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七海扬明TXT下载七海扬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七海扬明全文阅读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七海扬明txt下载     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十 拥抱世界

    与大卫交易完的李明勋选择向东航行,因为沙船满载着粮食,行进的速度非常慢,只有两三节,他不得不让虎鲨号落下大部分的帆,以策应安全,越靠近布袋港,李明勋越发难以入睡,整夜都听着海浪拍打侧板发出的声音,舷窗之外,深蓝色的大海与纯净的天空一望无垠,远处的山峦便是台湾岛,自己的目的地。

    李明勋可以感受到到来自水手、士兵和移民的欢乐,他们要回家了,而且年关将至,李明勋从憋闷的舰长室走了出来,在甲板上吹风,发现掌舵的是阿海,这个热爱航海和战舰的年轻人正在西蒙斯的指导下一边掌舵一边学习航海知识,见到李明勋,他的眼神有些幽怨。

    对于自己徒弟的心思,李明勋非常理解,在这个家伙的眼里,自己应该直接抢了金橡木号,把这艘强大的武装商船交给阿海船长,完成这个小男人扬帆万里的梦想。

    “师傅,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艘自己的船。”阿海问道,他神往的说道:“我会驾驶它去倭国,盛满金子再回来,去马尼拉,把那些可恶的刽子手抓起来吊在桅杆上,去大员,炸开热兰遮城,赶走红毛夷........。”

    李明勋道:“会有的,明年我肯定会给你一艘船的!”

    阿海挠挠头:“其实现在挺好的,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忐忑不安了。”

    李明勋问:“为什么?”

    “因为红毛夷呀!”阿海毫不犹豫的解释起来:“咱们商社做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是红毛夷不让做的,只能偷着做,我就怕那一天被那些残暴的家伙发现,把我们的一切都毁了,但是现在,我们在布袋港有炮台,有堡垒,有精锐的士兵,即便是被红毛夷发现,也是奈何我们不得。”

    “我们还缺战舰,足够数量的战舰才能让我们与荷兰人摊牌,否则只能被他们封锁在港口内!”李明勋说道。

    阿海咧嘴说道:“师傅,这才一年,咱就有了这般局面,很快咱们就能更富有更强大,我相信总有一天,您可以把荷兰人封锁在港口内!”

    当欢迎的礼炮声从布袋港的炮台上响起的时候,李明勋便下达了命令,说道:“传令下去,虎鲨号在外警戒,两艘运人的船先进港口,其次是涌金号,再让运粮船和货船进去,把港口能动的都叫来搬运,哈哈,今年又能过一个好年!”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哟。”在港口的城堡,睡醒之后的李明勋来到了办公室,一边查看商社管事呈递的报告,一边吃着早餐。

    他离开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商社的发展非常迅速,原因很简单,当初带回来的海盗和征服的高山蛮为商社提供了更加充沛的劳动力,坐落在港口的造船厂已经修建大半,各类作坊和船坞已经齐备,钱锦直接可以接收,年后就可以造船了。

    而港口附近的土地逐渐开垦,并且开始向北拓展,一直到了当初开台王屯垦的地域,土地面积扩张的很快,在拥有三万多石粮食的前提下,明年肯定可以让粮食自给自足,而甘蔗的产量更是大增。

    而巴隆与多亚的扩张在持续,卡纳布亚五个村社已经被他们征服了四个,送来的奴隶超过了六千人,其中丁壮就有近两千,巴隆把目标瞄准了最后一个卡纳布亚村社的时候,更激进的多亚已经开始探寻翻过中央山脉的道路,把征服的目标定在了东部沿海地区的阿美族身上。

    如此大规模的征服行动自然需要海量的物资,粮食和武器便是大头,而林诚一直贯彻李明勋那不计成本收拢人力的政策,积极支持他们的扩张,连震天雷这类投掷类的火器都开始出售,虽然数量不多,但在蒙昧落后的土著部落眼里,那无异于是天罚一般的存在。

    腾龙商社已经逐渐发展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王国,这个小王国拥有造船、兵工厂、糖厂、酒坊、盐场等诸多产业,一万三千的人口,掌握着周围五十里的土地和山林,贸易的辐射了周围三十余个村社,论实力已经超越了大肚番国,成为了台湾第一的本土势力,而商社拥有的军事力量,足以应对来自大员港荷兰人的征服。

    新年夜,李明勋站在城堡的最高处,袒露胸怀,靠在升起金龙旗的旗杆上,打量着属于自己的这片土地。

    远处的甘蔗田被道路井然有序的切割成了方块,好似一个巨大的棋盘,朦胧在夜幕之中,而港口附近的宿舍、民居里则闪烁着万家灯火,欢声笑语不断传来,港口里停着十几艘大船,兵工厂的火炉还未熄灭,造船厂的木材堆积如山,空气中混杂的是蔗糖的甜腻和酒坊的醇香,孩子们在街道上穿梭,用爆竹庆祝,这是祥和的城市,这是繁忙的港口,这是王者的基业!

    日本秘鲁白银,南非盛产黄金。

    财富汇聚于我,武士献上忠心。

    暹罗越南粮仓,澳洲广袤牧场,

    朝鲜铜铁煤矿,南洋遍地蔗糖。

    印度种茶织布、东北参茸硬木,

    大明人力充足,台湾林中猎鹿。

    马六甲港咽喉,香料胡椒肉蔻,

    万国商贾齐聚,海关不愁税收。

    伊比利亚双雄,外强中干平庸,

    帝国残阳没落,无有当年雄风。

    侵略台湾红夷,屠杀同胞仇敌,

    崛起之路绊脚,必要杀之祭旗。

    三尺青锋在手,无敌舰队吾有,

    虎狼之旅十万,愿为中华奔走。

    东虏尽海波平,野蛮终于文明,

    若问平生之志,祈愿华夏中兴。

    “征服部落,拓展贸易,开垦土地,发展产业!”新年夜商社的宴会上,李明勋用十六个概括了未来台湾本岛的发展路线,然后把成箱的金币和银锭,分发给了公司的股东和管事,这些出身贫寒、蒙昧的家伙手捧着金币挥洒,观赏其在灯光下耀眼的光芒,倾听它们碰撞发出的悦耳声音,粗鲁的吼叫不断响起,每个人的眼里绽放的都是贪婪与野心,人们载歌载舞,热情欢呼,这种嘈杂、混乱让李明勋倍感欣慰,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站住了脚跟,开始改变原来的历史轨迹。

    曾几何时,西方人用印第安的覆灭和非洲黑奴的血肉完成了血腥的资本积累,继而踏着印度人的尸骨和中华的脊梁,踩着浸透了各民族鲜血的金银大道,走进了工业化的殿堂,掌握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而今天,李明勋清楚,一切都改变了,这一次,华夏将会高居一切之上。

    谁也没有想到,若干年,这个简陋而肮脏的堡垒之中走出了无数的将军、富商和征服者,持剑经商,拥抱了这个广阔的世界。

章十一 大肚番

    崇祯十四年一月末。

    新年的欢乐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了,在庆祝完新年之后,腾龙商社这个越发庞大的机器继续运转,而李明勋把工作的重点放在了造船厂。

    钱锦接管了商社的造船厂,但是已经不能叫旅洋船坊了,李明勋从江阴带来的工匠足足超过八百人,再配合帮工的高山蛮奴隶,船厂一跃成为了商社名下第一的产业,还有一支二十人左右的卫队专门负责这里的秩序。

    旅洋船坊并入了腾龙造船厂,钱锦成了船厂的掌柜,拥有两成的股权,而他则与泡在船厂的李明勋专门建造泰西式的船只。

    李明勋的终极目的自然是让船厂能自制盖伦式大帆船,但他不敢让钱锦贸然尝试,甚至连西蒙斯提出的,先试制一艘小盖伦船的提议也被否决,最终李明勋定下试制一艘斯鲁普式单桅纵帆船。

    这种帆船一般都在二十米左右,排水量约百余吨,最早用来内河航运和近海快速运输,因为欧洲和加勒比海的海盗钟情,它们也被称之为海上恶狼,而欧洲国家也会造大一些的斯鲁普船作为巡防船、缉私船,这种船可以运载八十名左右的士兵,必要的时候可以在露天甲板安装火炮,一般是九磅炮,最多安装十二门。

    而李明勋选择建造这种船是因为无论在台湾还是未来拓展重点区域,都有复杂的内河网络可以深入内地,到时候斯鲁普船可以作为炮舰参战,而未来的台湾,商社会有很多的据点,也可以用这种船来联络各个据点。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造船需要的船材需要晾晒数年才能使用,而李明勋从江南带来的船材多是杉木、松木,与制造大帆船常用的橡树、柚木完全不可相提并论,在建造大型帆船有隐患的情况下,先造一艘小船更安全,也可以锻炼匠人,至少斯鲁普单桅纵帆船的主要结构与盖伦式帆船没有太大的区别。

    经过一个月的建造,第一艘单桅纵帆船已经接近完工,考虑到这种船的高速度,李明勋决定纵帆船都使用鸟类名字进行命名,用于作战的以猛禽命名,而作为货船和通讯船的则以普通鸟类命名,首艘单桅纵帆船便是被命名为了白鹭号。

    待白鹭号下到水里,李明勋等人登上了这艘舰船,窄小的船身上没有船艉楼,船长只能在舵机前搭建的一间小木屋里休息,而整艘船因为没有船艏船尾楼,显的非常修长流畅,白鹭号与普通的西式帆船有很大的不同,它只有一根高达三十米的桅杆,桅杆顶部除了有一大一小两个横帆,还与长长的船艏斜桅杆之间牵连了两面巨大的三角帆,而主帆则是一副大型斜衍帆,这赐予了白鹭号极佳的转向和逆风航行的能力。

    而白鹭号的船艏斜桅也不同,它的倾斜角度很大,活像一根支刺前方的长矛,所以行驶在海面上的时候像极了金枪鱼。

    随着李明勋一声令下,水手把一面面的白帆升起,白鹭号宛若多了一对对的飞羽,捕捉到海风推着向海面上驶去,白鹭号的速度飞快,至少李明勋穿越以来乘坐过的,见过的船都没有这般快,李明勋看着锋利船艏劈开的海面,对西蒙斯说道:“西蒙斯,我的朋友,这恐怕有十节多了吧。”

    西蒙斯双手拿着打了结的绳索,眼睛紧紧盯着一个沙漏,随着绳索一节一节的落入水中,西蒙斯在沙漏落尽的那一刻掐住了绳子,看了一眼,兴奋的喊道:“阁下,只差五分之一就十一节了,圣母在上,这真是一艘好船,如果风力达到理想程度,我想白鹭号可以跑到十三节!”

    李明勋微微点头,白鹭号的快速来源于合理而众多的帆索和狭长的船型,当然此时轻载也是重要的原因,但是李明勋仍旧可以凭借航海经验判断出,白鹭号满载也可以跑出十节的高速!

    “钱锦,你做的很好,让两个小船坞继续依照这个流程继续建造单桅纵帆船,你的主要工作是双桅纵帆船,明白吗?”李明勋兴奋说道。

    钱锦重重点头,说:“大掌柜,其实若是能把标准稍稍降低一些,比如减少承重梁和肋材的厚度,就能造的更快一些!”

    李明勋立刻制止了他的建议,说:“钱锦,你要记着,商社订购的船都必须按照高标准来建造,因为它们很可能会作为战舰使用,标准暂时不定,明天会吊装上火炮试航,还要进行试射,只要确定能承载十八磅炮的后坐力,这艘船才算完工,你明白吗?”

    钱锦重重点头:“明白了,战舰可以当商船用,商船却一定能做战舰!”

    西蒙斯忽然指着北面喊道:“指挥官阁下,有独木舟靠近!”

    李明勋随意看了一眼,说:“按老规矩办理吧。”

    西蒙斯略略点头,放下了小艇让火绳枪手登船迎面驶去,而卫队也出现在了舷侧。李明勋说的规矩是自然是对布袋港的保护,港口每天都有鸟船在外巡逻,远处更有望塔和警戒用的独木舟,一旦发现不明身份船只靠近,便进行监视,若只是经过也就罢了,倘若想要靠近布袋港,便会让伪装成土著的独木舟涌上,装成海盗驱离,若是不行,再以炮舰出战,而对于附近村社的独木舟和小船,一律没收,把上面的人抓起来带回去。

    “那似乎是小掌柜他们吧。”钱锦用望远镜看了一眼,说道。

    李明勋仔细一看,那艘独木舟上果然是阿海,上面还有三个少年,人人狼狈,有一人躺在那里,生死不明,李明勋冷冷说道:“我就知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城堡。

    “是大肚番国的征帅塔拉**的!”阿海吊着手臂,一脸痛恨的说道。

    李明勋坐在那里,认真的说:“稍安勿躁,是塔拉罗打伤的你们,还是他盗窃的牛?”

    阿海当即说道:“都是他干的,我们先偷偷潜入了他的营地,找到了被偷走的牛,然后才上门对质,但是这厮根本不见我们,让手下殴打,若非我们跑的快,或许都回不来了,但是小四还是死了!”

    “报仇!我要报仇师傅!”阿海挥舞着完好的左臂,大声说道。

    李明勋自然知道阿海作为一个孩子的心情,他只有十四岁,而死去的那个孩子是他的伙伴。

    “当然,他们杀了我们的人,绝对不能放过,但是阿海,我们不是绿林好汉,即便是报仇,也要考虑全面,阿海,我可以保证,塔拉罗绝对活不到三月,让我好好筹划一下吧。”李明勋劝说道。

    “阿海,去休息吧,不要逼你师傅了,这不是小事,更不是私事。”林诚坐在一旁,拍了拍阿海的肩膀。

    阿海离开了,李明勋仔细回忆着关于大肚番国的一切信息,无论是前世记忆还是最近得到的消息。

    大肚番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百年前,受到高山蛮袭击的几个同族村社率先联合在了一起,后来逐渐发展到了近三十个村社,拥有四种族裔,在台湾历史中,大肚番都是超然的存在,即便是在原来的历史时空荷兰人也无法征服他们,只能让他们缴纳税款,无论是传教士还是商务专员都无法进入其中,即便是郑成功收复台湾后,大肚番也维持这半独立的状态。

    这个原本依靠宗教信仰团结起来的村社联盟经过发展逐渐进入了奴隶制社会的阶段,大肚番国的国王是世袭的,所有的村社都以向共同信仰的神树供奉的方式缴纳税款,如今这个时代,国王阿拉米,但是这位国王身体虚弱,又无子嗣,未来肯定会传位给他的外甥马洛,而国内掌握最强军事力量高地武士的征帅便是马洛的父亲,现任国王的妹夫塔拉罗。

章十二 问罪

    崇祯十三年李明勋北上之后,阿海便开始扩展贸易的范围,因为往南的村社都与荷兰人有牵连,所以阿海的主要对象是北面的大肚番国,从一开始接触国内的洪雅族村社,到与国王、征帅达成贸易协定,阿海做的非常出色,没有辜负李明勋的期望,仅仅半年时间,阿海就用盐巴、酒水、蔗糖和少数的铁器从大肚番那里换来了超过两万张的鹿皮和数千两金沙。

    因为商社力量有限,所以阿海与大肚番的贸易非常克制,每个月进行一次贸易,贸易地点就在高地武士军营旁边,交易只有两天,商社的人不得多停留,也不得设立仓库。

    除了贸易上的接触,商社开垦北港附近的土地也与大肚番产生了联系,那里的土地都是开台王留下的熟地,所以最先被利用,因为土地,双方产生争端,最终定下以浊水溪为界,双方不得随意往来。

    但是过了年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浊水溪附近的农场屡屡失窃耕牛,这引起了李明勋的注意,要知道,包括甲螺村原有的耕牛在内,他手中的牲畜包括马骡在内也不过区区两百头,一下丢失了十几头,可谓重大损失,一开始以为是高山蛮子骚扰,或者是农场干活的奴隶故意放走,后来追踪偷牛贼才发现对方渡过浊水溪,去了大肚番。

    因此阿海才前往调查,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真是想吃奶了,孩儿他娘来了,想娘家人了,孩子他舅舅来了。正愁找不到机会处置了大肚番呢,竟然主动找上门了。”林诚笑着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看了林诚一眼,这个救过自己性命的前任海盗与自己呆的时间久了,变化最大的就是野心,如果在一年前,他是绝对不敢有招惹大肚番的胆量的。

    其实林诚的话也说到了李明勋的心里,大肚番拥有近三十个村社,虽然无法进行人口普查,但是从它能养活一千人的高地武士来看,人口肯定超过了四万人,控制着大量的平原和山林,这样一支力量,肯定是商社的威胁,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而李明勋还看中了大肚番那丰富的人力资源,更无法改变的是,这个部落联盟限制住了商社向北发展的道路。

    林诚咂摸着嘴巴,说道:“如今商社有三百人左右的乞列迷人,两百人的卫队,即便洪雅族那三百人不算,叫上虎尾珑社的人,便是超过千人的精兵,动员一下水手,一千五百人横扫大肚番,干净迅速!”

    李明勋微微摇头:“还是从长计议,老哥,台湾是我们的基业,不能像荷兰人那般横征暴敛,这是给未来留下隐患,我们既要得到他们的人、土地,也要得到民心,至少不能让他们憎恨我们。”

    “那你想怎么办?”林诚问道。

    李明勋道:“再过两日便是交易日了,我准备亲自去一趟,阿海说过,每次交易日每个村社都会有首领或者巫师在场,我便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塔拉罗对质,即便是开战,也要师出有名,让那些村社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会想让那个什么国王或者首领为你主持公道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是莫要浪费时间的好。”林诚问道。

    李明勋却是摇头:“当然不是,我的目的是分化他们,让所有人知道塔拉罗的丑恶嘴脸!”

    两日后,乌溪。

    白鹭号修长的船体划破宁静的水面,升起的横帆和斜衍帆像是张开的翅膀,推动着白鹭号快速前进,浑圆的船尾在后面形成道道涟漪,而在白鹭号的周围,数十条独木舟追随着,舟上除了大肚番的土著,还有大量的鹿皮、鹿脯等货物,而其中四条独木舟格外的巨大,上面各自坐着十个人,他们的脸上用红色的泥土涂抹,额头还有一枚巨树样子的标记,那便是高地武士。

    那片树叶是大肚番所有人信仰的一株拥有数百年树龄的神树,而脸上的泥土则是生长红桧树的高地上特有的红泥,这些武士相信,这些泥土可以给自己带来勇气和好运。

    四十个凶蛮的高地武士是令人畏惧的存在,相信这是塔拉罗派来的,但是阿海丝毫不害怕,白鹭号上拥有十二门火炮,其中六门是从英国人那里买来的十八磅加农炮,而另外六门则是架在船舷两侧的回旋炮,这十二门一次可以喷出数千枚霰弹,四十名高地武士在这种‘铁雨’下支持不了多久。

    所有的火炮都被帆布包着,炮手就坐在旁边,以备不时之需。

    沿着乌溪逆流而上,一个多时辰就到达了市场所在的溪心地,这是乌溪两条支流交汇的地方,正冲着主河道,而在其北面便是神树所在的红土高台,神树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清晰可见,而在溪心地的码头,已经有数百人翘首以盼这个一月一次的贸易机会了。

    阿海对舵手喊道:“不要靠岸,侧舷对准码头打横,搭跳板过去!”

    水手和舵手操作帆船的时候,阿海对中间的小房间说道:“师傅,已经到了。”

    李明勋微微点头,说:“阿海,进来帮我船上铠甲吧。”

    阿海走了进去,看到李明勋正在镜子前穿着铠甲,那是一套华丽的山文甲,是程璧送给李明勋的礼物,一共两套,一套由精铁锻造,极为舒适,防御力也不错,但是这一套就不同了,回到台湾的李明勋让匠人在甲叶表面镀上黄金,铁盔不仅镀金还增加了龙头饰面,显的极为华丽。

    李明勋本就身材高大,穿上这套黄金甲之后更显的威武不凡,一举一动都显的高贵华丽。

    “委屈我的脖子了!”李明勋扭动了一下脖子,嘟囔了一句,面色冷峻的走了出去。

    溪心地码头的土著一看到金甲闪闪的李明勋,瞬间炸开了锅,人人都是涌了上来,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样,而当李明勋踏上码头,许多人本能后退了几步,因为船上不光下来了李明勋,还有二十个穿着白色铠甲的银甲武士。

    李明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站在那里,问道:“塔拉罗在什么地方?”

    阿海把李明勋的话翻译过去后,一个高地武士说道:“我们的征帅去了神树,他不知道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李明勋说道:“去把他请来吧。”

    那高地武士去了,而一个穿着布袍,佩戴短刀的中年男人则说道:“这位先生,塔拉罗大人只负责维持溪心地的秩序,不耽误我们进行交易,您身边这位阿海掌柜是知道的。”

    “是的,我们可以帮助你们搬运货物,不需要任何报酬。”另外一人也附和道。

    李明勋听着他的口音熟悉,一问阿海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叫做切尔,是洪雅族的,在大肚番的近三十个村社中,有四个洪雅村社。

    阿海说道:“切尔首领,这位是我们腾龙商社的大掌柜,他今天来,不是来贸易的!”

    “不是贸易,那你们来做什么?”切尔诧异问道,周围的土著都是叫嚷起来,他们与腾龙商社贸易半年了,已经习惯了每个月这个时候前来,也习惯了饭里有油,菜里有盐,有铁锅做饭的日子。

    阿海说道:“我们的大掌柜是来请求国王主持正义,缉拿真凶的。一个月来,我们的商社丢了九头牛,我们找到了偷牛贼,但是这个人非但不赔偿,反而杀死了我的一个伙伴,我的伙伴只有十二岁,就死在他手下的吹箭下!”

    一时间,码头上乱做一团,在大肚番的神树信仰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善良和团结。盗窃就是不诚实,以大欺小倚强凌弱更谈不上善良,而杀死年幼的孩子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说着,阿海已经把小四的尸体抬了出来,他的身上到处是淤青,而脖子上则有一个发青的洞,切尔当即说道:“我认得这个孩子,他会给村社的孩子糖果,还教会他们怎么编制竹篓来抓鱼虾,这是个善良的孩子,伤害他的人定然是个暴徒!”

    “是谁偷了你们的耕牛,应该在神树下抽一百鞭子,切去一根手指,是谁杀了这个孩子,应该让他偿命!”人群之中有人义愤填膺的喊道。

    大肚番虽然在台湾诸多村社部落之中算是比较先进的,但是依旧是没有自己的文字和制度,人们调解争端、处置纷争的方式还是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法,比如偷盗就要切掉手指,而根据偷盗东西的价值抽打不同数量的鞭子,显然,在大肚番中,几乎没有什么能比牛更值钱了。

    “是塔拉罗,是塔拉罗偷了我们的耕牛,也是他派人杀害了这个孩子!”李明勋高声说道。

    大肚番人很少有能听到汉话的,但是塔拉罗的名字大家确是能明白个大概,一时间,所有人议论纷纷,李明勋观察着在场人的面色,从混乱的讨论就足以看出,塔拉罗平时也定然是个劣迹斑斑的人,否则这个时候土著应该一起反驳,而不是只有寥寥几个高地武士在斥责。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浑厚的牛角号声从北面高地上响起,马头上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有些人甚至跪在地上朝着远处的神树祈祷,无数的独木舟从那个方向驶来,数百名高地武士从船上下来,肃穆的排列两队,相对而立的他们不断发出整齐的战吼,李明勋知道一个大人物会从武士夹道中走来。

    顺利进入下一轮推荐,感谢大家的支持,继续努力,呼哈!

章十三 包庇

    他轻轻的一挥手,白鹭号上的枪炮长赵三刀轻轻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倭刀,朝向码头的三门加农炮身上盖着的帆布被打开一半,露出了粗壮的炮尾,躲在后面的炮手小心的调整了一下垫在下面的木块,然后刺破了早已装填的火药,点燃了火绳,船头船尾的回旋炮也是进入战斗状态,三十名乞列迷弓箭手藏在了船舷后面,身边放了两三个箭袋,整条船进入警戒状态。

    按照约定好的信号,只要李明勋摘下金盔,就要动手,加农炮要用葡萄弹轰击码头旁停泊的独木舟群,而弓箭手和回旋炮则掩护李明勋等人返回白鹭号撤离。

    溪心地寂静无声,嘎达嘎达敲击青石板的声音传来,一个干瘦的老人从高地武士之中走了出来,他有着宽大的骨架,一双锐利的眸子,想来这个老人年轻时候也是一个强大的武士,但他灰白的皮肤和发白的头发看起来有些不健康,而手中拄着的那根藤杖也承载了他大部分的重量,显然,这个老人绝对不是塔拉罗。

    在老人出现的那一刻,溪心地上的年女老幼都跪在了地上,只有一些首领和强壮的武士,他们因为曾经是高地武士或者是一社之首,可以免除跪礼。

    “师傅,这个人应该是大肚国王。”阿海小心说道。

    李明勋问:“你见过他吗?”

    阿海摇摇头,说道:“阿拉米国王年老体衰,很少出现,我没有见过,不过他身边那个讨厌的家伙我认识,叫做马洛,是下一任国王,塔拉罗的儿子。”

    “您就是尊敬的阿拉米国王吗?”李明勋问道。

    不待阿海翻译,阿拉米说道:“是的,来自远方的客人,我就是阿拉米,大肚王国二十八个村社六万人的国王!”

    李明勋没有想到这厮会说汉语,而且非常熟练,阿拉米却是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道:“二十多年前,如果不是大海主颜思奇赠予我的神药,或许那只野熊已经要了我的命了,颜思奇海主与我结拜,他是我的兄长。”

    李明勋这才明白,当年颜思奇来台湾,上百艘船,光是丁壮就上万,能在北港附近落脚屯垦,自然要与周围的势力达成妥协,但是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等故事。

    “阿拉米国王,我们腾龙商社的老掌柜便曾经是颜思奇大海主的伙伴,一直以来,我们商社与你们王国进行友好且互利互惠的贸易,王国不许我们建立商栈,我们就不远千里船来船往,王国不允许我们久留,我们每个月来一次,王国不许我们越过浊水溪,我们便秋毫无犯,王国不许我们雇佣你们的百姓工作,我们把你们村社的百姓礼送回来。我们商社一直以谦卑、忍让的态度处理双方的关系,可是你们却偷盗我们的耕牛,杀死我们的员工。”李明勋不卑不亢的说道,阿海则高声把李明勋的话翻译成了土著语言。

    周围的土著听了,纷纷点头,一直以来,腾龙商社在贸易表现的非常公平,价格合理,货物质量上乘,偶尔也会施医赠药,任何时候需要大肚番国的人帮忙,都会给予足够的薪酬,哪怕只是搬运一下货物。也因此,王国的土著对商社一直抱有好感,却不曾想发生这类事情。

    “你有什么证据指责我们偷盗耕牛,又有什么证据说这个人是我们杀的!”一旁的马洛尖锐的问道。

    阿海翻过小四的尸体,有拿出一枚箭头和一根吹筒,说:“这是杀人者的武器,我亲眼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左眼一直到下巴,他只有七根手指!”

    阿拉米和马洛的脸色都是变了,周围的土著也是窃窃私语了起来,切尔站出来,说道:“阿海说的是黑乌萨,使用吹箭的人并不多,七根手指使用的人只有黑乌萨,国王,黑乌萨因为偷窃高山蛮的猎物,引发他们与我们的争斗,被您判斩掉三根手指,关押在黑牢之中两年,他现在应该在牢中才是!”

    “所以说,这个外来人在撒谎,他是在污蔑我们!”马洛指着阿海的鼻子,高声说道。

    切尔却道:“不可能!腾龙商社来的时候,黑乌萨早就被关进了黑牢,他怎么会知道那条毒蛇的名字?”

    李明勋呵呵一笑:“各位,是不是黑乌萨,你们去黑牢看一看便知道了,牢中又不是只有他一人,问一问其他犯人,不就知道事实了吗?”

    阿拉米却是用藤杖敲了敲青石板,让周围叫好的土著安静下来,他说:“邪恶的黑乌萨已经于两个月前逃走了.......。”

    说着,他深深的看了李明勋一眼,又道:“塔拉罗征帅一直在追杀黑乌萨,所以没有出现在这里。”

    “可是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他了,这几天他都在溪心地的营地。”一个村社首领说道。

    李明勋却是明白了,甚至有些感觉吃惊,一直以来,岛上的图朱敏,无论是高山蛮还是平埔各族,要么朴实愚昧,要么凶恶毒辣,他从未想过这些蒙昧之中的土著有什么智慧,但是眼前的阿拉米却让他改变了这种看法。

    显然,眼前这位衰老的国王想要维护塔拉罗,以图稳固王国的局势,在他行将就木的时候顺利的完成权力交接,毕竟下一任国王马洛只比阿海大一岁罢了,塔拉罗可以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维护这个族裔的地位。

    而阿拉米显然也知道塔拉**了什么,只要出来对质,无论李明勋有没有证据,对塔拉罗的威信都是极大的损折,如果真的有证据,那就陷入两难境地了,所以阿拉米肯定把塔拉罗藏起来,不让这个罪魁祸首出现就是最大的保护,这是高明的政治智慧,也完全出乎了李明勋的计划,在原本计划之中,李明勋会当众揭穿塔拉罗,逼迫阿拉米杀掉他,或者逼迫他狗急跳墙,然后以此作为理由,发动战争,可是没想到阿拉米给自己来了一招太极,自己的重拳倒是不好落下了。

    李明勋哈哈一笑,说:“诸位,这是你们的王国,塔拉罗不出来对质,我只好等他回来之后再说了,但是有一位诚实的高地武士告诉阿海,我们被盗窃的耕牛就养在溪心地的牛圈里,我知道,那里的耕牛都是各村社献给神树的供奉,数量都有记录,我们清点一下是否增多,真相就大白了,如果我们商社的耕牛在其中,今天归还我们,总可以吧。”

    “这自然是可以的,但是献祭的神牛不能被太多人打搅......。”阿拉米淡淡说道。

    李明勋道:“不用太多人打搅,我们一边派遣一个人去查验就行,我们这边阿海去,至于你们........。”

    “当然是我去!”马洛站出来。

    “你是塔拉罗的儿子,不行!我建议切尔首领去,他一直是个公正的人,也有利益牵扯其中,阿拉米国王,你认为如何?”李明勋微笑问道。

    阿拉米轻轻点头:“切尔,劳烦你去一趟吧。”

    阿海与切尔二人前去了牛圈,阿拉米和马洛却是一脸平静,因为在前来溪心地之前,他们就已经秘密派遣武士把多出数量的几头牛牵走了,但是过了不肖半个时辰,阿海和切尔就牵着六头牛回到了码头。

    “切尔,这是献给神树的供奉,你为什么牵到这里来,难道你是在亵渎神树吗?”马洛高声斥责道。

    阿海却是挡在了切尔身前,说道:“因为这是我们商社的耕牛!”

    阿海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高声说道:“各位,我们商社的牛都是农场的财产,每一头牛都是农夫的伙伴,所以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

    “哦,那你叫他,他能答应吗?”马洛嗤笑出声。

    阿海却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名册,然后指着水牛的前腿的内侧说道:“各位请看,这里有一个烙印,是我们汉人的数字,苏州码子,这头牛便是一零九号,三岁母牛,牛尾二尺三寸,高四尺半。而这头则是一四二,五岁公牛.......。”

    阿海对照着名册,把每头牛的详细信息说了出来,烙印在腿侧的码子虽然土著不认识,但是却和名册上的一模一样,其实商社的每一个雇员都有自己的身份资料,牲畜也不例外,只是不那么详细罢了。

    而大肚番国也有养牛的传统,相看品貌就看得出公母,略看牙口就能看出年齿,而那烙印也有年岁了,断然不是新烙上的,肯定作假不得。

    阿拉米和马洛的脸色都是变了,而码头上聚拢来的上千土著也是义愤填膺,原本偷窃在崇尚诚实善良的土著眼里就是大罪,耕牛又是重要的财产,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偷窃者竟然把盗窃来的牛与供奉的祭品放在一起,这简直是对神树最大的不恭!

    码头之上群情激奋,有人在大喊偷牛贼的罪状,有人主张严惩,还有人高喊让塔拉罗出来对质,毕竟看管祭品是他的职责,而黑乌萨也曾经是他的手下。

    阿海却是笑着说道:“各位,最让我感到惊奇的不是在牛圈里发现我们的耕牛,而是祭品的数量与记录的一样,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明勋却是附和道:“这意味着,要么,一个掌握权柄的人物在包庇偷牛贼,要么,已经有九头牛被杀吃肉了,那可是献给神树的祭品呀。”

章十四 公开

    这一句话彻底掀起了轩然大波,整个溪心地乱作一团,即便是阿拉米和马洛高声呼喝,也无法让众人安静下来,最后阿拉米命令高地武士上前维持秩序,才安静下来。

    阿拉米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原本以为从牛圈里牵走九头牛就足以遮掩过这件事了,却不曾想腾龙商社的每一头牛都有专属的记号。

    “够了!李掌柜,请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我们都沐浴在神树的光辉下,这里没有人包庇,更没有人敢于吃牛,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阿拉米说道。

    “阿拉米国王,你准备怎么给我交代?”李明勋问道。

    阿拉米看了李明勋一眼,说:“这几头牛是你们的财产,所以你可以带走,黑乌萨也是杀死这个孩子的凶手,我会让他偿命,至于偷牛贼,营地常年驻扎着一千名高地武士,我需要时间查清楚是谁偷了你们的耕牛,查清楚后,我会按照传统惩罚他们的!”

    李明勋越发觉得阿拉米老奸巨猾,表面上公正严明,但用的是弃车保帅的法子,绝口不提塔拉罗的事情,显然准备找几个替死鬼,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李明勋已经明确感觉到了周围土著对塔拉罗的怀疑,即便是阿拉米的权威都受到了挑战,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开端了。

    李明勋重重点头说:“好吧,阿拉米国王,我接受您的裁决,当您抓住黑乌萨和偷牛贼的时候,请告知于我,我希望二十八村社首领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处置。但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下月交易日您必须给出合理的交代,而在黑乌萨伏法,偷牛贼被抓之前,我们的交易暂时取消。”

    听到这次无法交易的消息,周围的土著发出遗憾和不满的声音,李明勋说道:“诸位,我们的交易是建立在平等和安全的基础上,现在我们的财产和生命受到了威胁,只能暂时搁置交易了,下个月的今天,我还会来,希望到时候,王国不会让我失望!”

    说罢,李明勋走上了白鹭号,下令起锚升帆,顺流而下。

    阿海极不情愿的走上白鹭号,看着溪心地在身后越来越远,阿海问道:“师傅,你怎么会接受阿拉米的裁决呢,他明明在包庇塔拉罗!”

    李明勋道:“你认为接下来阿拉米和塔拉罗会怎么做?”

    “自然是先找几个替死鬼!”阿海当即说道。

    李明勋却是摇头:“他们会找替死鬼,但是不会那么简单,你要知道,替死鬼绝对不是一两个,我要求在所有村社首领面前处置他们,在鞭刑和死刑的威胁下,阿拉米有把握替死鬼不松口吗?”

    阿海眼睛忽然一亮,阿拉米可不会冒这个风险,他问:“那您说他会怎么做?”

    李明勋道:“他会想方设法的与我和解,无外乎威逼利诱,让我不再揪着塔拉罗不放,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阿海神情不好看,似乎在担心自己和阿拉米妥协,他拍了拍阿海的肩膀说道:“阿海,无论阿拉米怎么做,下个月的今天,我都会出兵覆灭了大肚番国的,但是你要记着,这不只是为了小四报仇,还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

    阿海低下头,说:“徒儿明白了。”

    白鹭号回到布袋港的第四天,阿拉米就派遣人来联络李明勋,使者是一个精明的中年男人,阿海的老相识,每次交易这个男人都会对商品进行抽税,这个男人似乎很有准备,但是李明勋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明勋说:“你自称是阿拉米国王的使者,但是谁又能证明呢,阿拉米国王和解的条件又拿什么来保证呢,所以,闭上你的嘴,回到神树下,告诉阿拉米国王,他如果想谈判,我想要看到的不是一个准备软硬兼施的使者,而是让我心动接受的诚意,否则我会认定这是塔拉罗在耍花样。我是一个商人,受到如此伤害,难道不应该赔偿吗,一头宝贵的耕牛的价值超过了三百张鹿皮,而小四,那个可爱的孩子,他是无价的,哪怕你们用金沙也赔偿不起。”

    又过了七八日,那个中年男人再次来到了李明勋的城堡,这一次他带来了阿拉米的亲笔信和那个藤杖作为信物,至于诚意,重量超过三十斤的一口袋金沙可谓是诚意满满。

    中年男人跪在李明勋的面前,诚恳的说道:“李掌柜,阿拉米国王诚心与您和解,而塔拉罗征帅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国王可以把溪心地出售给您作为商社的领地,贸易不再受到限制,税费减半,而可恶的黑乌萨及十二个偷牛贼的脑袋也就呈递到您的面前,如果您不介意,塔拉罗征帅希望与您结为兄弟,像是国王与颜思奇大海主一样。”

    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喋喋不休的说出了阿拉米的条件,眼前不断擦拭燧发短铳的李明勋让他的心无法镇定下来,李明勋一句话没有说,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待他说完,李明勋摆摆手,几个护卫架起这个使者,拖了出去。

    “阿海,你以为我真的要和他谈条件吗?”李明勋笑问道。

    阿海掂量着那根象征国王权力的藤杖,笑嘻嘻的说:“一开始以为是,但是有了它和这封信就不一样了,那个阿拉米以为您是一个贪婪的人,想要用财物收买,他非但保不住塔拉罗,自己都成了过江的泥菩萨。”

    “那你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吗?”李明勋问道。

    阿海道:“当然,我们应该把事实公之于众,不仅是塔拉罗的盗窃和暴虐,还有阿拉米的包庇和自私,我会带着这封信和有阿拉米签押的税务账目前往切尔那几个和我们关系不错的村社,告诉他们事实,然后通过各种关系把消息散播出去,让大肚番的土著知道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劝说他们不要助纣为虐,当然,如果您不介意,我想从账房和仓库支用一部分的财货,进行的必要的收买和利诱。”

    李明勋微微点头,说:“另外,放出风去,就说到月底交易日,我会讨伐阴险的阿拉米和邪恶的塔拉罗,在神树之下砍下他们的脑袋!而我们的军队有三千人,装备火铳和大炮!”

    阿海却是诧异:“师傅,这样塔拉罗会把所有武士聚集在红土高地备战的,对我们很不利。”

    一旁的西蒙斯咧嘴一笑:“阿海,蛮子就蛮子,一千蛮子和两千蛮子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歼灭,总好过到林子里追杀好吧。”

章十五 兴师

    二月底,交易日。

    白鹭号的船身在潮水的推动下进入了乌溪的入海口,因为风向不顺,所以白鹭号落下了横帆,只操作主帆斜衍帆和桅杆与船艏桅之间的三角帆,因为单桅纵帆船可以使八面风,纵然风向不顺,逆流而上,满载着武器和士兵的白鹭号仍旧可以拥有五节的速度。

    而在白鹭号的后面,还有两艘大小、形状类似的单桅纵帆船,正是白鹭号的姊妹舰,全身漆黑连帆布都是灰色的是渡鸦号,是阿海的座舰,而最后的则是海鸥号,三艘单桅纵帆船排成纵列,从远处看去,好像三条在海面上游弋的鲨鱼。

    拂晓的雾气被白鹭号锋锐的舰首划破,白色的帆船迎着远处的黑暗向前驶去,甲板上,炮手已经往十八磅炮里装填了双份的葡萄弹,执掌回旋炮的家伙也异常紧张,躲在船舷后的乞列迷人静静倾听周围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首领早就宣战,进入乌溪之后,随时有可能被攻击,而此次进入乌溪,周围寂静的有些诡异。

    当白鹭号绕过河中央一座长满芦苇的沙洲的时候,几条土著的独木舟向着白鹭号驶来,上面的土著发出兴奋的叫声,大声吆喝着,不断指向自己独木舟,嘴里喊着:“鹿皮,鹿皮。”

    西蒙斯看了一眼那被荷叶、芦苇遮挡住的独木舟,冷冷一笑,命令道:“火绳枪手左舷列队,回旋炮准备射击,主炮崩住了!”

    手持火绳枪的西班牙士兵飞快列阵,子药装填完毕,小心的呵护着绑在手腕上的火绳,而左舷的两门回旋炮则对准了那些独木舟,在西蒙斯掏出手铳打了一发,警告这些家伙不要靠近之后,那些独木舟非但没有驶离,反而加速冲来。

    而从沙洲的芦苇荡,河边的灌木丛中驶出了更多的独木舟,迅猛冲向了三艘单桅纵帆船,显然,这些家伙根本不是前来贸易的,而是塔拉罗设下的埋伏,而西蒙斯征服过无数的土著部落,对这些小伎俩早就烂熟于心。

    “回旋炮,火绳枪开火!”西蒙斯命令道。

    隆隆的炮声很快压制住了西蒙斯粗大的嗓门,两门回旋炮率先开火,继而是三十名火绳枪手,两百多枚铅弹飞射向伪装的独木舟,炽热的弹雨横扫而过,把遭遇的一切撕碎,即便是独木舟都无法阻挡铅弹的能量,被打成了筛子,上面人被打成了碎肉。

    “加农炮,发射!”西蒙斯再一次的下令。

    三门十八磅炮一个接一个的开火,避开了同时开火对甲板造成的破坏,撞在铁皮盒子的力的大号铅弹被凶猛的火药推射出去,落入了几十艘独木舟中,横扫了遇到的一切,左舷的甲板乱做一团,炮手和水手的帮助下清理着炮膛,把霰弹装进了里面,而西蒙斯已经指挥舵手和掌三角帆的水手配合,调转了船身,用右舷的三门加农炮教训了敌人。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渡鸦号也赶了上来,如同一匹恶狼,加入了屠杀的阵列,每一次开炮都会有多达一百枚霰弹被黑火药激射出去,打碎独木舟,把人打成碎肉和残肢,白鹭号和渡鸦号相互配合,如同黑白杀神一般,把伏击者击败,滚滚的白烟笼罩了乌溪,里面传来了水手们兴奋的喊叫,而大肚番的人已经撤退了。

    李明勋坐在最后的海鸥号上,虽然这艘战舰也想上前参战,但是乌溪并不足以展开三艘单桅纵帆船,而当海鸥号刺破尚未消散的硝烟进入战斗区域,李明勋听到了敲击船身的声音,他俯身一看,一具死尸正漂浮在海鸥号左舷,脸面朝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在潮水的作用下,它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海鸥号的侧舷舯部,气氛有些诡异。

    而在水面上,到处都是死尸和船只碎片,更多的死尸和碎片顺流而下,有些已经吸引来了食肉的鱼类。

    李明勋的眼睛盯在那几艘伪装过的独木舟上,它们已经被霰弹和铅子打的千疮百孔,正在沉没,李明勋看出了一点异样,对乌穆说道:“射一支火箭!”

    乌穆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李明勋的命令,火箭拖曳着橘红色的尾巴,落在了独木舟上遮盖的芦苇上,起先是一点火苗,忽然有一团火焰冲天而起,发出了猛烈的爆燃,让海鸥号的船身都震动起来。

    “看来这些土著手段还不少,看到这个火球,阿海和西蒙斯也该收起轻视了吧。”李明勋淡淡说道。

    白鹭号和渡鸦号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没有继续追杀,而是回到了阵列中来。

    “主子,蛮子沉了至少三十艘船,死了两百人以上。”乌穆在一旁低声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说:“让白鹭号降低速度,中午之前到达溪心地就可以了。”

    溪心地码头。

    上百人聚集在码头的长棚下,等待前线的消息,切尔也在其中,但国王阿拉米和塔拉罗都不在,这段时日,他们已经不敢出现在各村社首领面前了,因为每个人都会询问他们二人问题。

    “塔拉罗到底是不是偷牛贼,黑乌萨呢?”

    “那封信是不是真的,阿拉米国王真的那供奉神树的财物去讨好李明勋,以期放过塔拉罗吗?”

    “国王和塔拉罗还有什么瞒着我们,为什么李明勋会直接宣战?”

    这半个月来,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在塔拉罗和阿拉米不出面回应他们又无法考证的情况下,催生出了无数的怨念和不信任,在征帅发出召集令,要求各村社的武士前往红土高地保卫神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选择了保留,因为李明勋以荣誉和性命发誓,只诛杀恶贼,不会伤害神树,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兄弟子侄去冒险,更不会让他们为窃贼、小人去奉献生命。

    所有的首领聚集在了溪心地,他们身后是上千武士,他们在观望,观望谁会取得胜利,以防止提前下注,观望事态的走向。

    毫无疑问,如果李明勋胜利,他们会一起声讨国王阿拉米的昏聩和阴险,塔拉罗的暴虐与狡诈,如果李明勋失败,这群人也会落井下石,维护自己在大肚番国的地位。

    首战很快有了结果,只有不到十五艘独木舟逃了回来,失魂落魄的高地武士爬上了岸边,汗水混杂着血液染红了脚下洁白的沙地,船上只下来不到五十人,还有二十多尸体,原本骄傲威武的高地武士此时坐在地上,有些人抱头痛哭,有些人失神发愣,他们的眼中不仅有伤心,更多的是恐惧,这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虽然不知道伤亡多少,但是能摧毁高地武士的斗志,已经是极惨烈的大败了。

    不多时,三艘单桅纵帆船迎着中午的阳光出现在了溪心地前宽阔的水域,波光粼粼的河水倒映着那高大的船体和直刺天空的桅杆,上面的士兵凶狠的扫视着首领们,即便没有人用武器威胁,依旧有人害怕的后退。

    李明勋踏步走上了码头,此时的他换了一身普通的山文甲,却更显的威严,而身后跟下来的武士则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胆小者已经开始颤抖。

    “李掌柜,你......你想做什么?”一个首领见李明勋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害怕的躲在了切尔的身后,惊慌失色的问道。

    李明勋呵呵一笑:“没什么,我只是第一次见到您,想和您打个招呼罢了。”

    切尔瞪了那个懦夫一眼,上前一步,说:“李掌柜,你率领军队来到溪心地,想要做什么,灭亡我们大肚番国,还是摧毁神树?”

    李明勋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说:“当然不是,虽然我不信仰你们的神树,但我尊重你们的信仰,我只是在惩戒暴徒的,你们的阿拉米国王没有交出偷牛贼、黑乌萨和幕后黑手,所以我亲自来抓捕他们了。”

    “他们在哪里?”切尔问。

    李明勋指了指红土高地,说道:“那里,那群肮脏而毒辣的家伙伪装成神树的信徒,躲在了红土高地,并且蛊惑高地武士和各村社不明真相的男人去做炮灰。”

    “你......你要进攻红土高地?那是我们的圣地!”那个懦弱的首领站了出来。

    李明勋微微摇头:“只是抓捕凶手罢了。”

    阿海在一旁,说道:“尔等在这里看着便是,快就我们就能抓住凶手,并且愿意和尔等一起到神树下公审他们。”

章十六 黑乌萨

    几艘鸟船靠了过来,上面的跳板放下,一排排的士兵从上面走了下来,第一波登上北岸红土地的是乌穆麾下的乞列迷士兵,这群被称之为银甲武士的士兵很快就遭遇了来自高地武士的反击,但在三艘单桅纵帆船发射的实心弹的攻击下,成群的高地武士在进攻的路上就大量伤亡,最终留下几十具尸体而溃退。

    接着护卫队和一支新的军队登陆,卫队的装备依旧华丽,而那支新军队的构成则极为复杂,被抓到的海盗、不愿意种地的江阴流民和已经戴罪立功的高山蛮子,他们的数量多达四百,虽然只装备了藤甲、藤盔和长矛,完全无法和护卫队、银甲武士相比,但是仍旧比高地武士装备豪华很多,这群尚且没有进行充足军事训练的士兵战意充足,想要用敌人的脑袋去换取荣华富贵。

    “李掌柜,你不是带来三千人马吗?”切尔看到了正在红土高地下列阵的士兵,诧异的问道,看起来那些人也就不到一千人。

    “这些已经足够了。”李明勋随口说道。

    切尔却是有些不满足,在阿拉米国王民心大失的情况下,持续的战争会造成很多再难,既然阿拉米赢不了,那只能寄希望李明勋能速胜。

    “塔拉罗有两千多人,还有木城,这个月又挖了壕沟......。”切尔压低声音的说道,不经意间他已经站在了通敌的边缘。

    李明勋却是没有理会,船队中一条小沙船靠了岸边,赵三刀带着一群人走来走去,把东西搬运到了岸上,当这些散件组装起来的时候,便是四门小炮,这几门小炮长不过两米,口径极小,炮弹更是只有一斤重,架在木制炮车上,两个人就能拉着走,这些小炮是金橡木号买来的,算是附赠品,实际上是英国人淘汰下来的鹰炮,虽然这小炮只能打三百米,但却有着极轻的重量,两个人就能抬动整根炮管。

    一磅鹰炮这类在欧洲战场上被古斯塔夫三磅炮欺负的老古董,在这东方战场依旧是神器一般的存在,特别是面对大肚番土著的时候,红土高地上所谓的木城仅仅是一道用粗壮原木围起来的木墙,下面插进土里,宽大的正面画着各种妖魔鬼怪,但是真正让李明勋重视的还是木墙顶部的射手和投矛手。

    李明勋并未下令进攻,而只是让鹰炮的炮弹敲击着木墙,这不知道建了多久的木墙材料已经腐朽,很多时候炮弹打上就是一个脑袋大小的破洞,而登上岸边的军队则用盛满土的藤筐和挖掘的壕沟建立工事,从船上卸下的粮食和弹药正是堆积如山,一副要持久作战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日,腾龙商社的军队没有要进攻的意思,只是用火炮攻击着,到了后来,就连十八磅炮都卸下来两门,其发射的链弹和大号霰弹横扫着一段段的木墙,打的是木屑横飞、千疮百孔,而土著则龟缩其中,在付出了巨大伤亡之后,连木墙也不修了。

    帐篷里,七八个人围着桌子吃早饭,外面的炮声隆隆,帐篷里的气氛却是有些沉闷,几个军队的军官小心的踢了踢阿海的小腿,阿海会意,问道:“师傅,咱们怎么还不进攻,弟兄们都已经有些烦躁了。”

    “为什么要进攻?”李明勋从锅里捞出一块炖烂的肉排,头也不抬的问道。

    阿海说:“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弟兄们一轮冲上去,管饱杀的那群蛮子哇哇乱跑。”

    李明勋笑了笑:“我们不进攻,拖下去更为有利,如今大肚番各个村社都在风传阿拉米和塔拉罗的罪状,许多人都已经动摇了,而我们八百人围攻塔拉罗两千多人,土著们更是骂起为懦夫,拖的越久,大肚番的高层威信就越倍受打击,没有人会站在弱者那边的。”

    西蒙斯吃完猪排,放下刀叉,说:“阁下说的很对,从军事角度上讲,我们也无需进攻,那个高地上有什么,除了一口被这些异教徒称之为圣水的烂井,什么资源也没有,那群土著手里或许有些粮食和牲畜,但是那又如何,他们没有柴火如何吃食呢,难道要吃生肉和生米吗?”

    见阿海等人依旧有些不情愿,西蒙斯继续说道:“诸位,我的前半生都在征服土著部落的战争中渡过,世界各地的蛮子都差不多,当高台上的蛮子开始被迫饮用圣水,吃献祭给神灵的牲畜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分崩离析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杂乱的欢呼,阿海掀开门帘,说道:“师傅,是乌穆回来了,看起来大肚番的蛮子绷不住了,乌穆抓了十几个人。”

    不多时,乌穆走了进来,把一个干瘦的男人仍在了李明勋面前,扯住他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让人作呕的脸,他的眼睛一大一小,一道贯穿丑脸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从那只少了三根手指的左手,李明勋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份:“黑乌萨?”

    “不错,我就是黑乌萨。”黑乌萨咧嘴说道,露出了满嘴的血污,他说的是土著话,但是声音凄厉阴冷,好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一般。

    李明勋看向乌穆,乌穆说道:“主子,我们埋伏在高台东面的山林之中,原本只抓了两个出来探路的,但是后半夜的时候,这厮跑了下来,后面跟着几十个蛮子,被我们伏杀了二十多,剩下的都在这里了,我感觉那些蛮子似乎在追杀这厮。”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如果你说出来,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李明勋说道。

    “放我?哈哈哈。”黑乌萨听了翻译之后,狂放的笑起来,好像听到了最可笑的事情。

    黑乌萨被乌穆粗重的一拳打在肚子上,才止住狂笑,说:“不要再骗我了,黑乌萨不是那群蠢货,不会上你的当,你和塔拉罗、阿拉米一样,都只会把黑乌萨当成抓黑熊的诱饵,只要目的达到,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的。”

    李明勋一脸沉静,静静的盯着这个残忍狠辣的男人,感觉他身上有些自己感兴趣的故事,他从身上解下酒囊,扔到了黑乌萨的面前,说道:“黑乌萨,你死定了,但是死之前不想让人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不想别人帮你报仇吗?”

    黑乌萨嗅了嗅酒囊,抓起来喝了许多,也就说了起来,这个家伙原本是一个不错的猎手,身为塔拉罗的手下却不得不永远潜行于黑暗之中,为野心勃勃的塔拉罗做各种脏事儿,他那三根手指是因为偷窃高山蛮的财物引发战争而被切掉的,但那却是塔拉罗的预谋,那场战争中,塔拉罗不仅把最大的竞争者送进了高山蛮的包围圈,还用胜利获得了无上的荣耀,成为了王国的征帅,而黑乌萨却成了牺牲品,打入了黑牢之中去发霉。

    这次同样如此,黑乌萨为塔拉罗追杀阿海等人,却因为李明勋的强势沦为了替罪羊,他得知了阿拉米与李明勋私下交易的条件,彻底对塔拉罗失望。

    “所以你就离开了红土高地,想要逃走吗?”李明勋问道。

    黑乌萨尚未说话,他身边一个受伤的高地武士却大声说道:“黑乌萨就是一个恶魔,他竟然吃战死武士的尸体,被我们发现才出逃的,看看他满嘴的血肉吧,那就是罪证!”

    “高地上的情况已经到了要吃人的地步吗?”李明勋问。

    那个高地武士却是闭嘴不言,黑乌萨却是说道:“比那更糟糕,阿拉米那个蠢货,这个时候还装神弄鬼,宁可高地武士渴死也不许他们饮用圣水,宁可他们饿死也不许他们吃贡米和祭牲,而他们一家人却躲在神殿之中,杀祭牲吃肉,整日讨论着如何才能让你退兵,而塔拉罗那个懦夫,竟然想带着马洛和家人逃跑。”

    李明勋哈哈一笑,拔出佩刀,对身边的军官说道:“诸位,你们听到没有,敌人军心尽丧,补给全无,此乃进攻的大好时机,去吧,攻下红土高地!”

    命令下达,营地之中一片喧嚣,士卒们在军官拳头和皮鞭的威胁下迅速集结,而赵三刀指挥的炮队已经开始全力攻击大肚番上的木城,沉重的实现弹敲击原木和后面的房屋,里面不断传出惨叫之声。

    “击鼓,吹号!”李明勋发出了命令,随着鼓声隆隆响起,数百人的叫喊和敲击武器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商社的步队和乞列迷人不断发出战吼,缓慢而坚定的向着缺口处移动,好似滚滚而去的浪涛。

    军队进攻沉重而勇猛,站在后面压阵的李明勋感觉里面的反抗出人预料的小,零星的掷矛、箭矢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即便是填平壕沟这个最危险的阶段也只有不到十人倒下,后面的人填补伤员造成的空缺,当乞列迷人组成的银甲洪流冲入高台的时候,才遇到了能成称得上反击的行动。

章十七 认罪

    李明勋在护卫的保护下进入了营地,缺口处只有几十具尸体,过半还是炮弹造成的,周围全是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土著,他们面如菜色,毫无斗志,甚至有人一点力气没有的趴在地上,显然这几日他们一直没有吃饭,虚弱的无法反抗了。

    士兵们向着大肚国王的图腾涌去,那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石殿,是土著们的神殿,神殿之后就是那株高达百米的神树,殿门旁的战斗血腥无比,发疯的高地武士与乞列迷士兵混战在一起,因为士兵被要求不能伤害神殿和神树,所以铳队偃旗息鼓。

    “不要再打了,结束毫无意义的争斗吧。”

    一个声音从神殿顶端传来,众多高地武士听到那个声音之后,纷纷从厮杀之中退了出来,堵在了神殿门口,李明勋抬头望去,白色石头砌筑的神殿顶部站着一个穿着绿色裙袍的女子,她看起来十七八岁,在风中衣袂飘飘,模样倒是说的过去,头上戴着白色花环平添了一丝圣洁。

    “师傅,这个应该就是大肚番国的圣女巫师。”阿海低声说道。

    李明勋示意士兵暂时退回来,问:“圣女,他们还有这个玩意?”

    在台湾久了,李明勋对土著们的原是崇拜还是挺了解的,无论是平埔族还是高山蛮都拥有自己的图腾和崇拜的神灵,自然也不会缺乏装神弄鬼的巫师,很多巫师都是由女人担当,但一般年迈老朽,却不曾想大肚番的巫师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女。

    “听人说,这个米拉圣女的母亲是大肚番的大巫师,把孩子生在了神树之下,便被当做圣女了。”阿海小心的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心道这也说的过去,他拍拍阿海的肩膀,说:“去,让米拉交出阿拉米和塔拉罗。”

    阿海的话还没有说完,米拉却大喊道:“武士们,放下你们的武器吧,没有必要争斗下去了,狡诈的阿拉米已经死了,塔拉罗那个懦夫抛弃了你们,带着他的女人和马洛逃走了,争斗已经没有意义了。”

    李明勋听到塔拉罗逃走,阿拉米死亡的消息,脸色微变,他当即站出来,说道:“各位武士,我是来讨伐阿拉米和塔拉罗的,绝无伤害神殿和神树的意思,我在这里发誓,如果神殿和神树受到伤害,我甘愿被五雷轰顶!”

    接着,李明勋命令士兵后退百米,与神殿拉开了距离,而乌穆则低声说道:“主子,塔拉罗率领心腹约么百人向东北方向去了。”

    李明勋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大肚番国拥有二十八个村社,但是历任的国王和高层都是出自巴布拉族,这个时候自然要逃回自己的领地了。

    “主子若是给我五十人,我可以把塔拉罗的人头取来。”乌穆说道。

    李明勋摆摆手:“不,让他们跑吧,塔拉罗活着比死了有用,好了,乌穆,让你的人列队站好,是时候和大肚番国的人谈一谈了。”

    半个时辰之后,神树下的草地上,李明勋等数十人围绕着一块白色石头,盘腿坐在了地上,这里原本就是王国议事的地方,能坐在这里的只有国王、巫师和所有的村社的首领,只不过阿拉米死了,巴布拉族首领也跟着塔拉罗逃走,人倒是少了一些。

    国王阿拉米的尸体被从神殿中搬出来,他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似乎是被大号的霰弹击中而死的,米拉把头上的花环摘下,放在了阿拉米的胸口,让人把他抬了下去,然后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说道:“李掌柜,阿拉米已经死了,我们王国与你们商社的仇怨也该放下了吧。”

    李明勋微微躬身,微笑摇头:“自然没有这么简单,米拉圣女和各位首领,我李明勋兴兵上千前来,围攻了你们的圣地,杀死了你们的武士,许多人认定我是暴君和杀人犯,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如果不解开双方的误会,那么争斗和流血事件就会在所难免。”

    “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杀掉圣女吗?圣女什么都不知道,她自幼生活在神殿之中,除了侍奉神树,主持祭祀,圣女从不接触外人。”一个首领尖锐的说说道。

    李明勋摆摆手,说:“当然不是,我只是要弄清楚真相,至少要证明,阿拉米该死,塔拉罗该死,我们商社不是恃强凌弱,只是为了维护公义罢了。”

    说着,乌穆押着七八人走了上来,为首的正是黑乌萨,其余几个首领们也熟识,是塔拉罗的侍从武士,也是他的心腹爪牙。

    米拉立刻明白了李明勋的意图,她看向黑乌萨等人,说道:“尔等都是神树的子民,如今在神树之下,更要心存敬畏,不得口出妄言,关于塔拉罗,你们实话实说,万不可因想脱罪和畏惧暴行而撒谎!”

    “圣女在上,小人不敢撒谎,当初是小人在浊水溪捕鱼,看到对面的汉人在放牛,便告诉了塔拉罗大人,大人便派遣了四个人过去,偷窃了两头牛回来,以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是塔拉罗大人说,祭牲死了,埋了也是浪费,便与我六人一道屠宰吃肉,小人觉无对神树不敬之心,所以未曾敢吃,塔拉罗大人便威胁小人没有侍奉好祭牲,小人才听他的去汉人那里偷窃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着,到了黑乌萨的时候,他说出的信息让所有人脸色大变,这些人万万没想到塔拉罗会这般大胆,为了争权夺利不惜牺牲高地武士和首领的性命。

    “诸位,这么多证人在,你们总不会怀疑是塔拉罗挑起争端了吧,诸位首领那日在溪心地也应该看见了,我委曲求全,希望阿拉米国王为我主持公道,以保持我们商社与各位的商贸关系,可是阿拉米国王公然包庇塔拉罗,他暗地派遣心腹找到我,希望我能不追究塔拉罗的责任,这信和权杖都可以证明!”李明勋拿出了那封信和权杖。

    绝大部分首领看不懂文字,但权杖却是认得,这权杖是用二十八个村社的藤蔓一起编织而成的,断然是做不得假。

    “米拉圣女,请问按照王国和神殿的规矩,阿拉米国王和塔拉罗应该如何处置,毕竟流血的责任不应该由我承担!”李明勋最后问道。

    米拉一时语塞,塔拉罗也就罢了,在大肚番国口口相传的百年历史中,征帅也并非没有受到过处罚,但是国王却是神坛上与大巫师并列的人,可从未有处罚国王的规矩呀。

章十八 分化

    “还能如何处罚,塔拉罗盗窃耕牛,挑起争端、残害武士,应该在神树下斩首,阿拉米虽然是国王,却不能秉持公道,为了一己私利而包庇犯人,引起战争,让数百武士丧命,应该废除王位,一并处死!”切尔第一个喊道,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和自己的村社如何站队了。

    “对,应该处死他们!”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在场的人俱是点头,米拉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阿拉米的尸体众人已经是验过了,塔拉罗也已经逃走,暂时也无法问罪。

    米拉站起来,说:“诸位首领,阿拉米已经死了,塔拉罗逃走,如今需要我们做的是如何收拾局面,而不是问罪。”

    说着,她扭头看了一眼李明勋,问:“李掌柜,您也不会希望我们王国永远处于战乱状态,对吗?”

    李明勋重重点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杀死了阿拉米,赶走了塔拉罗,摧毁了王国的两大支柱,于是说道:“当然,米拉圣女,各位首领,让我们一起结束这场战争吧。”

    米拉说道:“有一件事需要大家知道,阿拉米临死前已经把王位传给了马洛。”

    切尔喝道:“不行,马洛是塔拉罗的儿子,说不定也牵扯其中,如何做我们的国王?”

    “是啊,王位应该得到所有首领的支持才行,我们不承认马洛做国王!”

    米拉被这些人的声音给淹没了,对于她来说,尽快选出一个新的国王,结束与腾龙商社的战争,维护以往的秩序对神殿对她更有利,但是经此一战,国王和神殿的信誉已经被怀疑,她也没有把握将这群首领捏合在一起,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腾龙商社。

    神树之下乱作一团,李明勋却坐在那里冷眼旁观,似乎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一直到米拉问道:“李掌柜,您的态度是什么,是否能接受马洛作为我们的新国王?”

    李明勋哈哈一笑,道:“米拉圣女,诸位首领,你们要清楚一点,我只是来惩戒凶手的,阿拉米死了,我的目标就是塔拉罗,对于王国内部的事情,我不想参与,也不能参与,如果说有什么真的要与诸位商谈的话,那就是关于贸易的问题,各位都需要来自商社的商品,我们也需要你们的鹿皮和金沙,如果各位有意愿,我愿意和各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阿海也是插嘴说道:“各位首领不是一直不满意我们商社货物的价格吗,如今能做主的人在这里,为何不抓住机会呢?”

    切尔拍了拍手,道:“确实如此,各位,下一任国王的问题我们暂且放一放,这定然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趁着李掌柜在这里,我们不妨谈一下交易的事情。以前塔拉罗总是限制我们之间的交易,从中谋取私利,现在塔拉罗没了,我们终于可以公平的进行交易了。”

    众人纷纷同意,李明勋说道:“好吧,既然都有这个意愿,那我就先提出商社的要求。”

    “我们要求在溪心地上建立商馆和仓库,每十天进行一次贸易,我们的贡奉直接交给神殿的米拉圣女,不再经手其他人。但是我发现,你们王国的村社散落在巨大的区域内,很多村社来往不便,有些人赶到溪心地甚至要走五天,这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希望能再开辟三个贸易地点,分别在金兰谷、天罗石和沙辘社,这三个地点每个月由商社带货物过去,如何?”

    切尔第一个站起来拍手叫好,他所在的村社就位于金兰谷之中,来往于溪心地极为不便,而那周围还有几个洪雅族村社,设立在自己那里,不仅方便还能能为自己带来威望。

    一群首领也是叫好起来,唯有米拉脸色大变,李明勋这三个地点的选择很有讲究,大肚王过是由四个不同的族群联合起来的,如今巴布拉族已经在塔拉罗的带领下事实独立,而李明勋在其他三个族群的地盘各自设立一个贸易点,自然会造成王国的离心力大大增加,但是在诸多首领都反对的前提下,她也不好有异议,毕竟神殿是从来不参与庶务的。

    李明勋轻而易举的在大肚王国腹心之地取得了立足点,还打进去三个楔子,心中畅快,对于其他村社的要求也没有过多纠结,能满足的也就满足了。

    切尔见李明勋爽快,说道:“事实上,商品的种类和贸易频率不是重要的,关键是价格,你们货物的价格太不合理了。”

    李明勋笑了笑:“切尔首领,您应该知道,我们商社与周围的村社贸易,价格都是统一的,可没有人说我不公平呀,你们也应该与曾经的颜思奇海主以及来往的海商贸易国,我可没有干一袋金沙换一把斧头的事情吧。”

    切尔连忙说:“李掌柜莫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按照如今的形势,我们很快就没有商品与你们交易了,您知道,我们能提供的只有金沙、鹿皮、鹿脯和米粮,最近你们不缺米粮,而金沙要到河中淘,鹿的数量在减少,或许一两年后,你们要的东西我们都无法提供了。”

    “是啊,以往我们手里有很多鹿皮,拿出两张换你们五斤盐并不算什么,可是家中的鹿皮已经没了,周围的鹿也越来越少,早晚我们会变成穷光蛋的。”

    李明勋自然明白这些家伙的意思,问:“那诸位想要我怎么做?”

    “当然是降价了。”切尔低声说道,话语之中没有底气,他心里清楚,腾龙商社给出的价格已经很合理了,李明勋又有实力,不降价也要硬着头皮去买。

    李明勋道:“降价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制定的价格非常合理,但是有一点你们搞错了,你们能提供的东西并不只有刚才说的那些。”

    “诸位,你们与林子中只会渔猎的高山蛮子不同,你们拥有河边肥沃的土地,健壮的耕牛和勤劳的百姓,会种植水稻和木薯,与你们占据的广袤土地不成对比的是你们极小的种植面积,为什么不把土地全部开垦出来,种植甘蔗呢,甘蔗不仅可以实用,还能榨糖,那是我们商社永远喜欢的商品。”李明勋问道。

    切尔眉头一皱:“我们不会种,也没有种子?”

    李明勋道:“我可以让人教给你们,或者你们每个村社派人去我们那里学习,那些经验丰富的农民很快就能学会,而种甘蔗比种水稻还要简单。”

    “真的?”切尔问道。

    李明勋道:“自然是真的,其实我早想这么做了,但是塔拉罗不同意,除了教你们种植甘蔗,我们还可以开辟其他合作方式,比如我们提供给你们斧头和锯,你们为我们伐树,乌溪、大肚溪、浊水溪,这些地方上游都有原始森林,我们需要造船用的柚木、红桧、柏树、杉木,它们就在那里生长着,你们伐倒了,通过河水漂流下来,交给我们的木作坊,就可以换取各种商品,当然,还有人,我们商社有很多工坊,种植甘蔗、酿酒、榨糖,你们可以让百姓去我们那里工作,他们会和我的人得到一样的待遇,这些都是赚钱的好法子,只要你们愿意。”

    求一下新一周的打赏和票票,

章十九 烘干窑

    “李掌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几个首领已经激动的难以置信。

    李明勋笑了笑,说:“当然是真的,这次惩戒了阿拉米,我会离开,但是阿海不会走,你们想和我们进行什么样的合作都可以和他谈,无论是什么,我们都可以协商一个合理的方式和价格,互利互惠,双方都满意。”

    一场商谈之后,神树之下的气氛有些怪异,每个人都是若有所思,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带着心思离开了高台,而李明勋也没有走,而是占据了高地武士的营地,占据了溪心地,晚餐的时候,切尔第一个来到了帐篷里,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想从李明勋这里获得一些特殊的利益。

    切尔的心思没有白费,他与李明勋达成一些,派遣自己的儿子和村社中三十个年轻人前往李明勋的农场和榨糖作坊,不仅学习种植甘蔗的技术,还会在他的村社之中建立一个榨糖作坊,成为腾龙商社的蔗糖供应商。

    而能成为首领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接下来李明勋接待了几乎所有的首领,有些人成为了供应商,有些人成为铁器、盐巴和酒水的分销商,甚至已经有人打听李明勋的商社是否收购荒地。

    因为是西班牙人的缘故,西蒙斯一直没有公然露面,但是他见证了李明勋用战争和谈判把一个规模超过自己五倍的庞然大物拉上自己的战车,大肚番国不仅会成为商社的市场和原材料来源地,还会为商社的发展提供充足的人力,最终,大肚番国会消失,然后融入到腾龙商社这个体系中去。

    回去的路上,西蒙斯道:“阁下,您给赵三刀留的人马太少了,他只有两门鹰炮和一百人,根本无力讨伐逃走的塔拉罗,虽然您授权他招募三百土著村社的士兵,但我不得不提醒您,三个月内,他都得不到塔拉罗的人头。”

    李明勋笑了笑:“赵三刀留在溪心地是为了协助阿海处置商社的商务问题,并且提供安全保护,他的主要职责是保护商馆的安全,秘密任务则是保护圣地的神树,至于塔拉罗,那和他无关。”

    “您不准备向塔拉罗复仇了吗?”西蒙斯诧异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塔拉罗还有更大的价值,西蒙斯,塔拉罗所在的巴布拉族有十个村社,可以凑出三千武士,在保护自己的领地上,他们不会妥协,发动那么一场远征还不如消化我们得到的果实。当然,留着塔拉罗,对商社更为有利。”

    西蒙斯摇头:“我不这么觉得,阁下,塔拉罗是个凶狠的人,他会视那些和您合作的村社为背叛者,也会入侵他们。”

    李明勋问:“那些村社会怎么做?”

    西蒙斯道:“当然是联合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他们三个族群会合作,抵抗塔拉罗的入侵,也会请求神殿的调节和支援。”

    “但是没有一个联盟是塔拉罗的对手,毕竟精锐的高地武士要么死了,要么在我们船上沦为奴隶,当他们无力抵抗塔拉罗的时候,会怎么做?”李明勋笑吟吟的看着西蒙斯。

    西蒙斯直接说:“当然是向我们商社求援.......。”塔拉罗的脸色微变,兴奋的说道:“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要求高额的出兵费,他们不同意,就要奉您为领主,接受您的庇护!”

    布袋港口。

    “快,把这些蛮子赶下去,先送到劳工营里洗澡刮须,洗干净收拾妥当再交给林河大人......。”乌穆站在海鸥号的船头,大声催促着那些高地武士下船,而在码头上,一行人跑了过来,为首正是钱锦,他推开挡路的人,一溜小跑跑上了海鸥号。

    “乌穆大人,乌穆大人,海鸥号没事儿吧。”钱锦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问道。

    乌穆自然认得钱锦,知道这个男人是船厂的掌柜,是自家主子心尖上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说道:“海鸥号没有什么事儿,一切如常。”

    钱锦招呼着几个匠人上船,从甲板到底舱再到外面,挨个检查着,尤其是火炮附近和底舱的护板,乌穆不知所以然,正要询问,却发现李明勋也是来到了船上。

    “钱锦,怎么样?”李明勋问道。

    钱锦说道:“大掌柜的,一切如常啊,那些干燥过的木材与阴干的一般好用,没有发生开裂,想来烘干窑出来的木材,确实好用呀。”

    待战俘都下了海鸥号,李明勋与钱锦坐船前往了造船厂,这里依旧是繁忙的景象,在最中央的船台上,一艘长达二十八米的双桅纵帆船已经建造接近完成,当初出征的时候,那些直刺天空的肋材还像是一只化作枯骨的荒古巨兽,如今肋材之间已经装上了护板和船舷,两根高大的桅杆也已经树了起来。

    “大人,这艘白头鹰号已经如今舾装阶段,如果能用上烘干窑里出来的木材,再过五六天也能下水了。”钱锦不无骄傲的说道。

    “去看看烘干窑吧。”李明勋说道。

    乌穆也跟了过去,自从追随了李明勋,他已经见识了太多的新奇物什,但是却对未知的东西更加好奇,走到了船厂的一角,平整的土地上建造起来一个巨大的房子,高大两丈,却有四丈宽,与商社仓房、宿舍用原木打造不同,这个房子明显是用砖石和土水泥砌筑的,关于土水泥,乌穆也是知道的,那是用牡蛎壳用火焚烧,然后把那种叫做石灰的粉末同黏土、水搅拌,就能形成一个灰色的泥浆,砌筑砖石极为坚固,在目前的港口,只有城堡和炮台用得上这种材料,这本身就证明了这个大房子的地位。

    大房子的一侧是一个巨大的炉子,不断有人往里面填煤炭,几根粗壮的管子把如云似雾的蒸汽输送进了屋子里,乌穆随着李明勋进去,看到一排排码放好的木板,有些三寸厚五尺长,有些则有寸许厚,多是红桧和柚木,这些木材将来会用来制造舰船,厚的做船侧护板,薄的作为甲板,而那些合抱粗,三丈长的柚木,则用来做龙骨或者肋材,这是制约船厂生产舰船的主要材料。

    “这个烘干窑比较下,只能烘干三丈的木材,虽然已经出了两次木材了,木匠觉得没问题,但是我不敢用在白头鹰号上,暂时去做了海边仓库的梁柱,试过之后,不开裂腐烂再用在船上,不过木板应该是没问题了,接下来造的单桅纵帆船可以大规模使用了。”钱锦小心的介绍道。

    李明勋感受着烘干窑了的温度,说:“你能如此谨慎自然是好的,烘干得到的肋材,便是造船也要在单桅纵帆船上先试验,这次出战大肚番,我已经和几个村社的首领商议好了,两个月内,他们会提供多达两千根胸径超过四尺,高达五丈的柚木和红桧,你得负责再做一个大的烘干窑,需要什么就找林诚,除了城堡,任何资源都要优先投入到你这里来,还有人,这次抓来了一千多个俘虏,你也能挑三百个做苦力!”

    钱锦重重点头,如今他麾下连匠人带苦力已经超过千人,造船能力是以前旅洋船坊的几倍,在这布袋港,除了几个李明勋身边的老人,谁见了他都要喊一声钱老爷,钱锦如何不尽心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说:“大掌柜,咱们船厂如今任务繁重,许多从江阴带来的耗材已经见底,而泰西船需要的东西也有些不同,这些都是船厂需要的,您不是要去广东,我便报备给您了,其中几种用红笔标注的,是万万不可短缺的。”

    李明勋看了一眼,说:“你用心了,年底船厂分红的时候,必然是少不了你的。”

章二十 郑森

    三月中旬,福建沿海。

    郑森站在船艏楼上,迎着海风兴奋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的座舰是一艘巨大的福船,航行起来甚是平稳,他看向海面的眼睛充满了兴奋,不断询问身边一个粗豪的将领。

    那将领正是郑鸿逵,郑森的亲叔叔,郑鸿逵一路回答郑森的问题,感慨说道:“到底是咱老郑家的种,那些大头巾怎么教,都抹不掉身上那股子锐气,阿森呀,你父亲算是白费心思咯。”

    郑森自然知道自家叔父在说什么,年幼的他从日本回来之后,父亲郑芝龙一直变认真的培养他,郑芝龙出身海盗,知道大明的政治环境文贵武贱的传统,虽说他受抚洗白了海盗的罪过,但是郑家想要继续维持闽海王的地位,就要融入官绅的圈子,所以郑森自幼学习儒学,考取了廪膳生,算是进了士大夫的圈子,年初又娶了福建大缙绅礼部董侍郎的侄女,又向郑芝龙的目标靠近了一步。

    然而郑森并不喜欢读书,年轻好动的他更喜欢习武,却不得不屈从于父亲的意志,十年来,他一直在安平读书,此次郑鸿逵北山江南,他便是以江南游历,切磋文章的名义跑了出来,好在已经成家立业,父亲也不好再严加管束。

    “叔父,两年前,便是在这湄洲岛,我大明王师击败了那红毛夷吧。”郑森指着远处一个小岛,颇为激动的问道。

    郑鸿逵嘿嘿一笑,说:“那是自然,自我与你父亲受抚成了大明的将军,三次击败红毛夷,护住了他朱家的东南沿海,才有了咱郑家今日的局面,如今你父亲虽然只是总兵,却是实实在在的闽海王,来往于闽海的船只,哪个不是向郑家购买行水令旗......。”

    正吹嘘着,郑森的眼睛忽然盯在了远处出现的一片帆影之上,眼瞧着那船锋锐的船艏在海中劈波斩浪,两条桅杆上的帆鼓荡,竟然迅速超过自家船队的最后一艘船,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船上的水手也是大喊:“好快的船,好快的船呀。”

    一个倭人低声说道:“郑大人,那船没有悬挂咱们的行水旗!”

    郑鸿逵打眼一望,果然如此,见郑森笑意盈盈的看来,他老脸一红,立刻命令道:“开炮,让那艘船停下,接受检查!”

    “阿森放心便是,在这闽海一带,没有人敢抗拒咱们郑家的检查......。”郑鸿逵似乎要寻回一些颜面,咬牙说道,一边指挥着炮手开火。

    这艘座舰的船艏倒是有两门千斤佛郎机,还有小炮数门,接到郑鸿逵的命令,千斤佛郎机各自开火,砰砰两声,炮弹在那艘快船周围炸起了两道水柱。

    快船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方向偏转,主动向郑家的船队靠过来,郑鸿逵哈哈一笑:“是个识相的,准备登船检查!”

    然而那快船忽然一打横,舷侧对准了郑鸿逵座舰的船艏,直接占据了t字横头,低矮的船舷伸出了一排火炮,足足有六门,接着便是炸雷一般的炮声,两船相距不到三百米,那炮弹直接打在了福船前面的航道上,激起的水柱铺天盖地的浇了郑鸿逵一身,而那快船,却是迅速的生气横帆和支索帆,转身离开了,速度比福船快了三倍不止。

    “岂有此理!”郑鸿逵顿时感觉屈辱,一拳砸在了船舷上,叫骂不止。

    郑森在一旁看着,神情冷峻,他知道自家叔父不是个懦弱的,如此暴怒恰恰是因为拿对方完全没有办法,这艘快船的速度太快,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只要它不犯傻,任何的战术和计谋都拿它没有办法,而且快船的火力异常强大,凭借速度和十八磅炮,完全可以在周围游战,把船队里的福船一一击毁,就像袭击牛群的野狼一样,不时上来咬两口。

    “这是什么船,怎生如此迅捷,好似在海上飞一般,红毛夷的船也没有这般快吧。”郑森在一旁说道,希望用讨教来消弭郑鸿逵心中怒火。

    郑鸿逵重重哼了一声:“阿森无需如此,你老叔如今也是朝廷正三品的武官,自然不会乱来,只是若让我再看到这艘船,定然要好好整治一番,让他知道,这片海是谁的地盘。”

    郑森笑了笑,没再答话,倒是旁边的船长说道:“回大公子的话,小人曾经在马六甲待过一段时日,这船似乎与那些阿拉伯人的三角帆船类似,却也不尽相同,这艘快船有两根桅杆,主帆是纵帆,忒也细长了,着实不认识。”

    “莫要看你在南洋待的久,泰西的船却也不尽然认识。”郑鸿逵瞥了那船长一眼,见郑森依旧求教,他说:“我曾经在红毛夷人的图册上见过这种船,他们叫双桅纵帆船,端的是细长迅捷,虽说方才那艘快船尚有一些不同,但大体是不会差的。”

    “荷兰人的?”郑森认真起来。

    郑鸿逵道:“却也不能这般说,湄洲岛一战后,大哥与荷兰人商定,他们不得再到大陆收购货物,荷兰人的船是不会倒沿海航线来的,再者,若是荷兰人,也不会不表明身份,那群红毛夷,傲慢的很。”

    “那是什么人的呢?”郑森低头思索。

    郑鸿逵道:“不管是什么人的,这条航行多半是江浙,我们到了目的地打听一下也就是了。”

    “那我们就不止去杭州了?”郑森略带兴奋的说道。

    虽说他这次是打着游历江南的名头出来的,其父却是想让他早早的学习处置家族的生意,福建也就罢了,郑家在杭州设有山五商,分别是仁义礼智信五大批发行,以杭州为中心批量收购江南的生丝、瓷器、茶叶卖到日本、大员和马尼拉获得暴利,这是郑家主要利润来源之一,此次郑鸿逵率领金木水火土五大船队中的金字号船队前往浙江,便是要在春丝上市的时候,大大操办一把。

    郑鸿逵呵呵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是个闲不住的,若是让他去杭州的商馆看账目怕是不美,而此次北上他原本就有打算,说道:“山五行的事儿有张恢在,他是老奉行了,倒也不会出岔子,你我在杭州落一落脚,还是要去一趟华亭,做一件大事。”

章二一 不见

    “华亭......华亭......,叔父的意思是去拜访沈犹龙大人?”郑森恍然间明白过来。

    郑鸿逵道:“正是,虽说如今沈犹龙闭门谢客,但咱郑家虎踞东南,他要上任两广总督,在各方面还是倚仗我们的,别人或许不见,但咱郑家的人,他不能不见。”

    “阿森啊,这次去华亭,你万万要小心谨慎,若是有机会,你我一道让他沈犹龙乘坐我们的船南下,路上结个善缘,若你能抓住机会成他的晚辈后生,比考中举人还要有用呀。”郑鸿逵小心提点道。

    郑森道:“叔父,咱们这船队怕是要五月末启程,想来沈大人不会耽搁那么久的。”

    郑鸿逵哈哈一笑:“这你便是说差了,自打有朝廷以来,若说上任最慢的,怕哪个朝代也比不过咱大明朝,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太多,官员上任车马自备,很多低级官员上任数月不到,虽说沈大人家中不缺银钱,如今也不是太祖皇帝时代不准妻妾子嗣同行那般严苛,但身为官员理当避嫌,若想不动声色,哪里比得上一路乘船南下呢?”

    “大掌柜,为什么不让白头鹰号贴上去,先把那艘大福船击沉了,给他郑芝龙一个教训!”林河看着南面消失在了海平面下的福船,愤愤不平的说道。

    周围几个人也是点头称是,在如今的东南,但凡涉及海贸的,少有对郑芝龙正面评价的,究其原因这厮太过于专横霸道,收取行水旗税,而且上下插手,占据江浙和广东海贸的份额,尤其是生丝,如今每年前往日本长崎和菲律宾马尼拉的商船,多半是他家的。

    李明勋呵呵一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既然拿我没法子何必置气,再者说,真要打起来,除了耽误行程,也无甚好处。”

    除了这个原因,李明勋也担心白头鹰号受损,毕竟这艘双桅纵帆船是船厂新造出来的,排水量两百余吨的它可不是虎鲨号那种皮糙肉厚的盖伦战舰,一旦被火炮命中,那就是损伤严重,船舱里可是储存着人参、鹿茸、鹿鞭、蛹虫草,价值数十万两,李明勋可保护拿他们开玩笑。

    “再者说了,你们也不想早早回家见见父母吗?”李明勋看着身边那几个短衣汉子,笑问道。

    杨莽挠挠头,道:“是是是,还是稳当些好,我这身上担子太重了。”

    这杨莽便是当初江阴那茶铺老汉的儿子,跟着李明勋倒了台湾,如今已经是近四月,他便带着七八个家人留在江阴的同乡返回,一来把乡亲们在船厂赚的银钱捎回来,补贴家用,二来再招募一些匠人、流民前往台湾,而船上这几个已经打定主意说服家人全都去台湾了。

    “你回去之后,莫要闲逛,趁着我去南京贸易的时间,先把你父亲购买的牲口、农具以及愿意和我们一起台湾的人安置在钱锦老家里,至于你们捎回来的银钱,匠人家中若是缺米粮,你们可以代为采购,大量购入还能少花钱,至于底舱那些盐巴,算是送给他们了,这是私盐,勿要声张,只说是你们买的便是。”李明勋提点着。

    白头鹰号作为一艘双桅纵帆船,虽然因为技术不成熟没有采用空心船艏,更不敢把长宽比做到七比一,但是其先进的船帆构成和修长的船身已经让它的速度达到了九节左右,若非火炮甲板塞进了十二门沉重的十八磅炮,而风力也不够充足,或许速度能更快一些。

    行进五日,便是已经到达长江口,这里沙洲、暗礁密布,李明勋命令船长降低了不少速度,白头鹰号没有直接前往南京,而是停靠江边一处沙洲后面,随意雇了一艘渔船,带上四色礼物逆黄浦江而上,前往了望仙桥,那便是沈犹龙的故里。

    三日后,沈犹龙宅邸。

    李明勋坐在厢房的椅子上,细细品鉴手中的正德年间的斗彩茶盏,闲适的等待着,倒是身边站着的杨莽有些稳不住了,他瞧了瞧外面落下的日头,嘟囔道:“沈家好大的架子,这茶从早上喝到下午了,喝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便是大明的缙绅,哪个不是显宦世家,几代名门,我不过是一个海外商贾,你更连贩夫走卒都不算,若非有沈达春公子的颜面在,你我连门都进不得了。”李明勋淡淡说道。

    杨莽却道:“大掌柜的,就算他们有事,也该给了说法,总不能让咱干等吧。”

    李明勋却是不以为意,他此次前来,根本没想过能见到沈犹龙,见到沈达春还要看运气,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看看年前自己的做的那些事儿沈家是什么态度,毕竟自己也拿着人家帖子狐假虎威了好一阵子。

    而进了这门,已经说明了沈家的态度了,自己并未出格!

    这个时候,房门推开,一个老仆走了进来,李明勋进门的时候,那个眼高过顶的管家对这老仆是恭恭敬敬,知道这老仆在沈家地位非凡,连忙拉住要兴师问罪的杨莽,问:“老丈,不知沈公子可否能见我们?”

    “实在对不住,家里人不懂事,公子陪着老爷一道去了泗泾的别宅,今儿天不亮便是走了,管家不知道,才怠慢了两位贵客。”那仆人说话倒是面不改色,也比那管家客气许多。

    李明勋微微一笑,说:“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搅了,我二人这便赶往泗泾。”

    老仆脸色大变,他只是来把李明勋打发走的,却不曾想这年轻人顺杆爬,老仆连忙拦着,说:“贵客如此着急见我家公子,是有什么要事吗?”

    李明勋摆摆手,指了指身边的箱子,说:“此次点验仓中货物,发现有不少上好的参茸,当初与公子约好,这好参要给他留着,这次到江南来,便送来了,却不曾想沈公子不在家中。”

    “可否由老朽.......。”老仆问道。

    李明勋道:“若老丈代劳,定然是极好的,晚辈也好节约一些时间,好去南京。”

    说罢,李明勋打开箱子,把其中的参茸药材一一交代了一番,才起身离开。

    内院之中,沈达春端着一碗煎出的药汤走进了房间,见父亲沈犹龙坐在椅子上,闭目不言,轻轻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他几次想要开口,但是都没有出声,不由的在屋内踱步起来。

    “那商人离开了?”沈犹龙淡淡问道。

    推荐票,推荐票,作者君需要推荐票呀。

章二二 丝割符制度

    沈达春连忙说:“是的父亲,李明勋走了,留下了一些品质不错的参茸......,父亲,人家好心好意的前来拜访,带了这么多名贵礼物,您不让儿子见也就罢了,连饭食也不招待,这也太.......。”

    沈犹龙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说道:“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年前他在南京呼风唤雨,赚的银子何止巨万,送您些参茸也是应尽之义。”

    “父亲,可是这李明勋非寻常商贾,他对儿子有救命之恩,又是侠义慷慨之士,更是曾深入奴儿干都司诛杀东虏数百的豪杰,儿子心中仰慕,着实不愿意怠慢。”沈达春少有的忤逆沈犹龙,特别是在沈犹龙身体不康健的情况下。

    沈犹龙却是一点不着恼,反而不似以往讳疾忌医,主动端起那汤药服下,说:“达春,你自幼不受拘束,更不喜做官出仕,但这心忧国事是真是像极了为父,不过你也莫要被那李明勋骗了,他不过一海外侨士,何德何能可以斩杀数百东虏,如此大胜,便是在辽东也是少见的.....。”

    “可是程璧可是收到了那李明勋赠予的东虏将印,万万是作假不得.......。”沈达春不由的的为李明勋辩解道。

    沈犹龙呵呵一笑:“海商素来狡诈,海外又多奸民,你毕竟年轻,勿要为人所骗,纵然那人不一般,也非你想象的那等豪杰,罢了......,不要再提了,过段时日为父要南下赴任,你准备妥当了吗?”

    沈达春道:“回父亲的话,一切妥帖了,但昨日郑家从杭州捎来一封信,说是郑芝龙长子郑森想要前来拜见,还提及让父亲乘坐郑家的商船南下赴任。”

    沈犹龙脸色微变,在内心深处,他对郑芝龙颇有厌恶,在福建巡抚任上,郑芝龙便是一个降而复叛的海寇,如今虽然已经受抚,官拜总兵,平日里横行海上,多行不法之事也就罢了,辽西战事告急,朝廷屡屡要求郑芝龙北上抗敌,这厮却是拒不受命,如何让沈犹龙喜欢呢。

    对于父亲的心思,沈达春自然了解一二,连忙劝慰:“父亲,郑芝龙在东南沿海极有势力,万万不可轻易开罪,您此次赴任两广总督,海上之事还是要仰仗于他呀,便是走陆路,也少不得要见他。”

    实际上,沈达春很想让沈犹龙坐船南下,毕竟陆地上到处都是官员,难保遇见个不开眼的御史之类,平白添了几分麻烦,而实际上,走陆路也得经过福建,毕竟湖广已经打成一锅粥了,走陆路也得从浙江、福建过去。

    沈犹龙略作思索,说:“这事莫要回绝,也不要答应,为父听说那郑家长子有意科途,也算是后生晚辈,便让他到家中拜访吧。”

    南京,码头。

    程璧眼瞧着白头鹰号靠到了码头,打量着这艘修长的双桅纵帆船,看着上面的水手娴熟的降帆靠岸,啧啧称奇,说道:“下面人说明勋这次乘坐的船细长无比,像是一个筷子,我怎生也不信,那么修长的船能浮起来,今日一见,算是我孤陋寡闻咯。”

    李明勋笑了笑,抱拳说道:“程兄客气了,您在江南经商数十年,什么船没有见过,倒是让您看笑话了。”

    程璧没有再言,更没有追问侧舷炮门之后是不是有着红夷大炮,他只是把李明勋迎上岸,带去了徽州商馆。

    自今日见到了程璧,李明勋就感觉他忧心忡忡,就连白头鹰号上满载的中草药材都没有查验,他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待奉茶的仆人退下,李明勋问:“程兄,莫不是生丝的事情有反复?”

    程璧微微摇头:“那倒不是,你当初给的价格就不错,又是约好的事情,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两日前杭州郑家的批发行调查此次大规模收购生丝的事情,你也知道,与你合作的人很多,你的消息也就泄露出去了,郑家已经知道你是域外海商,也应该知道你在台湾有些基业,怕是不美。”

    李明勋微微点头,如今商社实力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孱弱了,如今又在急速扩张着,倒也不是那般怕郑芝龙,而且自己根基在台湾,那里被荷兰人视为禁脔,郑芝龙也不会与荷兰人撕破脸,毕竟这既影响他的买卖,也怕与荷兰人发生冲突,落得一个擅开边衅的罪名。

    “只要生丝足量,倒也不算什么!”李明勋说道。

    程璧见李明勋胸有成竹,便说道:“一千担生丝已经准备妥帖了,你勿要担忧,只是我记得这批生丝你是要发售长崎的,却也要提醒几句。”

    李明勋示意程璧继续说,虽说生丝在整个海外都是抢手货,但是目前自己也只有日本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两个市场,大批量的还是要发往日本。

    “有件事你要知道,这批生丝在五月之前万万不可大量发售到长崎去。”程璧当即说道。

    见李明勋不解,程璧解释起来,原来这与日本的丝割符制度有关,从1604年开始,为了避免大量的白银外流,幕府便开始对生丝的价格进行控制,简单来说,便是在每年春丝到港的时候,全日本各大城市的生丝商人组成的丝割符行会会在长崎最高行政长官长崎奉行的指导下与入港的生丝商人谈判,制定生丝的价格,统一购入生丝,然后分配给各地的生丝商人,而在这个过程中,幕府将军会优先低价购入‘将军丝’,而幕府的高官、长崎的奉行、御用商人也利用职权大量购入,导致春丝的利润极低,严重影响明国商人的利润。

    而明国商人的对策也很简单,以郑芝龙和江南大商贾为主导,在春天的时候只贩进少量的生丝,造成日本丝荒,且躲避日本幕府的盘剥,而在夏季、秋季利用丝荒大量放入高价生丝获得暴利,因为唐船是日本生丝的主要来源,这个不公开的秘密促成了事实上的商业联盟,而程璧自然不愿意李明勋去触碰所有大明商人的根本利益。

    李明勋连忙说道:“程兄,多谢赐教,若非有你,怕是我要损失惨重了。”

    程璧说道:“你也不用这般客气,我知道海外的商人对郑家多没有好看法,但是咱们终究是华夏后裔,在外人面前也该团结起来。”

    “哎,只恨他郑芝龙虽有战船数千,却终究是一介流寇,没有老一辈海商的豪气志向,若是当年李旦、颜思奇有这般实力,区区日本幕府将军,如何敢操控生丝买卖,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郑芝龙啊,守户之犬尔!”程璧越说越生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极为不甘。

章二三 收为己用 上

    李明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年李旦和颜思奇在日本,备受荣耀,见幕府怠慢,意图锁国,便敢聚众起兵,便是事败,也意图开垦台湾,以此为基谋霸四方,扬中国之名声,而郑芝龙接收了李旦和颜思奇的势力,却贪慕荣华权柄,铲除异己,一心受抚朝廷,再无心争霸海上,让外海成了荷兰人的势力。

    对于程璧这等言论,李明勋倒是一点不觉得奇怪,华夏强盛数千年,但凡有些见识,无一不以天朝上国自居,对倭国向来是瞧不起的,而李明勋虽说也有些类似想法,但更多的把日本当成一个巨大的市场,幕府的锁国政策确实不利于自己的发展,但如今的实力对比让李明勋只得暂时屈从于大势。

    李明勋呵呵一笑:“郑芝龙不过是迟暮之虎,如今海上风云诡谲,若论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程兄且安心,再过三五年,局势将有大变。”

    程璧却不知道李明勋这信心从哪里来的,只觉得自己这位朋友颇为神秘,倒也不好多问,李明勋却道:“我安排了货船,约么十日内也就到了,这次的生丝我会先带走一批,其余生丝和商货会由其他人代为处置,倒是有一件事,今年冬的毛皮买卖,不知徽州商馆有没有定下章程?”

    “哈哈,明勋你想的真是长远,那些家伙尚且犹豫呢!”程璧笑道。

    李明勋道:“这却是为何?难道是因为我带来的毛皮太多,造成积压了?”

    程璧摆摆手,说:“是因为你带来的毛皮太多不假,但是却未曾有积压,各家犹豫是因为不相信您今年冬能再带来这般多,所以他们不敢给你留下今年的秋丝,若能以明年的春丝作抵,相信他们早就围上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李明勋原本就是计划用未曾到手的毛皮预定八月份后的生丝,就在今年把生丝买卖的交易额提升上去,也确定下一个长久的合作机制,但是这次风险却是由江南各商家担着,若是李明勋没有带来足够的毛皮,留下的生丝就和明年的春丝冲货,价格就卖不上去了。

    李明勋却是疑惑,这些家伙为何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呢?

    程璧却是低声吩咐了仆人几句,那仆人出去,取来了几张皮子放在了李明勋面前,程璧说:“你看,这都是水獭皮子,可有不同?”

    李明勋看了一眼,道:“左手这张是新皮子,油光水滑,应当是去年夏秋剥下的,右手这几张怕是往年留下的老皮子了。”

    程璧轻轻拍手,道:“明勋啊,原因就在这了,我们虽然对你在奴儿干都司干了什么不太了然,但是也知道,你的皮子是从东虏那抢夺来的,所以新皮子少,旧皮子多,这可是杀鸡取卵的买卖,第二次可不一定让你抢这么多,而且,东虏不傻,你抢了第一次,这一次定然是有所防范,所以众人怕你带不回这般多的皮子呀。”

    李明勋这才明白了,原来这群家伙把自己想象成了欧洲那些殖民者,攻伐部落,杀人越货,如此想来,第二次再去,部落都没了,上哪里弄皮子呢?

    “原来如此,是明勋想的简单了。”李明勋不仅有些失望,他又说道:“程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留下二十万现银,作为定金让几位掌故帮我留下等价的秋丝,若是我带回毛皮,依旧按照老规矩交易,若是带不回,便以银钱购买,如何?”

    “可以,上一次是你担着风险,这一次换我们,有来有往,十分公平。”程璧当即说道。

    李明勋道:“茶叶、瓷器都是不怕存储的东西,也没有明显的时节性,可否替我收购一批呢?”

    程璧道:“瓷器没问题,茶叶不能包含春茶!”

    李明勋呵呵一笑:“那是自然,我的茶叶又不是卖给达官贵人,购买者都是些不识礼数的蛮子,分不出好坏来。”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其他货物,多是台湾紧缺的,一直到了天色将晚,才定下来,程璧最后说道:“原本无论有何事,都要好好招待你一番,但我想你与许掌柜见一见最好,哎,许掌柜这段时日不容易啊。”

    李明勋正诧异为何没有见到许长兴,现在又听程璧如此说,连忙问:“许掌柜出了什么事儿吗?”

    程璧摆摆手,对身边的仆人说:“阿金,你带着李掌柜去一趟,莫要让旁人看到。”

    李明勋随着那仆人一路来到南京街巷的一个酒肆,阿金指了指酒肆角落一个独子喝酒的灰袍汉子,低声说:“李掌柜容禀,许掌柜已经在此醉酒七八日了,我家老爷劝了三五次,都是不顶用。”

    “你拿这些钱,把酒肆中其他酒客打发了,告诉让老板打烊。”李明勋见酒肆里还有几个尚未离开的熟客,扔给阿金几块碎银子,阿金走了进去,一一把银钱送上,那些酒客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李明勋走到了许长兴面前,发现他面容憔悴,醉眼朦胧,一脸的胡子拉着,衣襟上满是油污酒渍,而桌上摆了两个酒坛,都已经是见底了,李明勋对那小二喊道:“把这些玩意收拾了,上些小菜,再弄些醒酒汤来,快些快些!”

    “明勋啊,我当是谁?我就知道,这个时候还能关心我的,没几个人了。”许长兴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眯眼看了看李明勋的脸,嘟囔道。

    李明勋更觉的蹊跷,说起来许长兴虽然只是沙船帮的掌柜,算不得巨富,也没有背景,但因为沈家的关系,无论官面还是商贾都会给他三分薄面,称不上叱咤风云,但混的也是风生水起,怎么三四个月不见,便成了这般模样,满是的落魄和失意。

    “你且莫要这般说,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般?”李明勋把醒酒汤放在他面前,抢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扔到一边,问道。

    许长兴看了李明勋一眼,忽然笑了:“还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沈廷扬?”

    李明勋不由的皱眉,在自己的记忆里,沈廷扬是为抗清事业慷慨就义的忠臣义士,许长兴平日对他也是极为推崇,怎么一下到了这般地步,恨的是牙根痒痒。

    “你还不知道吧?沈大人倡导海运的奏折被驳回了,漕运那边的人恶意中伤,海运做不得了,朝廷也不造船了。”许长兴语态痛恨的说道。

    许长兴忽然站起来,手指冲上,说道:“可是咱们那位天子偏偏对人说,居官尽如沈廷扬,天下何难治!哈哈,就这么一句没用的废话,就惹的沈大人热血上涌,毁家纾难。而那些漕运衙门的官员则说沈大人倡导海运,是因为沙船帮是他的产业,名为谋国,实为私利,咱们沈大人为了自证清白,更是要献出族中产业.......,天下怎么有这般迂阔的人啊。”

章二四 收为己用 下

    李明勋不由的叹息一声,沈廷扬的轶事他没少听人说过,这位抗清义士可真真算不上迂阔,而是一个公中体国的好官,只是做事有些不计后果,当年前往泉州做买卖,只因一穷酸秀才帮他算清账目,便重金资助,还让其父收其为徒,当然这秀才便是如今当朝重臣洪承畴,而洪承畴在山东、河南剿贼时缺粮,写信求助沈廷扬,沈廷扬也是散尽家中浮财,抽走沙船帮的资金,购买千船粮食相助,活命无数,若从大局来看,大明官员尽是如沈廷扬一般,天下当大定,但对于许长兴这类沈廷扬的下属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

    “沈大人是操切了些,可素来宽以待人,许老哥,你怎么到了这个地步?”李明勋诧异问道。

    许长兴道:“老弟,哥哥已经五十有二了,若是再年轻十岁,莫要说北上运送军粮,便是辽东杀虏,也不会皱眉!可是老哥老了,又能折腾几年呢?本想着再出两次海,赚些体己钱也就回家养老了,如今是干不得了。哎,这大明朝又不是他沈家的,为什么拿自家产业去犯险,不智啊!不智啊!”

    李明勋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他,大明就是有太多像是许长兴这样的聪明人才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失意和落寞却让他选择没有把那个声音宣之于口,人皆有羁绊,世间又有多少人为了国家而不顾一切呢?

    许长兴算不得一个真豪杰,但也不是什么小人,他只是大明万万生灵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在他有能力的时候,不会计较太多,但当他年迈,为了家庭和孩子考虑,他又不得去冒险。

    随着许长兴的抱怨声音不断钻进耳朵里,李明勋越发了解了这个男人的处境,如果不是沈廷扬毁家纾难,倾全族之力助大明抗虏,他仍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许掌柜,用自己的能力掌管好沙船帮,但当沈廷扬做出那个决定之后,许长兴便与沙船帮分道扬镳了,程璧等人看在以往情分,又对许长兴知根知底,自然不少人招揽,但一想到昔日同桌而坐的朋友要变成自己的上司,许长兴自然有诸多不愿,只想借酒消愁。

    “那老哥接下来如何打算,总不会想在这里喝下去吧。”李明勋问道。

    许长兴愣了愣,道:“回乡,回崇明,这些年我薄有积蓄,到了崇明,置下田产,聚拢亲族,培养子侄,过了两三代,我许家祖上有灵,出个举人、进士,也能成一方势家.......。”

    这计划却是毫无新意,但事实上,江南士绅都是这般走来的,以官起家,以商丰财,盖没如是。

    李明勋笑了笑:“老哥有没有考虑过入我商社一股?”

    “你?”许长兴一时惊诧,酒醒了一半,问:“去海外,东番地?”

    李明勋摇摇头:“当然不是,就在江南!”

    见许长兴有些兴趣,李明勋解释道:“老哥也知道,我与江南商贾的买卖已经步入正轨,说起来,接下来便是账目和价格的问题,虽说我能提供的主要商品还是冬季的毛皮和春季的药材,但是随着我在台湾的开发,各类商品也是不少,比如南洋的香料、胡椒、肉蔻,台湾出产的蔗糖、樟脑、鹿脯,而商社也需要从江南输入更多的匠人、流民、生铁,生丝、瓷器和茶叶就更不要说了,这个贸易的范围会扩大,我的合作伙伴也会扩大,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来操持,许老哥若是愿意,江南所得利润,明勋愿让你一成,如何?”

    “一成!”许长兴眼睛差点掉出来。

    他对李明勋的买卖很熟悉,目前来说,买入的生丝、瓷器和茶叶,卖进来的毛皮和药材,虽说还没有形成多大规模,但都是高价值的,一年利润少说三十万,即便是一成的利润,那也是三万两,比自己在沙船帮干五年还要多。

    许长兴咽了口吐沫,从贪婪中清醒过来,说:“老弟,你我虽说也有些交情,断然到不了这般地步,你与各家的贸易已有了章程,便是自己不来,只消派遣个把心腹在徽州商馆,也是能担起来的,何必让我操持呢?”

    “眼前的交易只需派遣个账房来便是可以了,但日后呢,我可是准备在江南设立一个商馆的,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好办不好办,毕竟我是海外侨商,也是外来人。”李明勋认真盯着许长兴,诚恳说道。

    许长兴这才明白,设立商馆和往来贸易就完全不同了,商馆作为商社在此地的代表,需要和官场、豪商和缙绅打交道,莫要说一般人,就算是李明勋,因为对江南不甚了解,也是做不来的。

    “你在江南设立商馆,怕是与你合作的人不会同意,哎呀,明勋啊,你不懂江南的士绅,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看管的极为严格,莫要说你,便是他郑芝龙又怎么样,也就敢在杭州设立批发行,平日也得逆来顺受的.......。”许长兴在江南经商多年,自然了解的极深,当即说道。

    李明勋却是丝毫没有把许长兴的话听进耳朵,说道:“老哥这般为我参谋,是愿意替明勋操持了?”

    许长兴一时愣住,心中确是感慨李明勋的真诚,可以说,李明勋的招揽正对他的需要,每年数万分红,又在江南之地,关键是还能一展所长,着实契合。

    李明勋却是不等许长兴拒绝,拍了拍许长兴的手,说:“老哥,便这般决定了吧,剩下的事儿我来操办,至于商馆,您替我谋划谋划,怎生才能让那群铁公鸡点头。”

    以后的两日,李明勋照例在徽州商馆宴请了几位合作的豪商,出乎李明勋预料的是,人数多了两倍不止,想来年前年后,因为生丝与毛皮,这些豪商私底下做了不少妥协,而在这些人面前,李明勋给足了许长兴面子,不仅告知众人许长兴成了商社在江南的外庄大掌柜,全权代表自己,而且以兄长待之,许长兴容光焕发,在众多豪商之间周旋,如鱼得水,着实让李明勋大开眼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267/ 第一时间欣赏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所写的《七海扬明》为转载作品,七海扬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七海扬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七海扬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七海扬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七海扬明介绍:
日本南美白银,南非盛产黄金,财富汇聚于我,武士献上忠心。暹罗越南粮仓,澳洲广袤牧场,朝鲜铜铁煤矿,南洋遍地蔗糖。印度种茶织布,东北参茸硬木,大明人力充足,台湾林中猎鹿。马六甲港咽喉,香料胡椒肉蔻,万国商贾齐聚,海关不愁税收。伊比利亚双雄,外强中干平庸,帝国残阳没落,无有当年雄风。侵略台湾红夷,屠杀同胞仇敌,崛起之路绊脚,必要杀之祭旗。三尺青锋在手,无敌舰队吾有,虎狼之旅十万,原为中华奔走。东虏尽海波平,野蛮终于文明,若问平生之志,祈愿华夏中兴。七海扬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七海扬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七海扬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