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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七海扬明txt下载     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九七 关原之战 中

    天色渐亮,幕府军的军势为之一变,一面面家纹旗帜在丘陵和密林之后闪现,在旗幡之下是幕府军引以为傲的马回众,这些骑兵来自幕府麾下的各大名,也有亲藩和德川家族的,从密密麻麻的家纹旗帜就可以看出来,他们身着武士大铠,手持短矛,背后则是各色母衣,驰骋在平地之上,卷起漫天的烟尘,数量可达上万人,或许这是日本历史上动用最多的一支骑兵。

    日本骑兵一出现就惹来了合众**官和士兵的一众嘲笑,这种嘲笑夹杂着发泄的意味,因为他们的盟军之中也有一支类似的部队属于依附的大名们,颜色鲜艳颇为滑稽的母衣(一种用竹子为骨架上面覆盖颜色鲜艳的布匹制成的玩意,挂在骑兵背后,疾驰起来,上下摆动),矮小低劣的日本小马,合众国的官兵在盟友那里见到了这些玩意,但是因为不得嘲弄盟军的军令也生生压制住了心中的不屑,如今敌军在面前,一切压抑都不需要了。

    阿海站在帅帐之前,用一杆硕大的双筒望远镜观察着局势,他给三军下达的军令是防守,先守后攻是合众**面对陌生军队的标准模式,毕竟线列步兵的防守无出其右,而这也是六十年前关原之战的剧本。

    “你们说,幕府骑兵会选择攻击哪里?”阿海随口问道,他身边的藩主子侄们相互看看,都有些不敢答话,他们是被派来讨好阿海的,每个人不想因为失言触怒这位总裁决大人,纵然他们心中有一个共同答案,那就是骑兵会冲击中军。

    南翼的大名军有四万人,在地形优势下又修筑了工事,即便幕府骑兵冲破了共识,还要冲击厚重的大阵,那些用四米六长枪的足轻可是骑兵的天敌,而北翼屉尾山的三本枪和雇佣军也有工事在前,主要是拒马,北翼还有地形优势,屉尾山比较陡峭,骑兵冲散了山下阵列,也充不进满是火枪手的大营,而中军则看起来薄弱的多,在宽大的正面,阿海仅仅把52师的两个旅给摆开了,前后两道步兵线列,每道只有两排士兵,没有栅栏,没有拒马,甚至没有拒马长枪,有的只是手持燧发步枪的步兵。

    “小人认为,他们会冲击中军!”后藤小五郎说道。

    阿海没有回头看:“为什么?”

    “因为他们蠢!”小五郎的回答让所有人意外,他解释道:“军队的强大不在于是否骑兵,不在于人数多寡,而在于军心,在于阵列!上国的步兵阵列严正,军势旺盛,一往无前,觉无败退之理,倒是幕府骑兵,出身不同,来源不同,人人畏缩,不敢献身冲阵,必然败退。”

    阿海不知道小五郎所说的话是对是错,但他感觉这话很提气,至少参谋们只要要求轻型火炮向前配置,而没有要求永宁师这支甲等师支援,便是对日本这支骑兵并不重视了。

    协助阿海指挥的是永宁师师长裴成义,他没有表态什么,显然也是信心十足。

    具体的指挥不是阿海的强项,阿海把中军的指挥权交给了裴成义,在幕府骑兵整理阵型的时候,裴成义也下达了一些命令,比如让前线的线列步兵收紧阵列,两个横阵收紧为一个四层的方阵,分营为单位变成了营为单位,士兵们靠的更紧,肘碰肘,肩并肩,虽然52师有充足的炮兵火力,但裴成义仍然下令永宁师和近卫旅各自派遣部分炮兵支援。

    轻便的野战炮连和飞骑炮连在穿插在了步兵阵列之中向前布置,一共六个连三十六门火炮,而射程更远的十二磅加农野战炮则出现在了步兵阵列的侧后方,炮兵前出是日本人从未见识过的战术,无论是敌友,这引来了幕府军火炮的炮击,是一些舰用的加农炮,十二磅和十八磅都有,炮台在桃配山的半山腰,距离阵线超过两千米,幕府军的炮手在吊射,有些炮弹打到了阵列之中,但效果不大,没有形成跳弹,步兵阵列根本不为所动。

    幕府军的骑兵是在清晨太阳升起之后出击的,这是德川家纲的命令,他认为旭日初升的太阳会直射合众国步兵的眼睛,而在天照大神的庇佑下,马回众们一定能突破敌人薄弱的阵线,甚至可以直接抓到那个叫李海的中国人。

    在观战的中国骑兵将校们的眼里,幕府的骑兵表现毫无称道之处,狭窄的山间谷底里,上万骑兵像是赶羊一样嗡嗡冲了出来,原本列好的骑兵队伍在一开始就混乱了,前面的骑兵被后面的骑兵幕逼着向前,根本无法组织骑兵幕或者骑兵墙,速度也是提不起来。

    骑兵军官们猜中了大部分,但关于速度的方面他们完全是错了,幕府骑兵不是提不起速度,而是那种速度已经是最快了,肩高不过一米三出头的日本马的素质还不如中等的蒙古马,还要载负着一个穿着大铠的武士,本就是很慢的。

    掌握更多消息的参谋军官早早预料到眼前的一幕,而身为战术指挥的裴成义也是如此,不然他也不会让52旅以营横阵的方式迎敌,如果眼前的敌人是满清骑兵,陆军至少会以营空心方阵的方式迎敌,视情况聚拢成团方阵,甚至于四个营各自负责一边的旅级大方阵。

    最先发言的是侧后的两个重炮连,重榴弹炮和十二磅的加农炮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响。因为敌人密集的阵型,十二磅的野战加农炮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幕府骑兵尚且在千米之外,十二门野战炮就打出了第一轮齐射,标尺二十五,最大直射,全装药,十二磅的炮弹在九百到九百五十米第一次落地,因为标尺过高,当地又是较为柔软的地形,所以只有四枚炮弹形成了跳弹。

    四整列的日本骑兵被打穿,五颜六色的阵型之中突然绽放出了四道血痕,半空中可以看到飞溅的血肉和残肢,十二磅炮的最大射速是两分钟三发,这远低于海军,主要是一吨重的火炮复位消耗了太多时间,但是每一次齐射都是掀起腥风血雨,而等到六门重榴弹炮连开火之后,血红色成为了幕府骑兵中最绚丽夺目的色彩,以至于什么母衣、大铠都为之失色。

    榴弹炮打出来的是榴霰弹,这也是合众国的榴霰弹第一次应用于战场之中,谷地的平坦地形并不宽阔,无法展开更多的骑兵,而幕府骑兵又多,所以在陆军炮兵军官来看,这些骑兵就像是一块杂色地毯铺开了,所以根本就无需调整高低射角,只需要稍微调整引信就好。

    榴弹从炮膛之中被打出,灼热的火药气体点燃了木塞引信,划破空气的声音比较沉闷,在骑兵们的头顶,这些炮弹大多就被引信点燃了装填的火药,轰隆一声炮弹炸开,一百四十枚铁珠四射而出,精良的铠甲被切碎,强壮的战马被撕裂,骑兵幕中犹如下了一场铁雨,而在半空的爆炸像极了一抹抹乌云。

    进入五百米,轻炮连和飞骑炮连开始了表演,实心弹已经没有了意义,军官们不约而同的换上了重霰弹,打了三发之后是轻霰弹,继而是双份霰弹,但后面的几乎全是浪费,因为山谷的空气不流通,炮兵军官的视野被遮蔽,完全是凭借经验和操典来打的,实际上在挨了两轮重霰弹之后,幕府骑兵就已经完全崩溃了。

    阿海的眼前完全被一片血色和硝烟遮蔽,他根本不知道山谷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裴成义也不知道,但作为将军的他,判断更为专业,他问道:“阁下,是不是让近卫骑兵出击?”

    “幕府军会败吗?”阿海问道。

    裴成义道:“您知道近卫骑兵的实力,至少有一半的可能,骑兵会一直追杀到江户城。”

    阿海摆摆手:“那就不好了,扩大战果便是。”

    裴成义问阿海一句,纯粹是照顾近卫系军官们的感受,他是永宁师长,阿海的嫡系,但近卫军官却是元首的嫡系,但阿海显然有更大的考量,拒绝了速胜的建议,裴成义最终命令步兵出击,用齐射打掉反击的骑兵,用刺刀给重伤的日本武士和战马一个痛快。

    阿海又问道:“裴将军,打了这一仗,德川家纲应该知道我们是他不能轻易战胜了的吧?”

    裴成义道:“是的,接下来他可能会派遣重炮靠近,然后用足轻打开阵列,不过,我感觉他没有勇气再碰中军了。”

    阿海点点头,对裴成义说:“派骑兵去,让李来亨与宋罗峰一起发动渡海作战,直扑江户吧。”

    “来点风吧,菩萨。”后藤小五郎跪在地上,念念有词。

    阿海坐在树荫之下,问:“小五郎,你在干什么?”

    “如果有风,您就能凉爽一些,而且也不会有血腥气传来,让您难受了。”小五郎说道。

    阿海摆摆手:“算了吧,求菩萨是没有用的,或许你要去拜一拜妈祖。”

    幕府军的进攻并未因为骑兵的失利而休止,当硝烟散尽的时候,数千丁壮进入山谷,把山谷里的尸体抬走,为下一次进攻清理通道,裴成义下令步兵不许开枪,派遣使者让其连阵前的尸体也一并收拾了,九月份虽然不再是酷热的夏季,但气温仍然很高,尸体腐臭可是会带来很多问题的,日本人若是愿意收拾,也省的自己派人动手了。

    到了中午,幕府军的第二波进攻开始了,先是重炮远距离的射击,继而是骑兵压阵的步兵阵列,这些足轻大同小异,穿着的是简陋的胴(铠甲)和草褶,头上是阵笠,身后则是背着指物(一杆小旗),无论是护甲还是小旗上,都有所属大名的家纹。

    这些足轻使用最多的武器就是长枪,而长枪的长度则是三寻,也就是四米八,而除此之外还有弓箭和铁炮作为远程攻击武器,阿海对日本的家纹不熟悉,他顶多认得德川家族的,御三家的都认不全,好在身边的这些大名子侄非常熟悉,介绍之中,阿海就是明白了,被派遣到阵前的大部分是外样大名的属下,而谱代大名的军队则靠后,幕府直辖的军队则在后压阵,两翼步兵大阵加起来怕是有六万,分为两个梯队,中间的有两万,居中策应,显然裴成义猜对了,他们重点进攻的是两翼。

    第二波军队投入了八万,显然,幕府军比预估的十五万还要多一些。

    数万军队踩踏出来的烟尘笼罩了山谷,率先爆发战斗的还是中军,原因在于幕府军不知陆军的深浅,他们在陆军横阵前大约八百米的距离上列开稀疏的队形,这在大部分的野战炮射程之外,十二磅炮打了几轮,也就偃旗息鼓,惹来了幕府军的嘲弄,有些日本足轻甚至直接在阵前脱掉裤子,露出了黑黢黢的屁股。

    这惹恼了52师的线列步兵,步兵以旅为单位祭出了旅级齐射的法宝,八千多名步兵枪林弹雨给幕府军上了一课,幕府军丢盔弃甲逃跑,又被驱赶回来,立下栅栏和竹束,不敢在作妖,这个意外让幕府军的进攻发起时间延后了一个时辰,阿海吃完了中午饭。

    大名们的子侄对着战阵指指点点,眼前陆军的一切技战术都让他们感觉到新奇,还有那些武器,初一见面,阿海赐予了他们望远镜,攻破京都,恩赐他们了战马,让其骑马其谒见了日本天皇,如今大战一起,这群年轻的武士还是被震撼了,而阿海却对战争失去了兴趣。

    两翼的兵马挡住挡不住都不重要,他还有三个骑兵旅和一个甲等师尚未出手,足够救援他们了,接下来就是要为李来亨登陆江户做掩护,缓缓而战才是道理,但阿海有些无聊。

    “你们,谁会围棋,我们下棋吧。”阿海让人在树下支起棋桌,问道。

    武士们畏畏缩缩,不敢向前,阿海问道:“就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吗,这样吧,我们小赌一下如何,唔........,这样吧,不要玩大的,以一千石石高为赌注,赢了,我就赐予你们一千石石高,如果输了,那战后就从你们父兄的战果中取消一千石,如何?”

章九八 关原之战 下

    年轻的武士们相互看了看,都是不敢应承,许久之后,其中一人说道:“总裁决殿下,天下之事莫在于封邦见国,如今战事正酣,不知胜负,小人如何敢心有旁骛,又如何把天下大事裁决于棋局游戏之间呢?”

    阿海脸色一沉,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竟然被这个大言炎炎之徒给搅和了,在阿海眼里,眼前这些被侧近和百姓称之为殿下的人,左不过是一倭国土酋之子,还是不被器重的次子罢了,自己给他们一个机会亲近,已然是礼贤下士,何须在此起这等高调。

    正不知如何回应的时候,后藤小五郎矮小的身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用洪亮的嗓音说道:“总裁决殿下乃是上国使者,天朝元首之代官,手握强军十万,背有中央之国支持,便是日本天下人也是不及,更不要提一城一国之主,我等不过是一武士,纵有源氏血脉者,在总裁决面前也不过是一草芥,如何敢有侵犯违逆之语,总裁决殿下地位可比天潢贵胄,我等唯有匍匐侍奉,才可得幸之万一,如何再有蛮横作为?”

    众武士被后藤小五郎这么一说,一个个跪在了地上,有些大胆的偷瞧了一眼小五郎,眼神之中满是鄙夷,但阿海身边的参谋、将校之流却是欣然看待,各自微笑不语。

    “小人失言,请殿下恕罪!”方才说话的武士磕头认错。

    阿海眯眼瞥了一眼,手里掂量着棋子,问道:“你会围棋吗?”

    “小人卑微之躯,如何敢与殿下对弈.......。”那武士匍匐的姿态更低了。

    阿海耸耸肩,问道:“竟无一人以棋相娱吗?”

    后藤小五郎跪在地上:“小人略懂一点,愿为殿下效劳。”

    作战参谋笑了:“小五郎,你可是只有一百石的领地,总裁决阁下的赌注是一千石。”

    后藤小五郎道:“小人自然无赌本,但殿下方才所言,可以父兄封赏为赌资,家父后藤信诚殿下三立战功,殿下裁决已有二十五万石领地恩赏。”

    作战参谋问:“你拿你义父的恩赏来当赌注,输了怕不是打屁股这般简单的了。”

    后藤已然盘腿坐在了棋盘之前,认真说道:“花数樱花,人推武士,若无绚烂一生,此生何谈绽放,我后藤小五郎前十五年不过一忍辱偷生之蝼蚁,如今得天神庇佑,与天下之人对弈,一生何其幸哉,若输,我自当切腹于后藤殿下面前。可若因胆怯而不敢对坐,如何以武士自居呢?”

    后藤小五郎说出的道理令人赞叹,也是那些年轻武士所忌惮的,他们是大名们的子侄不假,但却非继承之人,以其地位,只要济州那些继承之人不死,最好也不过家臣侧近之位,如此地位之人,若是赌斗输了,那是要被重重惩治的,而后藤小五郎出身更低,却是个胆子大的,光脚不怕穿鞋的,便是这个道理。

    阿海道:“小五郎,你有如此觉悟,已经是武士中的翘楚了,来吧,与我对弈,我喜欢用富贵险中求的人。”

    阿海与后藤小五郎的对弈持续的很久,小五郎出身草莽,但草莽之中亦有龙蛇,小五郎在长崎闯荡之时便是在会馆做侍从,服侍合众国来的大商人,侍奉棋局更是他喜欢的,所以略懂一些,而小五郎棋艺虽不精湛,但却是怪招频出,阿海棋艺也是一般,竟然是连败了两局,第三局才是适应过来,二人斗的难解难分,而重炮轰鸣、硝烟弥漫的战场却是被这醉心于棋局的人给无视了。

    而战场上,幕府军的日子并不好过,早晨的马回众的‘猪突’行动惨败,折损了五分之二的骑兵,而步兵大阵尚未展开,就是被合众国的旅级齐吊射打的溃退,待组织好队伍,已然是下午了。

    为了增强前线士气,德川家纲穿上祖传的大铠,高举旗帜出现在了阵列之上,这铠这旗这人,一如当年在此战胜西军的德川家康,德川家纲骑着战马来到阵前的土丘之下,登高眺望,足轻大阵已经列阵完毕,收拢起来的骑兵压住了阵脚,大军长矛如林,旗帜似火,南北延绵不决,在得到德川家纲的命令之后,一个金发碧眼的独腿男人指挥着十八磅重炮出现在了选定的炮兵镇定之上。

    这便是合众**登陆日本之后,荷兰人秘密送来的援助,炮手和重炮,因为德川家纲出现在了阵前,整个阵列一片欢呼,声音如狂滔巨浪,尽显壮丽之色。

    随着旗本给荷兰炮兵指挥官下达了将军的命令,炮台之上便是传来一声声的炮响,炮手们挥汗如雨,把一颗颗十八磅重的实心炮弹打向了对面倒幕军的阵地之上,幕府军用重炮四十余尊,是一艘荷兰主力舰上的全部火炮,其开火之后,倒幕军阵地上一片狼藉。

    松尾山上,大名军那些栅栏、装满泥土的小车和人体一样脆弱,精心构筑的工事被撕开了口子,在连续命中工事后那厚重的步兵阵列之后,阵线出现了混乱,岛津光久派遣武士弹压,才稍稍压住了阵线,而在北翼的屉尾山,则是另外一种景象。

    炮击一开始,河原田兵卫就命令配属于他的外样大名军退入丛林之中,以免在炮击下受损严重,而处于前线的河原田旅则是镇定自若,在猛烈的炮火中挺立不动,这些士兵大部分是跟随河原田兵卫从大兴安岭、库页岛、虾夷地、朝鲜、辽东和山东各个战场下来的老兵,他们面对重炮的经验非常充足,河原田兵卫更是如此,仅仅是稍稍后退百米,到了坡度较陡的山坡,就避免了炮弹弹跳造成的大部分伤害。

    下午四点,德川家纲下令进攻,在他看来,时机很合适,松尾山上的大名接近崩溃,屉尾山上的敌军也在后退。

    幕府军的足轻大阵如同滚滚洪流汹涌而去,在松尾山上很快与大名军混战在了一起,大名军与幕府军的器械和战术差不多,数量稀少的老旧火绳枪和更少的青铜佛郎机根本形不成有效的弹幕,最终,手持长枪的足轻混战在了一起。

    与中国、欧洲古典战场上经常出现的长矛互捅不同,日本式样的长枪天生不是用来刺杀的,这种用竹子、橡木等材料制成的复合长枪的长度多在四米以上,甚至达到了六米多,而长枪长度一旦超过三米,枪尖的晃动就很难掌握了,刺杀完全没有了准头,而日式长枪更大的作用是拍击,因此,日本足轻们用阵笠这种顶部的防御手段。

    然而,无论是日式长枪,还是中式、西式的较短的长枪,当长枪兵与长枪兵结阵的时候,互相捅刺的战术动作往往因为本能的防御而变得不能实现,所以推枪成为了战场的主流,处于中心的足轻高举长枪,像是两个用脖子较劲的长颈鹿一般,矛杆相互碰撞、推搡,尖锐的枪尖、矛锋指向天空,而身后的人无法加入战团,则是在后面拍击,希图制造更大的战果,有些战团甚至转起了圈无法分清敌我。

    在枪矛丛林之中,反倒是手持短兵、身具大铠的武士更有杀伤力,有些人已经钻入人群之中,用短刀切割足轻们的小腿,刺杀他们的小腹,每个勇敢的武士都是战场上的人命收割机,松尾山上,战斗焦灼,分不出胜负,只有填入更多性命,才有可能占据上风,坚持在这片战场是难得可贵的品质。

    但是在北翼的屉尾山,同样是日本人之间的对战,情况则是完全不同,河原田、高泽和后藤三本枪中有充足的燧发枪,特别是河原田和高泽二人的军队,一直在北洋战区作战,战术非常熟练,连、分营、营,各种等级的纵射、齐射打的很有章法,依靠简易的拒马,打的足轻大阵很长时间内无法接近核心阵列。

    河原田兵卫也是一员良将,步兵与炮兵之间的配合打的娴熟,唯一欠缺的是骑兵,三本枪的骑兵加起来不到一千五百骑,加上配属他们的大名,骑兵也不过两千,所以河原田兵卫一直不愿意动用这支机动步队。

    在河原田兵卫的指挥下,三本枪的步兵阵列以方阵形势齐射,以横阵方式近距离接敌,当距离太近时,又在炮兵和骑兵掩护下少许后撤,另外派遣树林之中的大名军侧击支援,打的有声有色。

    幕府军的指挥官先是保科正之,继而变成了德川家纲,德川家纲接手指挥后,要求各军一往无前,但是他还没有疯,见屉尾山的地形难以展开太大规模的军队,德川家纲命令分波次攻击,保持战场的烈度,终于在线列步兵的燧发枪因为射击频率过高而过热的时候发生了短兵相接。

    面对新上来的生力军,河原田兵卫不愿意让三本枪的精锐步兵用不到一米七的刺刀和四米八的长枪肉搏,于是让大名军顶在了前面,推枪再次成为了主流,但这一次,在矛林枪杆之下,幕府军的武士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加西亚的雇佣兵。

    在欧洲战场上,矛林之下作战只有经验最丰富的雇佣兵才能胜任,加西亚的雇佣兵也是如此,方寸之间转圜,战机稍纵即逝,尽显地堂功夫,跪在地上的雇佣兵手持短刀,刺入武士铠甲的缝隙,往往一招就能决出胜负,而移动至屉尾山高处的高泽军,在用湿布为燧发枪紧急降温之后,用齐射挡住了幕府军的后继之兵。

    打到晚上,南北两翼横尸遍野,战斗结束,裴成义命令不得出击,而打昏了头的岛津光久却已经带着武士冲杀出去,损折严重,用鲜血和生命上了一堂自习课。

    一天的战斗,幕府军已经用了全力,即便再战,也不过是把外样大名和谱代大名的军队换成德川家族的军队,或许武器精良些,但半个世纪的和平,战斗力和意志又有什么两样呢,况且,中军的陆军至今只动用了四分之一的兵力,伤亡不过两百人。

    夜晚并不适合战争,却非常适合政治交易,满是尸体的战场之间,总是有各种黑色身影在穿梭,为各种人传递着消息,总体来看,幕府军一方的外样大名想要倒戈一击,前来谈条件,但实在是过于贪婪,除了想要安堵领地,还想叙功加封,在一众西部大名的坚持下,阿海拒绝了他们。

    目前倒幕军手中的领地是很多,但是分的人更多,僧一多粥就会少,这个道理是显而易见的,阿海最终给了那些大名一条出路,想要封地很简单,德川家纲的脑袋三十万石,保科正之十五万石,其余依次递减,这个条件出了之后,幕府军大营有了几次小规模的混战,有人铤而走险,但最终失败了。

    而一夜的混乱产生的阴暗和血污被连续三天的绵绵秋雨洗刷的干干净净,下雨落下,对决是不可能的了,双方偃旗息鼓,而阿海正愿意如此,唯一的战斗发生在第三天的夜间,大雨滂沱,三本枪中的后藤信诚和加西亚二人率领八百余人准备趁着大雨和黑夜突袭德川营地,正巧碰上了同样准备偷袭的幕府军武士,双方在丛林之中酣战了一个晚上,各有损伤,最后撤退。

    一日的酣战没有让倒幕军伤筋动骨,幕府军军心受挫,接下来的绵绵秋雨更让大军无法展开,德川家纲的办法是增兵,他计划把军队增加到二十五万之后再行进攻,生生耗死倒幕军,各路援兵不断赶来,德川家纲的信心倍增,到了九月底,德川家纲准备下一波攻势的时候,却猛然接到来自江户的消息中**在江户湾登陆,数万精兵包围江户!

    不管战事如何,德川本族之地,日本最富庶的关东平原不容有失,德川家纲把前线指挥权交给保科正之,率领精兵四万回援,而这一次,则是倒幕军发动了进攻,崩溃......开始了。

    ps:这两天有些卡文,捋顺了,明天恢复

章九九 条件

    关原地区位于谷地之间,在接到了幕府军撤退的消息之后,阿海立刻明白李来亨和宋罗峰二人肯定是突袭江户成功了,他下令裴成义指挥全军发动反攻,因为地形缘故,骑兵不免在谷地之中束手束脚,而面对保科正之在桃配山下立下的大营,生力军永宁师率先发动了攻击。

    裴成义在侦查大营的时候就发现,保科正之摆出的是一个乌龟阵,前沿的工事群连绵不绝,纵深极大,那些壕沟、栅栏和土墙能阻挡合众国陆军的进攻,但也阻绝了幕府军反击的道路,倒幕军的重炮此时因为秋雨导致的道路艰难,滞留在了京都地区,这对进攻工事群很不利,但另一种攻坚武器火箭弹却大量抵达战场。

    火箭弹这类武器,因为发射成功率和不可控的飞行轨迹只能摆在阵前发射,而两军对垒,火箭兵的布阵、瞄准和运动需要很长的时间,往往还未展开,就会被对方的火炮和燧发枪给打散,所以,两军对战,火箭弹无用武之地,只能用于攻打城市,而幕府军的大营失去了反击能力,与城市无异。

    炮击之后,火箭团发起了一轮齐射,传言中的对国宝具一出现在日本人面前,便是震撼了很多人,数百条火龙扑向了日军大营,纵火弹、人员杀伤弹和毒烟弹在大营之中爆炸开来,继而是横阵进攻的永宁师,燧发枪的齐射把吓丢魂的足轻打的抱头鼠窜,继而刺刀冲锋冲垮了保科正之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抵抗,在德川家纲回援不到一天半的时间里,担当后卫的七万军队全数崩溃。

    倒幕军中两万多骑兵发动了冲击,赶着幕府军冲出了关原的山谷,冲进了日本三大平原的浓尾平原,在宽阔平坦的地形上,骑兵对正在溃逃的幕府后卫军和行军状态下的幕府军进行了切割冲击。

    小规模的抵抗根本挡不住重骑兵的铁蹄践踏,军阵一崩,手持马刀的轻骑兵就能轻易收割生命,而幕府军以大名为单位,一些实力强劲的大名还是能利用河流等阵型阻止起几千人乃至上万人的大阵,面对这种大阵,重骑兵们根本不去硬冲,而是召唤骑兵旅的同袍,龙骑兵前来相助,这些龙骑兵便是机动步兵,骑马行军,下马作战,一水的燧发枪,下马列阵齐射,打的幕府军阵鸡飞狗跳,如果再得到飞骑炮兵的支持,那轰开军阵就更简单了。

    合众国骑兵之中只有胸甲骑兵这类重骑兵有甲,其余都是无甲,但利用马匹、火器和战术的优势,总是可以占据上风,三本枪和外样大名的骑兵同样突击冲锋,他们还记得德川家纲的脑袋是价值三十万石高的,这样的封地按照日本的标准已经可以诞生三个一国之主了。

    骑兵的速度是步兵无法比拟的,但陆军两个步兵师仍然派遣步兵以纵队方式快速急行军,要知道,浓尾平原纵然是日本三大平原,但却无法和中国那些平原相提并论,这平原东西最宽处也不过六十公里,即便是考虑实际距离,也不过是八十公里,而永宁师这类甲等师的急行军要求就是一昼夜行军六十公里,而常行军状态下,满负重前行,一昼夜也是三十五公里到四十公里的速度,而近代军队与古典军队行军速度差别就很大了。

    纵然德川家纲早了十八个时辰出发,但骑兵、步兵和辎重丁壮拉出了几十里的行军阵列,在骑兵的冲击下很快分散,永宁师下辖的第61旅一个半团一路疾驰,先于德川家纲的亲军抵达了土岐城,并且得到近卫骑兵旅一部的相助,挡住了幕府军通过内陆回援江户的道路,而东方旅全旅最后一波走出关原,绕过所有战场,突袭了冈崎、丰田,顺利占据了这冈崎,切断了幕府军通过沿海道路前往江户的道路,而一直到一天之后,幕府军的前锋才抵达这里,直接就被龙骑兵团击溃。

    在浓尾平原不到一千八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倒幕军十万余与幕府军二十多万混战在了一起,双方都离开了工事,没有了友军相助,幕府军早就被打散,根本组织不起兵力,更无法发挥兵力多的优势,而这片富庶之地也没有多少城池相助,因为德川幕府一建立就确定了一国一城令,浓尾平原上只有寥寥几座城市。

    在土岐城下碰壁之后,德川家纲率军逃往了美浓城,在那里收拢了几万残军,却已经不知该去哪里,而这个时候,已经住进德川家康亲手所筑的名古屋城的阿海将休战和谈令送往了美浓城。

    美浓城。

    一行骑兵冲进了城市,德川家纲从马上翻身下来,然而僵直的双腿已经支持不起身子,一下趴在地上,一旁的侧近送上了水囊,德川家纲喝了一口,吐了出来:“酒,要烈酒!”

    侧近跪在地上:“殿下,已经没有酒了,整个美浓都没有了。”

    德川家纲愣了一下,是美浓城没有了,还是美浓国没有了?实际上都没有了,城内的酒作为消毒用品已经用光了,而美浓一国.......已经落入敌手了。他解开了盔甲,那套曾经伴随先祖德川家康征服全日本的铠甲早已破烂不堪,精壮的上半身裹着白布,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染红了大片,德川家纲低下头,如今的日本就是如这铠甲一般四分五裂,德川幕府也入他的身体一般,死期将至。

    “走吧,去本丸。”德川家纲说道。

    本丸与城内城外是一样的,狼藉一片,受伤的士兵和冰凉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女人们忙碌奔走,包裹着伤口,抬走尸体,但活下来的人很少,在这个时代,刀伤箭伤还有药可医,但铅子造成的创伤却是死症,特别对于闭关锁国的日本来说。

    武士们在呻吟,在哭泣,在死亡,血已经染红了本丸。

    血污遍地的大厅里,七八个披头散发的武士走了进来,年迈的酒井忠胜跪在德川家纲面前:“殿下,您万万不能再次犯险了。”

    自从退入美浓之后,德川家纲好似疯了一般,他不断率领骑兵出击,多不过千余,少则两三百,四处冲突,杀伤敌人,出击两三日只有少数可以活着回来,回来稍事休息,包裹伤口,继而再度率军出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希望用这种办法弥补一点过错。

    “世间万物,生死皆由天命,我身为德川之主,奋力死战,方可祈求上苍一助,若再行惫懒怯懦,时运如何会站在我身边呢?只可惜,万事无常,盛极而衰,我德川一门终于还是败在我这里了........。”德川家纲眼睛通红,却是没有流出泪水,他感慨许久,说道:“或许这里便是我归天所在了。”

    “殿下何须有如此言论,您身负日本数千万子民的重托,如何能轻言放弃!”酒井忠胜抱住了德川家纲的大腿。

    一旁的武士低声说道:“殿下,在下......在下有一件事要说。”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说吧,让我听听还有什么坏消息。”德川家纲盘腿坐在了地上。

    那武士道:“殿下,中国方面派遣了使者前来,说是休战和谈,但是却被忠秋殿下扣押了.......。”

    “春安,你敢出卖我!”阿部忠秋吼道。

    那武士本是阿部忠秋的下属,他说道:“武士者,忠字当先,忠秋殿下隐瞒不报,是对将军不忠,在下岂能坐视,然,在下揭发主上,亦是对忠秋殿下不忠.........。”

    话没有说完,名为春安的武士已经拔刀刺入小腹,横切一刀,倒卧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德川家纲抱住春安,终于哭了起来,酒井忠胜喝道:“阿部忠秋,你要因为一己之私而做叛逆吗?”

    阿部家的军队在关原一战中折损了大半,他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弟弟都死在了战场上,阿部忠秋与倒幕军的恨不可调和,阿部忠秋一摆手,说:“把那个使者带来吧。”

    “殿下,忠秋.......忠秋错了!”阿部忠秋盘腿坐在地上,拔出了佩刀,却是被德川家纲徒手握住,德川家纲双眸血红,说:“忠秋殿下,败退至斯,幕府之中无人不该死,但如果有人要为此切腹的话,是我,而不是你,日本已经失去了春安这等豪杰,还能再失去你吗?”

    后藤小五郎走进殿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主仆抱在一起的画面,他是阿海派遣来的使者,此时满脸血污,身上全是瘀伤,在阿部忠秋那里,他吃了很多苦头,但此时此刻,他腰杆笔直,毫无惧色。

    “请坐吧,想不到又一次见到你,上一次没有询问你的名字,请问如何称呼?”德川家纲说道。

    小五郎道:“在下后藤小五郎。”

    “你是信诚殿下的何人?”酒井忠胜问道。

    “在下乃是信诚殿下义子。”小五郎道。

    幕府的这些高层微微点头,也只有义子才有后藤这类正常的姓氏和小五郎这等底层的名字。

    德川家纲端了一杯泉水放在了小五郎面前:“很遗憾,只有这些招待了。”

    “相比上一次,好多了。”小五郎一饮而尽,上一次,他在大垣城以激将之法激幕府军疾行赶至关原,那一次他是被绑缚,跪着的,这一次,可以和天上人儿般的征夷大将军相对而坐,共品一壶山泉,小五郎的心还在梦中。

    德川家纲问:“贵主有什么条件,除了我德川一门自尽,还需要做什么?”

    “总裁决不是德川家康,您也不是太阁一脉,上国之风,煌煌不绝,其胸怀之广,非海洋天空比拟。”小五郎骄傲的说道。

    德川家康得到了天下,逼迫丰臣一脉自尽,方能取而代之,德川家纲原以为德川家也是这等命运,没想到却是如此回应。

    酒井忠胜道:“那贵主想如何?又希以何人为我武家之首?”

    “纵观全日本,还有比眼前的殿下更适合做将军的吗?”小五郎笑了。

    这下德川家纲及一门家臣全都不敢相信,既不灭德川一脉,也不更换将军,这可不是胸怀宽广可以说的通的。

    酒井忠胜与德川家纲还想再问,松平信纲道:“使者,贵主有何章程,烦请明示吧。”

    后藤小五郎认真说道:“我主条件有三,其一认罪,其二赔款,其三开国。”

    “这.......松平殿下,这不是你从台北带回来的条件吗?”酒井忠胜感觉到不可思议,战前是这般条件,战后也是这般,那这仗就是为了打服幕府吗?

    松平信纲道:“此一时彼一时,章程如一,细则却是天翻地覆了吧。”

    德川家纲道:“那详细的条件呢,贵使请明言。”

    后藤小五郎道:“诸位殿下,小五郎半年前不过是一草芥罢了,如今蒙总裁决殿下不弃,为两国传递消息,惶恐至极,以小五郎之地位,又如何能知晓那等机密,我主请幕府派遣全权使者前往名古屋谈判、签约。”

    众人见小五郎不似撒谎的模样,心想也是,也不过是个十五岁少年,如何能担当谈判之责呢,松平信纲问:“那您是否知道贵主如何安排德川一脉和幕府的呢?是否一切如旧?”

    后藤小五郎道:“便是我主乐得如此,怕是西部诸贵人也是不愿的,但在下知晓,我主乐见日本继续由德川一脉统帅,可若是谈判破裂,便不是这般条件了,那时倒幕旗帜上不再是大一大万大吉了,而是大政奉还四个字了。”

    一众武士顿时感觉到了棘手,虽然幕府已经数次失败,但不能改变这场战争的实质,这是外样大名造反加引狼入室的反叛战争,幕府是正义的,所以即便关原大败,凭借德川家族法理上合法统治,仍然可以在偏远地区进行反抗到底,给新的政权捣乱,但是如果倒幕军竖起大政奉还的大旗,那一切反抗的基础就不存在了,因为这是要把权力奉还给日本精神和宗教的领袖天皇。

    在日本,天皇万世一系,也只有天皇是正统的!

章一百 谈判

    无论是幕府将军还是普通的武士都知道,如果打出天皇的旗号,又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在手,倒幕军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把德川幕府吃干抹净,不留一点痕迹,所以,德川家纲很快就派遣了全权代表前往名古屋谈判,使者团中确实有阿海希望的松平信纲,但他却排在第二位,第一位则是将军的弟弟,德川纲吉。

    “许久不见了,松平殿下。”在小五郎把一行人引入名古屋的天守阁之后,阿海笑呵呵的说道。

    “不到一年而已。”松平信纲说道,也只不过一年,已经天翻地覆了。

    天守阁还是日式的天守阁,但内部的陈列已经完全不同,合众国式的高桌大椅取代了原有的家具,而在最醒目的位置则是日本的地图,那是一面用柚木制成的地图,占据了整面墙壁,一块块的木板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图形,漆成不同的色彩,拼接在一起,可以看出,上面有一片巨大的黑色,覆盖了整个关东平原,而上面的家纹也显示,这是属于德川家族,许多熟悉的家纹出现在地图上,但领地位置却有不同,比如西国大名、九州大名的在近畿、美浓等地都有一片领地,显然这是阿海在处置战后的领地分配。

    阿海坐下,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德川纲吉,问道:“这个孩子是谁?”

    “这位是德川纲吉殿下,将军的弟弟。”后藤小五郎介绍道,然后在阿海面前低语了几句。

    年仅十四岁的德川纲吉是德川家纲的亲弟弟,之所以派遣这么个孩子来,原因在于德川家纲没有子嗣,德川家纲如果没了,纲吉将会成为下一代将军,显然,阿海没有处决德川家纲的意思,但德川家纲却要为自己的失败负责,战争结束之后,切腹还是退隐,阿海不得而知,但战争的结束就意味着纲吉的上台。

    而后藤小五郎在阿海耳边的低语则是说明了德川纲吉的个人情况,纲吉很聪明,也热心政治,不可小觑,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身高,只有124厘米的纲吉并非是因为他年纪小,而是因为他身高就是如此了,阿海微微点头,纲吉应该是有侏儒症。

    阿海一摆手:“给松平殿下也搬一把椅子来吧,这样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谈判一开始很顺利,第一个要做的是认罪,即让德川幕府对长崎事件负责,德川家纲亲笔所书的谢罪书是必不可少的,但幕府方面拒绝让天皇也道歉,而阿海则用另外一种方式解决,即德川家纲或者纲吉,总之要有一位将军前往长崎,向长崎事变中死难华人和中国人纪念碑下跪谢罪,纲吉同意前往谢罪,但把中国死难者纪念碑改为向长崎事变死难者纪念碑,把长崎死难的日本普通百姓加入其中,阿海选择同意。

    第二是赔款,在台北,阿海要求日本赔款三千二百万两白银,这个价格是真的很有诚意的,这个诚意不在于长崎事变真的给合众国造成了如此大的损失,而是在于如果当时的德川幕府真的赔偿了三千二百万的话,就不会有这次倒幕战争了。

    时移世易,经过了一次战争,赔款数额上涨到了四千五百万,这是合众国把军费、抚恤金一类的东西算进去了,而幕府表示承担不起如此大额的赔偿。

    与台北谈判时不同,倒幕战争已经让日本最核心的三大平原被祸害了两个,德川幕府实力大弱,更关键的是,日本有钱不代表德川幕府也有钱,说白了,同样是封建制度,中国是中央政府统治的封建王朝,日本是分封制度,德川家族执掌的资源不过占据了全国的四分之一,大量的财富掌握在那些大名手中,举个例子来说,一直到十七世纪末,幕府的财政收入才超过一百万两白银。

    阿海把赔款降低到了四千万,并且不要求日本可以分十年还清,第一年只需还一千万两即可,而德川纲吉答应了,毕竟关东尚在,动一下老本也就凑齐了,而合众国的收获并不仅限于此,要知道合众国目前控制了日本超过一半的土地,各种城市攻占了无数,也有许多人献金投降,光是缴获所得就超过了两千万,如此算来,合众国打了日本这一仗,就赚了三千万,以后每年还有三百万以上的财政收入。

    第三就是开国,幕府要对合众国单方面开国,在得到合众国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对其他殖民者开放,这一点,幕府是同意的,因为他们不想面对欧洲那些殖民者,而补充的条款之中,日本与荷兰的关系也要由合众国来决断。

    开国这条之中,最重要的是通商口岸,因为幕府拒绝江户开放,所以在江户湾中,合众国选择了横滨这个优良港口作为开放口岸,此外还有静冈、仙台、新泻、富山、加贺,一共六个通商口岸,表面上比台北谈判时的九个少了三个,但本质上却是幕府输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通商口岸是倒幕联盟目前没有实际控制的,至于实际控制的地盘,就无需幕府来决断了,诸如长崎、等地,就不是通商口岸那么简单了。

    而除了通商口岸之外,日本的对外开放政策,特别是关税、法律等方面,要与合众国协商,前十年的关税由合众国打理,以此来偿还战争赔款,而在通商口岸,合众国有租界,并且享受治外法权等法律特权。

    幕府输的很惨,所以这些条款他们都同意了,有些是能接受,而诸如治外法权等权,幕府还不清楚其中利害,甚至欣然接受。

    (满清签订不平等条约的时候,让外国人享受治外法权,领事裁判权,一开始是愿意的,当时的满清感觉审判外国人太麻烦,还不如交给他们自己判)

    这三大项得到了德川纲吉同意之后,阿海长出一口气,至少大部分目的是达到了,而德川纲吉为代表的幕府更在乎的是土地,也就是割让多少土地。

    在关原之战和浓尾混战之后,近畿十国和东海七国大部分已经属于倒幕联盟了,幕府再失去了四百四十万石高领地,如今阿海裁决的领地超过了一千一百万石高,这已经算是仁慈的了,因为陆军已经登陆了江户湾,幕府已经无力救援,关东三百五十万石高唾手可得。

    关东算是阿海给幕府的一个优惠,但幕府也不能接受合众国吞并半个日本,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死战到底,所以阿海表示在本州、四国和九州三岛之上,合众国不要任何一块领地,让幕府彻底放心了。

    然而,合众国也只是不要这三个岛屿罢了,包括虾夷地、对马岛、佐渡在内的十几个岛屿都是要幕府割让给合众国的,而且还要彻底解离与琉球的关系。

    这些岛屿之中,幕府唯一不愿意放弃的还是佐渡,虾夷地只有一个松前藩,两万石的小大名,早已投靠了合众国,日本人在岛上不超过三万,而虾夷地目前已经拥有三十万以上的中国人,对马岛虽然好一点,但孤悬海外,日本是占不住的,琉球早已被合众国收入囊中,唯有佐渡,金银矿让幕府难以割舍,但阿海是不会放弃佐渡的,最终日本选择服从。

    虽然合众国不割日本的核心土地,但倒幕联盟占领区的裁决权限却是交由阿海这位总裁决来做的,至于如何裁决,幕府管不着,但幕府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便是裁决方案以德川幕府命令颁布,而不是以天皇命令,以此维护幕府权威。

    这一点,阿海没有异议,第二点,合众国不得与日本的大名产生藩属关系,也不得与倒幕联盟之外的大名产生盟属关系。

    前一半好理解,幕府是要秋后算账的,但是担心一发兵,那些大名就成为了合众国属国,清算大名成了与合众国宣战,而后一种则是针对的东部大名,而这两种阿海都同意。

    合众国在日本没有敌人,德川幕府也不是敌人,无论是幕府还是大名、天皇,谁能对合众国有利,谁就是合众国的朋友,至少目前来看,能为合众国捞钱的幕府是最好的朋友,而那些外样大名则是摩拳擦掌准备从合众国这里得到领地呢。

    至于东部那些大名,比如态度暧昧的仙台藩,阿海对其没有什么好感官,也不准备保护他们,开玩笑,幕府要为合众国筹措战争赔款,如果现金不够,就要去抢,抢那些不出力的东部大名也就是了,反正幕府是分封制,过三五十年,那里又是一大片独立领主。

    谈判最终取得了成果,幕府丢掉了很多,但是却守住了最关键的东西,首先,幕府还是日本唯一的统治机构,武士仍然是统治阶层,德川家族也是唯一的合法统治者。其次,日本还是日本,是日本人的日本。

    而在谈判之中,幕府也与合众国找到了很多共鸣,比如对宗教的管制,此次倒幕联盟之中有后藤信诚为代表的切支丹,也就是天主教徒,也有雇佣军加西亚团,松平信纲表示了对于宗教作乱日本的担忧之后,阿海认为这完全不算什么问题。

    阿海做出了保证,加西亚这类欧洲裔会得到赏赐,但不会得到日本的领地,其次限制切支丹的传教,阿海保证只允许切支丹在四国一岛传教,即便切支丹武士在其他地方有领地,也只有信教权,没有传教权,实际上,切支丹武士在宗教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说白了,切支丹在南洋混了这么些年,特别是在合众国体系内混了这么些年,信奉的早就不是欧洲的天主教了,而是合众国宗教局中国化后的天主教。

    宗教是控制人的一种方式,这一点后藤信诚也明白,所以信什么不重要,只要那个教受自己控制就可以了。

    在名古屋,合众国与德川幕府取得了谈判的成功,但并不意味着日本战争的结束,原因在于倒幕联盟在这场战争中已经取得了大量的经济利益,同时也希望获得政治利益,如何安抚好参战大名和三本枪之流,则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但与德川幕府的谈判成功则是裁决联盟内部事务的基础。

    十月中旬,所有的大名和实权武士都接到了来自德川幕府和总裁决府的总无事令,即停战命令,倒幕联盟与幕府之间,大名之间都不得再私斗,一切都由总裁决府和幕府来裁定。

    在浓尾混战结束之后,倒幕联军已经拥有了九州、四国、山阴、山阳、近畿、东海等一共四十七个令制国的处置权,当然,还没有绝对的处置权,因为很多地方,原来的大名、藩主投降或者逃走了,但是地方的武士还在抵抗,当然,这种治安战合众国是不会再参与了,领地属于谁,谁就负责消灭吧。

    倒幕联盟所有的实权领主齐聚名古屋天守阁,可谓济济一堂,而在此之前,阿海以总裁决的身份宣布拒绝松前藩等没有参战的外样大名的加入,这得到了大名们的认可,毕竟谁也不愿意多几个分胜利果实的,但是除了实权领主,天守阁之中还有三十多个衣着华丽的商人,这些商人大名们也认识,有些甚至是自家的爪牙。

    商人就是日本的买办阶层,在倒幕战争中,他们为大名提供战争贷款、军用物资,并且组织人手运送军粮,还为联盟提供情报,没有上战场,但是功劳不小,原本大名们是准备回去自己赏赐的,但是没曾想他们被邀请到了这里,成为了一方势力。

    阿海身着合众国元老服饰,手持象牙权杖踏入了天守阁,而在他的身旁则是后藤小五郎,他手里捧着两个盒子,是天皇和征夷大将军的印玺,今天的一切决定都需要这两样东西来确定合法性,是必不可少的。

章一零一 分封

    后藤小五郎站在阿海的身边,惹来一众大名的艳羡,他们多么希望自己的儿子也站在那里呀,但送到君前的子侄服从有余,胆量不足,终究还是被一农民之子抓住了机会。

    阿海在众人面前,向来是威严有余但文气不足,不过长期身居高位,上位者的威严也比涵养有用的多,他落座之后,让人把那柚木薄板制成的地图放在地上,对周围人说道:“诸位,打了那么多仗,死了那么多人,如今该是分收获的时候了,都坐下吧,挡住了灯光,带回弄出错漏来,可是不要怪我老眼昏花了。”

    众人原本有些局促不安,听阿海这般说,气氛松快了不少,分别落座,左手边为首是外样大名的首屈一指的岛津光久,右手边则是三本枪之首的河原田兵卫,众人言语欢快,面带喜色,唯有岛津光久脸色阴郁,原因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是当不成这个征夷大将军了,但从内心深处,岛津光久又有些庆幸,幸好这次倒幕军不产生一位新将军。

    当初九州乱战,岛津藩就是平定九州所有反抗势力的主力,登陆本州岛后,总裁决命令各藩率精锐出战,一万石出一百人,岛津家原本只有七十多万石,丢了琉球只剩下六十万石了,原本只需要出六千人的,但是岛津家得到了合众国关于琉球的补偿二十万石,当即就决定出兵八千,而随着战线推移到关原,为了维护后方秩序,外样大名再次征兵,岛津一族又出了七千人,总兵力一万五,除合众国之外,以其为最。

    岛津光久以为,凭借这么些兵力,若再有战功,便可夺取征夷大将军之位,但关原一战彻底让这个想法覆灭,松尾山上的大名军是倒幕军中表现最差的,别说上国陆军了,就连三本枪都是不如,岛津光久庆幸,如果以战功争将军,与合众国亲厚且战功卓著的三本枪比自己要强的多。

    “快些分领地吧,我已经按捺不住了!”当即便是有一个大名叫道。

    后藤小五郎当即呵斥:“住口,倒幕一战,联军得胜,是殿下之武略,上国之慷慨方才有的,今日裁决,理应以上国利益为先。”

    那大名被小五郎这么个年轻人训斥,脸上挂不住,也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不敢再说,坐了回去,阿海微微点头,一摆手,后藤小五郎放下大印,抽出一份文书,宣读起来,这文书是以天皇、将军和总裁决三人的命令,大意便是今日一切事物由上国总裁决一言而决,在宣读完命令之后,便是宣读了合众国与德川幕府达成的条款。

    谢罪、赔款、开国、割土!

    四大总则,七十余条款宣读完,众人的脸色都是变了,这些条款他们早有耳闻,但今日宣读出来,就是为裁决划定一个范围,有些利益和权力,也只能想一想了。

    而今日的裁决,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德川幕府答应的利益给拿到,由德川幕府给的自然由其负责,但也有许多是眼前这些人要给的,其中首要是贸易,其次是领地,虾夷地已经是合众国之土,松前藩需要迁移,同样的情况还有对马藩。

    “此次倒幕,上国不取用本州、四国、九州一寸土地,但需石见、长崎、、名古屋、德岛、广岛、下关、姬路、神户九城自治,自治城市所在领地原属在座诸位的,此次裁决会予以补偿,原属幕府或失败大名的,则直接征用,各城自治地域不少于一千平方公里,海岸线不低于五公里。”小五郎宣读道。

    众人相互看看,长州藩的毛利藩主问道:“殿下,这自治城市是何物?”

    自治城市中,下关就属于长州藩,因为长州藩最先问道,阿海说道:“自治城市即商业城市,在自治之后,就不在属于各藩和幕府管辖,直属于京都朝廷,但也只是主权上,而此地的管辖权交由和议众负责。”

    阿海选择的自治城市多位于海边,要么就是重要的矿业城市,比如石见银矿,而这些自治城市只是在主权上属于日本,阿海给这些城市成立了和议众,这是日本的一种说法,相当于合众国的议员,与合众国一样,缴纳税款达到一定程度才拥有选举和议众的权力,而到很高的程度才拥有被选举为和议众的权力,而本地的三大纳税人则自动成为和议众,这三人中选举出一人作为自治城市的奉行,即为行政长官或者市长。

    听完了小五郎给出的详细解释,众人明白了许多,而那些坐在大名身后的买办商人直接脸红脖子粗,看向阿海的眼神都变了,简直要跪下叫爸爸。

    “谢上国殿下恩赏,我等.......我等感恩不尽呀。”一众日本商人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这些人感激涕零不是没有原因的,要知道,日本从隋朝就开始学习中国,无论是文字还是政治制度,但唯独没有学习中国的科举制度,要知道,科举制度是中国普通百姓的进身之路,一个普通的农民,只要好好种地,如果没有灾祸的话,两三代人就可以成为富农,解放出一个儿子供其读书,只要考上廪生,就可以获得朝廷补贴的米粮,减轻负担,而考上秀才之后,就在乡里拥有特权,成为老爷,占据更多的土地,继而出现举人、进士、高官,虽然这条路很难,需要很多运气,但总归是有希望的,但日本则是不同。

    日本的特权阶层是武士,是分封制度,出身就是一切,没有出身什么都没有保障,在日本的战国时代,日本商人还能利用大名之间的斗争,夹缝中求生存,而幕府一立,商人的生存空间就没了,所有的商人都必须依附于武士才能生存,就好比,在其最辉煌的阶段,豪商组成的和议众就是那个外贸城市的主宰,但随着日本一统,那些豪商的辉煌就结束了。

    阿海设立自治城市,以缴纳税款为唯一的评判标准,向商人阶层输出权力,而且是得到幕府和天皇承认的权力,这种合法的权力必然带来商人们的独立自主,如何让其不感激呢,当然,阿海此举确实有拉拢买办之意,但主要的目的还是让日本开放。

    “起来吧,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可惜并非武士,无法分封领地,掌管自治城市,也算是我合众国的一点谢意,希望诸位不要嫌弃。”阿海笑着说道。

    岛津光久等大名见总裁决与商人之间如何热络,顿时有些心中懊恼,岛津光久问道:“殿下,若是以纳税多寡决断权柄归属,那我武士一族如果........。”

    阿海道:“岛津殿下的意思我明白,这么说吧,和议众的职位是向所有人开放的,武士不例外,我国商贾也不例外,当然,第一届和议众,武士、买办和中国商贾三等分,下次选举,就没有这般规定了。”

    岛津光久重重点头,这才算是明白了,阿海又道:“九大自治城市是开埠口岸,也是对外的窗口,在幕府那边也有开放城市,各藩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开放城市,当然,无论是自治城市还是各藩的开放城市,都要遵循关税一致原则,只可比统一的关税低,但不能高。”

    “既然诸位无异议,那便说与我国相关的第二项。”阿海一招手,小五郎再次站出来。

    小五郎手持天皇敕书,宣读道:“松前藩藩主松前高广,移封和泉国,为从五位下和泉守,领和泉一国八万石。对马藩藩主宗义真,移封淡路国,为从四位下,淡路守领淡路、和泉十二万石领地,岛津藩藩主,岛津光久,所属琉球移交合众国,补石高二十万石于尾张,松前与宗氏可选一人为市和议众,岛津一门可择一子弟为名古屋和议众。”

    三位藩主纷纷跪地谢恩,松前藩在合众国开发库页岛的时候就与合众国有联络了,在合众国进入虾夷地的时候,松前藩有过抵触,但在中日达成租界协议后,松前藩很快沉醉在走私贸易的高利润之中,多次为合众国掩护违反租界协议的事情,此次倒幕之战也派遣兵马支援,远道而来。

    对马藩一直以来为幕府操持日本对朝对华贸易,与合众国关系很深,也派兵助战,这二藩都是没有功劳却有苦劳的,对马藩与松前藩都没有确定的石高,但幕府以十万石大名待对马藩,以两万石大名对松前藩,考虑其功劳,而且移封还要拆居城、转移领民,因此加封到十二万和八万石。

    为这二人选择的封地也是极好的,和泉国位于近畿平原,旁边,土地肥沃,淡路岛则是四国与近畿平原之间的交通要冲,两地加起来石高大致二十万石,正好封赏。

    “接下来就是按照功劳分配领地了。”阿海笑了笑,对众人说道。

    经过了前面的事情,众人已经不敢再放肆了,阿海说道:“既然诸位不说话,那便我说,诸位来看了,为了这八百万石高的领地,这几日我可以愁白了头呀。

    河原田兵卫,此战居首功,赐领地六十五万石,进占佐渡之功,另赐十万石,合计七十五万,领伊予、赞岐两国,另领近江国二十万石。”

    阿海率先宣布了首功之臣的封赏,河原田兵卫总计得封七十五万石,兼领两国,外加飞地,两国都在四国岛上,飞地则在京都之东,与幕府所在的美浓相对,关原之侧。这就是阿海的分封原则,首先,四国属于三本枪,其飞地都在京都左近,一来控制天皇和朝廷,二来则是在下一次战争的前线,三来,近江虽然不是近畿平原,但也是富庶之地,这一国便是超过八十万石,在所有的令制国里也是罕见的。

    三本枪是合众国一脉出身,与商人一样,都是日后介入日本的重要一环,必然分封在关键之地,但也不能只顾合众国,不顾其自身利益,因此让其拥有四国岛这一稳固后方,在前线亦有利益才是根本。

    “岛津光久,此战居次功,赐领地五十五万石,令补偿琉球二十万石,合计七十五万,赐尾张一国,美浓二十三万石。”阿海宣读了第二个。

    岛津光久是虽然战功不显,却是促进此次倒幕联盟的关键人物,重赏也算是千金买马骨,而其新封地所在的尾张、美浓都在浓尾平原上,富庶是富庶,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前线,也是无险可守的。

    “长州藩藩主毛利纲广,后藤信诚,高泽平三郎,三位并论军功第三,各赏领地五十万石,且补偿长州藩下关七万石,赐毛利纲广伊势一国,赐后藤信诚阿波一国,令领近江三十二万石,赐高泽平三郎土佐一国,近江二十八万石。”

    毛利的新领地在伊势,正好五十七万石,也属于浓尾平原,与岛津光久并肩,而后藤与高泽二人在四国各自有一国,其余领地在近江与河原田兵卫交界,接下来,阿海把伊贺、志摩、三河分别赐给了来自九州岛的外样强藩大名,而与合众国、三本枪交好的则分了近畿的领地,形成了三本枪护住近畿,外样强藩顶在浓尾的局面,但交好的大名之间领地也交界,除了避免内斗,也让其拧成一股绳,以免被幕府个个击破。

    受封二十万石的大名很快被阿海宣读完毕,其余的交由后藤小五郎宣读,一开始就参战的大名普遍分了二十万石以上,登陆长州之后参战的,多的二十万,少的三五万,而除了这些大名,一些在战争中战功卓著的大名家臣、武士甚至于浪人都有分封,有些家臣得到的领地比藩主都多,显然,阿海是按功劳来分的,而最少的一个足轻头,出身浪人,因为斩杀武士七人,受封三千石,而受封名单中也有后藤小五郎,他因为赞画之功受封五千石,还是在肥沃的近畿平原,京都左近,让人不禁侧目,因为很多人传言是因为他在棋局中赢了总裁决才受封的,好在只有五千石,也没有人说什么。

    但是随着分封的进行,大名们感觉不对劲了,因为分到那些三五千石领主的时候,还有多达三百五十万的领地尚且没有主人,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近畿平原等肥沃之地,虽然阿海提前说了,要给天皇一些领地,以免其过的太惨,但总不会给这么多吧,当阿海亲口宣布,天皇御料地增加摄津十万石的时候,众人才是问出那个问题,剩余的三百万石的石高,总裁决殿下要如何分呢?

章一零二 ‘洗劫’盟友

    当阿海和后藤小五郎宣读分封状的时候,是统帅部的参谋把绘制了受封者家纹和姓氏的木板拼凑在天守阁地面上的那幅巨大的日本地图之上,自治城市被一块块金色覆盖,三本枪的地盘主色调是黑色,其余大名则是五颜六色,一切宣读完毕,近畿平原、九州岛不少肥沃的土地还是无主之地,在地图上,一片片的空白让众人呼吸急促。

    分封完毕,没有庆贺,没有酒宴,有的只有踟蹰和犹豫,大名们、三本枪相互看看,都不敢相询,阿海笑问道:“怎么,我分的领地不公平?”

    所有人都是摇头,阿海的分封非常公平,战功、资历、出兵数量以及政治能量等都考虑进去了,功劳大的人肯定比功劳小的分的都,出兵多的肯定比出兵少的分的多,资历厚的肯定比资历浅的分得多,这就是公平,但是大家没有想到,阿海竟然没有分完,留下了多达三百万石高的领地。

    见众人不说话,阿海问道:“河原田君,你以为我分的公平吗?”

    河原田兵卫直接说道:“非常公平,殿下!”

    “那你认为,七十五万石高的领地,是否能筹赏你此战之功劳?”阿海又问。

    河原田兵卫跪在地上,说道:“殿下,河原田兵卫不过是一浪人,身上源氏血脉单薄,才略不足,倒幕一战,薄有微功,莫要说七十五万石,兼领三国,便是十万石,在下也是不敢想的,殿下之厚赏,河原田一族没齿难忘!”

    “岛津殿下,您呢?”阿海又问。

    岛津光久道:“在下与河原田殿下一般心思!”

    “我等皆是一般心思!”一众受封者跪在了地上,阿海微微点头。

    一旁看戏的加西亚却是笑了,他是雇佣兵,此战获得厚赏三十万元合众国银圆,报销了所有的军费,所以不能分得领地,加西亚道:“哈哈,你们这些东方人,真是有趣,扭扭捏捏,就是不敢说实话,我便替你们说了,尊贵的元老阁下,这些人是想知道,领地中剩下的三百万石您准备分给谁?”

    “当然是分给你,分给我,分给所有参与此战的军卒,殉难的英雄、伤兵,也是分给在场的诸位。”阿海认真的说道。

    他一挥手,侍从落下一幅新的地图,这地图只包含了未曾被分出去的三百万领地,而这些领地已经被切割成一片一片的,大的一万石,小的只有一千石,总计一千五百石,阿海说道:“各位,你们的功劳已经用领地筹赏,但士兵的功劳却还未恩赐,这三百万领地,我决定向外出售,所得款项除了赏赐兵卒功勋、抚恤伤亡之家属,亦要用在尔等身上?诸位不会以为今日我把天皇和幕府的大印盖在你们的分封状上,领地就属于你们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那些地头和武士肯定会反抗。”河原田兵卫说道。

    日本以前也是实行的分封制,这些分封给大家的土地来自于德川幕府、亲藩、谱代大名和部分外样大名,虽然幕府会以各种罪名对原有的地主治罪,但德川幕府可不会替自己的敌人把这些人清剿干净,甚至还会暗中授意其捣乱,所谓的分封更多的是给予其掌管那片土地的权限,能不能做到,怎么做到,还要看众人自己的能耐。

    更可怕的是,分封之后的治安战,合众国不仅不会参与,也不会组织统一行动,所有人要自己拉帮结伙或者单独行动,联姻、投献、合并都是手段,但是实力为尊的日本,军事占领是必须的。

    岛津光久问道:“那您准备怎么卖,又准备卖给谁呢?”

    “当然是所有在这场战争中的有功之臣,上到诸位大名,下到一个浪人、足轻,谁有钱就卖给谁,而且是拍卖制度!”阿海说着,亲自拿起一张白纸,挂在天守阁的墙壁上,上面写着山城国领地一万石这几个大字,而后面还有注解,这领地所在的位置,领民多寡,出产几何都是写的清清楚楚,而注解中,还有底价两万元的字样。

    阿海问道:“后藤信诚,你愿意购买这片土地吗?”

    后藤信诚知道那片领地紧靠着小五郎的领地,当即说道:“是的,在下愿意出资两万元购买这片领地。”

    小五郎走上前,在纸上画上后藤家族的族纹,然后写了两万两,阿海说道:“这就是后藤信诚的出价,当然,如果其他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就可以绘上家纹或者写上名字,加上更高的价码,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而等拍卖会结束之后,价格最高者缴纳费用后,即可得到这片领地。”

    高泽平三郎问道:“假如有人捣乱,出高价却最后拿不出钱来呢?”

    “这个很简单,如果因为竞拍者个人缘故导致流拍,那么竞拍者就要拿出价格的四分之一作为赔偿,这片领地转而给第二个高价者,如果竞拍者连罚款都交不出,那就要没收其部分领地做赔偿了,没收的领地也会用来公开拍卖!”阿海说道。

    “最终所得的款项首先用于赏功,其次是抚恤伤病亡士兵家属,而剩下的其他款项则为此次参战的各方势力购买平叛用的武器,主要是火枪、弹药和火炮,而这些武器则按照受封领地在所有分封领地中的比例分发下去,比如河原田君,其领地约占百分之十五,一百支火枪里,就有其十五支。”阿海解释道。

    赏功是必然的,因为分封制的土地最低标准是一千石石高,很多人的功劳赶不上这个,必须用赏金来,这部分钱,阿海可不会从幕府给的赔款来拿,抚恤金也是如此,总归是并肩作战过的,要结个善缘,不管怎么说,合众国不会只在日本打一仗,先扬出善战且慷慨的名声,下一次就能在日本招兵买马了。

    至于购买火器,表面上是集中采购,无偿分发,实际上这里面利润很大,在合众国市面上,一杆燧发枪配齐一个基数弹药、刺刀的价格是十二到十五两白银,陆军采购价格则是七两左右,以陆军采购,市价分发,就是一半的利润,而且合众国武器库内还有大量的火绳枪、鸟铳之类的东西可以用来滥竽充数,至于赏功、抚恤则更简单了,日本刚刚经历了大规模的战争,最缺就是粮食,而在、名古屋和长崎,囤积着多运来的数百万石军粮,这些粮食也足够打发那群人了。

    按照参谋部的预估,这三百万石可以卖出一千五百万的总价,而操作的好,利润不会低于一千万两白银。

    而所谓的拍卖领地,就是对盟友的一次大规模的‘洗劫’,要知道,德川幕府虽然答应了大量的赔偿,但今年能拿到手的不多,为了拿出赔款,幕府要治罪那些作战失利的大名,攻伐暗中联络倒幕联盟,却被阿海放弃的东部外样大名,而战争中获得充足利益的倒幕盟友手里却有不少活钱儿,在面对大陆和海上同时开打的局面情况下,阿海不得不把主意打到盟友额身上。

    除了拍卖领地,阿海还在所有的自治城市建立了国营的采购行,就是为这些要平叛的大名采购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他们把订单交给国营采购行,采购行在国内集中采购,大部分利润成为了国有企业的收入,以免被国内的商人和日本的买办抢走。

    随着侍从们把一张张的分封状挂在了墙上,大名们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冲上去,选择适合本家族的领地占领,连续写下高额的拍卖价格,而其他有功之臣也得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赶来,在日本上,理论上只有武士才配拥有土地,但这一次所有有战功的人都被赐予准武士的身份,参加竞标,唯一不能参加的是那些买办商人,因为他们没有上战场。

    但是商人一下成为这里最受欢迎的人,经过了对这么多地方的清算和洗劫,大名们是有钱,但花钱的地方更多,找这些商人拆借是最好不过了,而商人们也不再像以往对大名畏畏缩缩,因为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得到的幕府和天皇,更重要是得到了合众国的承认,这一次,他们要充分发挥自己在金融方面的优势。

    而大名们的选择也不是只有买办一个,在几个重要的开放城市,合众国的大量银行已经挂牌出现了,作为欧洲以外最先进的金融大国,他们提供的服务更为专业,资产也更庞大。

    分封会议很快演变成了拍卖会,各类交易进行不断,但最终都会化为一个个的数字标定在拍品状上,进入合众国财政部的钱库,日本武士阶层对于土地的热爱超乎了阿海的想象,以至于三百万石的领地拍出了两千多万的价格,当然这是后话了。

    大名们化身公牛在天守阁里争权夺利,导致接下来的会议无法进行,阿海想要重新组织秩序也被迫宣告失败,好在,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这些大名商议了,剩下的东西直接发布公告就可以了。

    最重要的公告是德川幕府修改《武家诸法度》,许多条文依旧有效,比如禁止信仰天主教、惩罚不孝不忠、禁止大名结党,但在限制外样大名方面,条文改变巨大,首先,一国一城令被取消,各藩都可以自由的修筑城市,解除一年一度的参觐交代制度,改为五年一次,而且可以由儿子、弟弟等有血脉关系的人全权代理,大名妻子也不必只能居住在江户城,各藩的工程由各藩负责,幕府不再手传普请。

    可以说,原先用来限制大名的《武家诸法度》已经成为了维持武士阶层统治权的工具,幕府与各大名之间原本就不稳固的主从关系彻底流于表面,而对大名的限制降低的同时,幕府又增加了对直属武士阶层的控制,也就是旗本、御家人,这就是《诸士法度》。

    而日本的闭关锁国政策仍然大部分运行,但是有所松动,全国对合众国全面开国,也允许日本人出国,但仅限于前往合众国的几个城市而已。

    这些政策得到了倒幕联盟的一致认可,当然在程序上还要走一遭,所有的领地都要发下誓文,而誓文汇集之后,还需要大名签字,而后藤小五郎则负责这件事,奔走于大名之间。

    五天之后,名古屋。

    天守阁依旧是沸腾的样子,彻夜如此,而今日三本枪都没有出现这里,而是出现在了阿海的办公室里。

    “后藤,山城国那片领地你是铁了心要买吗?”阿海问道。

    在拍卖状上,后藤信诚留下了五万五千元的高价,高于第二名一万,而同样富庶的领地,也不过三万到四万的价格,显然,后藤信诚志在必得。

    “是的,阁下,在下想要买下来,封给义子小五郎。”对于这个义子,后藤非常满意。

    阿海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票据递给后藤,正是联合银行的本票,五万五千两,阿海说道:“这是给你的,那领地算是我个人赏给小五郎的吧。”

    后藤信诚想要推辞,但见阿海很执着,便是收下了,三本枪低头不语,不知道阿海为何那么信重小五郎,原因其实很简单,出售多余领地的主意就是小五郎出的,虽然有些不那么体面,但总归能为合众国创收一千万两以上。

    “好了,今日召集你们来,是有几件事,首先是后藤藩,你是日本唯一的一个切支丹藩,只能在四国岛上公开信仰,在本州岛上的领地不允许传教,明白吗?”阿海问道。

    后藤点点头,阿海继续说道:“陆地上的领地分的差不多了,但海权还未分开,这一次,我会减少你们所得的武器份额,而是向你们移交一支舰队,就叫做濑户内海舰队,四艘纵帆护卫舰和四艘桨帆战舰,其余的小舰船你们来凑,三本枪不仅要有陆地上最强的军队,也要掌握日本的海洋。”

    “谨遵殿下吩咐。”众人齐声应答。

章一零三 态势

    经过了这一次的倒幕,德川幕府已经元气大伤,整个日本的统治阶级也完全被撕裂了,日本仍然属于武士,但商人已经作为新兴力量走上了政治舞台,将来的发言权也还在扩大,同样是武士,德川幕府和西部大名已经完全处于对抗的状态。

    但是短期内,日本不会出现剧烈的变化,西部大名和德川幕府都刚刚经历阵痛,还在消化成果或者处理内部,而这段时间正是合众国扩张商业和政治利益的时刻。

    河原田兵卫问道:“阁下,大陆战事,我等三人是否还要参与?”

    阿海微微摇头:“三位与合众国一体同心,忠诚方面我与元首是信赖的,但是大陆的战事你三人莫要再参与了,巩固在日本的胜利果实才是,另外,尔等既然归附日本,与合众国从属关系便是解除了,再出战大陆,也非堂堂正正之师,大陆开战,便是几十万上百万人的合战,三本枪之实力,无有决断胜负之力,另外,尔出战,我国以何相筹?”

    三人尽是默然,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能耐,在日本作战,可谓擎天之柱,可进入合众国序列,连主力都算不上,但三人还是想与合众国不断联系,说白了,以三人之力,在日本是独木难支,无论是保住到手的利益,还是扩张利益,都离不开合众国的支持。

    “你们也莫要患得患失,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合众国在日本的利益还要仰仗你三人呢,有句话现在也不妨说,倒幕一战只是开始,日后合众国少不得麻烦你们三本枪,你三人好好在日本发展,未来封王也无不可。”阿海喝了酒,心情畅快了许多。

    这次倒幕之战在日本已经有了定论,当然,倒幕这个提法不再有了,因为幕府还在,合众国与德川幕府、西部大名为这场战争定论为‘清君侧’式的讨奸战争,简单说,德川幕府内部有奸贼,苛待外藩大名,挑起中日战争,在战争中,奸贼或者被除,或者被幕府发现治罪,日本如今‘政治清明’,战争自然也就结束了。

    现如今,德川幕府依旧存在,签订了《名古屋条约》的德川家纲已经隐退,由德川纲吉接任大名,而保科正之这位幕府支柱被直接牺牲掉了,他被认定为幕府奸贼之首,被逼切腹,给这场战争画上了一个句号。

    而在合众国国内,中日战争是一场团结合众国内部,特别是资产阶级商人的战争,是扬威海外的战争,为合众国商人打开了日本的市场,得到了商人阶层的大力支持,而对于元老院来说,这场战争除了低成本解决了合众国的一个大麻烦,还带来了财政增长和国力跃升之外,也完成了对日本的试探和新式殖民模式的探寻。

    简单的说,让合众国的上流阶层意识到,一切封建政权都是纸老虎,德川幕府就是其中之一,在战争开始的时候,除了李明勋与阿海,几乎没有人认为合众国会速胜,但现在看来,德川幕府大而无力,徒有其表,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而这也开启了合众国殖民文明国家的大门,在合众国成立的时候,殖民扩张就与民族解放是并重的国家战略,但是一直以来,合众国殖民的对象都是原始部落和一些小国家,虽然许多被合众国殖民乃至吞并的国家被冠以某某某苏丹国的名头,在历史书籍中也能找到这些文明古国的痕迹,但这些用他国文字,讲部落语言,技术落后,思想封闭的国家都算不得什么文明,他们没有自己的历史文化,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完善的政治制度,在合众国公民眼里,在元老院的界定中,他们属于野蛮人。

    但随着扩张到一定的界线,周边的野蛮人势力渐渐被吞并,只剩下日本、朝鲜、中南半岛各国这样的文明国家,而真腊就是一个文明与野蛮边界线上的国家,日本则更为典型,这一次倒幕战争就是一次试验。

    试验得出的结论是,一两场战争根本不足以吞并一个拥有巨大基数人口、民族文化和完善政治制度的文明国家,但是却可以打开其国门,控制、影响其统治阶级,用时间、武力、政治手段和先进的文明、技术在这个文明国家打造有利于合众国的政权。

    一开始可能只是亲华政权,对合众国友好而开放,后来可能就接受合众国的控制,成为保护国、藩属国,亦或者成为半殖民地政权,最终的目的还是控制部分统治阶级,为合众国统治这个国家,成为合众国的殖民地。

    从日本的反应看来,这条道路完全是可行的,未来在安南、暹罗、缅甸可以尝试,甚至于在印度也可以,事实上,这还不是终点,阿海在向李明勋提交的报告之中,给这些文明国家的最终结局是被同化,然后成为合众国的行政区,彻底被吞并。

    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明这条路是死路,但李明勋在元老院直接宣布,殖民地是文明国家终极形势,不要意图同化和吞并一个文明国家,更不要将之视为本土,把人视为国民,这是李明勋作为穿越者的先见之明。

    印度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利益,在历史上,英国人对其的殖民统治一直非常成功,印度也是英国王冠上的璀璨明珠,一直到英国人的野心膨胀,以为真的可以同化、兼并,当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统治结束,英国政府直接统治印度地区后,修筑铁路、建立行政体系,发展经济,英国把印度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直接导致英国在印度这块殖民地开始赔钱,原因很简单,管理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英国撤出前在印度修了六万里的铁路啊!搞笑的是,印度现在仍然是六万里铁路,真想当个印度统计局局长啊。)

    高泽平三郎问道:“阁下,如今大陆战局如何了,我等局促于日本这弹丸之地,实在是不得音讯呀。”

    阿海笑道:“东南局势不乐观呀,早在九月底,满清亲王岳乐就发动了对浙东的总攻,江南的清军强渡了钱塘江,而江西的清军则侧击了衢州,对仙霞关差点奇袭成功,如今衢州、金华和绍兴基本丢了,估摸着乌穆将军要退守沿海各城池了。”

    “鞑靼凶狠,一时之败也是有的。”河原田兵卫宽解说道。

    东南战场连丢了几个府,但军队倒是保持了完整,原因其实很简单,这是满清筹划三年的全力猛攻,攻击力度之强,物资之充沛,从未有过,而乌穆的东南战区确实有些独木难支,大本营没有给予大编制的营伍支援,就连近卫步兵师都是向北调遣到了济州,东南战区只得到了两支军队,一个是南华师这样一个乙等师,训练尚且不足,战力不强,另外便是金城旅。

    造成这样局面的原因还在于合众国并未全力投入大陆战场,先海后陆是原则,在全力攻伐满清之前,必须剿灭殖民者的联合舰队,但殖民者舰队尚且在南非地区,只有大陆战场出现疲惫、颓败之态,才能让殖民者下定决心出击,做到引蛇出洞。

    东南战区的态势一直在李明勋的掌握之中,当然,他也没有料到岳乐会突袭仙霞关,惹出了一些乱子,但东南战区还在有计划的防守-撤退-防守-撤退。

    奥兰治堡。

    大约二十节的风在海面上吹拂着,金狮号快速奔驰在波涛滚滚的海面上,荷兰东印度的旗帜随风飘扬,而金狮号则是此次欧洲联合舰队的旗舰,一身华丽戎装站在雕楼画栋的船艉楼上的是荷兰海军上将德鲁伊特尔。

    德鲁伊特尔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如今最出色的海军将领,在英荷战争中就表现的极为出色,他像他的座舰金狮号一样优秀。

    金狮号曾经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舰,在爪哇海战中被合众国的战列舰击沉,那时的金狮号不过是一艘满载排水量一千二百吨,装配有六十八门火炮(其中有十门是临时装配的)的主力舰,而如今的金狮号则完全不同,它属于尼德兰海军的骄傲,七省级战列舰的一艘。

    合众国在东方崛起,先后击败了西班牙和荷兰两个在全世界都算得上强盛的海军国家,合众国海军的装备、战术顿时被各国海军奉为正确的化身,爪哇海战证明了战列舰的强大,随着欧洲的停战,各国都开始研制这种新式的战舰,荷兰也不例外。(实际上,七省级是1664年才铺设的龙骨)

    七省级的是荷兰鹿特丹海军部(五个海军部之一)在鹿特丹造船厂建造的,这也是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制造的第一种战舰舰,在此之前,欧洲的大部分战舰都是盖伦船,七省级战列舰的下层甲板长四十六米,宽十二米多,吃水四米七,依旧在荷兰舰船吃水五米的限制之内,其满载排水量在一千七百到一千八百吨之间浮动,在吨位上只相当于合众国的六十四炮台湾级战列舰,但是却拥有各型火炮八十门。

    不到两千吨的战列舰在合众国海军里上当不了主力,但已经是荷兰海军不敢想象的庞然大物了。

    (需要指出的是,七省级的所有吨位记录都是缺失的,只能对照类似大小的船进行估测,其与英国的皇家查理号差不多,皇家查理轻载是1250吨。)

    七省级是荷兰海军中的核心主力,但荷兰人没有建造三层甲板战列舰的经验,又有吃水不得超过五米的限定,所以七省级别的布局与瑞兽级差不多,其中中、下两层连贯的火炮甲板,而上层火炮甲板分布在船艉楼和船艏楼,其一层火炮单面有十四个炮门,这在合众国也算的上合格,但在欧洲已经是翘楚了,因为英国人的战舰多是只有十二个或者十三个。

    而与主流海军的火炮配置不同,荷兰人的火炮配置非常杂乱,七省级上最强的是三十六磅加农炮,却只装备了十二门,配属在下层炮甲板的后部,下层炮甲板的中前部分是二十四磅炮,中层甲板中后部是十四门十八磅炮,前部则是十二门十二磅炮,船艉楼和船艏楼则是二十六门六磅炮。

    德鲁伊特尔的座舰金狮号是七省级战列舰的第四艘,原本被命名为慎重号,但加入欧洲联合舰队,德鲁伊特尔取得联合舰队司令的地位后,改名为金狮号,以纪念在爪哇海战中战沉的那艘主力舰。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欧洲联合舰队的主体,舰队司令自然由其麾下人员出任,曾经参与爪哇海战的哈鲁斯和德约特是联合舰队司令的最大两个竞争者,但面对合众国这等海上强敌,联合舰队不仅需要强大战力,还需要一个伟大的指挥官,尼德兰也知道,东方的这一仗输不得,因此选择了德鲁伊特尔这个战神级的将军来指挥。

    奥兰治堡的外海,这支以金狮号为首的舰队已经拥有了近四十艘千吨以上的战舰,七省级和类似的专业战列舰只有九艘,其余都是盖伦主力舰、武装商船一类的,德鲁伊特尔去年末赶到了奥兰治堡,第一时间就是进行的整训,首先要做的就是排兵布阵,战列线是最基本的战术。

    “德约特,这一次战列线排列的非常好,特别是后卫舰队,西班牙人果然不同凡响。”相对于喜欢拍马屁的哈鲁斯,德鲁伊特尔更喜欢真诚的德约特,所以让其呆在身边,协助指挥。

    “我为拥有拉斐尔这样的同僚而感觉到庆幸,说实话,他是唯一战胜过中国人的海军将领。”德约特依旧是实话实说。

    看着稳重笔直的战列线,德鲁伊特尔问道:“德约特阁下,你认为,这种战列线可否与沃恩的敌人相媲美?”

    德约特摇摇头:“表面上可以,但如果风速变化稍大,或者有大角度的转弯,战列线很容易崩溃,而我们的对手精熟此道。”

    “在你的眼里,我们就永远比不上那些东方猴子吗?”德鲁伊特尔怒道。

    德约特道:“这不光是人员素质的问题,阁下,还有船,您能想象我们的敌人舰队里全是七省级这种战列舰吗?”

章一零四 惊变

    人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但‘人力有时穷’,许多时候还是要看装备的水准,七省级战列舰代表着如今欧洲战列舰制造的最高水准,但这型战列舰的综合战斗力也就与台湾级大体相当,勉强能进入合众国战列线罢了。

    七省级确实拥有超过瑞兽级的八十门火炮,但是那又如何,在这八十门火炮之中,能够对瑞兽级破防的也就只有下层和中层火炮甲板上那些十二磅及以上的火炮,也就是五十八门,而在防御方面,双方的差别更为巨大,要知道,七省级可是不到两千吨,防御面积却是比瑞兽级还要宽大,而且其打造的方式仍然是椭圆形肋材,肋材只延伸到中层甲板,在往上都是堆砌式的结构。

    而且七省级还采用的拼接桅杆也比较简陋,桅杆比瑞兽级矮了近七分之一,导致的船帆面积少了六分之一,而七省级的船型依旧比较落后,最快的速度也就稍稍超过十节罢了。

    七省级都是如此,欧洲联合舰队里的其他成员自然更不值一提,荷兰舰队里担当主力舰的除了七省级,就是一千二百吨级的主力舰以及一千五百吨级的奥兰治雄狮级武装运输船,船型还算是统一,实力仅次于荷兰舰队的是西班牙主力舰,排水量在一千吨到一千三百吨浮动,船型是盖伦船,而法国、丹麦之流则全是武装运输船,或者用退役、半退役军舰改装来的武装运输船,大的排水量超过两千吨,小的只有八百吨,这样一支杂七杂八拼凑起来的舰队,德鲁伊特尔用了一年时间才将其训练到这个地步,但也仅限于此了。

    金狮号上,德鲁伊特尔返回了船舱,坐在那里,眉头紧皱,他雄心勃勃的来到奥兰治堡,接手一支不亚于荷兰海军的舰队远征东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德鲁伊特尔的心情越来越复杂,因为他对对手的了解越来越深,特别是那些整齐划一、实力强大的战列舰们,更是让德鲁伊特尔的深深的感觉无力,现在唯一支撑战斗意志的有两点。

    这一仗,荷兰不能输。

    整个共和国找不到一个比他更为优秀的海军将领了。

    砰砰砰!

    金狮号的船体开始震动,那是火炮甲板上的炮手正在训练炮术,炮击水准很高,但德鲁伊特尔并不感觉真有什么决定性作用。

    杂乱的炮击声中,德鲁伊特尔正在思考,忽然船上传来喧闹的声音,德鲁伊特尔勃然而起,手持佩刀走进了指挥室,他的舰队,绝对不允许出现吵吵闹闹这种毫无军纪的事情,进入指挥室,德鲁伊特尔发现军官们正打开百叶窗看向大陆方向。

    “上将阁下,奥兰治堡出事了。”德约特连忙报告到。

    德鲁伊特尔打开望远镜,看向奥兰治堡方向,两层的五角棱堡之上,不断腾起一股股的白烟,那是二十四磅加农炮正在炮击,而更大的烟尘则在地面上出现,围绕着奥兰治堡,堡垒周围的居民区,市民仓皇逃窜着。

    “肯定是开普敦的中国人发动了袭击,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德约特在南非待的时间更长,实际上,他是东印度公司开拓非洲的先驱,对于南非地区的中国人很熟悉。

    “传令下去,每三艘船为一个单位,把船上的陆军士兵集合到一艘船上,让陆军先登岸,武装水手,我们要先保住港口设施!”德鲁伊特尔高声命令道。

    一个小时候,十余艘速度较快的战舰向着奥兰治港疾驰而去,德鲁伊特尔所在的金狮号也在其中,在德鲁伊特尔的指挥下,一半的船只上的士兵在北面的沙滩乘小船上岸,自己亲率的船只则直接进港登陆。

    但事情并没有德鲁伊特尔想象的那么糟糕,当他手持燧发枪出现在港口的时候,围攻者已经离开了,只是奥兰治堡依旧是乱哄哄的,市民们在士兵的组织下正在灭火,德鲁伊特尔依旧命令士兵登岸,控制整个港口,来到了奥兰治堡内部。

    东印度公司的南非总督卡米拉正与一群年轻的军官商讨着什么,见到德鲁伊特尔,连忙起身,德鲁伊特尔摆摆手:“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借着地图,卡米拉介绍起来,奥兰治堡遭遇了合众国的突然袭击,但奥兰治堡一直处于战备状态,火力很充足,用远距离的炮击击溃了袭击的骑兵,而按照卡米拉的判断,这次袭击根本不在于攻占奥兰治堡,而是攻击舰队,在城外,士兵缴获了不少手榴弹和纵火装置。

    卡米拉猜测的不错,骑兵的目的正是港口内的军舰,但不知道舰队在外海训练,转而焚烧港口设施,目标一变,攻击变的混乱,被荷兰炮兵和燧发枪兵的齐射打散,继而撤退。

    “真是一场仓促的战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们的对手会突然发动攻击。”德约特当即说道。

    与秘密开拓阿德莱德不同,奥兰治堡从一开始就面对合众国的竞争,德约特与周泽宇二人在这片土地上斗智斗勇,德约特很清楚周泽宇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家伙一般不出手出手不一般,绝对不可能会这么贸然进攻奥兰治港口。

    奥兰治堡设立后,南非殖民地就不断用各种手段进行破坏,同样,东印度公司也会一笔之道还施彼身,双方的战斗从未休止,但随着荷兰与西班牙的舰队撤离到这里,开普敦与奥兰治的斗争戛然而止,原因很简单,合众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剑拔弩张,任何一点冲突都会引发全面的战争,如果在不适合的时候爆发战争,那个引爆火药桶的人肯定要负责的。

    “上将阁下,我想......我想开普敦方面应该是得到了来自中国本土的命令。”卡米拉认真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中国不会主动挑起战争。”德约特猜测到,他眼睛忽然瞪大,说道:“上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应该出发,立刻赶赴东方战场!”

    “说出你的理由,德约特。”德鲁伊特尔说道。

    “奥兰治堡已经是死局,如果不想退回本土或者加勒比海的话,我们只能前进,在非洲,我们完全不是合众国的对手,特别是在南非。”德约特毫不迟疑的说道。

    虽然奥兰治堡是马特索尔科总督‘对等开发’原则的示范区,但奥兰治堡从未取得和开普敦的对等地位,荷兰东印度公司是强,殖民公司的翘楚,但完全无法与合众国相媲美。

    八年开发,奥兰治堡不过两万居民,加上联合舰队的成员也不过三万五,但开普敦呢,其不过比奥兰治堡早开发了四年,但是合众国一直对南非地区大规模的移民,也鼓励移民,如今南非殖民地拥有的国民就有十万人,如果算上准国民、欧洲移民、长居商人、合法土著,南非的自由民就超过了十三万,而开普敦早就发展成了一个五万人的大城市,但南非可不是只有自由民,这个自由港,政策比合众国内部宽松许多的殖民地,光是注册的奴隶就有十万以上。

    当初联合舰队撤往奥兰治堡的时候,马特索尔科还计划借助这股力量彻底拿下开普敦,但被南非总督在内的所有官员拒绝,因为南非殖民地不仅有发达的经济和数量超多的人口,更有一支专业的陆军,这就是南非旅。

    南非旅是混成旅,也就是甲等单位,虽然与大陆战场上的那些混成旅不同,但南非旅的骑兵可是超编的,光是三千骑兵,就是超过了所有的甲等师,整个旅八千多人,外加一个后备兵团,近万人,这样一支主力部队在南非就是横行无忌的存在,而德鲁伊特尔并不知道的是,非洲殖民公司按照扩军法案编制的非洲步兵旅也已经南下赶至南非,参加南非之战。

    几个人正在讨论,两个年轻军官冲了进来,他们十分狼狈,向众人报告了一个绝望的消息,乌德勒支镇和鲁尔蒙德镇陷落了。

    奥兰治堡只是荷兰人在南非殖民地的首府,在城市周边,特别是河流上游还散落着几个有白人聚居的城镇,乌德勒支位于上游地区,是一个以种植园为主的小镇,主要为奥兰治提供小麦等主粮,而鲁尔蒙德则是工矿小镇,荷兰人在那里发现了钻石矿。

    这两个小镇也有建设有城堡,但却在合众国的重炮面前没有坚持住,失去了两个城镇的拱卫,奥兰治堡也危在旦夕了。

    “阁下,舰队必须离开了,我们虽然打退了敌人的袭击,但是这只是上帝保佑罢了,中国人已经向我们宣战了,下一步就是坚壁清野,继而便是陆军推进,我们无法保证中国人的火箭弹和烧熔弹不会落在船厂、港口和锚泊地,如果舰队有所损折,一切就都完了。”德约特建议道。

    德鲁伊特尔微微点头,但是卡米拉说道:“阁下,联合舰队如果离开了,奥兰治堡怎么办?以本地区的舰队实力,根本无法保证与本土的交通呀。”

    “很抱歉,我的朋友,我的任务就是前往东方击败中国人的舰队,奥兰治堡.......奥兰治堡就全拜托你了。”德鲁伊特尔说道。

    在奥兰治堡,虽然卡米拉是总督,但一切还是要听德鲁伊特尔,德鲁伊特尔知道奥兰治堡已经是是非之地,不仅要离开,而且要尽快离开,他更清楚,一个堡垒的陷落于否根本无关大局,海战的胜利才是一切,联合舰队赢了,想要多少港口就有多少港口,联合舰队如果失败了,奥兰治堡肯定保不住。

    德约特拿着德鲁伊特尔的命令进驻了舰队,不仅让所有的水手上船,还把奥兰治堡的战备粮食加工成耐储存的干粮运送上船,就连堡垒守军的火药库,都被联合舰队搬空大半,三天时间,联合舰队准备完毕,当南非混成旅的大队骑兵护送火箭弹出现在港口之外的时候,联合舰队的帆影已经消失在了水平线上。

    眼瞧着联合舰队离开,周泽宇不由的黯然神伤,三天前的进攻实在仓促,却也怪不得他,他是在六天前接到了通报船送来的消息,大本营已经向荷兰宣战,提前要求南非殖民地可以在未经宣战的情况下发动袭击,重点就在于重创联合舰队,但传递消息的通报船出了问题。

    通报船在宣战前一个月就赶往了南非,赶到的时候,两国早已宣战,但奥兰治堡肯定不知道,可是通报船在穿越西风带的时候被风浪重创,在一片无人海岸修理了四十多天才来到开普敦,显然,周泽宇已经不敢保证奥兰治堡不知道开战的消息了,未免联合舰队逃走,只得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发动抢攻,结果失败了。

    从奥兰治堡出发的联合舰队沿着非洲海岸线南下,路过开普敦的时候用重炮炮击了开普敦港,但港口的炮台同样不甘示弱,双方对轰了一天,联合舰队最终选择了继续南下,在西风带与狂风巨浪对抗的时候,德鲁伊特尔一直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南非的中国长官进退失据,但左思右想,细细推演丝毫没有头绪。

    德约特猜想可能是大陆战场出现巨大变故,很有可能是盟友鞑靼人取得大胜,合众国损伤严重,被迫退守海外,但德约特认为,短短一年时间,鞑靼人不可能取得如此战果,至少一个半月前来的通报船,带来的情报是,清军刚刚发动秋季攻势。

    联合舰队抵达了在印度洋的第一个据点,毛里求斯,在毛里求斯港外,联合舰队驱散了正在围攻这里的非洲殖民公司的舰队,登陆毛里求斯岛之后,德鲁伊特尔终于获得了来自巴达维亚消息,中荷已经宣战,而且是合众国主动向荷兰宣战,原因在于,大明皇帝朱由榔被掳,中明同盟动荡,合众国的大陆战略面临全面崩盘的趋势!

章一零五 阴谋

    两个月前,四川成都。

    吴国贵翻身在城外别院下马,与守门军官见过,才是进入院落之中,与城内气派的平西王府不同,这座别院极为雅致,唯有那座四角飞房檐的红楼显的有些与众不同,红楼周围栽植着各色花彩,与竹林红绿相映,分外静谧。

    月亮门站着的人中除了亲兵和杂役,还有两个侍女,吴国贵脸色一变化,顿时有些恼怒了,果然,红楼之中传来悠扬的吴侬软语,唱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不用想,定然是平西王的宠妃陈圆圆在一展歌喉。

    “好好好,圆圆曲音之妙,更胜从前了。”红楼之中,吴三桂抚掌大悦,赞美说道,见吴国贵进来,随口问道:“国贵,方才这一曲你感觉如何?”

    吴国贵本对陈圆圆厌恶,且不论前尘旧事,但只说平西王受封四川之后,整日与这女人厮混,生活迷醉,不思进取,消磨了以往的斗志。

    “想来吴将军还是以为夫人那曲《吴越春秋》最妙吧。”一旁品茶的方光琛微笑打趣。

    《吴越春秋》又叫《浣纱记》,其中一曲采莲最为精妙,而吴越春秋本身虽然讲的是亲亲爱爱之事,却是有大氛围在,讲的是春秋吴越争霸,勾践为人质时,为复仇为复兴,把西施进献吴王,让女色消弭其意志,使得吴王废弛国政才有了勾践‘三千越甲可吞吴’的伟业,方光琛一语双关,其余三人无不明白。

    “大王有军国大事要谈,妾身退下了。”陈圆圆抱着琵琶离开,吴三桂微笑点头,但也没有对吴国贵发怒,而是问道:“国贵,出了什么事情,如此惊慌?”

    “京城来了使者,让大王回去听旨。”吴国贵道。

    方光琛笑了:“以将军之智,应当已经知道了旨意吧。”

    吴国贵咧嘴说道:“鞑子贪婪的很,我给了两千两,啥都跟我说了,说是让咱平藩出三万兵去江南助战的。”

    “可惜了两千两银子。”吴三桂随手给吴国贵倒了一杯茶,让其坐下。

    “王爷早就知道了。”吴国贵听得这话,眼睛瞪大。

    “世子从京城递来的消息,也是这般。”方光琛道。

    吴国贵坐下,说道:“我给那鞑子说了,王爷去军营慰军去了,所以一时半会不用回去,先让他等着便是,王爷有的是机会拿主意........哎,方先生在这里,又提早有消息来,看来王爷胸有成竹了,倒是卑职孟浪了。”

    吴国贵也是有些莽撞了,方才差点冲撞了吴三桂和陈圆圆,如今想来,却是不该,吴三桂不在意,他今早便是得到消息,请了方光琛相商,却是各执己见不得决心,烦躁了,让陈圆圆出来唱曲,吴三桂说:“想了大半日,没有头绪。”

    方光琛道:“王爷莫要慌,这不是吴将军来了嘛,一起参详便是。”

    吴国贵连忙摆手:“方先生可别这么说,我就是个大老粗,和您那七窍玲珑的心可不同,不敢参详,卑职只要按照王爷说的干便是了。”

    “将军休要过谦,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且回在下几个问题,第一,你认为东番与满清相争,谁能取胜?”方光琛问。

    左右没有外人,吴国贵倒也不怕胡说,摇摇头:“我也说不好,这几年双方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前两年感觉满清颓势,如今看却似没那么简单。”

    吴三桂微微点头,方光琛却是又问:“那你认为此次满清发动秋冬攻势,岳乐进攻闽浙,可否取胜。”

    “那是铁定成不了的,浙东也就罢了,卑职估摸岳乐连福建的边都摸不着。”吴国贵当即说道。

    方光琛笑了:“可满清军队气势如虹,一路南下呀。”

    吴国贵哈哈一笑,说道:“我的方先生,打仗可不能光看塘报这类玩意,也不能听别人胡说,确实,岳乐是能打,先破钱塘江,又击衢州城,两面夹击,几复浙东,但这些信息骗的了百姓,骗不了我这等丘八,说白了,光复多少土地都无用,取得多少胜利也白搭,打东番,就看能杀伤多少岛夷了。

    方才那鞑子在王府也是,唾沫横飞说杀了多少岛夷,缴获多少军械,但却丝毫不提军旗的事情,王爷是知道的,岛夷兵很重军旗,你得一杆营旗说明一个营就垮了,得团旗就灭了一个团,但和岛夷打了这些年,满清最多也就得到几面营旗,根本没有大规模的歼敌,攻掠东南也是这般。

    说起来,我倒是觉得不是岳乐光复浙东,倒好像是东番让了浙东给岳乐,拖延时间罢了,岳乐一路南下,攻城拔寨,攻下一个城就得拿一千人守这个城,等仗打进福建,把东番兵撵到一块,岳乐吞不下,还得把牙崩了。”

    吴国贵越说越兴奋,却是打量着吴三桂脸色有些难看,他连忙打哈哈:“王爷,这就是卑职的一点蠢看法,做不得数呢。”

    “方先生也是这般说的。”吴三桂道。

    吴国贵咧嘴一笑,在他的内心中,能与方光琛这等聪明人一个想法,他可是很骄傲的。

    “东南一仗,岳乐赢不了,却能耗费这三年积攒的粮饷,等打完这一仗,再想打,便又是两三年后了,东番可不会在等三年了,王爷。”方光琛悠悠然说道。

    吴三桂知晓方光琛的意思,岳乐若是无法取得大胜,那就是败了,合众国肯定趁着满清虚弱卷土重来,两广会战丢两广,闽浙大战丢闽浙,下一次是哪里呢,山东、辽东还是江南,京畿重地或者财税之源,哪里都是满清丢不得的。

    吴国贵坐在那里听着这二人打哑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却是一句话说出了真谛:“满清这艘破船看来是要沉了呀。”

    红楼之中安静了许久,吴三桂沉默不语,方光琛给众人添了茶水,道:“破船尚有三千钉,满清这艘船还没沉呢,只要操作得当,不仅不会陪葬,还能分润不少。”

    吴三桂眼睛一亮,看向方光琛,见他胸有成竹,只是因为吴国贵在这里,不好直说,连忙问:“国贵,你且回去,跟天使说,只要朝廷把饷银给到位,我吴三桂愿意亲率三万精锐直扑东南。”

    “啊!王爷,这个时候了,咱还为鞑子拼命啊。”吴国贵诧异道。

    方光琛:“饷银,饷银.......。”

    吴国贵连忙说:“朝廷如今出手是不如以前了,但三万兵,两百万就能拉到东南,到了那里,还不是任人宰割啊,两百万的银子,朝廷还是拿得起的。”

    方光琛无奈的摇摇头:“两百万银子拿得起,那一千万呢?”

    吴国贵眉头微皱,方光琛道:“将军,你回去先到王府,让王府的记室把这些年朝廷欠饷的单子拿出来,我记得去年就有一千万了,把单子给使者,让他补足了这笔饷银,平藩立刻出兵。”

    “哦哦哦,哈哈,我明白了,这就去办理。”吴国贵满意离开了。

    方光琛:“王爷,这个时候可不能撕破脸呀。”

    吴三桂道:“本王自有办法,大不了各退一步,我派兵去堵住夔东十三家,让洪承畴调遣精兵去东南也就是了,撕破脸是不行的,但兵马也不能离了近身。方先生,怎么下这艘破船,你可有计较了。”

    “咱当初怎么下的大明这艘破船呢?”方光琛问。

    吴三桂道:“那是拿了山海关当了投名状,又替他爱新觉罗家打生打死换来的呀。如今就算要投东番,也没有投名状可拿呀,洪承畴还是沈永忠?他们可不够斤两,保不住我吴家满门。”

    吴三桂这个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有多深重,别的不说,在合众国颁布的汉奸名录上,自己与洪承畴一文一武,并列首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若是拿大明朝当投名状呢?”方光琛深深的问道。

    吴三桂一愣,不知是何意思,方光琛指了指一旁大大的柜子,上面摆满了各类报纸、文书,那是吴三桂平日所阅读的,而在平西王府上还扣押、豢养了不少两广乃至东番本岛来的商贾,吴三桂这些年就是靠这些资料和人来研究合众国的,方光琛说道:“王爷应该清楚,东番,哦,也就是中华合众国,与我华夏历朝历代相比,并不是另一个王朝,而是另一类王朝,对吗?”

    吴三桂重重点头,他说不清楚什么是封建王朝与资产阶级的关系,但历朝历代,都没有商贾当权,民选官宦的,合众国哪怕是与重商的宋朝相比,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

    “王爷,李明勋这些年来出入海疆内外,屡次犯进,都是以清算缙绅为根本,而缙绅者,士大夫也,国朝之根本,满清如此,大明亦然,如今李明勋以抗清为名,团结大明,但总有一日,大明与满清一样都为合众国所灭。

    灭清,合众国有民族义旗、御虏之德,只需国强军健,便可一举讨灭,而大明原本就是华夏正统,如今琼、晋、蜀三藩并立,纵然其实力不如合众国精强,但出师无名之下,出兵灭之亦不得民心,况且,彼时灭明,李明勋功成名就,所虑唯有史书留名了,如何还愿意出手。”方光琛侃侃而谈。

    吴三桂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代为灭之,再降顺中国?”吴三桂问道。

    方光琛微微摇头,吴三桂登时明白了,不是这么做不对,而是吴三桂做不到,平藩麾下号称十万兵马,精锐却不过四万,这些年与蜀藩、晋藩在云贵边境打了好多次,都是输多胜少,这些藩镇人虽然,但兵精粮足,与之对峙已然是值得庆幸了。

    “王爷,为今之计,只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关键还是在昆明的天子身上。”方光琛低声说道。

    吴三桂恍然大悟,如果得到天子,虽然号令明国三藩是妄想,但却是一张极好的牌,抓住天子,立刻就可以改换门庭,与合众国成为盟友,毕竟中明联盟的最高领袖还是朱由榔,这样就可以从法理上摘掉自己的汉奸帽子,届时与合众国东西并进,便可以抢夺湖广、陕甘之地,也可联络蜀、晋二藩,晓之以理,团结起来,以免在灭清之后为合众国所灭。

    即便无法做到改换门庭,没了皇帝的大明朝就没有了领袖,无论是各藩乱立新君还是李明勋取而代之,都能造成中明联盟破裂,至少是动荡,也可再行图谋。

    吴三桂越想越是兴奋,问道:“计策虽好,可却不好执行,如今刘文秀与李定国总有一人在昆明,而我平藩大军可没法长驱直入........等等,方先生,莫非是冯双礼那边有所突破?”

    方光琛认真说道:“冯双礼一直因没能分藩对二李不满,又被雪藏慢待,早有不臣之心,只需好好操作,便可一举让其归附!”

    吴三桂与冯双礼的接触很早,入主四川之前就有了接触,那个时候西南大定,冯双礼作为领导艾能奇所部的大将可谓实权在握,但经略西南,合众国是主力,李明勋禁止李定国胡乱分爵,所以冯双礼还只是国公,冯双礼不满,但却被李定国告知,就算击溃孙可望之功,再封新藩,论功也当先封白文选,冯双礼心灰意冷,又被调遣到南方镇压土司,老早便是联络了吴三桂。

    一开始只是走私贸易,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因为冯双礼走私的都是云南货物,直接动了蜀藩的蛋糕,因此遭遇刘文秀几次斥责,而方光琛的计划则很简单,把冯双礼与平藩之间的走私告知李定国、刘文秀二人,直接逼反冯双礼。

    “冯双礼虽不及定国、文秀,但也是一方豪杰,其为东番所属多年,对东番实力应该很清楚,想来不会那么容易屈从的。”吴三桂说道。

    方光琛说:“此人野心甚大,可上奏朝廷,封官许愿,再厚赏爵金,到时候也就由不得他了。”

章一零六 心安即可

    滇京,行宫。

    朱由榔靠在锦榻上打了一会盹儿,黄缎薄被盖在身上,一个小太监在一边用拂尘轻扑着,春日的里滇京天气转暖,已经有了蚊蝇了,在皇帝睡的床榻旁则是一排排的书籍,有些放在桌子上,有些码在柜子里,有些索性就叠在青砖地面上,摞的高高的。

    微风吹进房间,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没有叠放好,地上的一摞书籍倒下,又砸到了其他的,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朱由榔睁开眼睛,嘟囔了几句,蹲在地上挨个捡起码放整齐,而一旁的太监无人相助。

    这是朱由榔现在唯一的爱好,编书,已经成了吉祥物的皇帝被禁锢在昆明城中,无所事事,沉迷后宫还要为人所骂,朱由榔索性整理天下读书,增修永乐大典,这注定是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任务,但朱由榔却好像不在意,如一只鸵鸟钻进故纸堆里,沉浸其中,忘却一切烦恼,有时候连后宫都是不去了。

    好不容易收拾妥帖,朱由榔起身,动了动僵直的身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侧耳细听,忽然脸色一寒,说道:“若再是太子惹祸,谁也求情不得了.......。”

    说着,朱由榔打开房门,却是看到首辅马吉翔身披甲胄,腰悬长剑,身后跟着数十晋藩精兵已经冲了进来,将宫女和太监推搡到一旁,又分了几波人去‘捉’太后、皇后、太子和诸皇子。

    咣当,朱由榔手中的一本书落在地上,溅落了无数的灰尘,他扶助门框也是没有倒下,看清了马吉翔,问道:“已经到了弑君篡位的时候了吗?”

    说罢,朱由榔昂首而立,直面马吉翔,马吉翔却是没有凶恶的模样,他走过来,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大事不妙,逆贼打到城下了。”

    “是何人逆天而行,晋藩李贼还是蜀藩刘逆?”朱由榔问道,但转念一想,马吉翔与这二人交情匪浅,若是这二人造反,那肯定是要相助的,他不由问道:“莫不是......莫非清虏打来了。”

    马吉翔一把抓住皇帝,说道:“皇上,是冯双礼这逆贼造反,率兵进犯滇京了,请天子速速移驾。”

    说着,士兵已经抬来乘舆,朱由榔被马吉翔拉扯上去,士兵飞奔,朱由榔看着被抛在身后的殿宇,不舍的喊道:“朕的书,朕的书呀.......。”

    行在里到处都是四处逃窜的宫女太监,满地狼藉,朱由榔眼瞧着宫女太监为一点银器互殴,面对疾驰而过的皇驾也是不闻不问,不仅感慨大明国破,山河碎裂。

    滇京之外,冯双礼的军队已经炸开了南门,冯双礼亲自率人冲进城中,守城的军队除了少量晋藩兵便是沐天波的军队,晋藩兵少数前往皇宫护驾,其余护持晋王、蜀王家眷逃离,只有沐天波在组织抵抗,但他只有两千兵,很快就是被冲散了,冯双礼直扑行宫而去,其麾下士兵散开来,冯双礼早已传令,抓住皇帝者赏银三千,太子赏两千,皇后、太后和诸皇子各赏一千两。

    饶是马吉翔命人换了皇帝的龙袍,扰乱贼军抓捕,仍是无用,其麾下兵卒不过两百,护持着皇室一家三十余口,左冲右突,却是冲不出去,一直到冯双礼带领千余亲兵赶来,把皇帝围在了假山之侧。

    朱由榔拔出马吉翔佩剑,直面逆贼,说道:“天命不许,朕唯有与逆贼一战了。”

    数百士卒围着朱由榔,冯双礼打马而来,下马之后,对着距离皇帝最近的几个军官就是一阵马鞭抽打,喝骂道:“尔等腌之人,竟敢提刀面对天子,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一众军卒下跪,冯双礼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下官冯双礼,特来勤王!”

    “勤.......勤王?”朱由榔大为不解。

    冯双礼轻咳一声,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启禀皇帝,晋藩、蜀藩大不敬,挟持天子,隔绝中外,乃窃国之奸贼也,臣在滇南,早已心中不忍,今两藩兵马直扑贵州,臣特引兵勤王,纾天子之难呀。”

    朱由榔方才的一股热血却是休止了,他放下宝剑,看向马吉翔,马吉翔也是犹豫,见皇帝如此看自己,一咬牙说道:“今天下大势,非天子所能控制,晋王、蜀王在内,外有盟国相助,才有我大明偏安西南,国公虽有忠心,可有执掌乾坤之能?”

    皇帝与马吉翔都是一个意思,李定国、刘文秀确实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其他人想要改变的也不过是当那个挟持之人罢了,对于皇帝来说,是谁执掌大局不重要,但关键是冯双礼实力太弱了,根本执掌了不了云南,便是挟持皇帝,也无法号令诸藩。

    冯双礼岂能不知,他当即说道:“启禀皇上,臣下不敢隐瞒,勤王之人非在下一人,另外奥援在外,便是四川吴三桂,其早有反正之心,欲与臣下共赴国难。”

    马吉翔和朱由榔这才是明白了,原来是吴三桂在背后捣鬼,朱由榔叹息一声,左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向另一个牢笼罢了,总归是摆脱不了任人摆布的命运,他看向身后跟随的大臣、子嗣,还未曾问,冯双礼便是说道:“臣对列祖列宗发誓,若有加害皇族之意,必下十八层地狱。”

    他发誓完,又说道:“吴帅已经知会臣下,滇京之中,无论文臣武将,还是皇族亲眷,但凡愿随驾去四川者,皆一应厚待。”

    马吉翔悬着的心也是落下来,只要不死,见了吴三桂总归还能争取一条活路,不管他是勤王还是挟驾向满清邀功,他下令兵卒放下武器,冯双礼让自己的亲兵找来轿子,把皇帝一家和几个臣子送进轿辇,带离之后,一挥手,士卒扑上去,把晋藩兵杀了个干干净净。

    冯双礼一面让人护从皇帝出京,一面占领行宫,做出天子仍在滇京的假象,其召开会议,让副将率领两万人和将要赶到的土司兵镇压滇京,自己亲率万许精锐出城迎战回援的蜀藩军队,实际上,冯双礼直接带着皇族和少数大臣出城之后便是向西而去,继而转向北面,直入四川境内。

    而滇京之中的冯双礼部下却是不知,一开始还有模有样的清理城中抵抗的晋藩、蜀藩和沐天波的兵马,当土司兵入城之后,情况大变,土司兵大规模的劫掠,接着,冯双礼的部下也是如此,除了皇宫,烧杀抢掠,以至于沐天波集中了兵马,突围出城也是不阻止,劫掠持续了四日,李定国才是率军从贵州返回,控制局面之后才是知道,冯双礼已经带着皇帝离开了。

    冯双礼却是不知,这一走便是走上了死路,其顺利进入四川境内,在乌蒙府城见到了吴三桂一行,吴三桂犒赏诸军,与冯双礼兄弟相称,直言道,无论仕明还是降清,都要让其封王,与自己平起平坐,但当晚,吴三桂的刀便是刺进了冯双礼的胸膛,冯双礼部下军官在鸿门宴上被杀,其麾下兵马也被吞并,吴三桂迎朱由榔一行进入成都府。

    永历十五年的三月,台北。

    滇京之变已经过了一个月,由此引发的混乱已然平息,明清双方依旧在云贵两广征战不休,地盘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而一个月后,刘文秀与黄蜚已经来到了台北,与李明勋商议此事。

    “简单的说,吴三桂得到了皇帝之后,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杀皇帝向满清邀功,也没有提及反正之事?”李明勋坐在办公室里,向刘文秀问道。

    刘文秀道:“可以这么说,我们的消息,皇帝在成都过的还好,并未受到迫害,只是小王不知,吴三桂这厮终究是什么意思。”

    李明勋笑了:“还能什么意思,奇货可居,待局势明朗罢了。”

    “什么意思?”黄蜚不解。

    李明勋道:“简单说,就是等我们与满清分出个胜负,我们赢了,他就改换门庭,我们输了,就向满清献出天子,左不过就是等东南大战出个结果。”

    “那我们该如何办?”刘文秀问道,皇帝被挟持,大明处于无主状态,琼、晋、蜀三藩人心惶惶,内部分歧不断,有人主张另立新君,有人主张自立为帝,还有人主张加入合众国,但林士章、李定国和刘文秀都是一个心思,唯李明勋之命是从。

    李明勋道:“跟我来吧。”

    一行不过七八人,出了李明勋的别院,骑马向城中而去,到了市中心,刘文秀见到了一条长约一里的宽阔道路,这里的房子完全是用钢筋水泥巨石建造的,只是用琉璃瓦等中式物件进行了点缀,门前的台阶很高,实木的大门,昂贵的玻璃打制的窗户,进进出出的人非富即贵,而高楼顶部,树立着几排广告牌,皆是以银行为后缀,而这条街则是合众国的华尔街,合众国乃至整个东方的金融中心。

    通报了身份之后,一行人走进了国力银行,踏着台阶盘旋向下,走到了地下十米的阴森地下室,打开了一道精钢铸造的三尺厚的巨门,鲸油灯驱散了里面的黑暗,刘文秀看到了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箱子,李明勋一挥手,银行官上前把这里的箱子打开了几个,露出的一箱一箱的银币和金币,再看周围精铁铸造的架子上,那一层层码放的则是金条和银块。

    李明勋随手拿了一块金锭,说道:“这是金银贵金属,金币由一百四十万圆,银币有两千万圆,这里的金锭银锭还能再铸造至少三千万圆的银圆。”

    “那就是.......那就是七千万.......。”刘文秀感觉自己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他抬头问道:“这些钱是.........。”

    李明勋道:“我这个人是做买卖出身,从来都知道想赚钱得先投本的道理,这七千万,我准备把中原、江南中的一个地方纳入囊中,就这么简单。”

    巨大的冲击力让刘文秀的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他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七千万两配合合众国强力的军队,就算把中原和江南全拿下,刘文秀也感觉是手拿把攥的。

    “走,还有许多要瞧的。”李明勋不顾刘文秀的震撼,带他出了银行去了城外,其实李明勋说了很多的谎言,方才国库里根本没有价值七千万两的金银,实际只有不到三千万,但合众国确实拥有七千万两的能量,在福州、香港还有部分存款,阿海在日本得到了一千多万还未送达,还能再让国企上缴利润、发行国债、战争贷、向银行融资,在不造成合众国经济发生问题前提下,可以筹措七千万,如果降低一下国内稳定,一个亿也是可以的。

    一行人骑马南下,三天就是赶到了台中,这里是合众国的重工业区,在这里,有合众国刚刚突破的鼓风高炉,直径三十二英寸的气缸,可以让沉重的铸铁机械臂做往复运动,冷水诸如,气缸冷凝,让活塞把充沛的空气送入高炉之中,十二米的高炉,全球第一,几乎相当于欧洲炼铁炉的两倍高,产出的铁品质远超一切东西方的水准。

    炼铁厂连接的是武器厂,铸炮与镗制火炮并行,镗制的燧发枪也开始出现,当李明勋告诉刘文秀等人,兵工厂目前还未达到生产顶峰,但一个月已经可以出产八千杆火枪的时候,两个人都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从办公室出来,一直到参观完最后一项,李明勋没有再提及大明皇帝,临行之前,刘文秀问:“阁下,那皇帝之事,该如何处置呢?”

    黄蜚拍了拍刘文秀的肩膀,说道:“老弟,这就不用问了,一切听元首吩咐便是,你我要做的,便是把在大本营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毫无夸大的告诉各藩的高层,不要有二心,不要生异变,等,只需要等。”

    黄蜚倒是看得开,但是返回台北的李明勋却是终于爆发了压抑的内心,一脚踹翻了办公室的椅子。

章一零七 应付

    “他就应该死在滇京,像个男人一样,如今被掳成都,导致局面大坏,万死难赎了啊!”

    “我早就和那蠢货说过,你是亡国之君,生死不论,临危却是这般模样!”

    元首办公室里,李明勋的咆哮声不断,楼道里一片安静,人们打开一条门缝,相互看看皆是不敢出现,他们很清楚,李明勋口中的那个蠢货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舅哥,抗清御虏统一阵线的领袖大明王朝的皇帝。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人敢于劝说,没有人敢于阻止,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办。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林诚一身常服,自己用轮椅到达办公室,看到已然失态的李明勋,回身对门口大喊:“滚出去,莫要看老夫的笑话,都滚!”

    楼道里一阵鸡飞狗跳,继而安静下来,林诚靠着满地狼藉,斥责到:“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个样子,这是一国元首该应有的气度吗?简直像市井泼妇一般!”

    也无怪林诚如此,他与李明勋搭档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李明勋今日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何物?”李明勋见林诚递来一册子,随手接过来,一看却是朱由榔亲笔所书。

    林诚:“明帝被掳时唯一托付之物。”

    李明勋细看,册子上是一个名类繁复的目录,正是朱由榔这些年耗费心血编修的,若是平时,李明勋还会赞许有加,但此时此刻,李明勋只能给出迂腐酸儒四字评价。

    林诚无奈再次收好,他虽然不能接受李明勋的失态,但却能表示理解,滇京大变的消息传来时,李明勋正在福建布置东南战区的防守事宜。原因很简单,非洲殖民公司在非洲的东海岸发现了联合舰队的踪迹。

    按照李明勋的计划东南战区将要获得更大力度的支援,以让其在春夏季节挡住满清的最强一击,实际上,东南战区已经可以说做到了,虽然从地图上来看,原本收复的浙江如今只剩下了温州一地,但浙江各州府已经在和中国的统治下度过了好几年,已有民心所向之势。旁的不说满清一路南下攻城略地,在其背后便是遭到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抵抗。

    庶民地主们在后方抗捐抗粮,组织义勇和民团,而民间小商人,普通百姓自发组织的抗清力量也是层出不穷,其中以宁波抗清最为积极这是因为在在光复浙江之后,发布的废奴法令把浙江所有的丐户,解放为合法平民。这些丐户原本是,明初时期朱元璋为报复支持张士诚的东南百姓而设立的,在过去去的数百年间,丐户们只能从事低贱的行当,如今他们终于翻身,对合众国建立的体系如何不进行保护呢?

    而在稳定东南之后,李明勋将亲自南下指挥舰队作战,争取尽快把联合舰队消灭在印度洋之上。使其不得肆虐中国的核心利益区,即马六甲以东的海域。

    按照这个计划实行下去,在海上取得胜利之后,兵精粮足的中华合众国,将会在今年的秋冬季节,对满清的核心区域发动大规模的反击,为民族解放荡平满洲创造一番新的局面,然而这随着朱由榔被吴三桂所俘虏,一切都改变了。至少目前来说,李明勋不得再南下应对海上的威胁,在中明联盟出现动荡的关键时刻,李明勋坐镇大陆方向以稳定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取得的大好局面。

    除了战略上必须做出改变之外,李明勋最不能接受的是,大明皇帝被吴三桂这等奸贼所虏。

    吴三桂可不仅仅是汉奸之首那么简单,合众国在原本汉奸名录的基础上颁发了战犯录。以便在推翻满清统治之后,用合法合理的方式清理这场中华浩劫惨变的元凶,而在新颁发的战犯录中,四大战犯同等并列,分别是洪承畴,钱谦益,吴三桂和爱新觉罗福临,他们四个代表着和中国目前最大的4个敌人,即封建官僚、士大夫、叛将和满洲贵族。

    可以看出,在四大战犯之中汉奸依旧是占据了最大的比例,这也表明了和中国队这场战争清算的原则,背叛者比入侵者更为可恨。

    引狼入室的吴三桂犯有十恶不赦的罪,于情于理于法都是不能够饶恕的。但他通过劫持大明皇帝的方式,希望能够获得谅解和特赦。可是他手里的这张王牌真的能够带来吴三桂一家的荣华富贵吗?李明轩可不想屈服。

    简而言之,抗清只是一个过程,李明勋是希望通过这场战争消灭中国2000多年来形成的封建制度和封建势力,这是根本中的根本,原则中的铁律。而承载这些反动势力的主题就是士绅集团,可是从法律上来讲,如果能够特赦吴三桂这等奸贼的话,那么排在这位战犯之后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得到赦免,也就是说在战犯和清算名录中那一票顽固的士绅阶层,可以通过类似的方式保留下来,而这种封建残留必然会对日后的合众国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如今吴三桂自诩奇货可居,虽然现在他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李明勋的内心深处已经决断,不会因为皇帝在其手中就向其屈服,但这意味着大明皇室会遭到屠戮。抛开李明勋和大明皇室的私人关系不谈,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了大明皇帝这张王牌,那么中明联盟就会处于崩溃的边缘。

    “任凭你如何恼怒,现在都是无用了,明帝已经落入了吴三桂的手中,我们要做的就是稳住局面虽然你像刘文秀,黄蜚展示了我们雄厚的实力,但这还不够,大明那些实权将军们既非善类,也无公心,一旦让他们感觉到有机可趁,拥立新君就是这些家伙们实现野心的最好途径。”林晨拍了拍李明勋的肩膀,提醒道。

    李明勋脸色大变,他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我真是糊涂了,竟然在这里做这些无用的事情,老哥你说的对。大明朝的蠢货实在是太多了,这个时间如果蹦出来任何一个蠢货,都会成为坏了我们这锅好汤的老鼠屎。”

    从崇祯皇帝死后,大明200多年来形成的皇位继承制度,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崇祯一死,拥立福王还是潞王就起了纷争,而弘光一死,唐王和鲁王又起争端,永历虽然没有什么才学,作为正统,却是无可争议的存在,这对维持南明最后几十年的抵抗至关重要。

    可现在问题也就在这个正统之上,吴三桂掳走的可不只是皇帝,还有皇帝所有的儿子。简而言之,大明的正统已经没有了。那么分散在各方的朱明宗室都斗有可能被他人利用,无论是拥立为新君还是监国,都是对李明勋创造的联盟体系的挑衅,那个时候,新君就是丁丁上的,蚊子打不得,也受不得,赶又赶不走,着实难受。

    “如今我的心已经乱了,老哥有何意教我?”李明勋认真的问道。

    林诚早有准备说道:“在朱明体系中,一共五方势力。琼、晋、蜀、郑四藩之外还有夔东十三家。五方势力之中,西南三番,无需忧虑,琼藩亲近,晋藩至诚,蜀藩自清,皆不敢妄动。唯有夔东、舟山需警惕。夔东尚且好说,其在满清包围之中,若立新君必遭围攻,得不偿失。唯有郑藩,孤悬舟山,又与我一直不睦,此番若是作祟。悔之晚矣。”

    李明勋的手攥得嘎嘎作响,他说到:“以往对郑成功是宽纵了些,如今看来,确实不得不提早预备了。我这边吩咐下去,让陆战队派遣两个旅登陆舟山,另派遣江南舰队警备,量他郑成功也不敢妄动。”

    林诚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因为他的计划是索性直接出兵灭了他郑成功,也算是除却一隐患。但如今看来,李明勋还是坚持原则,不做不义之战。

    防止胡乱拥立的事情,也就定了下来,正如林诚所说,西南三藩,琼藩最为亲厚,与合众国一体同心,而晋藩李定国,与李明勋是有兄弟之谊,一向坦诚相待,这个时候必然不会胡作非为。蜀藩虽然谈不上亲厚,但有一点,此次滇京之变,始于蜀藩,若蜀藩之中再有人提及拥立作乱之事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泼脏水呢,这个时候的蜀藩更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忠诚。

    “应对海上挑战一事,你也得定下个章程来,如今你是脱身不得了。但海军也不可一日无帅,西蒙斯还是李北极,你得下定决心。”林诚在李明勋耳边说道。

    可以说与欧洲联合舰队一战,是中国在东方世界海上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战争,无论考虑成败对战略的影响还是考虑到战胜所带来的荣誉,李明勋都想亲自指挥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但如今他是不可能在南下应战。

    合众国以海立国,二十多年来西蒙斯可以独当一面,李北极亦是上上之选,赵三刀宋罗峰,这些人虽然也是战功赫赫,却不在李明勋的考虑之列,原因很简单,他们一直指挥的是近海舰队甚至内河舰队,公海大洋上的战列舰对轰不是他们的强项。

    原本这不应该是一个问题,毕竟西蒙斯是合众国的海军司令,以往也是战功煊赫,可在决断合众国成败与否的关键战役中,无论是林诚还是李明勋,亦或者国内外那些阴阳怪气的小人总是会想起西蒙斯那一脑袋的黄毛和眼睛里的蓝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话题从未远离西蒙斯以及国内的那些少数族裔。但李明勋没有考虑很久,他说道:“西蒙斯就是西蒙斯,是我中华合众国的西蒙斯,作为中国的海军司令,海军上将。他有责任在这个时间担起担子,而他的忠诚我从未怀疑。”

    林诚似乎早有预料李明勋会这般安排,他没有反驳,而是提醒道:“”明勋,你要知道,这是决断天下大势的一战,这样一场史诗般的战争中不能缺少合众国元首家族的色彩。你不在舰队之中,必然应当有另外一个人在舰队之中,这不仅是十五万海军士兵们的共同心愿。也是元老和议员们的意愿。”

    李明勋听着这意味深长的话,陷入了沉思,合众国海军的实力毋庸置疑,特别是作战舰只和人员素质方面。可以说与联合舰队的胜负并不是多大的问题,但如果大规模取胜就会造就一个问题,已经是海军上将的西蒙斯必然会因为此战功晋升海军元帅,那个时候。西蒙斯与元老院中的元老的地位就会拉开了,他本身的异族血脉就已经很受国内各方的侧目,如果再让其高于其他元老一等,那结果将是惨淡的。最重要的是,这会挑战元首在整个权力体系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李明勋想了想说:“我明白了老哥,君度已经长大了,他在海军学院做的还不错,15岁的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当年阿海也不过十五六岁吗?”

    林诚很满意李明勋的做法,但方才所讨论的一切都不是重点,在拉着李明勋坐下之后。林诚认真的说道:“”明勋,明帝已经落入吴三桂这等奸贼之手,已然走到了绝路,这个时候你不得不考虑帝位的问题。”

    李明勋愣在当场,这不是林诚和他第一次讨论称帝的问题,事实上从崇祯皇帝死在煤山上开始每一次朱明的皇帝死亡都会让这个问题重新出现在林诚的口中。以往,李明勋为了团结也为了合众国根本的政治制度,选择了拒绝,但这个时候他还能拒绝吗?

    说白了如果大明皇室正统真的绝脉,而朱明宗室之中又没有任何一个威望或者血统,得到大家承认的皇帝。李明勋不称帝,会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呢?而这也是林诚的根本目的,在他看来,李明勋称帝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章一零八 所谓皇帝

    皇帝,是中国历朝历代最高统治者的代指,也是一直萦绕在李明勋身边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其实最早不是出现在朱明皇帝驾崩之后,李明勋最早考虑这件事是在1639年,从马尼拉逃出的时候,在破败的涌金号上。

    逃离马尼拉的李明勋面临着选择,也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考虑未来,考虑战略,如果他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人生定义为矢志抗清的话,那么融入朱明的体系就是唯一的道路,而随着执掌权柄和积累人脉关系之后,李明勋就可以取满清或朱明而代之,继而完成改朝换代,理所当然。

    但是在那几个夜晚,李明勋选择了去台湾岛,去走另外一条道路,那就是资本主义加殖民扩张的道路,可以说,去大陆就是皇帝之路,去台湾则是共和之路。

    在十七世纪,真正算得上共和国的也就是只有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也就是荷兰了,但不可否认,资产阶级是这个时代先进力量,十七世纪到二十世纪中叶,这是资产阶级的三百五十年,其生命力自然也不只有三百五十年。

    殖民扩张并不等于资产阶级,但真正的成功者无一不是走的这条路,十五世纪末,葡萄牙人掀起了大航海浪潮之后,整个十六世纪,世界属于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两个封建王朝,但封建制度着实不适合殖民,比如两国在殖民地建立的副王制度,就是代表国王统治,但两国的殖民地都有共同点,那就是弱小、单一和闭塞。

    从葡萄牙沿着非洲海岸线一直到印度,葡萄牙人用堡垒修筑了海上长城,每个堡垒多不过几百人,少不过几十人,弱小到必须依赖本土的力量才能保卫,而本土也喜欢他们这种依赖,一直限制其发展,不允许随便与外国贸易,用法令限制殖民地的发展。

    可以说,类似葡萄牙和西班牙这类封建王朝,在殖民过程中也就只能欺负一些野蛮部落和低级文明,或者利用其海军优势获得通商权限,就算没有其他殖民者,给葡萄牙三百年,其也不可能真正的统治印度,放在李明勋面前的也是如此,在共和制度下,他可以在吕宋、南华、澳洲等地委任总督,如果他建立的是一个王朝,那么把这些海外富庶领地委任给谁呢?要知道,他是一个光棍穿越者,没有兄弟子侄,没有师承同年,甚至没有同乡同族,而他的事业发展起来的时候,又没有成年的儿子,难道要靠多娶媳妇,让小舅子大舅哥打天下吗?

    即便是现在,李明勋体系里也没有真正能醒来,委任一国一省的人,因为他的生命终究会走到尽头,实权外派徒弟亲信只能给继承人带来麻烦,这也是他一直推行元老制,且从元老制让议会制度转变的原因。

    也只有共和体制下的中国,才有能力殖民且长期殖民日本、安南、印度、缅甸这等强国。

    李明勋一开始选择了共和,他从未后悔过,这源于他的理想和公心,也源于他的一些不自信,要知道,他穿越五年之后,大明王朝就崩溃了,李明勋选择道路的时候,真的没有把握挡住满清入关,也没有把握涤清朱明,执掌大权,他选择经营海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大陆陷落之后,给中华民族在海外留一片文明之地,那个时候,李明勋很悲观,悲观到把马东来派遣到了澳洲,那是中华民族最后的退路。

    天下为公是李明勋的真实写照,他的人生理想就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同时,带给民族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政治体制,而不是先打赢民族解放或者卫国战争,然后再因为资产阶级改革内战一场,一场浩劫能做到的事情,总好过经历两场,他是真的想一人担起全天下,勿让子孙再忧愁,但天下为公的李明勋并不是迂腐之人,更不会道貌岸然,皇帝之位必将属于他,这也是他曾明确的告知朱由榔,汝乃亡国之君的原因。

    身为穿越者,有机会当皇帝而不去做,那肯定是道貌岸然,十七世纪中叶的中国不是十八世纪末的美国,李明勋也不是华盛顿。身为一个父亲,李明勋即便不为自己想,也会为自己的儿孙去想,他拼命奋斗来的一切,自然想传之后世,留给子孙了,而当皇帝未必对这个国家有害。

    合众国的共和制度并不会因为皇帝的出现而更改,也不会退步,李明勋所希望的皇帝之位并非大权独揽,而是虚君之位,也就是名义上的皇帝,实际上,因为李明勋没有称帝,就已经出现了很多问题了,比如纪年。

    中国历朝历代采用的是帝王纪年,但大明非我国,在建国之后,自然不能再用永历年号,而身为东方国家,也不能使用欧洲人的公元纪年,所以长期以来,合众国采用干支纪年法,比如今年便是辛丑年,这在中明联盟之后出现了改变,永历皇帝成为这个联盟的盟主和最高领袖,也是中华民族的一族之长,采用朱明的帝王纪年,即永历十五年也成了合法的事情。

    但中华民族生成的大明帝国和中华合众国不可能永远处于联盟状态,合为一体才是根本,那个时候该如何纪年呢,再采用干支纪年吗?要知道那可是六十年一个周期,1661年是辛丑年,1721年也是辛丑年,后来人该如何表述这两个年份呢?

    纪年暂且不论,毕竟合众国的历史也只有十五年罢了,离六十年还早呢,但在真腊战争结束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如果给遍地都是封建王朝的藩国、附属国定性,要知道,在真腊战争之前,合众国的外交体系里只有两种,日本这类外交国,明国、暹罗等盟国,这两种国家都是与合众国地位平等的,但真腊不是,真腊是合众国的仆从国,说白了,合众国就是真腊的宗主国,但这不符合东方世界藩属的外交关系。

    按照传统的藩属关系,在取得了对真腊的控制权之后,真腊国王之位应该由合众国来封,但这又显的颇为怪异,合众国本身是没有贵族的,更没有贵族等级制度,自己都不是国王,如何来封别人当国王呢,所以元老院最终只能给了真腊国王索一个总督印,如果合众国拥有皇帝就完全不同了,皇帝封国王,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而实际上,即便是合众国名义上的制度老师,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其历史上大部分时间也是有国王的,只是每当国王想要进行独裁统治的时候,就会被银行家们给毒死。

    而更为关键的是,经历了两千年封建统治的中国人是无法接受没有皇帝的生活的,如果连皇帝都没有,新生的政权在这片愚昧丛生的东方大陆上根本算不上名正言顺,所以无论李明勋愿意还是不愿意,等到大规模战争取得胜利之后,他都要成为皇帝,即便是国内新生的资产阶级也是如此想,他们认定这更有利稳定和统治,也就有利于他们的扩张。

    执政官为政府首脑,元首为一国之主,那么皇帝呢,皇帝是最高的统治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位置有了归属之后,才会让遏制住大部分野心家和反对者的野心,而皇帝还是中华民族的一族之长,所谓君父虽然是封建统治者愚弄人心的把戏,但面对已经被愚弄的百姓,即便是要开民智也要形成了坚实的统治之后,不然又是一场浩劫。

    “帝位,帝位,是啊,朱由榔生死不定,是时候了。”办公室里,李明勋双手环抱,静静的说道,他沉思良久,问道:“老哥,你认为国内会支持我吗?”

    “当然,这是肯定的!”林诚毫不迟疑,他说道:“我,元老院和议会的议员都是如此,而这也是公民们的期许,至于军队,呵呵,他们是一手带出来的,你应该知道,陆军和海军都想在前面加上皇家两个字!”

    “公民?”李明勋有些不敢相信。

    元老院必然是支持李明勋的,军队更不用说,这两者是李明勋的基本盘,原因很简单,合众国是有完整的军功制度的,军功是进入元老院的必经之路,而当李明勋称帝之后,元老院就是贵族院,公侯伯子男,爵位代代传。

    而得到议员们的支持则更为简单,李明勋只要保证称帝为虚君,践行共和制度,也就是君主立宪,那就不会受到议员们的反对,要知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果没有李明勋和元老院这些立国之人,何谈他们的地位和富贵,给开国功臣荣誉和利益是必然的,况且目前这块蛋糕很大,而且越来越大,不会没得吃,只有吃不下。

    甚至于议员们连称帝的细节都想好了,其中必须要做的是李明勋向宪法法典宣誓,而议员们更想得到的是,是议会代表向皇帝呈递皇权的代表,比如皇冠或者玉玺之类的,而不是元老院来做。

    公民是合众国政治金字塔的最重要一层,议员也只是特殊的公民罢了,而相对于普通百姓,公民体会到了共和制度的甘美,也算是开了民智,如何愿意拥立君主呢?林诚笑道:“当然,公民们很支持,但也只是支持你一个人罢了,你是开国元首,创立了新的制度,保护了我们的文明,在公民的眼中,皇帝之位是唯一配得上你的勋章,也是全体合众国人民献给你的唯一礼物。”

    李明勋仍旧不信,林诚诧异道:“你没有看新闻局送来的报告吗,我的元首阁下呀,新闻局最近审核的稿件中,到处都是要求你称帝的文章,人民已经知道明帝被掳的事情了,只是你陪着黄蜚去了台中,元老院不好决断,一直在压制这件事,但一些不受控制的小报纸已经在做了,全国都在等着你表态呢,如果不是你刚才发火把侍从官们吓走,我想他们会搬来一桌子的请愿书的。”

    李明勋控制住心中的激动,能得到如此多人的支持,他的激动无法言说,但李明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说道:“关键还是在朱明。”

    “灭了郑藩,杀鸡儆猴,由不得他们不同意。”林诚当机立断。

    “不,不能这样,也可能适得其反,区区郑藩不足为虑!”李明勋也是毫不迟疑的。

    对于称帝一事,李明勋并非没有计划,事实上元老院早有规划,按照计划,要在中明联盟体系之下,完成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目标,至少也要对满清取得绝对性的胜利之后,灭清是首要,接下来是清算和削藩,支持明帝,或者说支持帝制的人除了缙绅士大夫,就是南明那些藩镇了,要知道,在合众国体系内,是没有人拥有法律上特权的,而藩主为代表的藩镇体系拥有法律、政治和军事上的特权,事实上就是一个个的小国,把这些封建残余清理干净,就能让朱由榔禅让帝位于李明勋,继而达成两国合并,一族一体的目的。

    当然,如果民间有所抵触,可以换个方式,比如让朱由榔传位或者禅让帝位于李君华,也就是李明勋的嫡子,毕竟这个孩子身上兼有李氏和明帝两大血脉。

    然而,这个未公开的计划就因为朱由榔被俘而改变,如果强行实施,就要等朱由榔死亡之后,联合朱明四藩确定一个新的君主,但随着朱明宗室的散落和神宗一脉的绝嗣,从血脉上讲谁最应该成为皇帝已经讲不清了,毕竟朱明宗室太多,因为战争资料丢失已经分辨不出血脉远近,甚至出现了许多招摇撞骗的,琼藩那里有一个唐王,是隆武的侄子,隆武也算是正统,倒也能担当的起,舟山还有鲁王朱以海,曾经当过监国,但总归都不是名正言顺。

章一零九 波涛起

    “必须先派人把鲁王等宗室接到琼州去,然后等待时机,先与吴三桂虚与委蛇,待时而动也就是了,幸好,我们还有章程可循,只要无野心家作乱,倒也不至于让联盟崩溃。”李明勋说道。

    李明勋所说的章程,就是当年中明结盟的时候定下的机制,中明结盟是民族同盟,合众国承认永历皇帝为这个联盟的领袖是将皇帝视为了民族的族长,既然大家是同族,便可以族权决定上下,毕竟那个时候,朱明的正统的地位还是无可撼动的。

    在联盟的体系中,永历是名义上的民族领袖,而李明勋则是中华民族所有武装力量的总指挥,即盟军总司令,在权力划分中,皇帝为主,元首为辅,相得益彰,但在政治地位中,李明勋还是要靠后一位的,因为当时的永历已经立了朱慈煊为太子,在同盟条约中,对民族领袖之位是如此表述的:.......帝为一族之长,然天下大乱,山河破碎,势不由我,若天子不幸,则太子继之,若太子不幸,则李氏明勋递之,晋王、蜀王为续列,则天下唯我,天命永佑.......。

    简单的说,民族领袖这个位置,在永历死后属于太子朱慈煊,朱慈煊死了才是李明勋,如今永历一家都被掳,虽然没有死,但身处险境,按联盟条约,当以合众国元首李明勋继之,晋王李定国辅佐。

    但这个领袖继承体制有一个问题是很模糊的,李明勋是以何身份继承领袖之位,或者说李明勋、李定国这些处于序列位置上的人继承的是什么,民族领袖还是皇位?

    其实这个问题是故意模糊的,目的当然是取代明朝,天下一统,可时机仍旧不对,这也是李明勋要控制住朱明所有宗室的原因,他要先以元首之姿代理领袖之位,然后就是待时而动,与吴三桂虚与委蛇,期间观察朱明各藩镇的武将、士绅和老百姓的态度,只要不反对,便可在帝崩之后称帝,如果阻碍很大,那就只有再立新君,徐徐图之了。

    “那元老院这边如何配合呢?”林诚问道。

    李明勋道:“不管怎么说,先让阿海回来,大本营不能没有重量级的元老坐镇,他在这里,我就可以去滇京,元老院要继续支持东南的战事,但主要还是支持西蒙斯的海军舰队,只有海上打赢了,我们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我明白了,海上速战速决,以便陆地尽快取得胜利,帝位之事,虽说讲究正统,但总归还是要看功勋的,他朱元璋驱逐蒙元,以草芥之声荣登大宝,若你也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便是无可争议了。”林诚当即道。

    李明勋点头,他知道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他现在只有扶危之功,未有光复之德,若能光复江南,攻入中原,那个时候什么四藩什么正统,通通不重要了。

    印度,马德拉斯。

    这里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首府,高大的圣乔治堡代表着不列颠王国在东方的利益,四月的马德拉斯已经非常炎热了,但这是对于本土的那些绅士们来说,东印度公司的马德拉斯总督诺顿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对于恶劣的条件有着很强的耐受能力。

    在东印度公司里,诺顿爵士都是一个传奇,他虽然是贵族出身,但家族早已没落,年轻的时候就在美洲的烟草海岸摸爬滚打,在加勒比海的热带雨林里征战横行,在恶劣且危险的殖民地渡过了十五年的时光才进入伦敦商人们的眼睛,前往东方,迅速成为总督,军旅出身的诺顿与那些贵族不同,他能从无数的战争中活下来,是因为他对危险有种天生的直觉,这个炎热的午后,他感觉有巨大的危险向马德拉斯靠近。

    他不知道危险来源于哪里,是附近苏丹国的围攻,还是那些异教徒的舰队?诺顿猜不出来,所以他只能顶着太阳,对马德拉斯的防御体系进行突击检查,城堡的火炮弹药充足,士兵不多但是处于备战状态,港口的商船与民船分开,属于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船只里,除了九艘千吨吨位的武装商船,还有公司在本土采购的六艘主力舰,本土的海军在追随潮流,打造战列舰队,主力舰已经不那么吃香了。

    “总督大人,您看,外海出现了一支舰队。”炮台上的军官跑到了诺顿面前,报告到。

    诺顿提起望远镜向外海看去,果然有一支舰队正在外海出现,优雅而厚重的舰身,宽大的船帆以及那两层连续不断的火炮甲板,一看便知道是战列舰,诺顿问道:“是合众国的印度洋舰队吗?”

    诺顿并非海军将领,但也对战列舰有些研究,这种拥有两层半火炮甲板的船只在东方并不罕见,但如此复杂的帆索、高大的桅杆和平直的船身,一看就是战列舰,两层半火炮甲板的战列舰,合众国的瑞兽级和台湾级似乎都是,但炎热导致的海面蒸腾让诺顿看不清,而且这支舰队并未悬挂旗帜。

    “不,肯定不是合众国的舰队,您看船艉楼,船艉楼火炮甲板上还有一层小的火炮甲板。”炮台军官指出了这些军舰最罕见的特征,诺顿喃喃说道:“这是尼德兰的人的风格。”

    军官点点头:“可能是,您看这些船的船帆,显然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航行,您知道的,中国人很讲究也很有钱,他们的船帆不可能这么脏。”

    诺顿再次看去,果然,船帆不仅很脏而且还有大量的补丁,这肯定是进行跨洋航行才导致的结果,而正如军官所言,合众国舰队是出了名的有钱,附近基地又多,友好港口更多,注重形象的合众国海军总是用雪白的船帆向殖民者展示国家的强大和富饶。

    “不管怎么说,显然舰队出海,不能被堵在港口里。”诺顿说道。

    在东方,与合众国的秘密结盟只有他与苏拉特总督两人知道,大卫已经返回本土了,而与荷兰人组成欧洲联合舰队却是一个已经公开的秘密了,马德拉斯的舰队很快就出港,一共四艘主力舰和六艘重型武装商船,显然,英国东印度公司舰队也处于备战状态。

    备战是肯定的,因为一年多来,整个东方的海洋气氛都是诡异的,先是荷兰与西班牙舰队不知所踪,很晚之后才发现他们出现在了非洲南部海岸,而很快,合众国的主力舰队,印度洋舰队和本土大舰队也消失在了港口,而马德拉斯在接到桃花石皇帝(大明皇帝)被掳走的小道消息后,很快诺顿收到了合众国对荷兰、西班牙宣战的消息,处于欧洲殖民者联盟与合众国之间的英国自然要警惕起来。

    “总督大人,他们升旗了。”在舰队出港之后,很快出现了变化,那六艘战列舰已经悬挂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而在战列舰之后,则是十二艘武装商船,气势如虹。

    荷兰舰队派遣使者乘坐小船进入马德拉斯,诺顿才知道德鲁伊特尔已经亲自驾临了,面对实力远胜己方的荷兰舰队,诺顿一点也不慌张,毕竟现在荷兰与英国两个东印度公司同样属于**联盟的一员,马德拉斯与奥兰治堡联系不断,诺顿还向奥兰治堡通过了许多合众国舰队的消息。

    按照诺顿与李明勋的密约,在发现欧洲殖民者舰队之后,诺顿应该向槟城方向报告其动态,并且设法托住,等待合众国舰队赶来,实力不济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只需要做一个内应即可。

    诺顿也是这般准备的,他邀请荷兰舰队入港,进行补给,同时派遣使者南下,乘坐秘密港口里的通报船前往槟城。

    但诺顿很快遇到了麻烦,以为德鲁伊特尔要求他率领舰队指挥官前往金狮号战列舰,商讨舰队合编之事,诺顿不得不去,因为在这个海上**联盟之中,荷兰人是领导者,诺顿要服从德鲁伊特尔的指挥,当然,诺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也迫切的想知道,欧洲舰队应该包含除葡萄牙之外的,所有在东方有利益的国家,怎么只有荷兰舰队出现呢,而且荷兰舰队为什么会出现在马德拉斯?

    诺顿乘坐交通艇登陆金狮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炎热,诺顿爵士受到了德鲁伊特尔热烈的欢迎,德鲁伊特尔还亲自做向导,带领诺顿参观了这艘代表着荷兰最高造船水准的战列舰,并且向荷兰舰队军官们展示了新的编队方法、信号体系和编队序列,并且要求当天进行了演练。

    “爵士,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拉斐尔阁下率领其他舰队前往了爪哇海,巴达维亚的外海将会爆发史无前例的大战,在接应到贵公司的舰队之后,我们将会立刻南下,未免被中国人侦知,所以舰队只会在马德拉斯停留三日,然后南下加勒港,继而前往巴达维亚。”德鲁伊特尔对着地图解说道。

    “原来尼德兰人分兵了!”诺顿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可以通知槟城,让中国舰队在苏门答腊岛东海岸线截击荷兰舰队,便可先剪除其精锐战舰。

    “我完全服从您的指挥,这是伦敦的绅士们给予我的命令,文明必将战胜野蛮,尊贵的阁下。”诺顿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在诺顿许可之后,英国舰队开始按照德鲁伊特尔的命令进行编队与航行演练,首先要熟悉的是新的信号体系,德鲁伊特尔给每艘英国船只配属了四位信号兵,一对一进行演练,荷兰舰队与英国舰队分别组成一条战列线,因为英国舰船是主力舰和武装商船,根本没有战列舰,未免因为和战列舰平齐导致的编队混乱,德鲁伊特尔让舰队中的武装商船做陪练。

    到了十七世纪的六十年代,战列线战术已经不是罕见的了,特别是英荷战争和中荷战争中,战列线战术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因此英国人也有所掌握,两条战列线在前面并排行驶,趁着西南风不断向北而行,德鲁伊特尔和诺顿站在船艉楼,在后观看,德鲁伊特尔为道:“爵士,你认为舰队取胜的关键是什么?”

    诺顿摇摇头:“抱歉,我从未有幸指挥过舰队。”

    德鲁伊特尔笑了:“其实舰队作战和军队作战是一样的,关键不是阵列不是战术,而是团结。”

    “受教了。”诺顿微笑说道。

    德鲁伊特尔到:“团结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也是我们紧缺的,特别是应对东方中国崛起的时候,荷兰、英国、西班牙和葡萄牙,总是处于内斗状态。”

    “现在,我们已经团结起来了!”诺顿认真说道。

    德鲁伊特尔摇摇头:“不,没有,当我在海上见到马德拉斯一切如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英国东印度公司是内鬼!

    不用狡辩,诺顿,如果你们真的要与我们组成**联盟,就应该在半年前把舰队调往奥兰治堡,而不是仍旧驻泊马德拉斯,中国人不可能放过你们,现在你们相安无事,一切只有一种可能,英国人,叛变了。”

    诺顿正要辩解,忽然发现前面的战列线出现了变化,英国的武装商船忽然转舵向英国战舰扑了过去,原本就相距不远的舰队直接贴在了一起,英国战舰甚至连炮门都没有打开,就见荷兰士兵和水手手持火枪和水手斧跳到了英国战舰之上。

    “你们.......。”诺顿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德鲁伊特尔见局势已经一边倒,说道:“我们在东方的港口有限,去任何一个港口都有可能被中国人发现,只有马德拉斯,是中国人疏于防范之地,英国人,谢谢你们的战舰,谢谢你们的粮食,谢谢你们的补给。

    诺顿,其实你也不用气愤,你虽睿智如狐,却忘却了一点,尼德兰的崛起和富饶必然是踩着英国人的肩膀,在欧洲如此,在东方也是如此!”

章一一零 水雷

    德鲁伊特尔根本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英国人站在了合众国那边,此次对马德拉斯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出手也没有国内的授权,他的决断来源于两点,一个是自己的判断,第二也是胜利的渴求。

    在奥兰治堡的时候,德鲁伊特尔就不断给马德拉斯的诺顿送去信件,要求他将主力的舰船派遣到奥兰治堡,与欧洲联合舰队合军,但诺顿都是巧妙的拒绝了,他以英国东印度公司尚未暴露身份为由,提出继续在马德拉斯进行正常的商业活动,为欧洲联合舰队提供精准的情报,那时起,德鲁伊特尔就已经怀疑了英国的立场。

    但是得了一套毫无证据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出证据,只能选择突袭马德拉斯,直接用武力的方式控制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原因很简单,合众国海军的实力放在那里,联合舰队想要战胜这个对手,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那十几条船是不可或缺的。在已经怀疑了东印度公司的立场之后,德鲁伊特尔不敢冒险,失去英国东印度公司那十几条船意味着胜率在下降,而如果这十几条船投入到合众国海军的麾下,那么结果是必败的。

    可以说德鲁伊特尔为了打胜仗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但他终究还是小看了诺顿这位英国的老爵士。

    诺顿可不是伦敦那些出身高贵的纨绔贵族,不到五十岁的他有三十多年的作战生涯。在生生死死之中铸就了诺顿坚韧不拔的精神,所以在荷兰人控制英国船队之后,诺顿并未屈服,他没有按照德鲁伊特尔的要求,命令马德拉斯城堡、港口、炮台等守军放下武器投降。德鲁伊特尔得软硬兼施也无用,他只能派遣诺顿的副手去去传递命令投降,但是却被马德拉斯的守军给拒绝了。

    德鲁伊特尔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恩威并济的方式,他一面给马德拉斯的守军开出了各种优渥的条件,一面把所有欧洲联合舰队的舰只全部展示在了马德拉斯港口之外用于震慑马德拉斯内部的抵抗力量。

    震慑取得了很大的效果,大部分的英国人选择了投降,杀死了马德拉斯总督府所在的圣乔治堡的将军。

    但并不是所有高傲的英国人都愿意像尼德兰人投降,有部分英国商人和英国本土来的士兵、军官选择抵抗,他们没有实力对付欧洲联合舰队那几十艘战舰,但是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奋斗多年的堡垒落在敌人的手中,所以他们选择了破坏。

    英国人烧毁了港口仓库码头上的东西,甚至破坏了一些船只,然后逃往大陆深处,德鲁伊特尔根本没有追击的打算,登陆之后的荷兰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救火,联合舰队是来补给的,不是来攻掠的。

    经过了西风带的撕扯,抵达毛里求斯的联合舰队,看到的是被横扫一空的毛里求斯岛。而在横跨了印度洋之后,整个舰队的状态很差,迫切需要得到补给,不光是粮食食品和饮水,还有修复战舰所用的船帆,锁具,木板等,英国人的破坏让补给和修补的效率降低,更重要的是诺顿的反抗让联合舰队,在马德拉斯停留的日子不是三天而是变成了十天。

    马德拉斯距离和中国在印度洋上最近的距离近锡兰岛的亭可马里不到三百海里,正是西南风正盛的季节,英国人的通报船每小时可以航行六节左右,这使得他们从马德拉斯前往亭可马里报信也不过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

    德鲁伊特尔不知道诺顿早就派出了通报船,但他并不担心来自廷可马里的威胁,因为在从毛里求斯赶到马德拉斯的时候,德鲁伊特尔曾经派遣船只伪装成商船,侦查了k亭可马里,军港之中并没有什么主力舰。

    事实上。欧洲联合舰队已经很早没有合众国海军舰队的确切消息了,自从荷兰舰队和西班牙舰队从各自的母港消失之后,中国的舰队也消失不见了,在德鲁伊特尔执掌奥兰治堡的时候,他最大的担心就是中国舰队忽然出现在奥兰治港的外海,袭击自己的舰队。

    一年多以来,没有人确切知道中国舰队的位置,各国派遣的侦察船和收集自商船的消息,也只是证明和中国海军舰队的主力并未出现在中国控制的主要港口,诸如槟城、新加坡、文岛港、华城,都没有中国海军舰队的消息。

    按照德鲁伊特尔的判断,合众国海军舰队应该埋伏在巴达维亚附近的岛屿,因为在那里可以控制马六甲和巽他两条水道,用轻型舰艇封锁这两条海峡,在确定了联合舰队的踪迹就可以进行堵截、围剿。

    事实上德鲁伊特尔判断的并不错,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海军舰队确实部署在这个区域,一般都在婆罗州南部海岸线的小港口内。那里风平浪静,少有恶劣天气而由婆罗洲公司对舰队进行补给也可以减少一些被发现的概率。

    但是德鲁伊特尔还是低估了滇京之变对合众国战略的影响。没有人可以保证中明联盟在这段期间内不会发生变化,所以原本按部就班的计划变得激进起来,特别是西蒙斯执掌了海军舰队之后。

    西蒙斯抵达海军舰队之后第一时间调整了舰队的部署,把秘密锚泊地从婆罗州南部海域,调整到了苏门答腊岛的西海岸,苏门答腊岛的西海岸有大量的群岛,那里只有一些不与外界联络的土著,非常适合海军秘密隐藏。

    事实上,当荷兰舰队从巴拉维亚消失的时候合众国海军就预判荷兰舰队可能藏匿在这里,对苏门答腊岛西海岸的搜索让海军了解了这片海域,只是让人感觉到不太满意的事,这片海域不具备修船能力,所以无法长期部署。

    但西蒙斯并不在乎这些,因为他的已经从南非殖民地和非洲公司两次得到了欧洲联合舰队前往东方的消息。

    锡兰,亭可马里。

    灼热的热带阳光照耀在用花岗岩打造的城堡之上,一年来最热的季节将要出现,但比太阳更热烈的是本地商人的热情。

    作为合众国在西南岛上的唯一据点,亭可马里又被叫做香江。这里出产世界上品质最好的丁香,而这种需要种植十几年之后才会出产的香料依旧没有发展出有规模的种植园,无论在合众国还是整个世界的贸易体系中,锡兰岛和亭可马里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诺顿派遣的联络官拿着印有元老印记的信物得以直接面见合众国的锡兰驻军司令武威实。

    联络官在办公室里见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武威实,他穿着得体的亚麻衬衫,粗硬坚硬的头发已经大多白了,他肩宽背厚,四肢粗大,露出的皮肤上多有伤疤,显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员猛将。

    武威实是合众国的老资历,尤其是在海军中,从关岛海战一直到爪哇海战,合众国崛起道路上的重要海战一个不落全都参与过,也从水手长升任大副、护卫舰长、巡洋舰长、分舰队司令,可惜的是,他年纪太大了,只能下船做一位驻军司令,管理着本地的一切事物。

    “托马斯,是你。”武威实看到联络官,微笑说到,他知道这是大卫的儿子,而他也是大卫的老友。

    托马斯可没有时间和武威实叙旧情,他说到:“将军阁下,荷兰人的舰队攻击了马德拉斯,诺顿爵士派遣我来向您通报这个消息。”

    武威实脸色微变,他问到:“有多少船只,有多少人呢?”托马斯说道:“我离开马德拉斯的时候只看到了十四艘船,但其中有六艘是不亚于贵国瑞兽级的战列舰,其余是大吨位的武装商船。”

    武威实问道:“托马斯为什么他们会与你们开战?是发生什么冲突了吗?”

    托马斯摇摇头说道:“不,没有,诺顿爵士在去见他们的时候,还精心准备了许多礼物。”

    武威实点点头,凭借他丰富的经验他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冲突,而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如果是蓄谋已久的话,为什么只有十几艘船了?”

    他没有迟疑很多,而是叫来了个传令兵。很快就有两个船长进了办公室,这也是武威实手下经验最丰富的两个船长,他派遣一个率领三艘船,分别前往槟城、新加坡和海军主力舰队所在的锚泊地,而然后派遣另外一个船长前往马德拉斯进行侦查,并且召集起了港口内的所有舰船,并让香江进入了战备状态。

    此时的武威实手下并没有多少军舰,所有的护卫舰级以上的军舰全部调往了主力舰队,手下只有几艘通报船,还有几商人的武装商船。

    五天之后,负责侦查的船队中一艘通报船返回了亭可马里,带来的消息是,敌方的主力舰队仍然在马德拉斯而且打出的国旗中有荷兰,西班牙,丹麦和法国四种。而港口内的所有物资都已经被集中起来,所有进入马德拉斯港口的商船全部被扣留。

    武威实决定进军马德拉斯为主力舰队赶制拖延时间,按照武威实的估计,主力舰队从苏门答腊西海岸赶到马德拉斯大约需要12~15天左右的时间。如果能够将敌人拖住,那合众国海军就可以把欧洲主力舰队全部歼灭在马德拉斯。

    这也符合海军部下达的作战指令速战速决,围剿肃尽。

    当然,拥有丰富海上作战经验的武威时也不会选择去以卵击石,毕竟他手下那几艘纵帆船,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但武威石所执掌的亭可马里军火库却拥有合众国海军兵工厂最新研制的秘密武器水雷。

    原本这些水雷是被用来封锁加勒港的,毕竟那是荷兰人在印度洋上的两大港口之一。

    水雷对于中国人来说并不陌生,在嘉靖年间因为抗倭的要求,就已经出现了这种武器,那个时候被命名为水底龙王。此后水雷在明军之中几次改进,产生了用盘香作为延时引信的定时雷,还有使用拉发引信的拉发雷,这些水雷虽然被研制用来抗倭,但是却在万历后期的对付海盗的战争中屡建奇功。

    水雷的原理并不复杂,相对于明军那种老式的引信,合众国还有类似于遂发击发这类机械引信结构。而且随着合众国金属冶炼和加工能力的提升,也不必只使用捻缝低劣的手工工艺进行密封,所以水雷的样式变得极为丰富。

    当晚,武威实指挥把五十枚各种型号水雷装运上船,并且从舰队、商船队中征调水手,为了能突破荷兰人的封锁警戒线,武威实大量征调外籍船员,特别是土著和欧洲船员,托马斯和他的手下也不例外,而年轻的托马斯也被包装成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船长。

    武威实没有选择军舰而是选择了一艘排水量在四百吨左右的亚哈特船,直接航行前往了马德拉斯。

    亚哈特船是印度洋上如今最常见的商船类型,也是欧洲人喜欢用的船型,所以这种船并不显眼,但速度却比纵帆船通报船一类的小船要慢了许多,从亭可马里到马德拉斯,这艘船用了三天左右的时间。

    而且在距离马德拉斯还有一天航程的外海,就遭遇了荷兰人的侦察船。荷兰人看到满船的土著和欧洲面孔少了许多警惕,特别是在发现船舱里满载着大量的橡木酒桶,立刻让这群已经几个月没有喝到啤酒的士兵感觉到振奋,在赠送了他们十桶啤酒之后,这艘名为夜莺的亚哈特船得以突破荷兰人的封锁圈进入马德拉斯港周围。

    因为早已得知所有的商船一旦进入港口就会立刻被征用,所以武威实没有,让夜莺号过早的靠近马德拉斯,而是选择在夜晚进入马德拉斯港布雷。

    “将军,那里就是圣乔治堡了,从堡垒当港口只有一英里,而且只有一个水道出入,最狭窄的地方宽三英里。”有托马斯在,武威实对这里是了如指掌。

章一一一 雷击

    夜色降临,清亮的月光照耀在海面上,反射出一片波光粼粼,除了值夜班的巡逻队和哨兵,整个马德拉斯港已经陷入安详的梦境之中,而夜莺号则趁着月光缓缓驶入了马德拉斯港。

    因为早已准备好在夜晚进行布雷,武威实提早让人做了准备,最重要的就是对夜莺号进行伪装,船帆完全收紧,然后用混杂了沥青和石灰的油膏涂抹了整艘船的外层甲板,所有的铁质构件全部用毡布条裹好,既避免这些被磨的发亮的铁件反射光芒,也避免操船的过程中发出声音。

    夜莺号这类船一般携带两艘小艇,但是夜莺号却有四艘,两艘在前面拖拽让夜莺号移动位置,两艘负责完成布雷。

    夜莺号上静寂无声,先是木匠和工程师用早已准备好的构件在主桅杆上加装了吊杆,而航海官和老练的水手则在托马斯的指挥下深入水道,合众国的水雷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但仍然没有闭锁结构,也就是说,一旦布设就无法回收,因此夜莺号只能深入航道内部,由内到外的布设水雷。

    铅锤被慢慢放下夜莺号,配合着布雷小艇上的竹竿一起测量水深,马德拉斯港的主要水道位于河流之中,所以水道深浅不一,大部分的水道有八米到二十米深,测量完水深之后,吊杆会把水雷和锁链放下,夜莺号上有三种水雷,沉底拉发雷、锚雷和漂雷。

    布设的在必经水道上的前两种,沉底拉发雷布设在十米水深之内的航道上,锚雷则布置在深水航道上。

    靠近港口的航道比较浅,布设的是沉底拉发雷,这种水雷形状像是一个铁皮水桶,里面装填的是五十公斤的黑火药,可以直接被扔到水里,自然沉底,但一般来说,都是身上被栓了绳子的水鬼控制其落入水底,在摆正位置之后,从小艇下发拉发索栓在引信上,这种拉发索前段就是一根绳索,但后端却是竹子制造的,很像一只张开的大手,每根手指上都有大量的铁质抓手,这些抓手在水下三米左右,一旦船只航行经过其上方,铁丝抓手就会勾住船底那些藤壶、船蛆等水生生物,拖拽绳索之后,便会发生爆炸。

    但沉底拉发雷有一个缺点,就是其密封导致无法放在超过十米的水底,不然就会大量进水,事实上,这也是合众国所有水雷的缺点,手工切削的螺旋结构、沥青制成的密封油膏,根本达不到足够的密封性,已经布设的沉底拉发雷也会有三成左右会进水失效。

    在深水航道布设的是锚雷,锚雷是用木头和铁皮制成的球体,里面装填火药,下部是一根长长的铁质锁链,长度由布雷士兵自由调节,一般锚泊在航道四米左右的深度,这个深度是如今主力战舰的吃水深度,而四米深度因为水的浑浊也难以发现,锚雷因为适应大部分的航道深度,是合众国水雷部队的主要武器,但锚雷的布置却比较困难。

    在锚定好锚链之后,吊杆先把水雷吊到小艇上,然后轻轻的拧上碰炸引信,由水鬼小心带到水下,挂在锚链之上,如果操作不慎,很容易自己引爆,造成损伤,夜莺号上有水雷部队最精锐的两组人马,一起操作,花费了最长的时间。

    夜莺号上一共有二十枚沉底雷,五十枚锚雷,一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才是布设好,这个时候,夜莺号已经到了航道末端,两侧的山林之中已经可以看到英式炮台的影子,武威实不是贪心之人,见还未半个时辰便是要天亮了,对属下低声喝道:“收起锚雷,把漂雷扔下去,升帆,!”

    水手和士兵顺着绳索爬上岸边,吊杆收起了两条较小的小艇,其余两艘全都不要了,船帆升起,顺风鼓荡起来,速度很快达到三节,水手长在用测速绳测量速度超过三节之后,对武威实微微点头,武威实到:“把漂雷扔下去!”

    水手们抓起甲板上的各类物件往奋力扔,较小的酒桶一人就能扔三丈远,一人长大腿粗的木棍两人也能抛离,其余也是千奇百怪的东西,包袱、皮箱、木盒、水囊,各式各样的东西被扔到了水里,而这些就是武威实为欧洲舰队准备的漂雷。

    合众国水雷部队的漂雷一开始是制式模样,虽然没有经过实战,但海军演习中发现,一旦漂雷被发现,这些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很快就能吸引舰队的注意,然后用燧发枪就能在远距离引爆,因此,水雷部队把漂雷伪装成各种模样,尤其是港口经常出现的垃圾。

    当然,漂雷也不是完全没有技术含量,为了避免像锚雷那样,需要小心布设,以免殉爆,工程师为漂雷射击了保险结构,其引信类似于燧发枪的燧发机,但却是不能击发的,需要狠狠撞击后,才能进入待发状态,第二次撞击才可以引爆,夜莺号的水手把漂雷狠狠的扔进水里,就是为了解除保险结构,使得其撞到船只的时候就可以爆炸,当然,这种保险结构也并没有很高的成功率,失效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往水里扔东西的声音引起了航道两侧炮台的注意,早起的荷兰炮兵发现了从港口向外疾驰的船只,立刻开炮射击,原因很简单,欧洲联合舰队里根本没有亚哈特船,这艘船要么是敌人的,要么是被扣押的,离开港口只能是逃跑。

    在扔掉漂雷之后,夜莺号扬长而去,并没有南下亭可马里,而是选择沿着印度海岸线北上,很快,港口外巡逻的荷兰巡逻船发现了夜莺号,纵帆船开始了追击,夜莺号没有多做抵抗,在被追上之前,直接向海岸搁浅,所有人离开之后,一把火烧掉船只,武威实率领水手和士兵,逃入了大陆深处。

    德鲁伊特尔被炮声惊醒,听闻是一艘亚哈特船型的侦查船后,他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来,但他没有继续等待,在得知大部分的舰船已经补给了超过八成的物资之后,德鲁伊特尔命令最后补给四个小时,天黑之前必须出港。

    码头。

    安汶号武装商船靠在码头,奴隶正在监工的皮鞭挥舞下工作着,他们扛着一包包的干饼和咸肉登上安汶号,塞进那巨大的船舱之中,安汶号是奥兰治雄狮级武装运输船的一艘,建造于鹿特丹造船厂,满载排水量在一千六百吨左右,但是安汶号与其他姊妹舰的命运并不相同,她的命运出奇的好。

    欧洲联合舰队中,能与合众国战列舰正面对决的只有七省级战列舰,除此之外,便是奥兰治雄狮级这一大型武装商船了,但是在爪哇海战中已经证明,奥兰治雄狮级的防御、火力和速度都不是合众国战列舰的对手,为了增强实力,只能进行改造,船型决定了其防御和速度已经不可能大变,唯一能增强的只有火力,德鲁伊特尔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他知道,无论是英荷海战还是中荷海战,被对切在露天甲板的炮位很难发挥多大的作用,往往一个照面就被霰弹袭杀大部分的炮手,为此,德鲁伊特尔要求每一艘奥兰治雄级在火炮甲板下再增设一层火炮甲板。

    但是新增设的火炮甲板是临时铺设的甲板和支撑肘,根本无法让重型火炮开火,特别是在船舷切割了大量炮窗的情况下,结构强度更是下降的厉害,所以只能布设十二磅火炮,这导致其中层炮甲板是十八磅炮,下层是十二磅炮的火炮布设奇观,但也使得其内置火炮就达到了六十门,足够加入战列线了。

    德鲁伊特尔的要求只是被部分满足,原因在于他的要求是为了战胜对手,但尼德兰的十七位绅士还想在战后过日子呢,这些武装商船被改装后,根本无法再进行洲际贸易,等于废了,所以最新下水的六艘武装商船不被允许改装,安汶号就是其中好运的一艘。

    包括安汶号在内的六艘武装商船成为了欧洲联合舰队的补给船,因此往其宽大的船舱里塞了大量的饼干和咸肉,两个手持燧发枪的荷兰士兵站在船舷看着奴隶们忙碌,笑着贪婪印度奴隶和黑人奴隶的区别,忽然一个橡木酒桶从不远处飘来,吸引了二人的目光,在德鲁伊特尔禁酒令下达之后,士兵们的嘴里要淡出鸟来了。

    “扬森,那里面肯定满载啤酒,肯定的,你知道吗,那群咸肉就从英国商人的仓库里弄到了至少三百桶啤酒。”布伦特舔了舔嘴巴,说道。

    扬森无奈的摇摇头,德鲁伊特尔可管不着西班牙人,实际上因为仰仗西班牙人的战斗力,德鲁伊特尔对西班牙人一些违反军纪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说道:“肯定是咸肉喝光之后扔下来的,没准里面还有那群咸肉的尿,你可别喝了咸肉的尿,哈哈哈。”

    布伦特眼睛就没有离开那酒桶,他说道:“肯定是酒,你看,塞子还是完好无损的,我去捞上来,扬森,你替我看着,我分你四分之一,不,三分之一。”

    放下枪的布伦特钻进了火炮甲板,这时那酒桶已经飘荡到了船舷边,在海浪的作用下和柚木船板撞击着。即便是几乎满载,安汶号的火炮甲板炮门距离水面仍有三米高,这可不是布伦特伸手更够得着的距离,他正踌躇,扬森的声音从脑袋上响起:“用这个,布伦特。”

    说着,扬森扔了一根挂着铁钩子的绳索下来,咣当一声砸在了酒桶之上,布伦特骂道:“扬森,你这个蠢猪,砸坏了就全没了。”

    两个馋酒的家伙不知道,铁钩的那一下撞击,直接让原本没有解开安全锁的漂雷解开了安全锁,而布伦特则用木棍绑着铁钩,细细的钩子挂在了酒桶箍的缝隙里,在三米高的炮门如此操作,布伦特不由的得意起来,炮门很小,不过一米见方,布伦特用不上力,他让扬森向上拽,心里盘算着,经过炮门的时候,一把抱过来,以免被扬森那个乡巴佬给偷喝了,很快,酒桶经过了炮门,布伦特一伸手,那酒桶却是径直落下去,扬森在甲板上大骂:“布伦特,你这个蠢.......。”

    扬森的怒骂并未说完,下坠的酒桶落在了水面上,强烈的震动让里面的燧发机打火成功,引燃了酒桶里装填了八公斤黑火药,强烈的爆炸把炮门处的布伦特掀飞出去,撞在了火炮之上,而露天甲板上露出半边身子的扬森直接被四射的木屑射杀。

    爆炸之后的一个小时,包括德鲁伊特尔在内的联合舰队主要将领出现在了安汶号的身边,这艘船已经搁浅在码头边,只有部分船艉楼和桅杆还露在水面,水手从水下钻出,对德鲁伊特尔比划到:“将军阁下,在右舷吃水线距离船尾大约二十二荷兰尺处出现了一个这么大的洞口,肋材已经炸断了,导致的进水,嗯,相当于两个炮门大小。”

    拉斐尔在一旁说道:“将军,即便是三十六磅炮也打不出这么大的洞。”

    “有发现英国人的踪迹吗?”德鲁伊特尔问道,他认为是英国潜水发动的爆破袭击。

    “没有,阁下,底下没有任何人。”水手报告道。

    “肯定是不死心的英国,像诺顿那样的死硬分子!”拉斐尔说道。

    德鲁伊特尔说道:“今天早上出现了侦查船,英国人就来搞破坏,肯定是中国人和英国人联络上了,拉斐尔阁下,我们在马德拉斯停留的太久了。”

    二人相互看了看,德鲁伊特尔很快下令拔锚,离开港口。像是战列舰、重型武装商船这类大船,靠自身的船帆动力在满是船只的港口里是不好转向的,因此需要划桨小艇对船只进行拖拽,而在拖拽旗舰金狮号的时候,一艘拖拽的小艇发生了爆炸!

    正在金狮号上的德鲁伊特尔感受到了强烈的爆风,咖啡撒了他一身,德鲁伊特尔怒斥道:“让水手下海,英国人肯定在水下,抓住这些臭鱼!”

    上百名水手在爆炸发生地点寻找,都没有发现什么潜水的水鬼,而更可怕的是一个谣言在舰队中出现,有人谣传东方人使用了魔法,用火球攻击了联合舰队,舰队受到了诅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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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介绍:
日本南美白银,南非盛产黄金,财富汇聚于我,武士献上忠心。暹罗越南粮仓,澳洲广袤牧场,朝鲜铜铁煤矿,南洋遍地蔗糖。印度种茶织布,东北参茸硬木,大明人力充足,台湾林中猎鹿。马六甲港咽喉,香料胡椒肉蔻,万国商贾齐聚,海关不愁税收。伊比利亚双雄,外强中干平庸,帝国残阳没落,无有当年雄风。侵略台湾红夷,屠杀同胞仇敌,崛起之路绊脚,必要杀之祭旗。三尺青锋在手,无敌舰队吾有,虎狼之旅十万,原为中华奔走。东虏尽海波平,野蛮终于文明,若问平生之志,祈愿华夏中兴。七海扬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七海扬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七海扬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