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一七 舞弊端倪
孙博文登时大怒,斥责道:“季宗平堂堂男儿,如何能这般衣衫不整,你让开!”
众人这才从刚才惊吓之中稍稍缓和,细细一看,季宗平这厮确实衣衫不整,外衣全不知去了那里,一身汗衣也被撕扯过,露出大半的屁股,孙博文一边叫骂着有辱斯文,一边脱下外袍走去,就要披在季宗平的身上,这时黄云飞道:“不能破坏现场,孙博文,你休要孟浪。”
但黄云飞很快就被两个男子拦住,这二人虽然如学子打扮,却黑瘦强壮,挡在黄云飞面前,抓拿推搡之间就见了真功夫,苏日安见黄云飞被纠缠,连忙用花树阻挡孙博文,那花树本就是刺棘的一种,花叶上都有小刺,巨大的树蓬挥舞起来哪里有准,孙博文又是一心扑上,三两下就把孙博文的脸和手臂划破了几道伤口。
“谁在这里打架,住手!”裴元器与李君威赶来,安全局的人一现身就是控制了局面,几个人都是停手,裴元器扫过几个人,问向孙博文的两个手下:“你二人是考生吗?”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孙博文,孙博文轻咳一声,就欲解释,裴元器又重复了一遍问题,那二人摇摇头,裴元器伸手就是两个嘴巴子,扇的两个人连连后退,裴元器骂道:“不是考生在这里招摇什么,狗东西,仗了谁的势了?”
这二人不敢招惹裴元器,捂着脸逃走了,人群这时散开,一行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中年人穿官袍笑呵呵的对裴元器打招呼:“小公爷,多谢你帮我稳住了局面,保护现场呀。”
而裴元器却看向另外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冷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来这么晚,你们治安厅真是好高的效率。”
那中年人是负责大考学子住宿管理的考务官员常青,而被裴元器讥讽的则是国宾区治安局的长官刘云威。
“小公爷教训的是,是我们来晚了。”刘云威连连告饶,对手下治安官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尸体解下来?”
治安官小心翼翼的解下尸体,尸体身上却是掉落了一个册子,刘云威捡起来,看到上面都是些简短的文字和字母,裴元器和常青也是看了一眼,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苏日安,眼神意味深长,搞的众人不明所以。
刘云威简单检查了尸体,看向围观的学子,笑道:“诸位学子,还不去温习补课,准备下一场的考试,一个上吊自杀的人有什么可看的?”
学子们听了这话,纷纷告退,而黄云飞却焦急说道:“长官,季宗平不是自杀的,他是被人勒死然后吊上去的。”
此言一出,一众学子惊讶起来,交头接耳的讨论不断,刘云威怒斥道:“你懂什么,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案情如何,自由治安局查清,用你在这里信口开河么。”
“可这人明明是被杀的.........。”
常青笑呵呵的说道:“你就是黄云飞吧,果然一表人才,虽说你在岭南有所名声,但也不该在刘长官面前胡说,这里是申京,是天子脚下,治安厅云集了天下刑侦人才,自然会查清楚的,小公爷,你说对不对?”
裴元器微微一笑:“说的是,都散了,散了,申京哪天不死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明明........。”黄云飞被人当众指责,满色胀红,依旧要说话,却是被李君威和苏日安拦住,连劝带堵的拉走了。
“哼,这天子脚下,官员如此无知,这是枉法,枉法.........。”黄云飞怒目圆睁,高骂不止。
李君威笑道:“黄大哥,你错了,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刘云威和常青都看出来季宗平是被害的了,但他们不能说。”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黄云飞没好气的说道。
韩芷薇反驳:“黄兄,方才几位大人以你年少而轻蔑不信,你心中不畅快,可你不也是如此,见阿威年少也觉得他说话没道理么?”
黄云飞闻言一愣,忽然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圣人之言终究我还是没学到心里去,李威,对不住。”
李君威见他如此,知道也是性情中人,没有怪罪,说道:“黄大哥,其实这就是政治,你想想,若直接说季宗平是被人杀的,会在学子之中惹出多大的恐慌?若乱子大了说不定就连考试计划都要更改,这次御试大考可是太子做主考官,出了乱子,丢的是太子的脸,下面人自然不愿意明说,再者,明说又如何,明说就能立刻破案缉凶么?”
黄云飞听了这话,看向李君威的眼神负责了许多:“李威,真没想到,你竟然懂得这么多。”
“常年在京中,耳濡目染,自然也就知道了。”李君威倒是谦虚起来。
苏日安叹息道:“阿威说的终究是上位者的心思,可如今大家以为是自杀,不对凶徒加以警惕,岂不是置大家危险于不顾么?”
黄云飞摆摆手:“苏兄,你这话对,但在这件事上并不对,这里是国宾馆,受诸多衙门庇护,季宗平也是本次大考热门,能杀他的,肯定是来头不凡,就算大家警惕,又有什么用呢?”
“黄大哥,季宗平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么,我刚才没看的真切。”李君威道。
说起自己的强项,黄云飞信心倍增,说道:“肯定是被杀的,我赶到现场时,他吊在树上,脑袋向上,只有被勒死的人脑袋才向上,上吊死的人脑袋是下垂的,刚才刘云威解下那根上吊绳的时候,上面有超过四尺长的树液青色,显然是拖拽摩擦造成的。诸位,我说的对吗?”
几个人都是点头,苏日安说:“我也觉得他是被人害死的,上吊死的人多用东西垫脚,在室内一般用桌椅,室外多用砖石,可季宗平脚下那石头太大了,没有移动的痕迹,这样是吊不死的,自杀的人在死亡的过程中也会求生,他既然踏着石头上吊,也能挣扎中踩到石头,这不符合常理。”
李君威见二人分析的头头是道,韩芷薇也是跟着点头,打趣道:“表哥,你一直点头,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韩芷薇轻咳一声说:“季宗平高傲的人,就算是自杀,也不该光着屁股死的丑陋吧。”
“韩兄,你的心思真是细腻呀。”黄云飞赞赏道。
“不过季宗平身上掉下来的册子是什么,为什么看过他的人都看向苏大哥,苏大哥,你要警惕呀。”韩芷薇扯开了话题。
李君威道:“我去打听打听,你们在这里等着。”
李君威着急忙慌的走了,苏日安起身,也要出门,黄云飞问:“苏兄,你去哪里?”
“韩兄心思细腻,他应该知道。”苏日安笑了笑,说道。
韩芷薇道:“方才苏兄阻拦孙博文,伤了他的皮肉,怕是要去赔不是吧。”
苏日安已经离去,黄云飞却说:“依我看,季宗平多半是孙博文杀的,韩兄你看到没,这个家伙明明知道会破坏现场,执意要靠前,似乎有什么图谋。”
过了一会,苏日安与李君威都是脸色阴郁的回来,苏日安是被孙博文夹枪带棒的讽刺一番回来的,而李君威则带来一个坏消息,原来季宗平身上掉落的那个册子上写的是苏日安那篇《季姬击鸡记》的文章,还有季宗平这几日破解的一些记录,而治安局中已经把苏日安列为怀疑对象之一。
而苏日安听了这事则淡然的很,大有一副由他去的样子。
然而,季宗平死亡的涟漪还未平复,第二天一早,又出事了,苏日安等从房间出来听到楼上喊叫和敲门声不断,向楼上下来的人打听才知道,是一向准时的孙博文没有出来,黄云飞和李君威都觉得肯定是孙博文昨天拒绝了苏日安的伤药,脸上的伤口发炎了,没脸出来,幸灾乐祸的要走的时候,就听到咣当一声踹门,继而一阵大叫和哭喊。
“死人了,死人了..........。”
几个人冲上去一看,孙博文房间门口一片狼藉,人人躲闪,再进房门就是一股血腥气,看到孙博文死在了帷幔之后的浴桶之中,脸上被刀划拉了十几道伤口,死状凄惨的很。
因为季宗平案一直在国宾馆的刘云威第一时间赶到,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这死状是没法用自杀搪塞了,谁会在自己脸上划十几道啊。想通了的刘云威立刻要求封锁国宾馆,却比赶来的常青制止了。
“刘长官,开考在即,你怎么能控制学子不让出去,误了御试大考,你担当的起吗?”
刘云威道:“常大人,昨日季宗平的事了出了,我让人把控四周,清理闲杂人等,除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和国宾馆的招待杂役,无一人出入,肯定是这里某个人杀的,不控制他们,万一跑了怎么办?”
常青一时有些犹豫,李君威:“愣着干什么,这是你们能决定的吗,还不请示太子、副相他们!”
“对对对,距离考试还有半个时辰,快去,快去。”刘云威马不停蹄的去了。
常青对众人说道:“那诸位学子先回房间去,本官安排人先把早餐送去,你们准备考试就是。”
很快,命令传来,考试继续,但所有考生以座位号为基础,五人一组,同出同入,在考试结束后,立刻返回国宾馆,不得再外出,配合调查。
在一干学子考试的时候,李君华几个聚在了考场的会客室内,裴元器率先说道:“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季宗平是被人勒死之后吊在了国宾花园的树林里,第一现场暂时未知,而孙博文则是在昨晚子时之后被杀,勘验现场得出的结论,凶手是躲在孙博文房间,趁其洗澡时动手,先扭脱臼下巴,继而导致孙博文下巴脱臼,然后用刀在脸上弄出伤口,最后拧断了脖子,凶手似乎与他仇恨很深,但又好像在逼供,杀人后从窗户用绳索下楼离开。”
“有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是苏日安干的?”李君华直接问道,季宗平身上有破解苏日安文章的册子,且他与苏日安有过冲突,孙博文更不用多提,而且苏日安房间就在孙博文正下。
裴元器看了李君威一眼,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但一切都指向苏日安。”
会客室一时安静下来,李君威发现都在看他,于是笑了:“怎么了,看我干什么,难道我得像个傻瓜一样,说不是苏大哥干的,才不让你们惊讶吗?”
“呵呵,老三,不能排除苏日安的可能,你暂时不要与他走太近了。”李君华说道。
李君威摇头:“肯定不是他做的,苏日安有功夫,而且心思细腻,昨天我们讨论过季宗平死亡的案子,以苏日安的头脑和谨慎,他才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虽然昨晚我没能住在国宾馆,无法为他提供证明,但凶手不是他,我是相信的。”
李君华道:“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罢了。”
裴元器道:“治安厅和安全局都没有头绪,但有人认为是某位学子干的,孙博文和季宗平都是热门,有资格竞逐状元的,这二人死了,黄云飞和苏日安就是最大的两个热门。”
“应该不是,最大可能还是与科场舞弊有关,试题一换就出了两次人命案子,这肯定不是巧合,也许是我们换题加假消息的计划成功了,导致了内讧。”一直没说完的林君弘道。
李君华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季宗平和孙博文都是购买试题答案的考生,可凭借这二人的声望学识,就算不买,脱颖而出,应该也不算问题吧。”
“也许是为了状元之位,毕竟只有作弊,才可以稳获状元。”裴元器大胆猜测,继而又说:“我有一点不明白,假设真的是舞弊案主使在杀人,孙博文在看到季宗平死后应该害怕担心才是,但他死前一如往常。”
林君弘道:“只能说明一点,那位主使与舞弊学子之间是单线联系,学子之间相互并不知道。”
章二一八 错乱
四个人商议来商议去,总归还是没什么结果,听到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李君华说道:“算了,今日就先这样,咱们统一一下口径,若旁人问起我们之间的谈话,就说我们整体上是怀疑苏日安是凶手,但需要证据,明白了吗?”
三个人都是点头,正要散去,李君威问:“二哥,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引出凶徒来。”
李君威趴在李君华耳边嘀咕了几句,李君华笑着摇摇头:“不可,这简直是胡闹,那里有这么办事的,坏了御试大考,怎么办?”
“死了两个人,还是凶杀案,御试大考早就毁了,破罐子破摔嘛,现在闹的沸沸扬扬,想要重拾大家对你这个主考官的信心,还是得把凶杀案的主谋捉住。”李君威嘟囔说道。
林君弘问:“什么法子,人家大考学子是奇文共欣赏,咱几个就馊主意共欣赏吧。”
李君华立刻制止:“不许说,散啦!”
林君弘耸耸肩,转身跟着太子离去。裴元器起身也要离开的时候,却见李君威用看猎物的眼神看着自己,裴元器立刻后退,高举双手:“老三,又是我?”
“不是你还是谁,安全局能插手国宾馆区外围,没你配合........。”李君威说道。
裴元器却是有自己的觉悟,说道:“老三,我最大的配合应该是在关键时候帮你背黑锅吧,出了篓子,不能是你的错,更不可能是太子的错,这丢卒子保帅,咱四个里,我是最小的卒子,肯定又是我。”
“嘿嘿,年轻人有这觉悟真是不错。”李君威搂住了裴元器的肩膀,笑嘻嘻的学着父亲说话。
考试结束,学子们返回了考场,黄云飞向当初季宗平死的树林看了一眼,发现用绳子拉起的警戒线已经没了,看守的治安官也是撤掉,想了想,等到下午吃完饭,天色擦黑,人少了许多就走了过去,他早就想要查验一下现场,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先看了一圈树下的石头,黄云飞又爬上了树,果然发现树枝上有宽一寸半的痕迹,树皮磨破露出树干,是用绳子拖拉造成的,跳下树来,想要看一看周围是否还有什么,灌木丛中却是忽然跳出两个黑衣人,二人各持一张弓弩,对准了自己,两人脑袋都是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两只眼睛,一高一矮,看不出身份。
“你们是什么人?”黄云飞问道。
矮子说道:“黄云飞,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很好,今日你就要命丧此地。”
黄云飞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你们为什么杀我?”
“和杀季宗平、孙博文的原因一样!”高个子则是说道。
黄云飞问:“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黄云飞一边说着,一边举手向二人靠近,矮子忽然一箭射在了黄云飞的脚尖前,呵斥道:“再靠近,就杀了你!”
“你要的东西,我家主子拿不出来,答应你的事,我家主子办不到了,未免败露这等大事,只有杀了你们灭口了。”高个子冷言说道。
黄云飞却是皱眉问:“我向你主子要什么东西了,你们又答应了我什么事?”
矮子道:“休要装蒜,你把自己绑起来,我们还有几个问题问你!”
黄云飞笑了:“我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绑起来,要杀就杀,何必这么侮辱人。”
高个子就要上前,却被矮子拉住,矮子提醒道:“他是骗你上前,制住你,这小子会功夫,而且功夫了得,七步之内,他的双手比枪弹都要快,何况你我手里这两把弩!”
说着,矮子扔过去一根很长的绳索,说道:“黄云飞,你把绳子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绑在你腰间,走远一些,把绳子绷直了,双臂下垂,然后往树的方向转圈,绳子必须圈住你的双臂和双腿.........。”
黄云飞原本想找机会贴身,然后制对方,但却不曾想,对方如此谨慎,他提起绳子,绑在了自己腰间,慢慢向大树走去,他故意找了一个足够粗的大树,预备靠近的片刻就躲在树后,然后翻滚进灌木丛,对方拿的毕竟只是弓弩,不是枪械,只要进了灌木丛,弩箭便不会有太大的威力,而手里这跟绳子也可以当做武器,或许可以反杀。
而正在计划的时候,灌木丛后忽然飞出两根树枝。,激射向了持弩二人,二人见状低头躲开树枝,骂了一声倒霉,就发命狂奔,黄云飞撤下腰间绳索,也不顾是谁救了自己,奔跑去追,随手捡起刚才落地的树枝,但追了不到十丈就进入了一片竹林之中,四周静悄悄的,黄云飞立刻警惕起来,树枝在手,缓缓上前搜索,忽然一根竹子刺向自己胸口,黄云飞立刻格挡,然后还击,二人你一招我一式的对攻起来,这引起了巡逻人的主意,一阵敲锣打鼓,来了四个治安官,见二人打在一起,也不知谁是凶徒,谁是好人,而敲锣打鼓惹来更多的人。
“住手,不要再打了!”刘云威大吼一声,拔出了手枪。
黄云飞这才住手,抬头一看,与他对攻到披头散发的对手竟然是苏日安,二人都已经受伤,衣衫不整,黄云飞诧异道:“苏兄,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在此伏击我?”
苏日安也是不解:“怎么是你,黄云飞。”
一个学子忽然站出来,喊道:“苏日安,果然是你杀了人,季宗平身上搜出与你相关的册子,孙博文的房间在你楼上,两位仁兄都与你有过节,现在你竟然丧心病狂的要杀黄云飞,他可是与你意气相投!”
“这算什么,本科就这四个最大的热门,孙博文和季宗平死了,再杀了黄云飞,他苏日安就是状元了,为了当上状元杀了黄云飞又算什么呢?”
“不,不是我,长官,我是闲来无事来看看季宗平的案发现场,却看到有两个蒙面人劫持了黄云飞,出手相助,那二人逃亡,黄云飞去追,我便抄其后路,没想到与黄云飞撞在一起,打斗起来.........。”苏日安也是百口难辩。
刘云威问:“黄云飞,他说的是不是事实?”
“是的,长官,我确实在季宗平案发现场遇袭,是两个黑衣人,也确实有人救我,可没有看到救我人的样子,但苏兄既然如此说,就肯定是他了。我追击黑衣人进竹林,天色本黑,这里暗无天日,我二人又是突然遇到,辨不清楚也是有的.........。”
“哼,你既然没有看到是苏日安救的你,也就不能证明他是偶然经过,或许是苏日安给了下的一个套呢?”一个学子高声问道。
刘云威见众人乱做一团,连忙喝止:“都住嘴,把这两个人带到治安所去,四处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黑衣人。”
其实那两个绑架黄云飞的黑衣人就是李君威和裴元器,这是李君威的计划,他的计划其实并不复杂,其依据就是大部分证据指向了苏日安,李君威认为,苏日安不是凶手,但真正的凶手肯定要栽赃他,季宗平案或许还没有太过,但杀孙博文时用功夫吧孙博文分筋错骨,又故意选择在窗户逃跑,这已经显露出来了。
而李君威的计划是,故意放出消息,让众人以为太子怀疑苏日安是凶手,那么凶徒为了脱身肯定会对苏日安栽赃陷害,而如今四个大热门死了两个,杀了黄云飞再留下些证据,就是最合适不过的计划了,所以只要监控黄云飞,就可以守株待兔,等凶徒上门,可这个计划有一个漏洞,那就是黄云飞绝对不能是凶徒,也不能是大考舞弊案的一员。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君威联合裴元器想要绑架黄云飞,试上这么一试,可实在是过于凑巧了,苏日安竟然也为查案而来,直接撞在一起。
在被人撞破后,李君威和裴元器立刻逃进竹林,撕掉了身上的黑衣露出了安全局的衣服,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了,但这个巧合却是把苏日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完了,完了,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正事没有办成,还把苏大哥给害了,元器,你说该怎么办呀?”李君威见苏日安被带走,而随行的学子群情激愤,纷纷指责苏日安就是凶手,事态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裴元器叹气说道:“老三,这种情况,也就只有找太子出面了,不然.........。”
“苏大哥不是凶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李君威愤愤不平。
裴元器却是笑了:“老三,就算他们查不出什么来,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如今这个局势,都可以把苏日安押后审问了,别的不说,这一科的笔试,苏日安就有两场参加不了,别说状元,连中试的机会都没了,而且若查不出真凶了,苏日安名声也就毁了,今后再无中状元的机会,老三,这结果你能怎么样?”
不等裴元器说完,李君威直接冲向了考场,见了太子,直接把几个考务官员全都轰走,然后一五一十的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李君华听到弟弟背着自己去插手御试大考案的调查,怒火中烧,但见李君威老实的躲在角落了,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就有些生气不起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李君威如此,从小到大,这小子无论闯了什么祸,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谁都是没有办法的。
“二哥,你说话呀,怎么办呢?”李君威央求道。
李君华摇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你都弄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将错就错,继续下去了!”
“那苏大哥呢?”
李君华道:“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阻止苏日安参加考试。”
见太子有这个决心,李君威心里好受一点,这个时候,常青、刘云威和裴元器都是到了,李君威躲在了帷幔后面,常青率先说道:“太子,国宾馆又出事了。”
李君华轻咳一声,佯装不知内情,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会又有考生被杀了吧,这次是谁,不会是黄云飞吧?”
“是与他有关。”常青道。
李君华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黄云飞真死了?”
常青连忙摇头:“不,没死,只是被苏日安在竹林里袭击了...........。”
李君华听着,觉得常青倒是说的不偏不倚,再问刘云威,他话里话外都是认定苏日安是凶手,李君华听后,问:“元器,安全局是什么态度?”
裴元器道:“太子,虽说苏日安有嫌疑,但没有证据.........。”
李君华却是大怒:“什么证据,非得你亲眼看到苏日安杀人才叫证据吗?你们这群东西,都是蠢货,刘云威,常青,这件事你们还是要把担子挑起来。”
常青与刘云威闻言一喜,刘云威问:“卑职建议把苏日安收押,用刑之下,必能让他开口。”
李君华问:“常青,你觉得呢?”
常青想了想,说道:“到底是御试大考的学子,算是天子门生,没有证据直接抓人并不好,卑职觉得,还是秘密监控的好。”
李君华点头:“本宫也是这个意思,总归还是要慎重,但监控也要小心些,别露了行迹,别等御试大考结束,有人没有中状元,说是被治安厅的人搅扰的睡不着觉才好。”
“是,太子,卑职与刘长官回去,会仔细应对的。”
李君华满意了摆摆手,冲裴元器说:“元器,你年轻毛躁,处事不周,日后还是要向常青和刘云威学习,这二位常年在申京,是你的前辈。”
“臣记住了。”裴元器老实说道,心中说:“果然,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待常青与刘云威退下,李君威出来,笑嘻嘻的说:“元器,你和二哥的配合越来越自然了。”
李君华白了李君威一眼,不再说话,原本以为这件事暂时安抚了下去,却不曾想,第二日一大早还是出了事儿。
“出大事了,国宾馆大乱,学子拒绝应试!”
章二一九 劝说
李君华抵达国宾馆的时候,整个国宾馆区已经乱做一团,应考的学子或站或坐,聚拢在一起,根本不管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开始的考试。
“一开始只是国宾馆的学子在闹,后来两个酒店的学子都开始了,消息传到考场后,原本抵达考场的学子也开始返回。”常青第一时间到了李君华身边,简略的告知到。
李君华问:“闹什么,是闹国宾馆接连发生命案我们没有破案,还是这段期间禁锢其自由,让其不能随意出入?”
“不,太子,他们要求立刻抓捕杀人凶手苏日安,给大家一个交代。”常青低头说道。
李君华一听这话,拳头攥紧,说道:“本宫原本觉得苏日安嫌疑最大,不能跑脱,待笔试完成,再行收押,这样可全朝廷颜面,没想到,这群混账,党同伐异!”
“太子,距离考试不到一个时辰了,现在怎么办?”常青问。
“好哇,好哇,竟然敢给我李君华施压,我倒是要看看是些什么货色,今天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但收押苏日安不能答应。”李君华扔下一句话,就是下了马车。
两位副主考,副相马东来和中廷官何文瑞都是到了,正各自聚成一个圈子,苦口婆心的劝学子去参加考试,但学子们根本不买账,不时齐呼口号,态度丝毫不饶。
“皇太子殿下到!”随着礼官一声宣告,国宾馆里的人跪成一片,李君华从容穿过人群,拾级而上,而裴元器则跑进大堂,随手搬了一个椅子,放在大堂前台阶的最高处,李君华随意坐下,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随口说道:“免礼,起身。”
一众人等这才起身,李君华环视一周,马东来和何文瑞都是退到了他的身边,李君华轻咳一声,平淡问道:“本宫在考场主持御试大考,听人来报,说因为苏日安人品学识,名望才智都超出常人,有些人羡慕嫉妒,借着国宾馆两次命案,起了栽赃陷害,党同伐异的心思,原本以为也不过三五个这等邪佞,现在一看,原来大多如是呀。”
“太子殿下,我们不是奸邪之徒,我们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苏日安两次伤人,其罪可诛,这是大家的共识,并非党同伐异。”
李君华先声夺人,引来乌糟糟的一片回击议论之声,李君华拍了拍手掌,问:“你们说苏日安杀人,证据呢?”
见一干人等不再言语,李君华拔出裴元器所携带的手枪,冲着天开了一枪,又说道:“你们任何一个人,只要拿出证据来,无论人证还是物证,本宫答应你们,行皇室之特权,当场处决了苏日安。如果没有,就去考试吧。”
“我们拒绝考试,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间接的证据有很多。”
“苏日安与季、孙二人有积怨,更是竞争对手,杀人动机很充分。”
“太子如此说话,是包庇,是袒护!”
一阵乱糟糟的反驳之后,李君华不为所动,只是扔了手枪,喝了一口送来的茶水,马东来俯身说道:“太子,您这么逼迫,只会适得其反呀。”
“还是息事宁人的好,为了大局,太子不可再如此了。”何文瑞也说。
李君华微微摇头,看也不看这二人,待乱议稍稍平息,李君华道:“你们人太多了,说的也太乱了,你一句我一句,本宫又没有顺风耳,不知该听谁的话,不如这样,你们推举两三位代表出来,与本宫说话,本宫倒是要看看,他们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话音落下,李君华对裴元器说道:“元器,让人再搬一把椅子来,请苏日安出来,就坐在本宫身边,他是当事人,可不能这时候缺席。”
不多时,苏日安到了,按照命令,有些局促的坐在了李君华的身边,而这个时候,学子之中还是没有推举出代表来,你推我搡,相互推诿,都是不愿意,就连一开始暗中联络闹事的人也缩在了后面,其实原因很简单,没有人敢担当代表,是因为没有人敢得罪太子。
不说李君华当朝储君的身份,就说他是主考官,若得罪了他,此次御试大考就没机会了,若是李君华的态度软一些,‘公正一些’,说不定就有人争着抢着干了。
“本宫倒是不懂了,方才副相和何内相两位在的时候,你们不是争先恐后的为诸多学子请命,怎么本宫一来,就无人愿应了呢?看来本宫想的没错,你们聚在这里闹事,为的不是公理,是私心!”李君华站起身来,神态严正的说道:“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苏日安是本科热门,只要借机让他不得应试,你们中试,成为状元的机会就增多一些,为了那点机会,你们党同伐异攻讦同学!
其实你们不要以为联合起来,就能给考官给本宫施加压力,认为本宫为了大局,为了朝廷的颜面,会把苏日安给捉起来,然后法不责众的对待你们。你们错了,若没有今天的事,在考试期间,本宫会对苏日安采取一些措施,以安人心,可现在不会了,因为这是御试大考啊。
大考的目的是什么,是为朝廷选拔人才,可今年御试大考有什么人才?一群党同伐异的奸臣贼子怎么算是人才,朝廷要的是德才兼备的人,你们没有德,那这次大考就结束吧,一切后果本宫来承担,你们不愿意考了,本宫也不愿意招了,两全其美不是吗?”
“太子殿下,我们并非你说的那样,这次罢考,是有人从中撺掇暗地联络,这些人是党同伐异的奸臣贼子,可大部分同学只是受人蛊惑,而且因为发生了命案,大家心里不安罢了。”人群之中站出一个青年来,慷慨说道。
李君华打量了这人一眼,笑道:“终于有人愿意出来当这个代表了,这位学子,你怎么称呼?”
“学生黄云飞。”黄云飞道。
一旁苏日安说道:“殿下,这事和黄兄没有关系,大家罢考,他还从中劝说,绝非是他的主意。”
苏日安这般说,是避免李君华误会黄云飞,毕竟若是真的让苏日安退出考试,黄云飞就是最大的赢家,而黄云飞却说:“苏兄,比不要再解释了,此次罢考与我无关,但太子方才一番话和对我们的态度,却是与我有关了。太子殿下,在下愿作为代表。”
“总算出了个有骨气的,黄云飞,你很好,来人,再搬一把椅子来,让这位承载两千多学子希望的代表坐下。”李君华道。
待黄云飞落座,李君华问:“黄云飞,你说今日大家罢考,是对还是不对?”
黄云飞道:“为了逼迫苏日安退出考试而罢考,自然是大家不对,但国宾馆案件发生之后,朝廷对苏日安宽纵相待,也是不符合国朝法度,若此只是一般案件,单凭孙博文身上那些与苏日安家学类似的功夫手法,就该将其列为嫌疑,管控自由,配合调查,可治安厅什么都没有做。”
这倒是李君华所没有想到的,他对治安厅处理案件的手法并不多了解,于是看向刘云威,问:“黄云飞说的对吗?”
“对,这确实是治安厅的办案规矩..........。”刘云威为难说道。
李君华却是笑了,对黄云飞说:“黄云飞,你真的很好,给本宫上了一课,不对苏日安采取措施是本宫的命令,如此说来,确实是本宫错了。”
“殿下,学生意思并非是希望殿下关押苏日安,只是觉得,除却考试之外,应该对其进行必要的管制措施。”黄云飞没想到太子如此大方承认自己的错漏,心里也有些歉疚说道。
李君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样吧,除了外出参加考试,在排除苏日安嫌疑期间,由治安厅派人将其暂扣在国宾馆的房间之中。黄云飞,本宫这样做,符合法度吗?”
黄云飞道:“法律不外乎人情,学生以为殿下的主张很好。”
李君华笑了笑:“那这样这件事就解决了,说来说去,是本宫工作的疏漏,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而大部分又是被蒙蔽的,才惹来今天的事端,本宫不能为了查案而让苏日安失去考试的机会,也不会为了查找出那些勾结生事的人而耽搁了大家考试,既然如此,考试继续吧。
此事因本宫而起,实在心里歉疚,诸位虽然都是应试的学子,但年纪多比本宫还要大,看在本宫年轻识浅的份上,请诸位学子多多包涵。”
说着,李君华对一众学子作揖道歉,众人也是连称不敢,李君华也就离开了。
“苏兄,太子真是气度不凡,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怀如此手段,真是国朝之幸!”黄云飞感慨道。
苏日安点点头:“你我日后若为官,能在太子麾下,也是人生之幸事呀。”
两日时间,御试大考的笔试工作正式结束,学子们返回国宾馆,等待卷试成绩出来,然后按照成绩的优劣来安排面试,因为苏日安不得外出的缘故,黄云飞去看了他,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了裴元器,裴元器道:“黄兄,太子有请。”
黄云飞对李君华心生仰慕,恨不得一见,也就跟着去了,二人约在湖边凉亭下,李君华见黄云飞来,笑道:“云飞无需客气,请坐吧。”
“学生失礼了。”黄云飞谨慎入座。
“可惜苏日安受制,不然今日也当与他畅饮。”李君华笑道。
黄云飞也是倍感可惜,与李君华对饮起来,李君华道:“我听闻云飞在广州时就有当世包拯之名,透过这两件命案,倒也能看出几分风采来。”
“学生实不敢当,学生尚有一事相告,就是那日在竹林遇袭的事。”黄云飞说起那日的事情,又道:“那日确实有两个黑衣人袭击于我,但学生以为那二人说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李君华笑了:“云飞不用放心上,那二人一个是你刚才见过的裴元器,那个小个子就是舍弟,三皇子李君威,我那弟弟从小就是活泼好动,做事不讲分寸,那日...........。”
李君华倒也不隐瞒,把李君威自作主张的事说了出来,黄云飞恍然大悟,问:“那三皇子说的那些事?”
“他说那些是想要试你是否与大考舞弊案有关,这几日查访下来,季宗平与孙博文应该都是参与其中,遭人灭口的。”李君华道。
“这二人真的参与了吗?”
一旁作陪的林君弘道:“可以确定,季宗平颇有文名,但一些文章诗词是有人代笔的,尤其是从去年开始,想来是为大考而包装,孙博文也是如此,特别是他那提议文字字母化的观点,关键就在于旁人无论怎么反驳,他总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解决方案,那是因为他背后有一个专门的团队,不少是洋夷,你应该知道,洋夷传教士入中国上百年了,他们一直研究如何翻译中文,比如利玛窦曾经编写《西字奇迹》,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最早用音素给汉子注音,这都是想用拼音代表问题.........。”
“这些都是养望的手段,但手笔之大,绝非一家一族可以操作的,但也没有直接证据。”李君华审慎说道。
“原来背后有这么一个大秘密,也没想到殿下会有如此苦衷,今日殿下说给学生听,是........。”黄云飞问。
李君华道:“你很有能力,三皇子试探和罢考的事证明你与舞弊案无关,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协助调查。”
“敢问太子,学子之中是否还有您其他安排?”黄云飞问。
“你是想问苏日安吧。”李君华笑了。
黄云飞道:“确实如此,说实话,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您这般维护他,又让他参与案子,是有些不妥当的。”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信任苏日安。”李君华直言不讳说道。
黄云飞愣住,他已经知道李威就是李君威,也早知道李君威与苏日安是故交,更是清楚皇帝宠爱幼子,因此不由得想的多了些,李君华呵呵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与老三有关,但却不是他能主导的,你看看这个,这是当日苏日安辩倒孙博文后,皇上专门派人来索的文章,让苏日安参知国事,虽然出面的是中廷官,但实际这文章直呈御前,只有寥寥几个人看过。”
黄云飞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瞪大,说道:“想不到苏兄竟有如此气度胸怀,是我错怪他了。”
章二二零 终案与体面
原来,苏日安当日上呈御前的文章所写的是对皇权的质疑,是对那日甫至国宾馆时,张泽明带人与其斗殴时,安全局与治安厅对此事的态度的批驳,在苏日安的文章中,将治安厅面对权贵子弟的毫无尊严以及安全局凭借皇室特权对帝国法律的践踏视为帝国法律的耻辱。
不管苏日安的这文章写的好与坏、对与错,都展示了他的‘胆大妄为’,这种批驳皇室的行为毫无疑问是需要巨大勇气的,而对于一个参加御试大考的人则更为难得,显然,这不是一个要考状元的人应该做的事,不仅得罪权贵,而且直接得罪的就是帝国皇帝。
参加御试大考的人可以通过文章参知政务,但为了名利地位不会有人做这种振聋发聩的事,相反歌功颂德的文章反而不少,即便是孙博文这等背景深厚的应试者,最大的胆量也是发出‘真知灼见’而已。
苏日安肯定不是傻瓜,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文章有碍于他的仕途,但他还是上呈了,这说明他对功名并没有什么执着,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的人,自然不会为了名位而去杀人。
黄云飞回了国宾馆,获得了一个新的差事,那就是协助调查国宾馆谋杀案,而学子之中不断有传言,说是只要黄云飞破了这等案子,就可以被点为状元。但黄云飞对此只是嗤笑一声,不作评价,而很快,黄云飞就有了发现。
国宾馆会议室,负责考务和国宾馆区安全的各方官员都是到了,黄云飞从容取出一个信封,说道:“太子殿下,诸位大人,孙博文的书匣里有一个夹层,这封信是学生从里面发现的。”
信被拆看,和信封一起传阅了众人,刘云威则是低着头,一脸难堪,因为是他一直负责调查,却遗漏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而当证物传递到他手中的时候,发现信封上写了一串数字,并没有地址和收信人,而信的内容却是孙博文问某个人安好,从语气和用句来看,收信的人应该个女人,而从字里行间之中,这个女人还为孙博文保守着一个秘密。
“学生问过了平日和孙博文交好的学子,并没有知道收信的这个女人是谁,也从未听孙博文提起过,而孙博文入住国宾馆后,其书信来往是由家中侍奉的书童来负责的,但这个书童失踪了,由此可以推断,孙博文让那个女人保守的秘密应该非常重要,所以要十日一封书信,来确定双方的安全,而信封上这串数字应该是女人居住的新地址,唯有那个书童才知道这串数字代表什么字。
查到这里,一切线索也就断了,学生再无其他办法。”黄云飞颇为遗憾的说道。
马东来见太子不说话,问:“黄云飞,这个秘密是什么?”
“回副相的话,学生不知,但从这封信的内容来看,应该和御试大考有关,具体就不得而知了。”黄云飞道。
何文瑞见黄云飞说话似有些犹豫,笑道:“黄云飞,这次太子委你重任,你就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云飞想了想,说:“这一串编号,四个一组,很像是安全局常用的四角号码加密办法,学生以为只要找到了那个书童的家,用他家中所有的书都试一遍,或许能查到代表的地址,但也只是可能。”
李君华听到这里,对裴元器说道:“元器,你协助黄云飞查封那个书童的住处,不得有误。”
查封进行的很顺利,书童为孙博文服务,就近住在了国宾馆附近的宾馆之中,一租就是三个月,所以房子并未被人打扫,书童的衣服等日常用品都还在,显示其走的匆忙,或许在外面就出事了,而在房间里抄出了一整箱子的书籍,却都是孙博文往日备考所用的,眼见有很多,黄云飞索性把房间里所有带字的东西都搬回了国宾馆,挨个进行尝试。
“已经是半夜了,云飞你还在忙呀。”刘云威走进了黄云飞的房间,笑呵呵的端给他一杯茶。
黄云飞笑了笑:“太子的差遣,一介布衣哪敢不尽心。”
“那有什么进展没有?”刘云威随意问道。
黄云飞道:“所有的书册都试过了,都无法对应,但是我发现书童房中有很多报纸,您看,报纸很杂,商报、文报、诗词汇、故事编甚至花边新闻也有,这是很奇怪的,因为报纸的类型是与人的爱好有关的,一个书童的爱好不可能这么广泛,而且您看,我按照时间归类每一天的报纸,同一天的报纸少则五六种,多的有九种,这就更不对了,这意味着书童每天要花费一个时辰以上看报纸,这根本不可能,而有的报纸甚至没有看过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那个解码册子是报纸?”刘云威问。
黄云飞眼睛瞪大:“您说的很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孙博文也有拥有同一份报纸,而这封信应该是写在孙博文死亡当天或者前一两天,只要对照这些报纸,就能得出答案,刘长官,多谢您给我灵感..........。”
说着,黄云飞就跑去了孙博文的房间,找到了出事当天及之前的报纸,按照号码挨个尝试,终于在出事前一天的《申京商报》上找到了符合的文字,挨个对照写出之后则是——春阳路十七号。
“黄云飞,你真是天才呀,快,你去换一件衣服,我立刻准备一下,咱们去东宫面见太子,恭喜你了云飞,你的前程来了。”刘云威笑着说道。
黄云飞大喜,连忙回了自己房间,刘云威取笔写了一份地址,忙不迭的跑到了一楼某个房间,敲开门,正是常青,刘云威递给常青那张纸,说道:“这是黄云飞查出的结果,怎么办?”
“看来是孙博文某个相好,必须灭口,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常青看了一遍,直接吃了那纸条。
“只有黄云飞,这厮立功心切。”
“好,你杀黄云飞,我去解决那个女人,务必不露痕迹!”常青冷冷说道。
刘云威点点头,二人分开行动,他赶到黄云飞的房间,待他收拾好,二人一起下了楼,径直前往了治安所的车马处,二人并肩而行,待到暗黑无人处,刘云威骤然发难拔出匕首刺向了黄云飞的后腰,速度很快,饶是黄云飞功夫了得,捏住了刘云威的手,匕首仍然刺入,刘云威感到手腕上的疼痛,撒手而退,拔出了一把上了弦的手弩,对准了黄云飞,冷声说道:“想不到你的功夫如此了得,反应这么快,但也仅限于此了,你今天终究还是死在这里。”
黄云飞捂着后腰,痛苦问道:“是你?杀人的凶手是你?”
“不全是。”刘云威颇为有些得意。
黄云飞踉跄半跪在地上:“为什么杀孙博文和季宗平,他们究竟掌握了什么秘密。”
“怎么,不想做个糊涂鬼?”刘云威冷笑道。
黄云飞点点头,但刘云威却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弩箭对准了黄云飞的脑袋,黄云飞抬手制止,说道:“在参与这个案子的时候,太子给了一个忠告,有关你的,你不想知道吗?”
“太子,有关我?”刘云威有些糊涂了。
“太子说是皇上的原话。”黄云飞又说。
刘云威更是糊涂了,自己这个小人物什么时候能和皇帝扯上关系,黄云飞笑了笑,说道:“太子告诉我,说皇上说过,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不补刀,我想,前半句应该比较适合你。”
“什么意思?”刘云威更是糊涂了。
黄云飞笑了笑,拔出腰的匕首,随意扔在了地上,揉了揉腰部,竟然直接站起,没有一点受伤的意思,然后对刘云威身后努努嘴,刘云威回头一看,七八个安全局人抱刀站在那里,一副看戏的模样,为首的正是裴元器。
“束手就擒吧,刘云威。”裴元器道。
刘云威再回身,路的另一边也是涌出七八来,他知道自己中计了,心中思绪翻腾,想起被活捉的代价,提起弩箭对准了自己的脖颈,裴元器淡淡说道:“刘云威,你犯在我们手里,没法一死了之,你配合,此事不祸及家人,你不配合,或者你死了,你的家人也会陪葬,这就是我们安全局的风格,我知道你的主子很有权势,但我们代表着帝国。”
“我..........你们真的肯放过我的家人。”刘云威问。
裴元器点点头:“已经有人去请了,你可以在这里等半个时辰,或许等你老婆和两个女儿站在这里的时候,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可以配合你们,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刘云威咬牙问道。
裴元器道:“不能,你犯的事太大,死定了。”
刘云威扔掉武器,眼睛落泪,抱头跪地,苦喊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错的!”
裴元器走过来,一脚踢开他的武器,用刀挑起刘云威的下巴,问:“你的家人知道你的事吗?”
“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小公爷,求你不要为难他们。”刘云威连连摇头。
“那就好,这样他们能在海外好好过活,你好好配合,我给你弄个殉职,皆大欢喜。”裴元器道。
“谢小公爷,对了,常青去了春阳路,他........。”刘云威道。
裴元器道:“放心吧,有人在那里等着他呢,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戏,云飞兄,你戏演的不错。”
黄云飞笑了笑,问:“我有一点不明白,那句话真的是皇上说的吗?”
裴元器心道黄云飞真是洒脱,于是说道:“是,是皇上爷说给三皇子听的。”
御书房。
皇帝从睡梦中醒来,捏着发白的鬓角半卧在床上,听着太子汇报。
“大考舞弊案可以结案了,常青负隅顽抗,死在了春阳路的院子里,刘云威全招了,主使是副相马东来,从上一次的御试大考,他就安排了舞弊,只不过这一次做的更过了,想要在朝中培养更为隐秘的力量,而参与舞弊的学子都是权贵,其身后的各家在地方和朝中各有势力........。
.........此次舞弊一共有十二个人参与,都是常青、刘云威与他们单线联络,相互之间不知对方底细,但都知道有其他人参与,而孙博文、季宗平二人目标是状元之位,相互猜到了对方底细,明争暗斗,换了考题后,二人索要新题答案,季宗平直接威胁刘云威要向儿臣告发,直接被刘云威灭口,做成上吊模样,那日孙博文非要近前,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自杀,黄云飞指出季宗平非自杀后,孙博文很害怕,以为副相在灭口,想要联络家人,被常青暗害,常青原本是副相的卫队成员,随其一起开拓澳洲,功夫了得,而孙博文为保命说有后招,常青为让其就范,进行了逼供,但孙博文体弱,期间死去,常青只能杀了他,使用了苏日安式的手法.........。
事情大体就是这样,有些证据链不完整,非得要审问副相才能完全,副相位高,儿臣要请父皇的旨,而他也在处理手尾,或许会杀人,儿臣请父皇下旨,捉拿马东来归案。”太子简略汇报道。
李明勋晃了晃脑袋,说道:“太子,你把事儿说清了,去吧,这事交给君弘,你别管了,把御试大考弄好就行了。”
“父皇,副相那里.........。”
“别管了,去吧。”李明勋摆摆手,披着衣服起身,及拉着鞋子进了卧房,李君华想要再问,见父亲老迈,背已弯曲,落寞非常,终究还是忍住了。
走出御书房,问:“乌以风,皇上怎么了。”
“太子还不知道,傍晚的时候,泰国公府来人报,国公去了,皇上的老友又没了一个。”乌以风低声说道。
李君华诧异:“西蒙斯去世了?”
“是的,寿高而终,但对皇上来说,这.........。”乌以风摇摇头,不愿意再说了,见太子不走,他说:“副相终究是皇上的学生,又是一起打天下的故人,就算是死,也该有个体面,这个体面,太子爷您给不了,别管了。”
章二二一 闭门养病
佘山,皇家公园。
这里是申京地势最高的地方,九层白玉石阶上战力,就可以把大半个申京市区收入眼底,这座潮气蓬勃的城市在山脚下铺展,大道通衢,高楼林立,一直延伸到海天交界之处。
煌煌盛世,千古繁华。
作为皇室的园林,里面宫室亭台起伏,花草树木疏密,晨雾吹拂,游动如龙。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石阶上的白玉平台上,这里只摆着一张普通的躺椅,坐着一个普通的老人,阳光让其银发粼粼,然而却又灰白在其中杂处,这是衰老,也是衰败。
马东来轻身上了石阶,跪在了老人面前,问了皇帝安,确实,这位老态尽显的就是李明勋。
皇帝无语,副相哽咽,佘山之上悄无声息,过了许久,皇帝睁开眼睛,似从沉睡中醒来,目光与副相对视,先是习惯的一笑,但想起副相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神色一冷。
“东来,大考舞弊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皇帝轻声问道。
“没了,所有罪责,微臣全认,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副相道。
皇帝惋惜说道:“你十几岁跟了我,开拓海外有功,位列副相,辅政多年,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为了保住权势,你结党营私,为了更进一步,你害人性命!”
马东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叹息说:“恋栈不去,贪心不足。”
“也应该和阿海有关吧,你这一生终究还是想超过他一次。”沉默了一会,李明勋说道。
马东来流泪点头,这确实是他心中难以放下的关键,而皇帝又说:“你是大才,一次大考舞弊本不能让你退位,可朕不得不让你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
“因为你不想退!”皇帝的话清冷如冰:“为了留任,为了成为正相,你无所不用其极,这一次,朕若默认了,等下一届呢,下两届呢,那个时候,皇帝就不是朕了,朕是否活着也未可知。副相之权你尚不愿舍,那首揆之位你更舍不得,这一次几个学子是你拦路石,下一次就是朕的儿子了。”
“帝国之大,权力可传之于后嗣的,唯有皇室。”
“换届之后,朕会禅位于太子。你忙了几十年,朕也忙了几十年,都老了,是该离开权力漩涡了,留恋下去,祸事更多,东来,听说你喜欢钓鱼,朕也喜欢,改日你病好了,朕寻你来钓鱼可好?”
“谢皇上天恩,微臣回去之后就闭门养病。”马东来已然泣不成声。
而佘山北面则是天伦之乐的场景,自从慈安仙师回了京,就没有再返回台北,却也不愿意住进宫中,哪怕宫中有一座一模一样的道观,最终选择佘山之背的一座清幽小观修行避世,虽是修行,但慈安却再难和亲情割舍,特别是子孙饶膝的情况下。
小观环境清幽,慈安又不欲表明身份,因为皇家园林在左近,道路也休整的好,因此申京之中多有人往来,而李君威在解决了御试大考案之后,也时常往来于此,这一日却是送英王之女安儿来小住几日。
沿着小溪的山道直通小观,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路上没有多少人,李君威抱着侄女一路向上,到了半山休息时,安儿忽然指着一方喊:“叔叔,叔叔,那里有个漂亮姐姐。”
顺着安儿的手指看去,小溪另一侧谷地碧草如毯,山花星星点点点缀其中,小溪在石间汇聚成水潭,碧水清澈,几尾小鱼游动其中,而草地上有一少女,气质柔美空灵,宛若仙女,此刻正提着裙摆,踩在白玉般的石头上,纤纤玉指轻点着水潭,而水中鱼儿则汇聚在她的手指,围绕嬉戏。
这美若天仙的女子和令人窒息的画卷一瞬间击中了李君威的心,刹那恍惚之后,看到那少女看向自己,似乎有些畏惧,李君威看了一眼自己的蟒袍,略微有些尴尬,脸一红,轻轻点头,抱着安儿继续上山。
到了道观,慈安仙师正在准备饭菜,李君威吃用了一些,看着房中挂着的几幅画,略微有些入神,慈安仙师看到,笑道:“君威喜欢这幅图?”
画上是一对儿金丝雀,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很是灵动,但几根细细的线条却提醒,它们是在笼中,无片刻自由。
“哦,我哪里懂这些风雅,我想我娘应该喜欢。”
慈安仙师笑了笑,挑下那画,收好放在了李君威手中:“送给你,算谢你送安儿来。”
“好,谢姨娘了,嫂嫂说,她过几日会带侄儿也来,到时候一并接回去,可能会在这里住几日,您帮着准备几间房子。”李君威收好字画,把该交代了交代了,跟安儿道了一声别,也就下山了,一路疾行到那水潭边,却发现那女孩儿已经不见了,不由得有些失望。摇摇头,继续下山,但是没想到的是,竟然又下去雨来,弄的他很是狼狈,跑了一段路,雨没有停的模样,李君威只好躲在一株大树下。
眼瞧着字画被打湿,李君威藏在袍子下,却听到一声柔和悦耳的声音:“你家大人没有跟你说过,下雨不能躲在树下吗?”
李君威吓了一跳,转身、后退、拔刀一气呵成,却看到了那个少女,而少女看到拔出的刀,吓的惊呼一声,差点坐在地上,李君威连忙还刀归鞘,歉意说道:“对不起,姑娘,我以为........。”
“下雨天是不能躲在树下的,你没有学过吗,你家大人也没有教过你?”女孩倒是没有往心里去,宛如风铃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君威笑了笑:“爹爹说,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但那是有伞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伞,就可以躲在树下。”
“为什么?”
“因为被雷劈死是很小的可能,但若不躲树下,全身被淋湿却是必然的。”李君威道。
“你爹爹说话真有趣.........。”少女笑着说道,但很快笑容消失,脸上有些悲戚。
李君威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而少女则把自己的油纸伞让给他一半,二人并肩下山,油纸伞不大,细雨淋湿了少女的肩膀,李君威解下藏在袍下的字画,说道:“姑娘,这样打伞,我们都会淋湿的,你帮我保护好这幅画,我就感激不尽了。”
说着,解下悬挂佩刀的铜扣,挂在那绣着银鱼的口袋上,另一端则是挂在了伞下,而少女则是眼睛在口袋上的鱼儿上看了看,笑问:“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我不懂这些,我只是觉得我娘喜欢。”李君威老实说道。
少女又问:“你觉得这画画的好吗?”
李君威想了想:“画的好,但我说不出哪里好。”
“你平常说话也很有趣吗?”少女感叹道,见李君威点头,少女说:“我还以为安全局的人都是绷着脸或者用鼻孔看人的呢。”
“你见过很多安全局的人吗?说实话,寻常人见到我们都会躲,不会撑伞给我们的。”李君威问。
少女说道:“爹爹还活着的时候,见过一些,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年纪很小,看人的时候还会脸红。”
李君威更是尴尬了,二人并肩到了一亭中,各自整理被打湿的衣服,安静不语,而少女则是展开了那幅画,看了一眼,又重新收好。
安静了好久,少女忽然出声:“我能向你打听一件事吗?”
李君威道:“姑娘也说了,我年纪小,只是一个小人物,未必知道你打听的事。”
“爹爹说过,能穿蟒袍的人都是出身不俗的,你小小年纪就穿着,肯定是连皇帝都见过的。”少女轻声说道。
“那你说吧。”
“你知道大考舞弊案吗,听说首犯常青择日就要问斩了,而为了抓捕他,安全局和治安厅都牺牲了好些人,其中有个叫刘云威的,你知道吗?”少女小心翼翼的问。
李君威见她神色紧张略有伤感,反问道:“他就是你爹爹吗?”
“嗯,爹爹生前常带我来这道观来..........朝廷给我们文书上说我爹爹是为了捉拿常青而殉职的,但有人说我爹爹是常青同党,出卖了他们才被人如此说的。”少女道。
李君威问:“那你觉得你爹爹是案犯还是英雄?”
“我爹爹人很好,平日里大家都夸赞他,但是他与常青认识好久了..........。”
李君威点点头,说道:“你爹爹是殉职的。”
“真的吗?”少女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李君威道:“当然是真的,因为是我亲眼见到的,当时我就在诚王身边。”
“原来是这样,但你为什么说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李君威轻咳一声,很坦然的说:“因为我害羞,我还从没和一个女孩子单独相处这么久,我娘说,不要轻易和女孩子对视,虽然有可能相互倾慕,但更大可能会惹人烦厌,嗯,就是这样........。”
“你们全家人说话都这么有趣吗?”或许是真的有趣,或许是释怀,少女很开心的问道。
李君威仔细想了想,似乎一家人受父亲的影响很大,然后冲着少女用力点点头。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认识画这画的人,你妈妈若是喜欢,还想要她画什么,可以告诉观里的那位仙师,她画了,也会再留在那里,她肯定愿意帮你画的。”少女见雨停了,留下一句话,开心的去了。
李君威不是傻瓜,听这话就知道这画的作者就是眼前这位少女,但也没有点破,径直下山,在山下大路亭子里,林君弘正与侍卫聊着,见李君威赶来,眉飞色舞起来:“老三,刚才那姑娘是谁啊?”
“什么姑娘?”
“别装蒜了,若不是咱们是兄弟,我早就带哥几个进去亭子里避雨了,为了给你创造机会,生生淋了一身雨,怎么样够义气吧。”林君弘问。
李君威见瞒不过:“刘云威的女儿,恰巧遇到的。”
林君弘点点头,说:“那你要抓紧了,刘云威的案子是元器办的,听元器说要安排他一家去南洋,估计也就今天明天的事,你若不抓紧,就娶不到这姑娘了。”
“什么娶不娶,我们是偶遇,而且是第一次见,再者说,这是刘云威的女儿!”李君威提醒道。
林君弘贴到李君威耳边,说道:“刘云威的女儿怎么了,皇上爷那么宠你,谁的闺女都没事儿,远的不说,咱们太子爷找个反贼都照样逍遥,刘云威顶了天就算个朋党,还是朋党里的小虾米,算个什么?”
“就算是小虾米,也是副相的小虾米。”李君威低声道。
林君弘道:“副相的事了了,今个儿独自去了佘山见了皇上爷,回来就病了,闭门养病不出,何文瑞那边都开始弹冠相庆了,现在局势明确了,接任阿海表哥的人就是何文瑞,正主都完了,小虾米家的小虾米哪里还有人在乎?”
李君威听了这话,心里畅快了许多,却也有些疑惑:“副相就这么完了,只是闭门养病就行?”
“这你问我?还不如回去问问皇上爷,虽说副相和咱们不亲近,但到底是皇上爷的学生,在皇上爷心里还有排位挺靠前的,又是打天下的功臣,还能怎么办,如此也挺好,大家心照不宣的过去,明早起来,生活还不得继续吗?”
“对了,这几日我光忙着宫里的事了,大考怎么样了,结果出来没,苏大哥成状元了吗?”李君威忽然问道。
“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苏日安表现的还不错,太子也很赏识,其余考官评价也挺高,但如何排位是皇上定的,就凭你苏大哥那文章,当不上状元的,不过也不会太差,但最后是个什么结局还得看苏日安自己的造化,旁的不说,最后一关是皇上殿试,他若还是那个清高模样,估计就没他的份了。”林君弘笑着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翻身上了马:“那我先行一步去国宾馆,君弘哥,帮我查一查刘云威家的情况。”
“得,又得帮老三泡妞..........。”
章二二二 对论权力
帝国十年,春季。
和风吹过一片刚刚盛开的桃林,暖人的香气浸染着四周的人们,春风香暖之中,游人迷醉,而宽缓的河流从中流过,两岸尽是踏青的学子。
御试大考结束,业已出榜,在国宾馆谋杀案中立下大功的黄云飞毫无疑问拔得头筹,成为了状元,而榜眼则属于了算呆子徐尔巽,除却苏日安外,再无一人能担得起探花之位,可这个位置终究无法属于他,而在其他学子之中,无人出挑服众,因此也就循着历朝的规矩,从优秀之人选了个最帅的补上,而一向被看好的苏日安则是被皇帝钦点为二甲头名,但终究还是低了些。
一条游船从水面划过,正是帝国太子、主考官在宴请学子,而能入席的并不以名次排序,仅仅是让苏日安与黄云飞作陪。
“太子!”黄云飞凑趣问道:“听闻今年的三甲末名是一位女子,正是那日与苏兄、三皇子一道出现过的韩止姑娘,可大考结束后就没有见过,不知她会如何安排?”
欣赏风景的李君华听了这话,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让韩芷薇伪作学子参与大考舞弊案是三皇子的主意,但却是他亲自定的,但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弄假成真,在韩芷薇参加考试的时候,派人去了澳洲,把身份背景都补全了,而大考结束,韩芷薇被点了最后一名,由此还上了报纸,成为一时新闻,却也正式算洗白了。
苏日安说:“虽说国朝没有法律禁止女子参加公职和大考,可这也算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我想,应该不会与寻常中试学子一样安排工作吧。”
“韩姑娘应该由母后安置,或在内廷,亦或在中廷,女子做官,第一步还是该稳健些好。”李君华微笑说道。
在帝国九年迁都之前,皇帝在北京完善了皇室体制,将隶属皇帝的机构分为了内廷和中廷,内廷有宫务、侍从、宿卫、度支、宗室等单位,专门为皇室家族服务,而中廷则是皇室连接朝堂的机构,主要由侍从室改制而来,所有人员升迁调动都由皇帝决断,也都是拣选亲近之人,把韩芷薇安置在其中,也就方便许多。
为避免二人捉着这件事不放,李君华反问道:“诸位,对大考排名有什么看法?”
“陛下钦定,学生不敢浪对。”黄云飞显然有看法,抱拳说道。
李君华笑了:“是觉得苏日安即便不能做状元,也该在一甲之中,对吗?”
“太子明鉴。”黄云飞苦笑道,他自认学识能力不如苏日安,但抓住机会协助太子破案,自己这个状元位置是不容置疑的,但也为苏日安没有位列一甲而鸣不平。
“你二人想知道为什么吗?”李君华笑问。
苏日安微微点头,李君华拿出一个纸袋,说道:“这是苏日安你那日直呈御前的文章,皇上有御批,你看了就知道了。”
二人连忙接过来,都想知道皇帝说了什么,打开之后,红笔批复了八个大字:说的很对,屁用不当。
“这确实是皇上御批?”黄云飞不敢相信这粗鄙之言来自皇帝。
李君华道:“确实如此,父皇是马上打天下的皇帝,说话做事从来豪爽直接,你二人日后遇见,也就知道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皇上这是说学生纸上谈兵了。”收好文章,苏日安脸色阴郁,遗憾说道。
李君华笑着摇头:“纸上谈兵谈的未必是对的,皇上可是说你说的很对,只是没什么用罢了。”
“如何能说没用?”苏日安倒是执拗起来。
李君华说道:“你通篇文章说的都很好,也很对,但只是指出了问题,却没有提出解决方案,这就是皇上为什么御批‘写的很对,屁用不当’的缘故,就好比前明,江南士子论及国事,每个人都知道大明问题出在哪里,什么卫所废弛、武将跋扈、土地兼并、贪腐横行,这些词应该是士子们用烂了的,可如何改,怎么改,没有人说,苏日安,黄云飞,你二人马上要入朝为官了,记着,咱们帝国要的是实干之臣,不是夸夸其谈的人。”
黄云飞连忙辩解:“太子殿下,苏兄并非只是夸夸其谈之辈,他胸有丘壑.........。”
李君华畅饮一杯,洒脱说道:“你不用为苏日安辩解,我知道他有能力,皇上也知道,而且就这文章而言,并非苏日安没有解决之道,而是没有写,对吗?”
苏日安面无表情:“太子殿下就这么确定,或许学生真的不通实务罢了。”
“人只要遇到问题,就会想着解决问题,你未必有高见,也未必有真知灼见,可你怎么会连个人见解都没有呢,这不合常理,你没有写,是因为你这片文章的立意太高,是治国之道,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你一个未曾一步踏入庙堂的人懂得什么治国之道,若是固执己见的写就出来,那才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李君华给二人满上酒水。
“是学生错怪了,学生自罚三杯!”苏日安连斟三杯,自斟自饮。
李君华道了一声痛快,问:“黄云飞,你以为你做状元就只是酬你破案之功吗?”
黄云飞一呆,实在想不出其他,而李君华说:“其实你有一特质远胜苏日安,这也是皇上所欣赏的地方。”
“愿闻其详。”黄云飞和苏日安都是来了兴致。
李君华道:“若我直接说了,你二人未必信,那就做个试验吧,请问你二人,穷则独山达则兼济天下,这话如何?”
“圣人之道。”
“君子所为!”
黄云飞与苏日安分别回答,李君华拍拍手掌:“很好,说的很好,但这太过宽泛了,我再问你二人,待你二人步入朝堂为官,却发现帝国官员腐朽贪婪,朝廷体制僵硬,蠹虫横生,完全是你二人无法接受的,你们会如何选?”
“且慢回答,可以想一想,然后写下来,来人,笔墨伺候。”李君华道。
不多时,黄云飞和苏日安各自写完,李君华摆开二人所写文字,苏日安写了八个字——独善其身归隐田园。而黄云飞则是写尽人事听天命六个字。
李君华早已了然于胸,说:“云飞,这就是你更被皇上欣赏的地方呀。”
“学生不解。”二人相互一看,纷纷摇头。
李君华道:“你们都是上过高等学堂的,有没有选修过经济学,知道劣币驱逐良币的理论?”
二人都是摇头,显然经济之学并非二人爱好,李君华点点头,摸出两枚银币,用刀在一枚上划了几道,摆在二人面前:“如果你们都拥有这么两枚银币,去买一两银子的东西,你们会选择花销哪一枚?”
二人不约而同的指向了那枚被刀划过的,李君华道:“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货币有好有坏,为了自己的利益,存储好的,花掉坏的是人之常理,因此好钱新钱都藏起来,市场上总是一些坏钱残币。
人何尝不是呢,官员有好官有坏官,越坏的人越不知羞耻,越不择手段,而道德越高尚的人越不坚忍求全,所以好官总是斗不过坏官,如果帝国腐朽,像你苏日安这样的人又选择独善其身归隐田园的话,那岂不是要把权力全部让渡给坏人呢?
再回到你当初的那篇文章,你位卑权小,不提建议这无可厚非,没有人会怪罪你,但若是你真的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拥有权力,当官,必须要有权力,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反过来,你想做的事越大,你就得拥有与之匹配的权力,好官拥有的权力越大,做的好事也就越大,反之亦然,你想解决你提出的那个问题,至少也得到入阁的地步,否则提就是白提。”
苏日安听了这话,浑身颤抖,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礼:“殿下,学生受教了。”
而李君华却是给苏日安斟酒,说:“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只是想剖白一个道理,毕竟你二人出身不高,对帝国政治了解不深,而你二人都是人才,日后要在内阁工作,接触到的,肯定是最接近黑暗腐朽的一面,我不想你们因为不适应而望而却步。而我很欣赏你们的风骨,也想和你们一起做一番事业。”
“谨遵太子教诲。”
李君华呵呵一笑:“我年纪较之你们尚轻,教诲二字不敢当,只是自幼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耳濡目染,知道的多些,你看我弟弟君威,他就天性烂漫,什么都不用管。”
“三皇子也是极为出众的,我们都很喜欢,不........不是,我们很尊重他。”
李君华道:“不用这般客气,这又不是朝堂,不用太讲分寸,苏日安黄云飞,咱们喝一杯,这一杯喝完,今日就平等辩论一番。”
三人对饮,苏日安问:“殿下要与我二人辩什么呢?”
李君华点了点桌子上的纸袋:“当然还是这篇文章,苏日安你在文章里批驳我的父亲,我可是很不服气呀。”
“请殿下赐教。”苏日安见李君华也不是真生气,迎合问。
“你这文章里就说了两件事,帝国的公权力正在腐朽,而皇室特权被滥用,对吗?”李君华见苏日安点头,继续说道:“其实解决这两个问题只需要一个办法,就是父皇常说的那句话,把权力放在笼子里。”
“权力放在笼子里.........。”苏日安与黄云飞相互一看,纷纷点头,深觉有理。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我与你二人一样,都是点头不止,觉得有理,但君威却说,权力要拿来用,所以这个笼子就得有门,而为了保证他不被滥用,就得有锁,而如果有锁,拿钥匙的这个人就是权力最大的人。”李君华道。
“这.......三皇子真是天资过人呀。”黄云飞由衷赞许道。
“老三就不要提了,我就想问二位,这把钥匙掌握在谁手里合适呢?若说最正确的答案,应该说人民,百姓!可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一句话,根本不具备实际操作的可能,千人千面,无法形成统一意见,所以,这把钥匙注定要落在少数人手里,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掌握了这把钥匙的人,肯定想谋求私利,对吗?除非那个人是个圣人,是个君子,但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人,前朝那个士大夫不是被圣人之言教育长大的,可有几个君子?别说士大夫,就是圣人本人,那位孔老夫子,一口的忠孝仁义,不也是放着周天子不放,去诸侯那里求官么?”李君华道。
苏日安点点头:“如太子所言,天下无君子,那该如何办?”
“人人有私心,但人人未必有私利。而最符合有私心不求私利的,也就是只有皇室了,皇室是天下首富,也是天下共主,功名利禄皇室一个都不缺,以皇室来监督朝堂,监督百官,极为合适,至少在目前的状态下是可以的。”李君华道。
“太子这是为安全局行事嚣张做解释吗?”苏日安问。
李君华道:“算是如此吧,安全局是一个拥有绝对权力的组织,这个组织掌握在拥有最高权力的皇帝手中,安全局就是锁住帝国权力的大锁,皇帝拿着钥匙,这个组织注定和前朝锦衣卫一样被人谩骂,因为它本身就是与掌握话语权的人作对,挨骂是必然的,这毋庸讳言,既然挨骂是必然的,那么行事嚣张还是谨慎也就没有区别了。
苏日安,我还是那句话,安全局的问题是摆在台面上的,每个人都能说出他的不是来,关键是有没有人能拿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苏日安,皇上纵然因你的文章不喜,但依旧点了你为二甲头名,就是想让你为官,因为皇上相信,有你这样正直的官员,可以遏制安全局的嚣张,也期待你这样的人,能为帝国想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学生明白了。”
章二二三 谨慎
“长恒兄!”另一艘游船上,一个三十岁的中试学子端起了酒杯,对着名为何长恒年纪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欠了欠身子,满脸的谄谀神色,简直就像一个晚辈对长辈:“御试大考是这个局面,令尊出任首辅就再无阻碍了吧?”
“不敢这么说,全赖皇上信赖罢了.........。”何长恒懒洋洋的点点头,并未看那人,而那人却不以为意,环视众人说道:“令尊出任首辅,那么长恒兄此次受的委屈就算不得委屈了,虽说晚三年,但我等将来还是要仰仗长恒兄的呀。”
“是啊,是啊,咱们不是同学就是同乡,志同道合呀。”
原来这何长恒就是何文瑞的长子,此番副相养病,竞逐首相之位便再无阻碍,而与在御试大考中锋芒毕露以至于马失前蹄的副相马东来相比,何文瑞就表现的极为低调,身为副主考的他,为了避嫌,连适龄且有资格参加御试大考的亲生爱子都按下了,成就了一番美名。
“诸位早三年出仕,待三年后我来后继,便是你们的晚辈了........。”何长恒笑呵呵的说道,众人纷纷谦虚,饮了几杯,何长恒对那位一开始搭话的士子说道:“罗兄,我记得上次去你家中做客,在令尊书房中见一通体血红的舰船模型,是我记错了,还是.........。”
“没错,那是家父最喜爱的物件,是从琼州寻来的,那不是木质,主体是一株大珊瑚,由高手匠人雕琢成形,帆为白玉,黑玉雕绳,很是精致。”罗姓男子说起来很是自傲,说着,偶然瞥见何长恒面带羡慕,他连忙说:“上次愚兄生辰时,父亲赏赐于我了,怎么,长恒兄喜欢,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这样吧,我回去派人送去府上........。”
“如此贵重之物,怎敢索要,我愿意重金求购。”何长恒说,继而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与父亲其实都不太喜欢这种刀兵之物,但叔父大人一向钟情,若说起家父递补入阁这件事,最受伤的莫不是叔父了,因此我才想寻几件稀罕物件,讨他老人家欢心。”
“原来是给何长官的,那好说,愚兄回去就让人整备出来。”罗姓学子更是兴奋起来。
众人也明白其中意思,何文瑞马上要成为首相了,那其兄弟何文希自然也不该再执掌安全局,最近这些年,更与皇帝亲近的诚王已经在安全局如日中天,借着这个机会,何文希已经递交辞呈了。
一群人正欢快聊着,忽听不远处传来声音。
“长恒,你也来了,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何长恒抬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船和太子船交错而过,太子李君华正向自己打招呼,一群人都见过太子,连忙起身行礼,李君华端起酒杯遥祝:“免礼,这一杯,大家同饮。”
一群人喝过后,连忙道谢,何长恒则是说道:“殿下,卑职实在不敢叨扰殿下。”
“你既有好友陪伴,本宫也不想多扰,过几日再说,诸位,请尽兴。”李君华微笑说道,两船交错,远离而去。
何长恒身边众人,脑袋活泛的从何长恒方才答对中听出了些端倪,因为何长恒自称卑职,以下对上,这意味着何长恒已经为官了,大家一喜,问:“长恒兄,您........。”
“哦,皇上知我年长,此次又因为家父避嫌而未参加大考,便许我入内廷,暂领度支处。”何长恒微笑说道。
“恭喜长恒兄呀,贺喜呀。”
“是哇,皇上正是圣明烛照,未让长恒兄这样的白玉蒙尘。”
度支处官位并不高,但是管着皇室产业,这可是极受皇帝信任且又有才能的人才可以做的,何长恒年纪轻轻就担当如此要职,足见皇帝器重赏识。
晚上,何家。
几个佣人搬着一个大箱子进了何文瑞的书房,何长恒招呼他们放下,然后把人都赶出去,何文瑞问道:“什么东西?”
何长恒亲自打开箱子,只见是一座通体血红,隐有百光的巨大帆船模型,惟妙惟肖,何长恒道:“爹,这个东西送给叔叔,叔叔肯定满意。”
何文瑞起身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盖上箱子,道:“你终究是还是不听爹的劝。”
“爹,我可没有上门去要,只是今日在桃园游玩时候,遇到了那位罗世兄,他开口要送给儿子的。”何长恒半真半假的说。
何文瑞冷哼一声,责怪道:“桃园游玩是太子安排给中试学子的活动,并未邀请其他人,你怎么能去?”
“是朋友相邀,又........又没什么人管,儿子就去了。”何长恒低声回答。
何文瑞一甩袖子,坐在椅子上,何长恒见父亲生气,当即跪在了他脚边,何文瑞道:“说说,你干了什么,又遇见了谁?”
何长恒不敢再隐瞒,直接把雇船饮宴及所见所闻说了出来,何文瑞听说他招揽宾客,还被太子撞见,打了招呼,登时大怒:“你这个逆子,干出这等狂悖之事,你可知道,如今为父马上要入阁为相,多少只眼睛盯着,多少人想要罗织些罪名,你今日的行径若是被有心人捅到皇帝那儿,一个结党的罪名是跑不脱的!”
“哪儿有这么严重,爹爹你多虑了。”何长恒撇撇嘴,嘟囔道。
何文瑞叹息一声,提笔问:“今日游船饮宴,你招待了谁,都说出来.........。”
“罗世文、陈嘉仪...........。”何长恒一个不落的说了,又说:“爹,你放心吧,你属意的那四个人,我一个没见。”
何文瑞挨个记下,然后打开一个册子,寻找这些人的名字,找到之后,把名字勾掉,然后在落后几个位置的地方重新补上,弄完之后,拿出一个空白册子,又把修改后的重新抄写起来,何长恒抬头一看,这册子正是何文瑞向皇帝的推举单子,御试大考中试的学子都会为官,安排的位置由皇帝钦定,但是身为副主考以及未来的首相,何文瑞有推荐的资格,同样的资格太子也有,两者却是不通气,何文瑞制作单子的时候,既要考虑德才配位,又要不能与太子想要安排人的对撞,因此没少费了心思。
而何长恒一看,与自己吃过饭的,位置都往后了些,官职要么低了,要么无关紧要,登时不高兴起来,说道:“爹爹,这些都是儿子的同窗,您不照顾也就罢了,哪里还能这样呢?”
“哼,这就是你公然与他们饮宴的下场,也是你被太子撞见的下场!”何文瑞不为所动继续写着。
何长恒后悔不迭,站起来,见尤其是送给自己珊瑚帆船的罗世文被安排的最后,又忍不住,何文瑞知道他要说什么,道:“你不用说了,为父主意已定!”
“爹,不如我把这珊瑚帆船退回去吧,你万不要害了罗世文的前程,你这样做,儿子无地自容呀。”何长恒几乎要哭出来了。
何文瑞指了指那官职,说道:“以罗世文的才学,这位是低了些,但为父也不是害他,虽说他不能再进内阁秘书监,但分理处的那位长官却是他罗世文的娘舅,日后升迁也快一些,两两一对,也是不亏的。
今日的事算是给你提个醒,为父成了首相,你又进了内廷,凡事要安分守己,不可再像今天这样肆意妄为。”
“是,爹爹,儿子记住了。”何长恒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
何文瑞又取出一个单子,递给了何长恒,说道:“这是你的事,上任内廷之前,处理干净了。”
何长恒一看,上面写了一大串的名字,男的是自己狐朋狗友,女的则是红颜知己或外室,平日里从未被父亲提及过,想不到那些秘密全都被父亲掌握了,何文瑞说:“你叔叔还没退呢,你那点屁事儿他还能查不清?”
“爹,有这个必要吗,要是都处理了,儿子在申京连个朋友都没有,和谁说话去?”何长恒埋怨连连。
何文瑞说:“你日后是内廷官,在御前行走,爹又是首相,你我父子做事做人都要无懈可击,才能有所作为,你这些事,哪一个拿出去,都是坏名声的。”
“我这算什么,他裴元器平日里闹的不比我过多了,如今还不是皇上和太子面前的红人?”何长恒道。
“你能和裴元器比吗?他是在御前长大的,你呢,你在皇帝心中是个什么位置,而且裴元器再得宠,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日后也就只能在安全局里混一混,你呢,你也想浑浑噩噩一生,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吗?
长恒,想要做大事业,就得有大胸襟,就要自律慎独,一边玩世不恭,一边青云直上,那是御前得宠的勋贵,你没这个命,就要认真来!”何文瑞板着脸开始教训。
何长恒点点头,说:“儿子明白了,这就去处置。那这珊瑚帆船怎么办?”
“先别给你叔叔送,差人去古玩行或者去琼州府,先把这玩意的行情打听清楚,浮价三成给罗家送去钱,再给你叔叔送。”
“真是麻烦。”何长恒道。
何文瑞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混账,这叫谨慎,爹爹能做官做到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这两个字!”
何长恒应下,差人把东西放库房里去,然后关上门,说道:“爹,昨天我请内廷的几个官员吃饭,偶然听到一个消息,是关于叔叔的,说是叔叔从安全局解职是必然的,但未必要归乡赋闲,可能皇上还另有重用,是真的还是假的?”
“哦,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吗?”何文瑞有些诧异。
“是真的啊!”何长恒差点跳起来,连忙问:“那日后叔叔担任什么职务?”
“应该是国务监察官,执掌治安和新闻两局,但不位列阁臣,应该是个临时差遣。”何文瑞倒也不瞒着儿子,直接说了出来,又补充道:“尘埃落定之前,你谁也不要说。”
“是,这个道理儿子明白,但儿子不明白的是,怎么给叔叔安排这么个职位?”何长恒不解。
何文瑞直接说道:“皇上要对笔杆子下手了,清洗清洗,拾掇拾掇。”
“不是一直都在干嘛,从国初京城刺驾案开始,哪年没有笔杆子被抓?”何长恒说。
何文瑞笑了:“以前是安全局在抓,现在皇上要内阁下属的行政机构和两院下辖的督查机构去抓,皇上不想背骂名了,而且这一回要玩大的。”
“为什么啊,不会因为去年迁都时有人在报纸上说皇室靡费吧。”
何文瑞道:“当然不只这么简单,皇上一箭几雕为父不知,但为父知道,爹肯定是其中一雕。”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何长恒却是不相信。
何文瑞笑了:“为父这个首相,不贪财不结党不专权,战乱时辅佐英王,承平时跟随太子,为父又谨慎,你不觉得首相太无懈可击了,对皇上不利吗?所以皇上要收拾笔杆子,要兴文字狱,还要让为父去办,这样代表民望的两院会掣肘为父,民间也会有所反应,为父越是战战兢兢,就越对皇权依附,对皇上越有利。”
“文字狱?这可有点过于牵强了,搞不好,皇上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何长恒听了父亲的话,倒是担忧起来。
何文瑞说道:“你说的没错,但你都看出来了,皇上岂能看不出来,皇上既然有这个打算,必然有一个完美的计划,关键是那个由头,这个由头只要找的好,文字狱也会成为德政。”
“那爹爹您不是要替皇上背黑锅么?”
何文瑞哈哈一笑:“孩子,首相不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吗,连背黑锅都不想,做什么首相呀,而且历朝历代,哪里有二圣临朝的时候,先前皇帝主外,李相主内,算是半个,现在对外无战事,又已经迁都,太子业已成人,爹爹这个首相想博善名,就得去和皇帝争和太子争,你觉得,争还是不争?”
章二二四 儿媳妇
帝国十年的春天,在一番简单的争吵之后,现内阁、议院和元老院分别向皇帝提请了新的内阁名单,而由皇帝选取其中七人作为阁臣领导行政单位,虽然首相的位置已经算是钦定,但是其余六位阁臣仍然需要大量的政治交易和妥协。
按照开国时定立的规矩,七阁臣之中须得有一位勋贵和一位军方背景,最终,皇帝的学生,靖海公李北极进入内阁,以勋贵身份担任了帝国副相,而军方代表则按照海陆交替产生的办法,此次将会从海军中诞生,因为李北极的海军背景,在新内阁中,海军再一次压倒了陆军。
而新的内阁班子在四月开始履新,帝国跨入了新的时代,而前任内阁首辅李海并未有机会清闲,他会拥有很长的一段假期,但终究只是假期,随着荣王李定国的年迈,身为宗王的李海要接住元老院的接力棒。
而在新的内阁诞生之后,御试大考中试的三百四十多名学子也开始入仕为官,内阁下属的秘书监,元老院的法务办公室,议院的督察局,以及中廷部分官职,学识能力和身份背景乃至运气都会成为仕途开始地点的变量,而最惨的一批人则会安排到申京和京畿两个直辖区,从底层做起,当然,无论安排在那里,在未来几年,出挑的人终究还是要到地方任职。
苏日安和黄云飞得到了太子的偏爱,而一些人则得到了新首辅何文瑞的认可,但只有一个人是特殊的,那就是帝国第一名‘女进士’韩芷,当申京的大部分人以为会因为她的女子身份而被安排进内廷,到皇后身边去的时候,却被皇帝的一道手谕所震惊,韩芷成为了中廷文书处的一位官员,而非入宫做女官。
新任的中廷长官是年过六旬的李为经,选择他做中廷官除了让他在退休之前有更华丽的履历之外,就是因为他够老也够体弱多病,这样太子就可以大方的接管中廷,直接与外廷各衙门接洽,文书处作为中廷与内廷的交联单位,其职员在新的局面下更多的成为了太子的秘书班子,显然,皇帝是故意的,改名为韩芷的韩芷薇如今成了太子的秘书,那么二人日后一起出入工作也就不是什么惹人注目的事情,而日久则容易生情,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太子宣布迎娶韩芷也就是理所当然的,而这一切,都是李明勋的安排。
帝国新任内阁的换届必然要以一个宏大的仪式来昭告天下,圣旨是必然的,而遵循中华民资的古老传统,宴会也是必然的,旧内阁新内阁两院代表军方代表以及各国驻华使节都在受邀之列,而本次御试大考的部分学子也会随上司们出席,这场宴会是由太子亲自操办的,对这种业务,太子早已熟悉,但是皇帝还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宴会前后,安排个时间,我与你的那位韩小姐见一见,你母亲见过了,我好想还从未见过。”
为了这一句话,李君华煞费苦心,而韩芷薇也为此惆怅不已。
“宴会前不行,皇上要见几个海外行省回来的要员和代表,宴会后更不行,父皇这个年纪,这个规模的宴会,肯定会很疲惫,所以只能安排新科学子敬酒的时候。”太子对忐忑不安的韩芷薇说道。
“公开见呀!”韩芷薇更是害怕了。
“公开见有公开见的好处,父皇总不能拉着你说太久的话,若私下见,父皇问的多了,说不定你会无所适从。”李君华只能往好处说。
韩芷薇问:“那穿什么衣服呢?”
“虽说是新科代表,但你们现在都为官,理应穿官服的,可你是帝国第一位真正的女官,而非宫廷女官,所以官服还没有定,若让你穿男式官服也不合适,所以穿素雅些的衣服也就是了,这一点我已经替你想了办法,请了人来帮忙。”
“谁呀?”
“是我,参见太子殿下。”一个宫装少妇走了进来,怀中抱着男孩,还牵着一个女孩,却不是英王妃是谁。
“这位英王妃,我的嫂嫂,由嫂嫂替你操办,教你些礼仪。”李君华介绍道。
韩芷薇连忙行礼:“见过王妃。”
沈有容笑了:“又没外人叫什么王妃呀,叫嫂嫂才是。”
韩芷薇神色大窘,李君华笑道:“嫂嫂莫要逗她了,为了父皇召见的事,她都要成神经病了。”
“好好,就知道太子会心疼人儿,就先叫姐姐吧。对了,君威呢,安儿还想找他玩呢,这个混小子,可是有日子没见了,不会又给皇上办什么秘密差事了吧。”沈有容打听道。
李君华低声说:“这次不是,是他的个人私事........。”
沈有容一听,喜上眉梢,连忙打听,李君华却是也不知详情,沈有容便不好再问,拉着韩芷薇进了内堂,边走边说:“妹妹别担心,咱们这位皇上公公脾气好的很,也很好糊弄的,再者说,大庭广众下见你,总不能让你难堪,对吧。”
而到了大宴那一日,皇宫之中人山人海,韩芷薇并未与苏日安等一起行动,而是出现在了英王妃沈有容身边,与其一道见皇后及诸位夫人,夫人们对她这位女进士很是好奇,东拉西扯的,弄的韩芷薇好不尴尬,在会见了各国使者后,新科学子们一同进见。
“黄云飞,你是本科状元,朕怎么见你面色阴郁,似有不快呢,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皇帝不再端架子,随意了许多。
黄云飞连称没有,李明勋却是不信,扫了一圈,问向韩芷薇:“韩芷,你是个姑娘,朕觉得你必不会说谎,说说,可是有人为难朕的状元郎了?”
韩芷薇只能实话实说:“方才席间,有几位代表与黄兄饮酒,考其文采,让他七步成诗,黄兄没有准备,被人讥讽,说黄兄无诗才,辱没状元之名,因此才........。”
李明勋笑了:“黄云飞,那你是怎么回应人家的?”
黄云飞低头道:“恰逢大典,微臣不敢孟浪,只能........只能尿遁。”
“哈哈,似你这等豪侠,被人逼的尿遁,实在是尴尬的很,这样吧,你把这杯酒喝了,朕就教你个乖,如何?”李明勋从女官手中取来一大碗,满满一碗,递给了黄云飞。而对黄云飞来说,别说皇帝有授道之意,就仅仅是这一杯酒,都是皇帝恩赐,极为有面子的,连忙饮尽,李明勋赞赏道:“朕就喜欢你这个豪爽的性子。”
黄云飞登时感觉大为荣光,李明勋说:“下次再有人考你诗才,你就说,帝国有个不会背诗的皇帝,再多个不会作诗的状元又如何呢,就这么说,是朕让你这么说的。”
“是,微臣遵旨。”黄云飞当然不敢这么说,但终究还是感觉到皇帝的一片维护之意。
李明勋又问:“苏日安,你入内阁秘书监也有一个月了,感觉如何,你看看周围你的同僚,哪个不是容光焕发,你却脸色阴沉,难道也有人考你的文采了?”
苏日安摇摇头,禀告道:“微臣出身乡野绿林,后入海军学堂,过的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初入庙堂,只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秘书监中同僚,习惯爱好与微臣皆不同,微臣很不适应.......。”
“不适应新环境,这倒是个问题,那朕问你,你是准备顺应大家,还是改造大家呢?或者独善其身?”李明勋正色问。
“微臣蒙皇上擢拔,太子开导,此身唯有报国才不负皇恩浩荡,独善其身自不敢再提,而工作之事,须得与众同僚同心协力方可成事,所以还是得尽快适应才是。”苏日安道。
李明勋拍拍手,斟酒一碗,递给苏日安,说:“不执拗,不做作,苏日安,你成长了,这杯酒,赐你!”
苏日安一饮而尽,眉间阴沉却未能散开,李明勋道:“你有心改变,却是有心而无力,不知如何变,朕这一杯可解不了你心中忧愁,这样吧,朕给你找个老师,帮助你适应新环境,如何?”
“谢皇上,却不知是哪一位大人?”苏日安脸一喜,问。
李明勋冲着一边招招手:“元器,你来........。”
“就是裴元器,怎么样?”李明勋又对裴元器说道:“苏日安是朕和太子都看重的人才,却难适应申京生活,元器,明日是春假,苏日安朕交给你了。”
苏日安倒也认得裴元器,只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勋贵出身,在安全局供职,少年轻狂,做事嚣张,苏日安并不喜欢,却也不好提出,只是问:“皇上容禀,不知裴大人能教微臣什么?”
李明勋道:“元器自幼在朕身边长大,但却以纨绔形象对外,三教九流,市井底层他都一清二楚,他能教你的,是人情世故,也是官场规则。不过苏日安,你不是元器的第一个徒弟,如果你拜师,也顶多算二师兄了。”
黄云飞喝了酒,又见皇上随性,问道:“那裴大人的高徒是谁?”
“你们都见过,也都认识。”李明勋打趣说。
“是.......是太子殿下!”黄云飞惊呼。
李明勋点点头,对苏日安说道:“跟着纨绔不是让你学纨绔,而是让你知道什么是纨绔,怎么对付纨绔,教给你人情世故,不是让你变的世故,而是让你懂世故,你明白了吗?”
苏日安微微一愣,继而点头,对裴元器恭恭敬敬的鞠躬:“请裴大人多指教。”
黄云飞也是凑趣说:“裴大人也请提携在下一二........。”
李明勋又与其他代表说了几句话,然后吩咐退下,韩芷薇犹豫片刻,不知自己该退还是不该退,李明勋道:“你们退下吧,韩芷留下,朕的酒,你还没喝。”
韩芷薇只得留下,李明勋对侍从点点头,侍从用盘子端来了四壶酒,而皇帝则又拿了一个大碗,把四壶酒挨个倒里面,一边倒,一边说:“你的身份就这么定下来了,很抱歉,没有提前与你商议,但我和你父亲韩君亦商量过,事先取得了他的同意,澳洲那边也收拾妥当,你现在这个身份是完全干净的........。”
“谢皇上恩典。”韩芷薇低头说道。
李明勋道:“如果按照我的脾气,我是不会放心一个与我有血海深仇的人在枕边的,可是,你是君华认定的人,君华这个孩子脾气执拗,他认定了,朕也不愿意反对,这几年,朕也见到了你的坚持,时间考验了你们两个,而你们两个也经过了考验。”
韩芷薇听着这话,微微点头,却见酒碗摆在自己面前,她红着眼睛,什么都没说,一饮而尽,却发现味道很不对劲,李明勋笑了:“朕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姑娘喝这么多酒呢,这里面有柠檬汁、甘蔗汁、苦瓜汁和一点酒,一碗涵盖了酸甜苦辣,这一碗,叫生活,韩姑娘,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李家未过门的媳妇了。
我知道,你与君华在一起,还是有些企图的,你不用太压抑,但也不用告诉朕,告诉你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消息,我很快会禅位给君华,你的那点私心,那点企图,都可以通过君华来实现,当然,前提是它们是正确合理的。君华是个极为负责的人,这是个优点,意味着他不会怠政,但也是一个缺点,他可能会变成工作狂,所以我安排你在他的身边,帮我照顾他。
至于你未来是做皇后还是做妃子,这由君华来决定,而你能不能做好,却是由你来决定,当皇帝不容易,当皇帝的儿媳妇也不容易,我可以给你两个建议。”
“请皇上示下。”韩芷薇轻轻擦了擦眼角泪水,到。
李明勋说:“第一个建议,多和英王妃走动走动,她是可以做贤后的,可惜,嫁给了老大。第二个建议,婚后尽快有个儿子,最好不只一个,这样就不会有人逼你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不然,就连君华都无法拒绝这一点,毕竟他未来是皇帝。”
章二二五 变更著作权
“父皇有没有为难你?”送韩芷薇回家的路上,见她一言不发,李君华出言问道。
韩芷薇微微摇头,而李君华却说:“我分明见皇上逼你喝了一大碗酒。”
“那不是酒。”韩芷薇不想解释太多,说道:“皇上待我极好,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呀,真是那种想恨都恨不起来的人。”
“那父皇怎么说你家的事?”李君华问的是韩芷薇生父生母的事。
韩芷薇道:“没有说,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这样挺好不是吗,说了,反倒双方都下不来台。”
“可这事不说破,那我们.........。”李君华紧张起来,而韩芷薇握住他的手,说道:“别担心,皇上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但他说要在禅位之后..........。”
既然连禅位的事都说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君华握紧爱人的手,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忽听到车窗外一阵喧嚣,开窗一看,是裴元器带着苏日安、黄云飞出来了,三人似乎都喝的大醉,说笑着上了同一辆马车,李君华不明就里,韩芷薇笑着说道:“裴元器是皇上给苏日安、黄云飞找的老师,不过听皇上说,裴元器也是你的老师,让裴元器教给他们人情世故和官场规则,真不知道裴元器能怎么教。”
李君华说道:“元器当老师,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去茶馆酒肆,去青楼妓院,听曲看戏,如是而已。”
“这么说,你堂堂太子殿下也跟着裴元器去过妓院咯?”果然,女人看问题的重点,总是与男人是不同的。
李君华笑了笑:“是去过几次,但我们都是吃素的。”
“那是认识我之后去的,还是认识我之前去的?”
李君华强行把都去过三个字咽了回去,然后笑嘻嘻的说:“当然是认识你之前了。”
“其实市井不仅有三教九流,更有人生百态,比如妓院里的老鸨和大茶壶,察言观色的本事那是顶尖的,当年孔夫子周游列国,若有妓院老鸨子一半的眼力见儿,也不至于那般下场。而茶馆酒肆则是权贵子弟富商大贵云集所在,那里能看到他们的一切丑恶,而斗蛐蛐,与官场争斗不无分别,八哥鹦鹉画眉教人如何取悦谄媚,而训狗围猎则是结党之术.........。”李君华想起在京城的岁月,很是感慨。
“那岂不是把官教成赃官贪官!”韩芷薇问。
李君华笑了:“好官就要有大志明正道,可好官又不是一日得道,也得从基层摸爬滚打,才能成就一番事业,你可以不做坏事,但不能不懂坏理,不然只能半途而废,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连对方什么秉性,如何手段都不知道,怎么防?”
见韩芷薇无法理解的模样,李君华揽她入怀,安慰说:“其实你不用明白这么多,你又不是真的要做官,女进士......。”
第二日,李君华一早起来到了文渊阁之中,作为帝国副君,他的办公地点就在这里,虽然皇帝还未禅位,但迁都申京之后,一应事务都交由太子处理,皇帝本身只参与一些大事要务的决断,因为太子权柄日盛,实际上内阁的权力在萎缩,只是皇帝很尊重内阁的阁臣,众多事务都要太子与内阁商讨,而不是把内阁仅仅作为顾问和办事机构。
而中廷官李为经在昨日宴会之后,又一次抱病,太子执掌中廷,参与政务更为理所当然了。
“这是今日的剪报,都是关乎昨日内阁换届大典的,舆论有些不乐观。”韩芷薇把文书办整理的剪报送到了李君华面前,知道消息并不好,所以等他吃完饭才是递上去。
李君华翻看了两页,脸色铁青,新报纸上讨论的都是昨天庆典的事,但少有赞颂的,多是批驳,言新任内阁成员多有贪墨不法之人,而对皇帝奴颜婢膝等等,更论皇帝待勋贵亲,待官员远,李君华之所以脸色难看,并非是内容写的如何荒谬,而是在于时间。
庆典昨晚到半夜,还有游园活动,邀请的都是官员勋贵各国使者,民间代表虽然有,但是极少,就算庆典一结束,立刻写文印刷,也不该今天的报纸就能刊登出来,明显这些文章早已写好了。
“难怪父皇要整治新闻机构,竟然已经到了这等丧心病狂的程度,也好,也好!新内阁已经开始办公,何文希也接管了几个部门,我倒是要看看,哪张嘴再胡说。”李君华收了剪报,刚要到御前去,就见乌以风来了,乌以风道:“太子爷,皇上请您去一趟。”
“我正要去!”李君华气鼓鼓的说道,一路与乌以风急行,到了御书房门口,却是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忙问:“谁在里面。”
“是首辅次辅以及何长官,似乎讨论报纸言论的事。”乌以风压低声音,提醒说。
李君华点点头:“我也正要与皇上说这件事,这群人,实在是太狂妄了。”
待李君华进了御书房,皇帝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道:“太子来了,你且坐下,听一听下面的事。”
几个臣子连忙行礼,何文希专管此事有些时日,最为了解,介绍道:“帝国建立后,各地的报业兴起的很快,特别是江南地区,因为印刷作坊较多的缘故,一直处于前列,但对于报刊管制,一直做的并不是很好,主要是报业是帝国支持的新兴产业,各方都有插手,也因为鱼龙混杂,所以不少居心叵测的人也凑了进来,早年就发现,朱明复国主义者散播的文字就有集中印刷的,安全局和各地治安机构抓过一批,但也只是针对谋逆之事,并未大规模的铺开。
目前帝国的报业有官办和民办两种,官办的规模一直不大,在市场方面被民间报业所打压,而民办报纸又分为文报、工商报、工科杂学等几种门类,文汇报类对帝国官方一直不友好,毕竟旧有的读书人处于劣势地位,时常讽刺时政,而工商报是帝国报业的主体,也是覆盖面最广的,这部分报纸没有什么政治主张,不在乎事实如何,不在乎对错,就看销量,因此成为各方利用的工具。”
“昨日庆典的事,今天一早就闹大了,那就是有人推波助澜了?”李明勋问。
“可以这么说,恰逢内阁换届,这是帝国行政高层的第一次换届,各方各阶层利益纠缠冲突,对阁员各有不满,而皇室又迁都申京不久,影响了部分人的权力和利益,他们插手这件事,施加压力,制造混乱,也是有的。”何文希在皇帝面前素来不忌讳,依旧是实话实说的老性格。
“那你们以为该怎么办?”李明勋问向阁臣。
阁臣们还没有说话,李君华抢着说道:“这些报纸讽刺时政,侮辱皇室,挑拨是非,必须好好整顿一番。”
皇帝笑了笑,转向太子,问:“这是大事,谁挂帅?”
李君华连忙说:“儿臣愿意亲自处理这件事。”
李明勋看着李君华,看了好一会,对阁员们说道:“你们先退下去,商量出个办法来,朕有话和太子说。”
几个人退下后,皇帝轻声说道:“我已经让人准备禅位的事了。”
“这......父皇这是.........。”李君华不明白,皇帝怎么一句话扯到那件事上去了。
李明勋又说:“我要禅位,你马上就是皇帝了,而整治报业言论无论做好做差都是得罪人的苦差事,会招骂名的,君华,你走向皇位的时候,难道喜欢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这件事,谁都能参与你却不能参与,你不用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今日这么激动,无非是报纸上把我骂的太狠,而你想要挂帅督办,也是担心底下人为了逢迎圣意,大开杀戒,但是,这件事与你的关系是在你成为皇帝之后,作为你的父亲,这一次我会矫枉过正,等你继位,就可以拨乱反正了,你明白了吗?”
“可......可这有损您的圣德。”李君华道。
李明勋笑了:“什么狗屁圣德,只要这个皇位上还坐着一个姓李的屁股,那么我的永远会有圣名,退一万步讲,我错了又怎么样,自古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帝王,秦皇暴虐成性,汉武帝后期也是多有苛政,唐太宗是和玄武门分不开了,但谁能否认他们的功绩呢,这件事我不去做,你早晚就要,而我不去做,我的名声就很好吗?几十年上百年后,吃饱了撑得慌的老百姓还是喜欢听皇帝们的风流韵事,所以,你就不要纠结这件事了,好好去做你的事。”
李君华知道,皇帝决断的事从都不是自己能阻止的,他心里却是难以接受,这一次,是真的要踩着父亲的肩膀往上走了,让父亲背负骂名,而自己赚贤名。
“你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你是我的儿子,要继承我的事业,要承载这个帝国亿兆黎民的希望,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这个国家,其实管制报刊未必是对的,但是团结和稳定是一个国家必须的,为了这两样,只能牺牲一部分。”
安抚了儿子,李明勋命阁臣进来,直接问道:“有没有办法控制报业,帝国可以有很多言论,但只有有一个思想一个主义,这一点很重要。”
何文瑞道:“微臣以为,变更著作权即可。”
“详细说说。”
何文瑞道:“报纸上的内容有两种,一种来源于访员,也就是您喜欢称的记者,这部分人的文章代表着本报的观点,因为专业问题,一般也不会掺和其他事,而另一种,也就是兴风作浪的人,就是撰稿人,这部分人与报刊是合作关系,很多时候,用一个笔名化名就可以随意刊登文章。
而目前我们采取的措施是管控印刷作坊,但费时费力,长此以往并不行,与其帝国耗资耗力去管,不如让报刊自管,直接变更文章的著作权,所有刊登在报纸上的文章,著作权都属于报纸的东家,这样,文章出了事,就可以直接拿东家问罪,而东家为了避免牢狱之灾,也就不敢乱刊登,反而会帮着帝国挑选稿件。”
李明勋听了这个法子微微点头,而何文瑞却说:“皇上,这个办法虽然有用,但并不容易实施,首先社会各界各阶层对管控报刊的事是很抵触的,这种东西,放开之后再收紧是很难的,如果拿换届庆典做文章,或许会引发大规模的变乱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一个充足而正当的理由,我只问你一句,内阁及行政总院有没有能力做好这件事。”皇帝问。
何文瑞说:“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各地驻军的支持。”
“这一点没有问题。”李明勋当即回答道。
何文瑞则是问道:“皇上,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李明勋想了想,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但大体意思就一个,拱火,这把火拱的越大越好,找些人在报纸上和对方辩论,对喷也行,一定要把那些藏在淤泥下的人都炸出来,发动一场更广泛的讨论才行,矛头直指皇室,或许你们可以自己卧底其中,弄出些言论来,说的越不堪越好,等到水搅浑了,贼露头了,再一网打尽。”
“那皇上一网打尽的计划是?”几个阁臣相互看一眼,何文瑞小心问道,这欲擒故纵的事他们不是没有干过,这类手段最关键不在于纵而在于擒,若是最后擒不住,那么放纵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明勋只是笑了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先去办第一阶段就行,最好让那些人发疯,认为皇室做什么都是错的。”
“是,皇上。”
李明勋道:“你也该切实的想一想,找些像样的人出来,把重要的官方报刊振兴起来,国家喉舌被民间报刊压着打,那可不成体统。”
章二二六 禅位风波
不得不说,何文瑞新任首相,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在得到皇帝圣旨之后,立刻整顿了新闻局下辖的诸多报纸期刊,联络部分报纸,与民间各种舆论以报纸为战场展开了一场有一场的战役,斩获迅速蔓延到了全国的主要城市。
而除了论战之外,何文瑞还配合各种政策,其中最关键的一项政策就是命令全国各级机构,自国会、内阁,再到县一级的机构,进行编制裁减,取缔各级机构里翰林科或舍人科,这两科都在各级机构的秘术机构下属,主要工作就是对各机构的公文进行润色,当初这两科是在建国初期,为了笼络不能被清算,又不通实务,无法参政的读书人的。
毕竟李明勋以武立国,建国后又大规模进行了裁减军队,导致地方的行政机构里充斥着大量的军人,虽然军人都是受过教育的,但是让他们拽一些之乎者也的酸词就不行了,因此设立两科,专理公文之事,这一招可比骂人要来的厉害的多,直接是坏人前程断人财路,导致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了内阁和皇帝的对立面,闹到最后,连何文瑞都后怕,连连请示皇帝,是否收一收,而李明勋给出的指示则是——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如此自黑了几个月,弄的国内舆论是乌烟瘴气,而各级机构的纵容也让反对者们在报纸上的言论越来越极端,等到了帝国十年的七月,皇帝召开的一次国务会议,当着内阁、国会、法官和两军将帅,表达了一个意愿,给这个帝国扔了一个重磅炸弹。
皇帝表示要在帝国十年禅位于太子,一时间帝国高层出奇的安静,而其余阶层则是吵翻天。
高层的安静是诡异的,毕竟皇帝尚未到耳顺之年,虽然精力大不如以往,很少再有狩猎这等活动,但继续做一个垂拱而治的皇帝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但皇帝就是提出禅位,大家伙第一个想法是,这是不是皇帝的试探,毕竟舆情汹汹,很多人目标直指皇帝,是皇帝试探官僚们是否还支持他吗?
但似乎看起来也不是,因为皇帝连时间都定下来了。于是乎,在一段很短的安静之后,整个舆论场再一次被引爆,但人都有一个共性,嘴硬!那些刚刚对皇帝极尽嘲讽、谩骂之能事的笔杆子们,怎么可能立刻转圜角度,对皇帝进行歌功颂德,即便禅位是历朝历代,一个皇帝最高品德的展现,那些所谓的仁君圣主千古一帝有这个觉悟吗,青壮英武,老而昏聩,还不是一个个的把权力捏在手里,一直捏到死吗?
而笔杆子们也只是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因为他们发现,这次禅位不对劲,一般来说,禅位的皇帝需要人对他歌功颂德,也需要对受禅之君进行劝进,歌功颂德就不说了,劝进是必然的,皇帝应该引导,甚至命令才行,不然举国上下如何表达对继任者的信服呢,然后,这一切都没有。
于是乎,嘴硬的笔杆子把禅位这种圣德之事演绎出来了众多的版本,当然,禅位的皇帝是不能骂的,这是政治正确,但受禅的太子却可以拿出来练嘴,于是乎灵武故事和玄武门之变被提了上来,笔杆子们就一个观点,这不是禅位,是太子对皇帝的夺权,而骂太子不忠不孝,也就是骂皇帝本人了。
而在整个事件中,朝廷一直保持稳重的状态,默认纵容一切言论,任由其发酵,当然,安全局没有,人在嘚瑟的情况下会很难控制自己,尤其是练嘴玩笔的人,隐藏行迹是不可能的,说的越多,就越容易上黑名单。
事情的变化之快就不是笔杆子们能想到的了,在禅位之事发酵了不过一个月后,内阁下属的治安力量与皇帝所属的军队、安全局在全国范围内对影射朝政、诽谤皇室、图谋不轨的笔杆子们进行了全面的抓捕,舆论场一时鸦雀无声。
“弟兄们,憋了几个月都憋坏了吧,哈哈,我早就他妈憋坏了,这几个月咱们安全局挨了多少骂,咱们能憋住,是因为皇上爷和太子爷也憋住了,好了,时候到了,练嘴的笔杆子们骂爽了,也就该咱们干活了。”已经接管了安全局的林君弘站在安全局总衙的大厅里对着底下人训话,惹得众人一片欢腾。
裴元器拿出一沓子资料:“申京的抓捕工作我来负责,名单都发下去了,记着我们只抓上面的三十七个,其余的都交由治安厅的人去抓,这三十七个务求一网打尽,记住,不许开枪,不许打人,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很简单,咱们安全局这一次不独自背黑锅了,军队和治安厅陪着咱们一起。
除了这三十七个,其余的小虾米属于治安厅,陆军提供人手协助,但执法权属于治安厅,所以治安官们指挥,派遣到各执法小队的咱们局里的弟兄只负责情报支持和监督,好了,干活吧。”
待一众手下散去后,林君弘看李君威手里也拿着一张资料,问:“怎么了老三,你也凑凑热闹,这安全局的衣服穿久了,你不会不想脱了吧?”
“我?我只是散散心罢了。”
“你散心可以找那个姑娘是去呀。”裴元器笑嘻嘻的说。
李君威道:“我爹和二哥挨了这么长时间的骂,我也憋屈了许久,今日权当释放一下。”
李君威扭头出去了,林君弘想了想,对裴元器说道:“元器,你亲自跟着老三,他情绪不对。”
裴元器点点头,压低声音问:“君弘哥,是不是禅位的事,看样子皇上爷这位铁了心是传位给太子了,老三虽然是庶出,但英王不也是么,当初英王可是有竞争机会的,老三........。”
“你在这里胡说什么,不妨告诉你,皇上禅位这件事从英王卸职开始就定了,老三比太子知道的还要晚,他从未有染指皇位的打算,不过心里失落难受是肯定的,你小心些就是了,太子也是嘱托我,好好看顾一下老三。”林君弘再次提醒道。
裴元器点点头,应了一声也就去了,行动定在天将亮的时候,裴元器与李君威到了西郊一处废弃的水力磨坊,这水力磨坊原本规模很大,但因为申京建立后,修通了黄浦江与太湖之间的运河,河流水位下降因此废弃。
“这是一个地下印刷点,里面有一个叫若水的家伙是三十七人名单上的,但没有画像,只能咱们自己辨明。”裴元器简略说道。
李君威道:“我们人是不是少了些,才十个。”
裴元器笑了:“这是联合行动,治安厅督领,金山卫那边的海军陆战队派了一个连来,半夜就埋伏好了,咱们吃现成的就行,这印刷点也是联络点,里面各类人物七十多,附近地形又复杂,安全局自己吃不下。”
等到了时间,行动开始,先是陆战队派水鬼破坏了沟通内外的船只,又潜入进去锁了马车,随着一声号炮才开始抓捕,逆党们根本没有准备,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一阵,被刺刀丛林堵了回来,叫嚣着要反击的人被治安官一阵乱棍砸在了地上,然后就是制服上镣铐。
“这不会是逆党开的妓院吧,怎么这么些女人呀?”待控制了局势,裴元器等人走了进来,见逆党之中女人不少,笑呵呵的说道。李君威知道裴元器在逗自己,但他没这么心情,高声说道:“所有人把脸抬起来,辨明身份,若水是谁,是自己站出来,还是我们把你找出来。”
“我是若水,你不要为难他们。”一个年轻男子站出来,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很是白净,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裴元器从其身上搜检出身份证件,皱眉说:“你不是叫蒋恩泽么?”
“那是我的笔名。”蒋恩泽说。
“一个大男人,起这么个娘们唧唧的笔名,不会是卖屁股的吧,哈哈。”裴元器讥讽道,然后从治安官那里拿了提调令一张,放在了蒋恩泽面前,说:“签字吧,真名笔名都签,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用若水的名字了,啧啧,从今儿起,你只能在我们安全局卖屁股了。”
蒋恩泽不理会裴元器,签署两个名字,治安官也挨个问询,会写字的签字,不会写的画押,而裴元器则对李君威道:“这个家伙是个画家,喜欢在画里讽刺,对了,还喜欢写诗,人称若水先生,真的无药可救。”
“既然捉到了,就走吧。”李君威脸色铁青,说道。
裴元器摇摇头:“别急啊,还有好戏。”
不消多时,签字单子送到了裴元器的手里,裴元器看了一眼,微笑对蒋恩泽说道:“你不是若水,字迹都不一样,你虽然娘们唧唧的,但字却过于硬朗了,不过没关系,这里所有人的字迹我都到手了,会挨个比对的。”
蒋恩泽挣扎起来,裴元器一拳头把他放倒,对其余人说道:“若水先生肯定在你们中间,可惜我不知道他是谁,而蒋恩泽则和若水关系不浅,所以肯为他冒险,若水先生,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哟。来人,把蒋恩泽倒吊起来,什么时候若水先生出来,再把他放下来,至于诸位嘛,就在这里蹲着吧,蹲到若水先生出来。”
“我是若水,你放了蒋兄吧,我跟你走。”一个女声忽然传来,只见人群中站出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毅然决然的走来,李君威瞪大了眼睛,因为这姑娘就是那日他在佘山见到的那一位,只不过自那之后,二人再没有见过。
“是........是你?”李君威瞪大眼睛,忍不住问道。
若水微微一愣,借着火光看清了李君威的脸:“你是那天在佘山..........你.........算了,求你放了蒋兄,我是你们要抓的若水,那个作画写诗暗讽朝政的若水。”
裴元器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在李君威耳边问:“你认识这女人?”
李君威没有回答,而裴元器忽然想起方才若水说的佘山二字,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心里想到:“娘的,皇上爷的儿子们为啥都非逆党不喜欢呢?”
“哦,你承认就好,来人,把蒋恩泽和若水姑娘都带走。”裴元器已经有了主意,这姑娘既然是李君威看中的,带走后送他府上也就是了,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不用了元器,我们只是泛泛之交,与她那点交情,可比不上她对我们家的嘲讽。”李君威看了若水一眼,冷冷说道,然后走了。
裴元器一时窘迫,追上去问:“那我该怎么办?”
“让她自生自灭吧。”李君威只是扔下一句话。
裴元器走到若水面前,说道:“你不是若水,蒋恩泽是,回你的位置去,我可不想把你这个麻烦砸我手里。”
“我就是若水.........。”若水高声争辩,裴元器却是不理,带着蒋恩泽骑马离开了,见两个膀大腰圆的治安官控制住了若水,裴元器对率队的长官说道:“你们不是有女治安官吗,就这么抓个女人?”
“嘿,哪里想有这么多女人,只带了两个来。”
“两个人用在谁身上不知道吗,非得用来抱孩子,男人不能抱孩子吗?”裴元器用鞭子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摇头离开了。
李君威耷拉着脑袋回了皇宫,进了御书房,见皇帝正高兴,皇帝拉着李君威说:“老三,你看看这些劝进表和贺表,拍你老子马屁那是拍的花样翻新风生水起的,来来.......你怎么了,不高兴?来,跟爹说说,爹给你出主意。”
“爹,上次我跟你说的那姑娘,今儿我又见到她了,但是在抓捕现场..........。”李君威老实说道。
当听到李君威扭头就走,不管人家女孩死活的时候,李明勋怒了:“老三,你是脑袋有问题吧,就为这?哎哟,有什么呀,不就是骂了你爹,骂了你哥哥嘛,算什么,当皇帝和太子的哪个没挨骂过,满天下的老百姓,谁没骂过皇帝老子?再说了,这段时间骂咱们爷们的人多了去,谁还在乎她一个呀?”
“爹,可是.........。”
“可是个屁,韩芷薇当初还想杀了咱爷们呢,结果呢,还不是那啥了,你二哥要是像你这么迂腐,现在还是光棍一根呢,滚滚滚,赶紧去把人捞出来。”
章二二七 逆贼再现
李君威从御书房急匆匆的出来,就见林君弘带着裴元器走来,林君弘见李君威神色异样,问:“老三,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哦,没事儿,你们来是?”李君威反问。
林君弘道:“向皇上禀告收网的成效。”
李君威道:“正好,君弘哥帮我写了条子,我去安全局开个协查令。”说罢,就去向侍从官要纸笔去了。
“你要这玩意干什么?”林君弘问,却见李君威头也不回的走了,裴元器低声说道:“是今一早捉拿逆党,发现了一个叫若水的女子,就是咱们名单上三十七人之一,正是老三朝思暮想的那个..........。”
听完了裴元器的话,林君弘脸色一变,低声斥责道:“你也是,他说不管就不管了,难道你就不怕他后悔吗,就真的把人交给治安厅的人,现在怎么办?”
裴元器也是懊恼,说:“我哪里想到老三真的后悔了,他当时表现的可是决然的很。”
这个时候,李君威持纸笔来,林君弘放在一边说道:“协查令什么的就别去拿了,让元器陪你去一趟吧,有些事儿你可能不知道,如今这里面的水深了,不好弄。”
李君威心道裴元器到底在安全局身份不低,有他出马倒是与诚王的手令差不多,倒也不用逼着自己亮明身份,毕竟自己在安全局内就是个小卒子,以皇子身份不能轻易动内阁下辖的治安厅。
二人出了皇宫一路乘坐马车到了治安厅总署,裴元器亮明了身份进去,直接见到了执掌刑狱的司长陈梓君,裴元器笑呵呵的与他打了招呼,说道:“陈司长,麻烦您个事儿,我们要提调一个犯人协查,就是那个在磨坊冒认若水先生的女孩,叫刘若曦的。”
“小公爷,你知道的,这事儿不好办..........。”陈梓君一脸为难。
裴元器笑着说道:“怎么不好办了,手续明天一早给你补全了,绝不让你为难。”
陈梓君拉到一边才是说道:“小公爷,你不是不知道这段时日治安厅的变化,这不是以前,别说您没手续,你就是有,除非是皇上的圣旨,否则也提调不走,新来的那一位可是眼睛里不揉沙子,我这边松松手,也就算完了,您那里也消停不了。”
“知道我身后这位是谁么,三皇子,这差事就是皇上许了的。”裴元器低声说道。
陈梓君偷偷瞧了李君威一眼说:“若真是三皇子,就让他去请圣旨,真的帮不了你。”
“别的不说了,我们见一见她。”李君威上前一步,直接说道。
陈梓君换了个笑模样,说:“行,这好通融,毕竟这次是联合办案,安全局原本就有几个小组在这里,您请跟我来。”
李君威在陈梓君引导下坐上了前往监牢区的马车,问道:“最近治安厅风气和以往不一样了,谁动的手脚。”
“总长官赵文廷,两个月前履新,全面的整顿刚刚完毕。”陈梓君老实说道。
“赵文廷?没听说过。”李君威摇摇头。
裴元器解释道:“帝国在福建的第一批学子,皇上钦点的入帝国大学,现在论起来,算是当年的状元,而何首辅则是当年主管东南事务的长官,赵文廷正统科班出身,毕业就随了首辅大人,当年英王整肃西南后回京参与北伐事务,首辅大人留守,赵文廷一跃成为西南四省治安总长,当年整治西南三藩、朱明宗勋子弟,可是功勋卓著,内阁尚在南京时,赵文廷回到了南京,供职于治安厅总署,把南京的那些权贵子弟整的够呛,一向以不畏权贵,刚正不阿著称。”
李君威点点头:“说起这些,我想起来,听爹爹提起过,说这个人不讨人喜欢,但一定要用。”
“如果是他也就罢了,苏日安在内阁秘书监崭露头角后,此次作为联络官也插手进来了,你该知道呀,你那位苏大哥是油盐不进的,这二人碰一起,治安厅风气大变,办事也没以往方便了。特别是你那苏大哥,一句程序即正义,在治安厅小试牛刀后,现在正往其余衙门官署推广,你在诚王那里就算要来协查令,也得在苏日安这些程序里铩羽而归,算了,不提了,这一段我是没少吃亏,白给苏日安当了好几天的老师,一点面子不给,这家伙就算混不下去了,当狗贩子肯定是一把好手,给东西戴链子是一把好手。”裴元器不断吐槽,即便说不提了,也是屋里哇啦的说了好久。
陈梓君坐在车里,是一句话不敢说,只能听二位大佬谈论过于高阶的事,到了最后,他连听都不敢听了,生怕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到了监狱,有陈梓君引导,一路顺利的进入女监,这里的环境还算干净,犯人也不多,因此只占了监狱很少的一部分,陈梓君查了名册,三人直接到了关押刘若曦的监牢前,看到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或许因为天气太热,监牢不通风,刘若曦浑身被汗浸湿,更显的狼狈。
“两位小爷,您聊着,我们就退下了,这把钥匙是审讯室的,已经收拾出来了,随意使用,哈哈,随意使用。”陈梓君可不敢当众戳穿李君威的身份,识趣的离开了。
刘若曦看到有人站在监牢前,抬头看了一眼,看清了李君威的脸,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把脸埋在双腿间,抽泣起来。
“坐牢的滋味好受吗?”李君威问。
那颗脑袋晃了晃,哭的更是厉害了,李君威又问:“为什么要以诗文画作诽谤皇室,暗讽朝政?我见过你的画和写在画上的诗,除了有些少女的哀怨和渴望自由外,没有什么政治倾向,我娘也很喜欢。”
“是你们害了我一家,我恨你们,恨皇帝,恨安全局!”刘若曦忽然抬起头,厉声喊道。
“为什么?”李君威冷冷问。
刘若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是你们害了父亲,他对皇帝忠心耿耿,为配合你们安全局的事务殉职,可是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只是给开了一个勤劳王事英勇殉职的状子,还做了什么吗,你知道父亲的同事还有街坊邻居是怎么说我们的吗,说我爹爹就是皇家的一条狗,死了就扔一边!
那天在佘山望雨亭,你答应我替我爹辨明,可你做了吗,你和其他安全局的人一样,都是无情无义的人。”
裴元器笑了,双手抱胸,问道:“你以为你爹刘云威是个什么好东西么?”
李君威提醒道:“元器,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可不能背这黑锅,老三,你更不用背。小姑娘,我告诉你,你爹刘云威是我亲手料理的,他根本不是皇家的一条狗,若他是的话,就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但凡为皇室效力,为国尽忠的,都不会如此。你爹是国宾馆谋杀案的凶党,他与常青几个本就是一伙儿的,他的那些同事们说的没错,刘云威就是出卖朋友的人,他出卖了常青和他的主子,从我这里换了你们一家的平安,整件事都是我做的。
你爹是死罪难逃,为了保全名声和你们一家,才和我达成的交易,交易很简单,他主动招认,我给他弄个殉职,如是而已,安全局的案牍库里有你爹亲手书写画押签字的文书,只是你没机会看了。”裴元器不顾李君威的组织,直截了当的把实情的始末原委说了个通透。
继而指着李君威说道:“这种交易,在我这里就是走走过场,仁至义尽也就罢了,所以一开始我只是跟治安厅说了一声,你爹是殉职的,可我身边这位在佘山见到了你,找我帮忙,这才有了你口中说的状子,可也就仅限于此了,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个假忠臣义士而真的敲锣打鼓吧,小丫头,你该知足!”
“说够了吗,元器?”李君威冷冷的听着他说完,问道。
裴元器耸耸肩道:“说清楚了就算是说够了,你们肯定没说够,来人呐,把这案犯送审讯室去。”
审讯室里,刘若曦感觉天都塌了,抱着身子缩在一角,一言不发,一滴泪也不流,和死尸一般无二了,李君威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刘若曦没有任何反应,李君威也是不说话,蹲在她面前,捏住了她的肩膀,逐渐用力,一直捏的手指嘎嘎作响,刘若曦忍受不住疼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君威这才起身,坐在了椅子上,闭眼说道:“哭了,哭了就好,你还有母亲和一个妹妹,她们已经被我安顿起来了,问题不大。”
刘若曦哭了很久,裴元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道:“还哭着呢.........。”
李君威瞪了他一眼,裴元器嘿嘿一笑,递给李君威一沓子资料,低声说:“关于若水先生的,你最好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若水先生,她在这个案子里很关键。老三,她和朱明遗孤有关,可以说,朱明遗孤高层最近的联络都是由她做的,原本我以为她是若水先生,可牵扯了这么大的案子,就觉得不是了,一个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能.........。”
“那你希望她是还是希望不是?”李君威反问。
裴元器道:“我希望她是。”
“她似乎不应该值得你痛恨吧。”李君威皱起眉头。
裴元器笑了:“我恨她干什么,我裴元器再不着调也不会和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吧,我告诉你,她若真的是,这件事就大条了,而且非常大,大到需要皇上或太子出面的地步,你知道的,朱明遗孤案是安全局专案审理,若她真的是若水先生,那这人不是要到我们手里了嘛,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省的刚才强把窗户纸捅破,你小子找我麻烦。
用一场心里崩坏换她一条小命,你没吃亏吧。”
“我是没吃亏,但我也没吃饭呢。”李君威打趣道,也就不在记恨刚才裴元器多嘴了,裴元器道:“老三,咱两个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这肚子却是心意相通的,放心,我饿的的时候,早就知道你饿了,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一会让人送来水饺,你们凑活吃一些。”
不一会,真的有人送端来热腾腾的水饺,裴元器最后提醒一句:“你真要帮她,她就得是真的若水先生,还愿意配合安全局调查,这一点把握住哈,别总是谈情说爱,这不是地方,而且姑娘现在跟粪坑捞出来似的,算不上如花似玉。”
李君威上前,抱起刘若曦放在椅子上,水饺筷子扔面前,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吃起来,而刘若曦已经不哭了,却是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李君威边吃边说:“我自小就在安全局厮混,见过很多江洋大盗和叛逆反贼,哦,还有不少是硬骨头的读书人,有的人啊,意志坚定,宁死不屈,但是这种人呢,很少,大部分该招还是招了,姑娘,你肯定不是那种人,不然你也不会偷偷咽口水,吃吧,大不了吃了不配合招供嘛,何必为难自己的肚子,你进监狱后,应该没吃饭吧?你放心,如果你不吃,你肯定会后悔的,治安厅的监狱里,伙食连猪食都算不上,你若真的宁死不屈,早就自杀了,何必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听这里的人喊刚才那个小公爷,他肯定是国公的儿子,但他对你却很恭敬,而且你那时还穿着蟒袍。”刘若曦问道。
“我说了,你就吃吗?”李君威问。
刘若曦摇摇头,李君威又说:“那这样,我如实说,你吃一个水饺怎么样?”
刘若曦这次点点头,李君威直接说道:“我叫李君威,我爹就是被你骂的一钱不值的皇帝,我有两个哥哥,一个被你说篡权乱政,一个被你臆想成争权失败,惨遭软禁。我说了,你吃吧。”
“你说的是真的?”刘若曦抬头问道。
李君威点点头:“安全局还敢有人冒充皇子吗?”
章二二八 覆灭的前夜
李君威见刘若曦摇头,提醒道:“我如实说了,你得按照约定吃一个水饺。”
刘若曦夹起一个吃了,吃了之后,肚中更是饥火难耐,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瞥向那盘水饺,李君威继续说道:“我再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再吃一个水饺,行不?”
“什么秘密?”
“你知道著名复国主义者,也就是有人说的大明遗孤,对吧。”李君威问,见刘若曦点头,李君威又问:“那你听说过帝国第一个女进士韩芷吗?”
刘若曦再次点头,李君威道:“这位韩芷姐姐原名韩芷薇,她就是一位朱明遗孤,其生父生母是追随郑成功抗清的义士,后死在舟山,她就追随了义父参加了复国组织忠嗣团,曾经参与潼关刺杀和朝阳门刺驾案,但她现在是帝国第一位女进士了,而且还不止,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她会顺理成章的嫁给我的二哥,也就是下一任皇帝,成为贵妃甚至于皇后,二哥和韩姐姐认识的过程与你我差不多,嗯,当然他们之间更为曲折一些,我觉得,你肯定不愿意相信。”
“你说的是真的?”刘若曦满脸迷茫。
李君威点点头:“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怎么可以瞎编乱造,你若有机会见了她,可以亲自问问。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说,比你凄惨比你仇深的人多了去了,你不必被仇恨葬送一生,你们刘家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相对于前朝时动辄灭族、流放,现在的刘家其实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你应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有我在,你不会死,你家里人也不会死,可你负隅顽抗下去,很多人都会死。你与这里关押的其他人不同,所谓若水先生是牵扯到朱明遗孤这等钦案之中的,你不开口,谁也保不住,现有的法律规则可限制不知安全局办钦案。”
“那我招认我是若水先生,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能保住我一家人性命吗?”刘若曦问。
“你有这个想法就对了,先吃饭,治安厅的规矩我不知道,但估计差不多,进来前两天是没有饭的,你现在肯定很饿。”李君威笑道。
刘若曦抓起筷子,立马吃起来,而李君威待她吃了大半,说道:“你只要承认你是若水先生,拿出证据来,我就可以把你提调走,但若想保一家性命,还是要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李君威见刘若曦停下,又把面前自己没有动过的一碟醋放在了她面前,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有气节,不会出卖你所认可的那些人,我也不会拿你的家人来威胁你。我们两个都属于年纪太小的,可区别是,我的阅历比你的要多的多,你随我走一遭,我就可以用事实向你证明你所认可的人是多么的无耻,你写的那些讽刺文字,也可以原封不动的用在他们身上,依你的信念,也就多半崩溃了,那个时候,帝国与朱明就是放在你面前的两筐烂柿子,选哪一个都无所谓,你自然会选择那个能保护你和你家人安全的。
我把我能说的和我计划的都说了,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几个月前,你在佘山为我撑伞,今日我还你一顿饺子,咱们之间的恩情也能了了。”
“你........你不想让我.........。”刘若曦想说什么,却也表达不清楚。
李君威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问,我喜欢你,为何不坚持劝你救你,若曦姑娘,佘山两次,磨坊一次加上这一次,咱们就见了四次面,我承认我喜欢你,甚至有些一见钟情的意味,这没什么,你可能不知道,自我懂得男女有别后,我就喜欢漂亮的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所以我就喜欢你,可能用心比对其他人多了不少,但仅限于此,为了你打生打死,任性妄为,我可干不出来,我可不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至少你我还未到那一步。
你死了,我会伤心会难过,也会照顾你的家人,但仅此而已。”
“你真的会保护我的家人吗?”刘若曦眼睛一亮。
“应该会,但前提是她们是无辜的,你也不用觉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人在不同的地位就拥有不同的资源,我保护你的家人,难度和你走在街上扔给乞丐一枚铜钱一样容易。”李君威淡笑道。
“或许你应该用她们威胁我,这样我可能会听命于你。”
李君威摆摆手,无所谓的表示:“真的没有必要,我从这里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你也与我无关,无论是安全局还是治安厅,都有些刑罚审讯,你不经历那些,是死不了的,人总是会高看自己的一眼,但珍惜性命是每个人的弱点,像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纵然自认为有气节,但弱点其实更多,总有人会撬开你的嘴巴,而我只需要闭上眼睛,关掉耳朵,静等消息也就是了,那个时候,你对我最后的一段信息就是有人会递给我一张条子,写着你招了或者没招,然后就是写着死讯,当然,我可能会为你伤心一段时间。”
“这些话是你审讯的手段吗?”刘若曦问。
李君威想了想:“应该算是手段的一种,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要高看自己的气节,也不要高看我对你的感情。我说完了,你选择吧,一刻钟的时间,足够你决定了。”
“不用了,我跟你走。”刘若曦直接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多意外,推开审讯室的们,对裴元器说道:“她答应了,你替我去爹爹那请旨,就说这是正经事,另外,让人准备些衣服热水,让她清理一下。”
“你不用亲自去吗?”裴元器问。
李君威笑了:“我和我爹之间,大部分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只要是正经事,无论爹让我办的,还是我求爹办的,就不用商量了。”
半个时辰后,刘若曦梳洗得当,穿上了李君威的放在马车里的衣服,男装之下更添几分飒爽英姿,李君威直愣愣的看着,问:“你和那个蒋恩泽是什么关系?”
“你问这个做什么,蒋先生怎么样了?”刘若曦反问。
李君威道:“不太清楚,应该已经受了刑罚。”
“他不是若水先生,我才是,请你放了他吧。”刘若曦急切说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李君威挑了挑眉毛。
“他是我的老师,我的丹青和字都是他教的。”刘若曦说,李君威摇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喜欢他吗?看你的样子,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这么说吧,你们两个相互喜欢,你对他单相思,他对你单相思,你们两个相互不喜欢,甲乙丙丁,四选一。”
“丁,我选丁。”刘若曦想了一会,说道。
“哦。”李君威淡淡回答。刘若曦心里忐忑不安:“你哦是什么意思?”
李君威道:“没什么意思,哦,就是知道了的意思。你是不是想问我救他呀,我又没答应救他,你若是选甲乙,他就是我的情敌了,一刀杀了,简单粗暴,丙丁两个选项就让他自生自灭,我估计你也没有骗我,你看,你都没有主动问过他。”
“你能不能救他?”刘若曦知道说不过李君威,问。
李君威说:“这简单,你嫁给了我,你老师就是我老师了,不得不救,对吧。”
刘若曦低下头,一脸纠结,不再言语,李君威说:“看来你真的没那么喜欢他,你若真喜欢,应该会答应嫁给我,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嘛,这一点符合你这种文艺才女的气质,我估摸你两个之间也就有些小暧昧,蒋恩泽还算一表人才,似他这种有才气的小白脸最容易你这种纯情小姑娘着迷了,但你们的关系又是师生,所以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礼教大防让你们相互疏远,啧啧啧,我第一次感觉,这封建礼教还是有好处的。”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这么荒诞!”刘若曦咬牙说。
李君威笑了:“实话总是听起来那么荒诞,这是我爹说的,当然了,你不用担心,也不用为了救他嫁给我,你看,咱们见了几次面,我就愿意到这里来帮你,日后咱们接触的多了,说不定我也像个傻瓜一样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那时候,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咯,所以呀,你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我更喜欢你,哈哈哈。”
等了两个时辰,皇帝的手谕就是下到了治安厅总署,而刘若曦自认若水先生的供状也是到了,有这些,赵文廷不得不放人,把刘若曦移交给了安全局。
马车上,李君威说着自己的计划:“先带你回家,见一见你的妈妈和妹妹,她们肯定很想你,然后你休息几天,缓缓精神,我们就出发。”
“出发?去哪里?”刘若曦问。
“去领略一下帝国的大好山河,去各地看看朱明遗孤的丑恶嘴脸,去监牢见见你所崇拜的认可的人是多么的无耻,在这个过程中,顺便谈一谈恋爱这种小事,然后呢,你的信念就被摧毁了,再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出卖朱明遗孤了,就是这样。”李君威说道。
刘若曦问:“如果这些都做完,我依然不说实话,你怎么办?”
“不会,不会,我正义我有理,我怕啥,你要是到那个时候还不死心,就说明你这个人是非不分黑白不明,那我就要忍痛割爱,亲手砍了你小脑袋。”李君威不在乎的说。
“或许那个时候你就舍不得了。”刘若曦轻笑一声。
李君威摇摇头:“也不会,大不了哭着砍,或者让别人砍,再不济,我殉情总可以了吧,一面是家国大义,一面是儿女亲情,我的天,我都佩服我编故事的能力。”
刘若曦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最后把知道的都说了,但心里却恨你。”
李君威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很有可能,但是没关系,大不了,咱们生死不见也就是了,我又不是离你活不了,我最讨厌那种为了个女人不死不活的舔狗了,像我这样的人,肯定成不了那种舔狗的,若是成了,我就割了自己的脑袋,省的自己恶心死自己。”
而一切正如李君威所想象的那样,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摧毁了刘若曦的信念,像这样一个出身不高的年轻女子有什么坚定不移呢,丑恶的现实让她被人控制的三观崩溃,她认为高尚的人也有卑贱的一面,认为勇敢的,必懦弱怕死,正义的,必行邪恶之举。当然,也有不屈的,无畏的,但终究只是一小撮而已。
朱明复国组织的目标是复国,复国就意味着战争意味着动荡,而四海升平是最不想让人打破的,尤其是刚刚结束了明末数十年的混乱后,人们才更会珍惜。
刘若曦最终提交了她所知道的一切,而她参与到遗孤钦案之中完全是蒋恩泽的引导,蒋恩泽本身就是朱明遗孤中的一员,而刘若曦的作用就在于她的画,刘若曦的拥有难得绘画天赋,她的画风格独特,意味着可以轻易辨认真伪,而每当需要的时候,蒋恩泽就诱导刘若曦作画一副,然后蒋恩泽把秘密联络信息添加到画里,起先刘若曦不知道,但偶然的机会发现了,但她刚经历了父丧之痛,因此加入了其中,而刘若曦的画总会先投到佘山小庵堂,由假扮成进香信士的人带走,而那一日,李君威恰好喜欢那一幅画,因此刘若曦才追出去,制造了偶遇。
而那副被李君威收走的画则成了关键所在,刘若曦指出了其中不是自己的手笔,而安全局破译了其中密码,顺藤摸瓜找到了联络人,并且顺利掌握了一大批的高层名单,而当这份长长的名单摆在李明勋面前的时候,其中的姓名是让皇帝也吓了一跳的。
章二二九 两件事
江南西南的几个名嘴都在其中,还牵扯了帝国两个传承千年的家族,一个曲阜孔家另外一个就是龙虎山正一教的张天师一家,但这些人顶多算是朱明余孽,是改朝换代的利益受损者,更重要的人物则是隐藏在帝国的权贵体制之中。
从西南迁移到南京的南明宗室、勋臣,合作抗清时代,在帝国一方支持下,前往南洋发展的监国和永历两脉,与帝国作对到底的郑氏家族,甚至于一些在政治斗争中失败或者想要争权夺利的议员代表,也利用了这股力量。
“从整体上来看,朱明遗孤是一个松散的组织,他们因为共同的利益凑在一起,受限于技术条件和帝国的内部控制,而无法形成体系的联合,因此没有在各地掀起造反的浪潮,利用宗教制造民乱是最大的反叛,其次就是忠嗣团这种刺杀造乱的组织行动,而主要的工作还是在舆论民情方面兴风作浪,但遗孤钦案牵扯的人之多,地位之高,影响之广泛,仍旧是历次钦案之首..........。”何文希执掌安全局的后半段,终于完成了对钦案的侦查工作,他最为了解,因此做汇报也更为合适。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群家伙都是玩政治人心的老手,虽然暂时没有成势,但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了,其中两点最让人感觉可怕,其一是竟推动立儒学为儒教,以图在全国各地继续推行对孔子的尊崇,其二,这个朱三太子是真是假,这次动手,一定要抓住了。”李君华脸色凝重的说道。
“应该是假的吧。”林君弘不假思索的说道。
李明勋提醒道:“这个时候不要说真假,只要做大了,假的也会成真。”
林君弘不敢再说话,李明勋继续问道:“抓捕工作如何了?”
“蒋恩泽和若水先生被捉后,作为联络交汇点的申京本地风声鹤唳,很多逆党都在逃亡,而不少人在上一次事件中被捉,所以整个组织都处于鸟兽散的状态,只能立刻开始抓捕,申京、南京和苏州三地的已经抓捕完毕,重要的人物已经落马,南洋那边消息传播没有那么快,已经让人部署了,问题不大,重要的是这几个重要家族,孔家、张天师家,朱明皇室和郑家怎么动,还是得皇上您做主。”何文希小心说道。
“只要有证据该动就动,但是有一点,只抓人,不抄家,谁参与就抓谁,不要殃及无辜,更不祸及家族,抓完之后,孔家还是孔家,天师依然存在,如此而已。”李明勋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郑家呢?”林君弘问。
李明勋想了想:“郑成功参与了吗?”
“表面上看是参与了,但是目前捉到的人里,没有一个亲眼见过,也没有一个与之有书信来往,应该是其家中成员冒名的,但,如果想抓,理由也就够了,证据嘛,呵呵。”林君弘笑着说道。
李明勋哪里不理解义子的意思,但是一直以来,郑成功都处于隐居的状态,在当年山东战场的战事结束后,帝国就官方宣布,郑成功在关键时候反正,为抗清而死,随后就让郑成功移居济州岛,过了没两年,就去了日本长崎出家,自此之后,再没有现世,后来总有人说郑成功没死,并且声言其是和皇帝、李定国并肩的抗清英雄,但帝国一方对此的态度就是沉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郑成功甚至没有和家人联系,重叙亲情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
“还是查清吧,真与他有关,就让他自尽吧,反正早就是一个死人了,若是无关,就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吧。”李明勋吩咐道。
“最后一个问题,荣王家的长子也参与了,怎么办?”李君华问道。
“定国的孩子,除了从漠北换回来的那个,其余早在云南时就有叛逆之举,以往看在定国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一次就不能轻轻放过,找证据,交给荣王,让他自己裁决,这一层,绝密。”李明勋沉吟一会,还是选择了给李定国留下足够的操作空间。
几个人纷纷听命,正要出去,李明勋提醒道:“那个朱三太子,一定要活捉来见我,不容有误,或许........或许他是真的。”
何文希听了这话,说:“微臣以为,是假的最好。”
“聊聊嘛,甲申国难时不过是个孩子,被人寻到也不过是当了傀儡,活的也不容易。对了,重要的犯人还是全关到昌平去,好好改造。”李明勋怅然吩咐。
午后,皇帝抱着一只狗出现在了御花园,虽然皇帝算不上爱犬之人,但喜欢行猎,因此养了不少好狗,但都是猛犬猎犬,他怀里这一只却是小巧的很,而三皇子从小门进来,径直向着母妃所居住的宫里走去,随口问道:“爹,从哪里来的这种小狗呀,没意思。”
“你看看你,堂堂皇子,经过御前不行礼也就算了,问狗不问人,什么德行,没规矩!”李明勋责骂道。
“行,儿子给爹爹请安了........。”李君威笑嘻嘻的鞠躬。
李明勋勾勾手,让儿子走到近前,直接问道:“小子,这几日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呀,您看,您都准备交权了,这养狗养花,提前准备太上皇的新生活,您没事了,我岂不是更闲咯。”李君威一摊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随口说道。
李明勋问:“你要是太闲,就正经去上学堂,那里有使不完的力气,学不完的知识,还有漂亮的姑娘。”
“得了吧,爹,我就按计划去,能正常毕业也就是了.........。”李君威随口应了两句,就要走。
“别走,我问你,你和那姑娘怎么着了?”李明勋索性也不打哈哈,直接问。
李君威无奈摇摇头:“没怎么着,本想着正事私事一块办了,可惜,到了人家对我也是爱答不理的,看来是不喜欢我这种真男人咯,还是惦念那种穷酸书生,啧啧,估摸成不了咯。”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控制起来,等你当了太上皇,我就是王爷了,也该到王府去住了,到时候先纳为妾室,管她同意不同意,先结婚后恋爱,至少我现在还放不了手。”李君威说道。
李明勋瞪了他一眼:“你这就有点无法无天了,岂不是害人家一辈子?”
“她还害我单相思呢,你怎么不说。”李君威顶嘴说道,继而又说:“行了,爹,你放心吧,你儿子不是那种人,不会强迫她的,有什么呀,天底下漂亮姑娘多的是,我还真能非她不娶了。”
“打住,打住,越说越没个正经样,一会流氓样一会又装大度,女孩子瞎了眼,才会喜欢你,算了,不提这个了,坐下,说两个正经事。”李明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
李君威道:“什么正经人,让我去抓人,我可不干哈。”
“一个关于你,一个关于你大哥,先说哪个?”
李君威毫不犹豫:“当然先说我。”“好,就先说你,你也算成年了,按规矩,也该封王,虽说咱们爷们说定的,等明年禅位后让太子来封,但你也该正经想一想要什么封号才是。”
“这事儿,二哥早就跟我说过了。”李君威道。
“哦,说过了,你怎么回答的。”李明勋问。
“我说我在乎封什么号,我在乎封给我多少东西,哎哎哎,把手放下,不要打,我只说了前半句,意思就是随二哥定,我什么都行,不过我娘倒是挺上心的,想了几个,福王、雍王,还有什么玩意来着,忘了。”李君威大咧咧的说道。
“福王,什么狗屁福王,一说福王我就想到那个被李自成做福禄宴吃的了那个福王,这个不行,不吉利,雍王也不行,一提雍这个字,我就想起昏庸,听着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不行不行,还不如叫憨王呢。”李明勋连连否决。
李君威笑了笑:“哪里有这么多道道,您不乐意,您给我定一个不就完了嘛,费那么多劲干嘛,二哥也问过了几个,什么兴王、定王,我也不喜欢,这帝国强盛与否,和我有毛关系,再不济,我也能安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但他要爱用就用。”
“那你别管了,这事我和太子再商量吧,总归不会亏你的。”李明勋说道。
李君威点点头:“那大哥又有什么事,他前段时间不是去北京了嘛,难道又整什么幺蛾子?”
李明勋摆摆手,问:“你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出发的事,他那公司筹资筹备多久了,也该正式行动了吧,海陆两方,以哪里为主,说好了吗?”
“这我没问呀,怎么,催着他走?”李君威问。
李明勋叹息一声:“能不催嘛,翻了年,就要禅位了,那个时候你二哥就是皇帝了,君度若在帝国境内,怎么着也该回来恭贺新主的,以臣子礼,还是要恭恭敬敬的磕头的,你脸皮厚,给你二哥磕头没什么,你大哥呢,他那个骄傲的性子,最不服的就是君华,到时候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李君威一听,想了想:“这倒是个正经事,对了,上一次王妃嫂嫂还问我,说你准备怎么安顿大哥妻小,这话都开始问了,应该是要快走了吧。这事儿您老有什么打算,跟我说说,我拿着这事再去英王府替您问一问,省的你直接问,显的你这当爹的有偏向,总是亏待大哥那边。”
“你知道的我意思就好!”李明勋笑着拍了拍小儿子的脸,说:“昭睿和安儿我都想准备留几年,昭睿先继承了英王爵位,怎么着也得留下一条后路,关键是你嫂嫂,这几年她和你大哥相敬如宾,可你大哥性子一直很跳脱,不像是个专情的人,你嫂子跟着他吧,两个孩子就没有父母看顾,不跟着他呢,就怕你大哥身边有人。”
李君威一摆手,满不在乎:“原来是这点屁事,我还以为您犹豫什么呢,依着我,嫂嫂和侄子侄女留下,大哥一人去闯荡。”
“那你就不怕你大哥.........。”
李君威哈哈大笑:“爹,你不会老糊涂了吧,小时候你不是一直教育我们,帝王之家,不要在乎婚姻,也在乎不了吗,怎么现在又转性了,你开创一番事业,也是用了政治婚姻的,大哥到了南亚,统治异族,联姻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这一点谁不知道呀,退一万步说,大哥除了嫂嫂就没别人了吗,我悄悄告诉你,藩国叶尔羌早年送京的那个迪丽古丽,挺漂亮的姑娘,还记得不,现在估摸已经是大哥的盘中餐了,若没有她,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在中亚布子呢。”
李明勋摇摇头,他还真的没有在意过这件事,而李君威则是说道:“大哥是为了大局不顾一切的人,为了他的事业,他也会如此,您就别纠结了,这件事和您没关系哈。”
“行,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替我去问问你嫂嫂,把这事说定了,也就是了,”李明勋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听从儿子的建议。
李君威应了一声,起身离开,去了李妃住处,坐在原地,想了又想,对着乌以风勾勾手:“去,让人打听打听君威身边的那个姑娘,看他们究竟发展到那一步了。”
“皇上,这要让三皇子知道了,可不好,他不是说了,不让您插手,您不知道,吓得我连他身边的护卫都换了,微臣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他。”乌以风挠头,一脸为难。
“好吧,那你就去问问君弘,哦,不,还是问问元器吧,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心里不安呀。”李明勋一拍桌子,终究还是不想伤害了小儿子刚刚萌动的春心,于是退了一步。
乌以风又说:“微臣听过一事,不知真假,且说给您听听,听说内阁秘书监那边有意外放苏日安,执掌一方警政,三皇子对这事很上心。”
章二三零 禅位
李君威回了自己的王府,直接从自己身上摸出两个盒子来,捧着进了一个房间,在门口就已经笑呵呵的问道:“若曦姑娘,今日心情可算畅快?”
没想到刚一步踏进去,就见一个东西飞来,啪叽一声摔在脚边,满地的瓷器碎片渣滓乱飞,而另外一个花瓶已经飞来,李君威连忙接住,喝止道:“住手,你给我住手,是谁让你乱扔东西的?”
“是你,你不是说,只要不寻短见,干什么都行吗?”刘若曦气鼓鼓的说道。
李君威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疼的嘴唇都颤抖,说道:“那是关在安全局总衙的时候,你摔了东西都是公家的,摔多少补多少,这是我的王府,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我的钱!”
“贪财小人!”刘若曦冷声回击。
李君威听了这个评价,边笑边脱下沾了茶叶的外袍,向着刘若曦一步一步的走去:“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小人,贪财好色是我两大特征,今日就让你一并见识了。”
刘若曦躲闪不及,被李君威两手抓住了臂膀,刚要哭,却发现他只是在自己肩头鬓左嗅了嗅而已,李君威笑着说:“好香,好香,想不到一入王府,若曦姑娘就开始打扮了,比以往不施粉黛更添三分美丽,嗯,不错,值得鼓励。”
见刘若曦扭头不乐意理会,李君威叹息一声,不顾她反抗,直接抱起放在了软床上,说道:“你还是在治安厅的监牢时更惹人怜爱,现在张牙舞爪的像一只老虎。”
“为什么把我们一家软禁在这里?”刘若曦咬了咬嘴唇,又说:“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没有再能说的了。”
李君威道:“因为遗孤钦案还没有完,很多人在意图杀死你,我只能把你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过你不用担心,过了年,你就自由了。”
“真的?”刘若曦不敢相信。
李君威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平淡说道:“当然是真的,过了年,禅位就正式完成了,皇位易主,先前的事总归会尘埃落定。”
“他们要杀我,肯定是因为我害死很多人吧。”
李君威摇摇头:“你只是一个被人利用却不自知的小姑娘罢了,错先在他们,你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至于害死人,我觉得你没有,遗孤钦案和舆情案都没有大开杀界,重要的人会送昌平战犯管理所,小人物则会流放海外,不会有人被砍头,却不能保证没有人不会死。但我觉得你不必自责,就算你当初死挺着不说,事情也会发展到这一步,只不过会慢一些。因为,蒋恩泽招了........。”
“蒋先生他..........他怎么样了?”刘若曦小心问。
“活着送昌平了,身上有些残疾是不可避免的。安全局的规矩,像是蒋恩泽这类被掌握确凿证据的钦犯,入狱就黥刑,先烙手背,满月烙脸,二月断指,三月阉割,结果他比姑娘家还在乎那张脸,也就招了,有些骨气,但也仅此而已。”李君威淡淡解释说。
“那我能见他吗?”刘若曦问。
李君威摇头:“不能,他是知道你归顺后才招供的,五十步笑百步,认定你是叛徒,见了面你也只是挨骂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刘若曦听了这话,轻轻抽泣起来,转而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李君威认真想了想说:“倒霉呗,还能是什么原因。”
但是他也仅限说到这里,没有一点要继续安慰劝说的意思,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李君威说:“过了年,等大事定了,我会外出游历一段时间,去两广云南一带吧,你与我一起去吗?”
“为什么你会去游历,新帝登基,你也会封王,你应该很忙才是。”刘若曦也知道一些个中道理,问道。
李君威摇摇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的庇护,很早就想游历四方了,看看父辈打下来的山河天下,哥哥当了皇帝后,没我在申京总好过有我在申京,趁着爹爹身体康健,我还能出去走一走,若再过几年,爹爹年纪再大一些,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太子居他的庙堂之高,我处我的江湖之远,不是很好吗?”
刘若曦点点头,不知意思是听懂了,还是认可,但也没有再说话,李君威道:“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我让人在杭州西湖边给你买了一处小房子,很清幽雅致,以后你可以搬到那里,画你喜欢的画,看你喜欢的景。”
过了好一会,刘若曦推了推一动不动的李君威:“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没有什么了。”李君威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过了一会,王府的佣人进来,不仅把满地的碎瓷器打扫了个干净,还把所有易损的瓷器漆器拿走或更换,刘若曦看着他们搬来搬去,不解的问:“你们在干什么?”
佣人小心说道:“三皇子说,给您换一批不值钱的东西摔着玩。”
刘若曦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嘟囔道:“木头,真是个木头。”
两日后,李君威又去了宫中,见到了皇帝,说道:“大哥递来了信,准备直接从北京城走,不准备回来了。”
李明勋接过了信,没有拆看,低头思索了一会,问:“老三,你说你大哥知道不知道,他这一走,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李君威摇摇头,没有说话,但皇帝已经了解了,扬起脑袋,似乎要用这个姿势让眼泪倒流回去,但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沉默了很久,他说道:“看来是我这个当爹的真伤了他的心。”
“爹,你没有选择,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了!就算大哥来向您告别,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多见一面,以您的脾气,以大哥的骄傲,你们会说什么,我想,男人之间,一语千言,也不过是相互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吧。”李君威环住父亲的脖颈,小心的说道。
“或许吧........。”
帝国十年的年末,在劝进风潮之中度过,先是申京、北京、苏州、广州等帝国主要城市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联合上表,颂皇上禅位,劝太子登位,在得到了皇帝的认可之后,朝堂、两院、军队和藩属纷纷打破了沉默,大规模的上表,一时间军民表章齐到,若说没有人暗中组织,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而太子李君华则按照传统,发令旨通告,诚恳拒绝,而按照套路,一般拒绝三次就可以了。
帝国十年的年节大礼上,当着各方代表使者,皇帝亲执太子之手,只说了一句:“吾儿,当为尧舜,诸君辅之。”算是正式宣布来了禅位之命。
帝国十一年,皇太子接受皇帝圣旨与全**民劝进,宣布登基为帝,隆重的禅位大典之后,正式登基,成为了帝国的第二任皇帝。
而大典结束后,新帝发布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责令内阁和两院共议太上皇与皇太后的尊号,却没有确定年号,依旧沿用帝国年号,纪元仍然是帝国某某年,秉承了传统,继而就是封赏兄弟子侄,三皇子李君威被封裕王,荣耀至极,而英王长子则正是被接替父亲尊位,受封英王,一切都在计划中,所以短短的时间内尘埃落定。
然而,沉浸在欢乐之中的帝国高层并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边,一个恶魔正在脱离枷锁,对帝国虎视眈眈。
美洲,临海地区。
按照美洲殖民公司提供的地图,这里应该有一个名为鹰羽的印第安打部落,但噶尔丹与开拓队赶到的时候,却是空无一人,泥巴和木头砌筑的房子东倒西歪,空空如也的牲口圈舍和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干草和树枝搭建的屋顶已经被烧成了黑灰,谷口的大树也是同样的命运,树皮和叶子已经被烧光,苍白的树枝宛若白骨直刺天空,而树枝上还挂着几具发臭的尸体,在风中摇曳着。
“这里遭遇了袭击,是什么人干的,另外一支开拓队,还是部落之间的复仇?”噶尔丹皱眉,下意识的提起了角弓,两根箭矢捏在手里。
一个独眼汉子摇摇头:“不像是我们的人,死的人太多了,这些尸体不是因为反抗被虐杀,而是被屠戮,若说部落的复仇,也到达不了这个程度,鹰羽这个部落有两千多人口,附近可没有这种势力。”
这个独眼汉子是与噶尔丹一起从永宁来到美洲的,在同一艘船上度过了半年,二人较量拳脚武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为了尽快的获得自由地位和财富,凭借一身本事加入了开拓队,展开了捕奴和开拓工作。
“或许是一种祭祀行为,你看这些尸骸,不少女人和孩子,据说印第安土蛮信奉的神灵喜欢孩子作为祭品,在加上部落复仇,足够造成现在的局面了。”噶尔丹靠在一面墙壁后,喝了一口酒,随口说道,而独眼男成立则是摇摇头,显然不相信自己这个朋友的宗教理念。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开拓队的家伙快速跑来,手里提着的口袋扔在地上,说道:“葛二蛋,你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口袋里的东西都被倒在了石板上,噶尔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里面的东西很复杂,烧的只剩了半截的火绳,碎裂的活着完成的铅弹,而这些都不应该属于鹰羽这样一个少与外来者接触的印第安的部落。
成立道:“或许是和自己的冲突了,妈的,真是倒霉,也不知道是那个混蛋领导的队伍,杀心这么重,这么些青壮就这么杀了,不知道这些奴隶在临海城很值钱吗,若是运到金州城,还能再翻一番的价格。”
“不对,成立,你看这铅弹,不对劲。”噶尔丹挑拣出一个近乎完整的铅弹,提醒说道。成立接到手里一看,那铅弹足有拇指大小,用的铅成分很纯正,再一掂量,重了许多,肯定是大口径火绳枪使用的,而这种口径的火绳枪在帝国的美洲殖民公司已经被淘汰了,毕竟这些年机械加工发展的很快,帝国方面更喜欢通过提升加工精度,减少铅弹与枪管之间的缝隙的方式提升火枪的威力,既然轻便的火枪就可以达到相同的威力,也就没有愿意用重型火绳枪了。
“有没有找到燧石?”噶尔丹问道。
手下摇摇头:“没有,一块也没有,这很奇怪,不是吗?”
“火绳也不对,这味道与咱们的也不同。”成立捡起一根火绳,嗅了嗅,摇头说道。
帝**队早已全面换装燧发枪,火绳枪早已被淘汰了,这一点在海外开拓的公司中也是一样,实际上,这种半军半民的武装装备甚至比陆军还会先进一些,火绳枪在开拓队也会有,但数量很少,毕竟火绳枪对燧发枪没有任何一点优势,只是某些队员的个人习惯罢了。至少噶尔丹在美洲没有发现公司里有大规模装备火绳枪的存在,倒是一些农场主的个人武装队有,但那类武装队可到不了这种蛮荒之地。
“会不会有人向鹰羽或者它的敌对部落提供火器,您知道的,这很普遍,上层都在做这个买卖。”手下提醒道。
火器和铁器、酒、马匹一样,在印第安部落很受欢迎,也是美洲殖民公司的拳头贸易产品,出售给印第安部落不算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是权限问题。
“不,我更倾向于是欧洲人到了这里,我听上层的人说过,西班牙人一直在向北开拓发展,或许他们到了这里,你们看这些被烧死的人,很像是泰西洋夷的手段,和他们那什么狗屁神仙死的模样差不多。”成立的经验更丰富,说道。
而噶尔丹作为自幼生活在藏地的僧侣,对泰西诸洋也只是听说过,在金州时见过几个而已,他听到这些话,问:“如果是西班牙人,我们该怎么做?”
正说着,凄厉的哨声响起,继而是间断的枪声,成立跳上大树,看了一眼,喊道:“备战!”
章二三一 西班牙
成立原本要固守此地,然后利用火器上的优势,予以敌人重大杀伤,然后寻机逼退敌人或者逃离此地,在过去的几年里,这种办法屡试不爽,但很快他就选择了放弃,因为爬上高树的噶尔丹看到了从松林中走出来的人群,密密麻麻,不下两千人,这些人虽然持有的都是原始武器,但开拓队只有七十二人和四条狗,困守在这种四面平坦的残垣断壁之中,显然是必死无疑。
“成立,我们去那座山,那里是唯一的活路。”噶尔丹指着西面一处从密林中升起的突兀山丘,犹如一颗巨石落在山峦之中,分外险峻,在四野之中很是突出。
成立立刻明白了噶尔丹的意图,那座山丘的险峻让敌人的数量发挥不出来,而突出的地形可以用篝火浓烟发送信号,向附近可能存在的公司开拓队、骑兵队寻求帮助。
“好,就选那里了,至少得先活下来。”成立说道。
开拓队立刻集结,向着村落一侧集结,这里有村中的一片树林,可以遮掩行迹,而过了树林就是一条宽阔的河流,在这个严寒的冬季,冰冷彻骨的河水足以让人望而却步,或许这也是敌人没有在这里部署兵力的原因。
噶尔丹带着几个人率先渡河,他们脱掉了全身的衣服,然后用油纸包或皮囊把武器、衣服包裹起来,**下水,奋力游到河流对面,然后擦干衣服,在丛林之中搜寻,简单的就杀死了几个暗哨,噶尔丹发现,这几个暗哨监控的地点是一样的,而那一段河流看上去没有特殊的地方,一试之后,才发现是一段可徒步越过的河流,噶尔丹立刻通知了成立,成立这才率领大队挽起裤腿,越过了河流。
成立找到了正在撒尿的噶尔丹,也是脱下裤子,把尿撒在了一棵大树之后,成立说道:“看着形势,土蛮应该没有派人在附近,但这里距离山丘还有十余里,土蛮的地盘,山林密布的,他们肯定比咱们熟悉,屁股后面坠上了,就难以甩掉。”
“所以你想在这片松林伏击敌人吗?”噶尔丹提上裤子,问道。
成立笑了笑:“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们得分开,你带几个人去山丘探路,要发现上山的道路,而我则率大队在这里伏击,给土蛮狠狠的来一下。”
噶尔丹点点头,摘下自己挂在胸前的两杆燧发手枪,递给了成立:“好,就这么干,我到了山顶,就以两丛狼烟为信号,你们就可以撤了。”
噶尔丹只带了四个人两条狗出发,把马匹全部留下,松林里的道路非常平坦,但到了山脚就是崎岖起来,这里有一条通往山顶的道路,仅容两个人听过,沿路的荆棘丛里绑着一些色彩鲜艳的皮毛条子或者羽毛,还有怪异的人体骨架,登上山顶,则可以看到用石头垒砌的一个巨大围墙,石头上已经有些风化,显然年头很久远了,一座石梯通往围墙顶部,走上去探头一看,里面是一大片的骨头,噶尔丹立刻明白了,这应该是祭祀之地,鹰羽部落甚至还有其他部落的人,死后都会被扔进这里。
而此时,成立也在印第安人渡河的时候发动了袭击,率先渡河的几十人被成立率队用刺刀赶下了冰冷的河水之中,然后就是藏在松树下,射杀在河中央的土蛮,简直就像打靶一样简单,鲜血染红了这条河流,至少有一百人死在了河水之中。
成立留下了十个人随他继续在松林里埋伏,让其余人牵马向着噶尔丹发出信号的方向前进,到了山底,马匹已经上不去了,噶尔丹接手了指挥,索性让人把所有马匹就地宰杀,作为固守用的军粮,在这个过程中,噶尔丹等人看到战斗的松林里升腾起了焰火,偶尔有枪声传来,不由得紧张起来。
到了傍晚,成立只带回了四个人,而他本人也受了伤,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肩膀,噶尔丹扶着他上了山丘,拔出了箭矢,上了伤药,用绳子和布条包裹好,而手下人已经煮了锅马肉来,噶尔丹与成立胡乱吃了两口热乎的,才是感觉身上有了力气。
“夜里不能睡的太死,不光这条道路,四周都要安排人手,这群土蛮很可怕,林子里就是他们的天下,我那么小心,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儿!”成立指着山下漫无边际的山林,认真提醒道。
山林之中忽然传来了兽吼之声,继而此起彼伏起起落落,显然是土蛮在用这种方式联络,即便是开拓队的成员都是凶狠之辈,此时也有些惴惴不安,好像山林里藏着一个什么巨大怪物。
成立借着篝火,在队员们的眼里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恐惧,知道如此下去,必然中了敌人的计策,他从篝火中拿了一根燃烧的松枝,在夜晚之中扭着肥大的屁股唱起来,诙谐轻快的歌声被他的大嗓门传递出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不少听过的,也是唱念起来这首淫词烂调,倒是让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不少。
外面的嚎叫声很快就没了,但火把却是出现了,在山岭之中穿行,冷风吹来,裹挟着大量的杂音,似乎还有刀削斧凿的声音,而当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印第安土蛮就从松林之中钻出来,好似蚂蚁一样覆盖了半山腰,敌人散的很开,一丛一丛,每一丛的队伍里都有一根长木杆,上面用骨头、颜料和羽毛装饰出各种图腾。
野蛮的图腾,蓬乱的头发还有粗糙的衣服,这些都是开拓队员熟悉的,但也有熟悉到陌生的东西,敌人竟然配属着为数不少的火绳枪,加起来肯定超过两百,只不过分散在各个部落之中,而当三十多人骑乘马匹从树林走出,来到阵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惊讶。
“他们怎么会有马匹!”噶尔丹惊讶说道。
来到美洲的这两年,他对这里的风土还是比较熟悉的,美洲的土著非常的原始落后,而马匹更是这片大陆从未有过的东西,土著们手里的马匹肯定来源于殖民者,但这里处于美洲殖民公司的边缘地带,火器、马匹这类外来文明的符号或许会有,但绝对没有这么多才是。
“或许我们接触到了西班牙人的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地方了。”成立说道。
“如果是这样,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几个手下纷纷摇头,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
帝国的美洲殖民公司第一个立足点在后世的旧金山地方,目的就是为了金矿,而这一点很快达成,之后受到帝国支持的殖民公司向北发展,目的就是避开与新大陆上其他殖民者产生交集竞争。
在帝国与**同盟的战争中,参与反对帝国一方的西班牙王国曾经在美洲发起过对帝国殖民地的挑战,但这类小打小闹根本影响不到殖民地的发展,当时美洲殖民公司实力已经不弱,纵然西班牙在美洲开发已经过百年,但在西海岸一侧,实力仍然非常弱小,西班牙舰队打上了美洲殖民公司总部所在地金州,击沉了几艘小船,但登岸就被击败,舰队逃亡,留下一地俘虏,双方都通过母国之间交涉,一封信转悠地球两圈才能回到手里,因此效率很低,到现在有些要不了了之的意味。
而临海港则是四年前美洲殖民公司第一次的向南开拓,噶尔丹也加入到了这股浪潮之中,此时确信自己处于西班牙人的地盘之中,他埋藏多年的计划从尘封中活跃,他要逃离新大陆,返回故乡,向帝国复仇。
“活下去才是好事,弟兄们。”成立忽然轻笑道。
噶尔丹被这话惊醒,是啊,活下去才有希望,自己这几年不是一直如此吗?他问成立:“头儿,现在该做什么?”
成立说:“死守。”
“会有援兵来,是吗?”噶尔丹见他如此自信,问道。
成立笑了:“应该不会,死守的目的是等敌人撤退,现在是冬季,靠狩猎为生的土蛮可无法持续作战,只要我们守住这个山顶,土蛮吃光了食物,就会撤退。看那些图腾,他们不属于一个部落,首领之间肯定有争端,而对我们攻击的原因,可能是误会我们袭击了鹰羽部落,但这是为了复仇,而复仇只是精神力量,每个人对仇恨的理解不同,每个人的仇恨也不同,早晚会分崩离析。
幸运的是,我们的补给还算充足,干饼加上马肉,足以吃两个月,山上虽然没有水源,但遍地是积雪,只是薪柴少一些,当然,也不要盲目乐观,一会敌人冲山,大家听我指挥,放近了再打,最好把敌人撂倒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太近了危险。”噶尔丹说。
成立笑了:“还是要多备一份粮食的。”
噶尔丹这才明白,敌人的尸体也可以作为粮食,食人这种禁忌,在生死之间似乎不算什么。
正如成立所猜测的那样,战斗的风格从一开始的白热化进入了对峙和苦熬,前三天,土蛮的进攻非常猛烈,不怕死的冲击山顶和围墙,三天时间,开拓队死了十七个,但土蛮的尸体铺满了山脚,而三天一过,山下情势为之一变,有几个部落的图腾在一个夜晚之后消失,应该是撤离了,而围攻继续,时间越久,消失的部落就越多,在被围困了一个月后,土蛮之中爆发了内战,内战结束后,只剩下了最高大的图腾柱,而土蛮数量却只有不到六百人,但这仍然是开拓队难以战胜的数量,而这股敌人的意志很强大,似乎要死磕到底。
而每天天气最好的时候,开拓队总会用珍贵的薪柴点起三从狼烟,夜晚则是三丛篝火,从未断过,希望得到可能出现在附近的开拓队支援,但却从未有过回应。
围困后的第四十天,开拓队遭遇了一个月内最猛烈的一次袭击,然而,也是这一次,转机出现了,当大部分的土蛮围攻山顶的时候,南面的橡木林里忽然响起了鼓声,继而就是持有火绳枪配备铠甲的士兵排列成紧密的队形走了出来,袭击了土蛮的侧身,几次齐射就击溃了慌乱应对的土蛮,然后就是四十多名骑兵冲将而出,先是用手枪打了一轮,然后就是持刀追杀,而火枪手们也是上刺刀,骑兵加火枪手,左不过二百多人,就杀的数倍于己的土蛮退入丛林,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西班牙人,毫无疑问。”成立手下一个皮肤黝黑的家伙非常肯定的说道。
大家都知道这个断了一只手的家伙曾经是西班牙战舰上的水手,参与了当年对金州城的围攻,做了俘虏,再后来加入的开拓队,他既然说是西班牙人,那肯定就没跑了。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噶尔丹问向成立。
成立也是犹豫,西班牙人救了自己,但据他所知,西班牙王国与帝国还处于开战状态,但这种状态似乎也不能决定开拓队与这支西班牙军队的关系,毕竟在海外殖民地,一向是母国归母国,殖民地归殖民地,母国开战为敌,殖民地做盟友屡见不鲜。
“还是先派人建立联络,看看西班牙人的态度,谁去?”成立问道。
一群人相互看看,只有断手的那个家伙在收拾东西,只有他能做翻译,这个差事是跑不脱的,犹豫过后,噶尔丹说道:“好吧,我去吧。”
“好,我们等你回来,记住,在西班牙人面前,千万不要暴露你的信仰,更不要说你是个什么僧侣,不然他们会杀了你的。”成立提醒噶尔丹。
噶尔丹笑了笑:“那是当然,或者才能侍奉神灵,不是吗?”
身为藏传佛教的上层人士,噶尔丹一直秉承信仰即是工具的理念,而不是自己是信仰的工具,愚民者怎会为人所愚呢?
两个人下了山,来到了篝火丛生的西班牙营地前,噶尔丹看着跳跃的火光,心中叹息:“或许,我真的可以回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