全部由苏丹任命,而战败之后,因为拿不出足够的抚恤和恩赏,苏丹已经不得已把大量的近卫军军官封为官员,算是一种补偿,显然税制改革需要官僚去操作,官僚所在或者亲近的家族就更容易更为终身包税人,而在官僚大部分是近卫军官的时候,这就很可怕了,导致的结果就是,近卫军官团体不仅掌握兵权,而且趁此机会掌握地方财政,苏丹登时警醒,税制改革进行了一半无疾而终。

    这场失败的改革导致的结果是,财政状况没有改观,反而把近卫军们耍了一遭,国内一片混乱,为了转移矛盾,苏丹只能对外准备战争,但战争更是需要钱,这才有了联络晋商银行进行贷款的事。

    “你们的苏丹要借贷一千万两白银,而这是用于战争的,实际可能比这些还要多,如此规模的资金投入,这不会是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我的朋友,你认为目标会是谁?”李君威看着法佐,问道。

    法佐笑了笑:“随便哪个,波兰、俄罗斯、波斯或者其他什么目标,只要赢了就好,只要战争胜利,奥斯曼的一切的问题就都能解决,这就是我们的国家。”显然,他也有意回避李君威的问题。

    “可是我们国家的银行家担心会失败。”李君威微笑说道。

    出人预料的是,法佐平淡的说:“失败也能接受,这也是我们的国家。”

    李君威先是一惊,继而明白了过来,奥斯曼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是由其落后的制度决定的,但这是不能改变的,而从表象上来看,一个自大无能的大维齐尔和一个好战而贪名的苏丹让奥斯曼一步步的沉沦,如果战争成功了,危机可以转嫁出去,奥斯曼可以慢慢改革,如果战争失败了,就可以解决大维齐尔和苏丹,奥斯曼的权力重新洗牌,这也是一种变革的方式,但是不管怎么说,科普鲁律家族是屹立不倒的,无论是哪种结果,法佐都能接受。

    “好吧,我也不在乎成败,我更在乎帝国的利益。法佐,你们对苏伊士运河的态度是怎么样的?”李君威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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