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二 打破**联盟
送走了沈达春,李明勋陷入了持久的安静之中,他唯一让做的就是派侍从官告知南华行政长官李为经,把原定于今晚的宴会推迟到明晚,这宴会是南华地方社会贤达筹划的,元首许久不来南华一次,地方的头面人物都想见一见李明勋。
推迟并没有什么,推迟之后,就可能召集更多的人前来。
瓦尔达的新供词很快送到了李明勋的面前,安全局相对于九龙公司来说,更为专业和全面,他们也知道李明勋想要知道什么。
按照瓦尔达所说,此次派遣到中南半岛的使者有两拨,一拨以索尼之子索额图为主,从四川进入缅甸,目的是说服缅甸、暹罗两国向合众国开战,而瓦尔达所在的这一路则是伪装成商人的一路,瓦尔达本是一个副手,主使则是鳌拜之弟穆里玛,而穆里玛的目的地是南掌、真腊和安南郑主。
索额图的那一路,瓦尔达并不知晓,但穆里玛这一路,瓦尔达也算是核心人物,因为瓦尔达早些年就受洗入了天主教,会说一口流利的葡萄牙语,在天主教在中南半岛到处传教的情况下,葡萄牙语算是一种比较国际化的语言。
按照瓦尔达所说,他们于五月便是进入北越,受到了郑主热烈的欢迎,而北越郑主政权接受了大清恩封的安南国王的封号,并且择期公布,并且加入到**联盟之中,在合适的时候向北进攻广西。
这个消息李明勋丝毫不感觉意外,因为北越目前已经与合众国处于危险状态了,其实两国很早以前就有交往,社团时代,社团就在升龙府设立的商馆,但立国之后,双反矛盾频出,首先是琼藩建立之后,黄蜚的水师与合众国海军在北部湾大举攻伐海贼和民,在海贼之中就有一支是安南人,双方就此结下梁子,当然,那只能算是小事儿,后来双方合作还是大于冲突的,特别是石碌钢铁总公司设立之后,石碌的铁矿配合北越的鸿基煤矿,造就了世界最大的私人煤钢联合体。
但这种合作也仅仅持续到永历六年,那个时候,明军节节败退,琼藩独守粤西,孔有德攻入广西,满清有一统天下之势,北越想与满清建立朝贡关系,当然,郑主也不想这么快就做出选择,但在越明交界处,还存在着高平莫氏,这个小政权可是不管不顾的靠上了满清,郑主未免落后,只得接洽朝贡之事,双方关系就此恶化,断绝了贸易和外交关系,随着两广会战结束,西南重归大明,郑主政权失去了这个机会。
当然,双方关系的症结除了满清,便是南越阮氏,也就是广南国,广南是一个对外贸易兴盛的国家,凭借海外贸易带来的收入,其在实力只有郑氏四分之一的情况下,维持了国家的存在,而且对外交往中,学习了葡萄牙的舰船和火器,军队实力也比较强,这样一个开放国家,天生就是合众国的伙伴,在于北越交恶之后,合众国快速与广南合作,大量支援其火器,包括火绳枪和火炮,从永历九年到现在,广南与安南之间血战不断,合众国的支持是广南胜利的基础。
也正是如此,安南郑氏投靠满清,并且相约攻略两广,李明勋丝毫不感到意外。穆里玛在升龙城的行动很顺利,所以其又进入南掌,在南掌,穆里玛碰壁了,南掌就是后世的老挝,处于内陆的老挝对于外部争端丝毫不感兴趣,穆里玛连南掌国王都没有见到,这一点与合众国类似,合众国屡次想与南掌建交,也是碰壁,但双方还有些贸易关系的。
穆里玛碰壁之后,到了真腊,真腊是穆里玛此行的第二个重要目标,但穆里玛显然有些过于自大了,且不说满清实力延伸不到中南半岛之中,就算已经完成了改朝换代,作为一个沿海国家的真腊也不会轻易下注。
如今的真腊国王是靠政变叛乱上台的,天方教出身的他与周边的佛教国家是格格不入,因为合众国在九龙地区的大肆扩张,双方也有冲突,但真腊国王仍然不想轻易对合众国宣战,实力是一方面,真腊国王的狡诈是另外一方面。
要知道,合众国当年占领北大年,中南半岛国家中,真腊是第一个承认这个事实的,比暹罗还早,原因就在于,真腊国王上台的时候,大肆屠杀中还灭掉了荷兰人在真腊境内的商馆,惹的当时的总督范迪门屡屡派遣舰船对真腊进行封锁,一直到迁界禁海,几十万中国人涌入九龙,真腊与合众国的关系才若即若离了。
真腊想借助满清来平衡合众国,但又不想站队宣战,因此穆里玛在真腊境内进行了一轮又一轮无休止的谈判,而瓦尔达作为副手,离开真腊国都,一则是秘密考察九龙地区合众国的实力,为说服真腊做准备,其次便是前往下一个目标,占城国,这是一个被广南控制的小国家,濒临覆灭了,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穆里玛派遣瓦尔达前往,没曾想中间被九龙公司俘虏,落得如今的田地。
按照瓦尔达的说法,穆里玛在真腊国都还是少有成就的,真腊希望得到满清封赏的真腊国王的称号,更希望得到满清赏赐些真金白银,而作为回报,真腊国可以先聚拢兵马,向九龙地区运动,牵制合众国,但是并不宣战。
这也是李明勋目前能知道的一切情况,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又在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在于,合众国在海上的崛起和实力的强大足以让南洋所有小国不敢轻举妄动,而预料之外在于,李明勋没有想到满清竟然会真的想联合这些封建国家,而这些国家还真有回应。
在全面了解这次突发事件后,李明勋不得不重新衡量合众国目前稳海攻陆的战略规划,李明勋此次南下,就是希望通过谈判为所有殖民者划定势力范围,签订一个十年以上的长期协议,让合众国在海上方面稳定的同时,完成民族解放,至少是完成对满清的决定性胜利。
可在稳海攻陆的战略规划中,是没有考虑中南半岛这些封建国家的,如今状况频出,不得不抉择是不是要继续执行这个规划,还是反过来去做,那就是先海后陆,这也是合众国一贯的方阵,每每陆地有大规模的战事,都要先把海洋方面梳理一番。
统帅部的海军少壮派就提出,全面进攻满清之前,先派遣舰队南下把荷兰东印度公司殴打一顿,解除海洋威胁,以免其在海洋方向作梗,这个办法理论上可行,毕竟海军目前拥有的实力是远超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打一顿,且打赢是肯定的,但目前已经不是中荷战争时期的合众国了。
把荷兰东印度公司击败,荷兰人会如何反击呢,或许在东方,他们不敢发动海盗私掠船行为,但是在欧洲本土呢?要知道,目前每年有八艘自由贸易级武装运输船来往于欧洲与合众国,还有来往于开普敦到欧洲的十几艘商船,这些商船中,只有少数是私营的,大部分是国营贸易船,每年会给合众国带来超过上千万的毛利润,如果荷兰对其采用国家海盗行为,合众国如何做,还能派遣舰队开到欧洲去不成?
因此是否改变稳海攻陆规划,关键点还在于荷兰人的态度,区区一个真腊国,并不足以改变这一切,李明勋也已经有了在不影响战略的情况下,解决真腊国的计划,合众国要通过攻打真腊来敲打中南半岛上的其他国家,九龙公司希望通过战争掠夺充足的人口,暹罗与广南两国对于夹在中间的这个天方教国家有很多恩恩怨怨,从中找到平衡点并不难。
第二天的一早,同样的办公室里,李明勋再次会见了沈达春,这一次没有过多的寒暄,见面之后,李明勋便是直接问道:“如果我们向真腊国宣战,你认为周边这几个国家会是什么态度?”
听到李明勋如此说,沈达春滔滔不绝的讲解起来:“广南是我们的盟友,肯定是大力支持的,但是有心无力,您知道,他们与安南持续了四年的战争还在继续,南掌国从来就没有立场,也喜欢偏安,应该没有什么态度,另外便是暹罗与占城了,占城国与真腊有同教之谊,或许会派兵,至少会提供一些雇佣兵之类的,但无伤大雅,这个国家没有多少兵马,所以关键还是暹罗。
暹罗王很贪婪,但他需要我们支持其对抗缅甸,所以出不出兵,出多少兵,完全看我们准备给其多少实利,还有我们如何处置真腊。”
暹罗与真腊的战争从未停止过,三十多年前,暹罗还烧了真腊的国都,逼迫其迁都金边,所谓的实利应该指的是土地,除了利益,还是要看如何处置战后的真腊,如果战胜之后,由九龙公司或者合众国吞并这个国家,想来没有任何一个中南半岛国家愿意看到这一幕,而这也会带来很多麻烦,特别是合众国想尽可能避免麻烦的情况下。
所以,发动战场,得己所欲,另立新主,改朝换代便是最好的法子。
如今的真腊国王靠发动政变,引入异教徒登基,此后在国内大肆坑杀,虽说其也是皇族血脉,但终究不得民心,进行改朝换代很有基础。
李明勋说道:“你们九龙公司的兵力是否充足?”
沈达春道:“说充足也充足,说不充足也不充足。”
九龙公司巅峰时候有两万五千军队,但这个数量在下降,首先是李来亨已经前往了吕宋,接替年迈的高一功出任了忠贞师的师长,从九龙公司带走了两千人精锐,其次是以李成栋义子李元胤为首,正在改编一个乙等陆军师,约有一万两千人规模,去除这些,就剩下了一万左右的军队。
“忠贞师不要考虑到了,它已经北上台湾,与近卫部队一起作为东南战区的预备队,九龙师倒是可以留下参战,另外,南华的华城旅是现成的,可以参战,这样兵力够了吗?”李明勋说道。
见沈达春摇头,李明勋问:“真腊很强大吗?”
真腊国的人口在二百五十万左右,具体不得而知,国内的常备军也就不到两万,但如此多的人口,地产丰富的气候,在核心区域武装出十万人很简单,当然,两万和十万,对于拥有华城旅和九龙师以及大量二线军队的合众国一方不算什么。
“阁下,打赢不算什么,关键是收获人口和财富,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了。”沈达春终于说了实话。
李明勋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九龙公司此次出战的主要目的是获得奴隶和财富,这就需要足够的兵力去做,在抓奴隶和抢粮食这方面,一个甲等师的精锐掷弹兵和一个民兵的效率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你再武装一万民兵吧,其余只能从暹罗那边想办法了。”李明勋说道。
沈达春问:“如何在战后裁决真腊呢?”
李明勋道:“首先,现在的皇族一律诛杀,全国抛弃天方教,改信原来的上部佛教,其次,让广南手里那个王子当真腊国王,奉合众国为宗主国,向广南和暹罗割让一些真腊国的国土,视出兵多寡决定割让面积,但金边和洞里萨湖核心区不许割让,至于你们九龙公司,我并不认为目前阶段你们需要土地,所以就不割土地了,但是要与真腊明确分界线,这些可以你联络诸国的条件。
最后是军费,九龙公司要承担合众国与本身进行战争的全部费用,你们有充足的资金吗?”
沈达春早有决断,说道:“军费应该是不缺的,我们可以把预备用来基础建设的军费拿出来一些,但如果可以,我们想要借此机会,进行一次增资扩股,而且这一次是面向全国,您意向如何?”
章八三 困惑
增资扩股是殖民公司提升自己实力的方式之一,以合众国规模最大的殖民公司非洲公司为例,这个建立时只有两百多万股本的公司,在短短七年时间里就进行了三次扩股,累积募集资本超过六百万,除了国有股份和属于李北极的特许持股权没有改变之外,所有股东的占比都在下降,但股东的数量却在迅速扩充。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殖民公司上,在这方面,九龙公司表现的很保守,一直到现在,九龙公司都是开拓元勋们的私有产业,两次调整股权,也仅仅是内部调整,主要是琼藩三家占的股份在提高,毕竟这三家是最有钱的。
如果不是这次战争,九龙公司也不会缺钱,但面向全国的增资扩股的目的还是为了提升在国内的话语权,特别是提升对元老院、议会的游说能量,获得更多殖民特权,这在非洲公司上的表现尤为特殊。
这个公司在去年进行了一次震惊全国的游说活动,那就是说服元老院授权非洲公司购入两艘战列舰,而要知道,在这个公司建立之初,元老院颁布的法律文书中就不允许其拥有战列舰,非洲公司的理由很简单,其准备与葡萄牙东非总督区建立联合舰队对付马斯喀特苏丹国的军舰,但双方商定以火炮最多的战舰为旗舰,旗舰舰长为联合舰队司令,而葡萄牙人拉来一艘老旧的千吨级盖伦,装了六十门火炮,压倒了非洲公司的台北级,四十四门火炮的重巡。
非洲公司的股东包含了元老和议员,还有大量在合众国有影响力的公民团体,游说很快就通过了授权法案,特别是海军对其非常支持,因为元老院很早就限制了海军拥有的战列舰数量,以免军费入不敷出,而非洲公司的舰队在战时又可以完全调入海军舰队,所以得到了海军的支持,但最大的反对声也是海军,因为非洲公司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一口气要求得到四艘战列舰,在船台有限的情况下,势必会影响海军战列舰的获得。
这个较为极端的案例证明了广泛的股东基础和向主流社会靠拢是多么的重要,反观九龙公司,仅仅是建立河仙港,就用了三年才获得授权,而九龙公司这一次面向全国扩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合众国对九龙公司的授权是三十年,如今十年过去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或许三十年到了,九龙公司打下的土地就成为了国家行政区了。
“你们准备募集多少资金?”李明勋问道。
“四百万两,阁下,其中百分之二十面向元老和国家议员,百分之三十面向地方议员,另外一半面向全体公民,而这些占据九龙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沈达春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他已经明白过来,九龙公司是准备一步到位的,但他仍然选择支持,沉思片刻之后,李明勋说道:“好吧,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提请元老院,在战后讲真腊国和南掌列入你们九龙公司的特许经营范围内,并且向西北方向扩大你们的殖民范围。”
沈达春道:“九龙公司也会做出回报,在三年内将粮食出口量提升到两千万石,五年内三千万石,十年内五千万石!”
李明勋伸出手,与沈达春握在了一起,如此,真腊战争的经费、兵力和盟友就已经全定下来了,联络和结盟的事情,李明勋交由沈达春来运作,李为经辅助,毕竟这二人对中南半岛上的国家是很熟悉的,而李明勋则继续前往槟城参与会议。
对于真腊战争的结果,李明勋没有什么担心的,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广南国在与安南国大战之余,还派遣三千兵攻入真腊,完成了王位的更替,真腊的弱小可见一斑,真腊战争的总指挥被选定为李为经,原因在于这次战争的关键在于合纵连横,而非战斗本身,李为经比殖民公司总督更适合代表合众国,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李为经入元老院。
随着林诚的年迈,李明勋已经准备让阿海回中枢任职,担当执政之位,而副手则是选定了同样年轻有为的马东来,因为澳洲金矿的开采,马东来的元老席位已经在议事日程中,而既然澳洲行政长官可以入元老院,李为经也是可以的,在政绩方面,李为经是够的,但元老院这一贵族院最重要的开拓之功,李为经却是没有,至少他从未单独指挥过开拓,真腊战争就算是为李为经的元老之位添砖加瓦了。
既然不需要投入过量的兵力和资金,那么真腊就不会对合众国的战略计划产生大的影响,李明勋便可以暂时不更改稳海攻陆的计划,继续前往槟城,目前来说,值得这个战略规划翻转的只有荷兰东印度公司,李明勋要在槟城试一试荷兰人的深浅。
槟城。
达杨已经不是一个帅小伙儿了,距离他初见李明勋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达杨从一介纨绔,一步步成长,已经成为公司不可或缺的一员。
马特索尔科接替范迪门成为总督之后,在经济贸易上挣扎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政治上却是锐意进取,科隆进入东印度群岛委员会之后,达杨成为了公司对外的马前卒。
几年的时间,达杨的脚步遍布东方,在台湾,他通过谈判移民走台南地区受到迫害的荷兰裔商人,在爪哇,他在马打蓝王国内部为公司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持者,在暹罗,达杨从贪婪的暹罗国王手中保住了公司对鹿皮的垄断权,这一点保证了公司可以在日本那里获得充足的白银,在占城的丛林里,他为异教徒送去反抗九龙公司和叛徒广南国的军火,在缅甸,他与英国人合作,保证中国商人进入不了东南亚这个最强国家的领土........。
原本,从加勒港返回巴达维亚的达杨应该会取代某位已经吃的脑满肠肥的家伙,成为东印度群岛委员会的一员,顺利进入尼德兰在东方殖民地最高的权力体系,但是达杨却收到了意外的消息,那就是前往槟城,作为东印度公司,甚至整个尼德兰的使者,与中国人谈判,划分海上势力范围。
达杨一开始很疑惑,这不应该是科隆的事情吗,毕竟这种高规格的谈判,也只有马特索尔科亲自出马或者科隆这个中国通才能胜任,但达杨依旧成为了全权特使,在马特索尔科总督写来的信件中,达杨只是知道科隆身负重要使命,前往了日本,那个东印度公司职员们向往的地方。
虽然每次前往槟城行政大楼都是被拒之门外,但达杨很清楚,李明勋肯定已经到了槟城,不然行政大楼也不会被戒严,在炎热的六月底再次尝试求见失败之后,达杨举着伞,坐上舒适的马车,前往沿海的一座餐馆吃饭。
即便是来到槟城的时间不短了,达杨也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只有七年市龄的新兴城市,这座城市在中荷战争之中设立,迅速成为了合众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核心,也取代马六甲成为了东西方贸易的枢纽,来自欧洲、西亚和南亚的货物可以从此地南下进入南中国海,也可以从此地上岸,穿过宽阔的两洋公路,抵达同样的目的地,槟城是东西方货物的集散地,世界上任何一种货物都能在这里找到。
达杨这几年的外交活动总是会经过槟城,有时会逗留,有时之后补充食水,但每一次来,这座城市都是大变模样,第一次是前往锡兰去交割亭可马里的时候,槟城还只是一座杂乱的、光秃秃的大工地,但当两年后来的时候,城堡、炮台和港口已经树立起来,如巨兽般匍匐的砖瓦窑建设于第三个年头,高耸入云的烟筒比灯塔都适合作为航道标,装满货物的仓库、可以修理千吨巨舰的船坞、提供木质、五金件的工坊、出产热带作物的作坊,还有学校、教堂、寺庙,达杨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崛起,每一次来都是难以相信的变化。
而站在三楼的餐馆,向西面看去,树林和杂草在被清除,各类建筑物资在堆积,城市的扩大仍然没有结束。
这是一间地道的法国餐厅,尤其以汁多味腴的法国菜著称,红烩鸡与嫩牛排是达杨的最爱,这能让他想起遥远的假象,侍者端着菜品上来,微笑问道:“要品尝一下美味的开普敦红酒吗,阁下?”
“不需要,请打开窗子,谢谢。”达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但礼仪依旧无可指摘。
侍者照其吩咐做了,离开的时候仍然多看了一眼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家伙,这家餐厅位于港口旁边,虽然距离最繁忙的商业街还有一段距离,但白天打开窗户,仍然会有尘土进来,也不乏港口机械和码头工人的嘈杂声音,但侍者不知道,达杨就是想看到港口。
餐厅的三楼这座房间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楚槟城港口的绝大部分泊位,包括他最关键的军港区,窗户被打开,远处的港口区是桅杆如林,至少有上千支桅杆一排排的树立在那里,密密麻麻的船只进进出出,更小的船只则穿梭其中,提供各类服务,即便在欧洲,这也是巨大的海港,而在东方,除了台北,达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港口能与之媲美,巴达维亚吗?即便是东印度公司最强盛的范迪门总督早起,因为各种条件限制的巴达维亚也比不上这座向全世界开放的自由港。
达杨不想再看那些商船,向着远方的军港区望去,那里只停泊着几艘护卫舰,隶属于印度洋舰队的战列舰和重巡都不在,前几日,印度洋舰队就出港了,达杨很清楚,槟城会议开始在即,作为超一流政治家的李明勋肯定知道软硬兼施的道理,如果说有什么最能证明国力昌盛,且得到欧洲人认可的话,那就非战列舰莫属了,达杨知道,印度洋舰队肯定是去外海汇合来自台湾的舰队,然后组织一支大规模的舰队,给所有欧洲人一个下马威。
他不止一次在这里眺望军港区,但每次看到的都是空空如也,达杨忍不住恶意的猜测,或许那只用来恐吓的舰队出了问题,比如遭遇雷击,热带地区的六月总是不缺少雷雨,或许被马六甲海峡里的赤道无风带弄的动弹不得,最好是遭遇了东方的台风,全军覆灭.........。
达杨揣测着,每当想起那些灾难的画面,他的胃口就格外的好,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了午餐,当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艘巨舰出现在了航道的最南端,庞大的身躯,宽阔的风帆,还有舷侧那三排黑洞洞的炮口。
在阳光的照射下,君威号的船艏散发出金光,啪嗒一声,达杨手里的叉子落地了,他终于见到了情报中所说的中国式三层甲板战舰,但威风凛凛的形象和散发出的杀气让达杨几乎不能呼吸。
接着是一艘一艘的战列舰驶入海港,达杨小心的数着,一共有九艘战列舰和六艘重巡,合计十五艘主力舰,其中一艘二级舰,两艘瑞兽级,六艘台湾级,六艘台北级,每一艘都悬挂了印度洋舰队的战旗和李北极的鹰样纹章旗,这意味着,这些舰队全部将全部加入印度洋舰队,而不只是临时差遣。
达杨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他完全想不出为什么马特索尔科要与这样一个强大的海洋强国去争高低,又是什么把荷兰东印度公司逼到这样一种进退不得的地步中来的呢?
达杨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的餐厅,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全身泥点的站在一面墙壁前,周边的人都在各种嘲笑他,达杨恨恨离开,回到住所,静心等到那场会议的到来。
章八四 真相大白
“对,就是那一年,我在长江口遇到了李明勋阁下,然后被他戏耍了一通,他给了我三封信,让我自己选择,回到了苏拉特的我,为了能够出示最有利于我的那一封,我在苏拉特四处奔波,拼命游说,掏空了自己的口袋为你们中国人争取最好的条件,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真是疯了,就像.......哇哦,就像拉磨的驴,脑袋前面拴上了一棵草,我拼命的努力,拼命的做一切,最后得利的是他,对,就是这个家伙,别看他一脸严肃,私底下肯定是一个无比阴险的家伙.........。”
槟城行政大楼的会议室里,大卫船长提着一个水晶小酒瓶,脸色通红,指着会议室正中央挂在的大幅画像元首戎装图,喋喋不休讲述着当年与李明勋相遇相识的一些趣事,他的听众中,有大卫家族的子侄,也有负责会议的底层秘书,甚至还有两个侍从官。
大卫口才上等,尤其擅长用夸张的语言和幅度巨大的肢体动作来表述,他的故事比一些说书先生的还要惹人喜欢,这是他能吸引这些年轻人的主要原因,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卫与合众国元首二十年如一日的密切关系,让人忍不住通过他了解一些元首年轻时候的秘闻。
“他就那么当着我的面,把一门门就木头做的假炮仍在海里,我和老泰勒,哦,就是现在中国远洋航运集团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我们一起把那些破木头拉上船,在返航的时候,推出炮门吓唬那些马来猴子.........,你们想听老泰勒的故事吗,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当初在金橡木号上,这个家伙的打呼噜可是能当起床号的........。”大卫又喝了两口酒,酒意更浓了,索性扯开衬衫的扣子,坐在会议桌上,挥舞手臂揭老搭档的老底。
“大卫,你又在胡言乱语吗?”会议室的门打开,李明勋走了进来,淡淡说道。
年逾六十的大卫一个激灵,翻身跳了下来,不好意思的打着哈哈,几个听众不敢再听,拿起文件,悄咪咪的溜走了,大卫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衣着得体,举止大方,礼仪无可指摘,他似乎只有十四五岁,却是大卫的幼子。
“没有,没有,哪里敢说您,我说的是老泰勒,对了,这是我的儿子托马斯,特地带您来见一见,亲爱的李,我要回英国了,回到美丽的田园,享受男爵头衔带来的一切了,未来,托马斯会取代我在东方的位置。”大卫说道。
李明勋微微一笑,从办公桌里取出一把短刀,颇为华丽,赠予了托马斯,托马斯欢天喜地的收下,便是退下了。
大卫是李明勋的老朋友,也是合众国的老朋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卫率领的船只或者船队为合众国运来了很多急需的货物,也运走了商品,而大卫参加过关岛海战,那可是崛起的重要一战。
而大卫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首先是财富,大卫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冒险者已经成长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一级代理商,还担任着勃固总督一职,虽然只相当于某个商馆的馆长,但也负责着缅甸一国的所有事物,大卫还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与合众国之间的传声筒,因为建立和维护了与东方大国,中华合众国的外交关系,大卫在英国本土也很知名,在中荷战争结束后返回过一次英国,被授予了男爵的爵位,当然,这些是英国赐予的,合众国同样给予其不少。
每年,合众国都会按市价从大卫这个代理商手中采购价值二十万两到三十万两不等的货物,而大卫也秘密入股了合众国的诸多产业,眼前的托马斯是李明勋第一次见,但大卫二儿子早已改名换姓成为了吕宋的一个议员,还拥有巴拉望公司的股份,而在每年前往欧洲的贸易船队中,中国远洋航运集团总是会留下三十载重吨的甲等货舱给大卫,要知道,这可是干燥的货舱,大卫想运什么都可以。
大卫很清楚,他的一切财富都源于和合众国的关系,但李明勋也清楚,也因为这层关系,大卫注定在英国东印度公司中无法担当最核心的职位。
“你是这次谈判的代表吗,大卫?”李明勋让大卫收起他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
大卫摇摇头:“当然不可能是我,是马德拉斯总督诺顿爵士,他才是本土信赖的人,阁下。”
“关于那个罗伯特子爵,你有消息吗?”李明勋直接问道,大卫这个人对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忠诚远不如对金币的忠诚。
大卫道:“早些年确实在马德拉斯见过他一次,但他又很神秘的消失了,正如您所说,您在鞑靼人那里得到了他的消息,可惜,马德拉斯已经近一年没他的消息了,这是我花了很大的代价得到的消息,诺顿爵士也很担心他的安危。”
“我的人告诉我,你们与尼德兰人要合作起来,对付我国,你有这方面的消息吗?”李明勋问道。
大卫笑了:“我们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在波斯,在印度,在缅甸,还有亚齐,当然也在欧洲市场。”
李明勋连忙摆手,他说的不是这类商贸与殖民的竞争,而是军事与政治的联盟,李明勋问道:“是战争,我的朋友。”
大卫摇摇头:“我没有这方面的准确消息,但是,亲爱的李,东印度公司上下,无论是诺顿爵士还是不知所踪的罗伯特子爵,都是有一双眼睛的,哪怕是老鼠的眼睛,也应该能看清楚,在非洲以东的海域,最不该招惹的人就是你吧。
我们英国东印度公司如今只有十四艘远洋船,加上租来的,不过三十艘,其中能对您和您的舰队产生威胁的有几艘呢,五艘还是十艘?具体多少毫无意义,我想说的是,我们公司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变地区的平衡态势,先不论尼德兰与英国在欧洲的剑拔弩张,就算我们联合起来又怎样?或许我们不再提倡安静的贸易,但要想有所作为也不会去挑衅您吧。”
李明勋安静的点点头,他也感觉不太可能,这些年,合众国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矛盾不是双方有意为之,在印度,因为合众国商人的介入,南亚半岛上的土著可以把原材料的价格提升一些,在欧洲,因为合众国运去了大量的东方商品,市场价格下降了,但这并非有意而为之,顶多算是合众国这个正在扩张的大胖子那不受控制的肚子顶了了一下英国人罢了。
相反,英国人受到的损失并不大,因为航海条例和东印度公司的垄断性,合众国是进入不了英国市场的,相反,东印度公司却在合众国赚取大量金银,归国大商船里,值钱的货物少了,但钱箱里的金银可一直在增加。
见李明勋沉思,大卫道:“我知道,您一直不太放心这件事,身为您诚挚的朋友,我愿意为您出个主意。”
“什么?”李明勋问道。
“既然您担心荷兰人会与我们结盟,那您为何不也这样做呢,我们与尼德兰人在欧洲剑拔弩张,本土是不可能支持我们结盟的,而在东方,谁能拿出比您更好的条件呢,您宽大的手指缝里随便掉下点什么来,都能让我们公司吃很久了。”大卫说道。
接着大卫说道:“中荷战争结束后,我回到了本土,您知道吗,因为在中荷战争中选择不与您结盟,那一任的马德拉斯总督差点入狱,您可能不太清楚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于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影响力,如果那一次我们与你们合作,在东方灭掉了荷兰东印度公司,那么英荷战争我们会赢的更加漂亮。”
李明勋眼睛忽然亮了,这实在是一个绝好的主意,或许合众国会失去些什么,但得到的将会更多,李明勋道:“大卫,诺顿爵士到了吗?”
“还没有,他先去了马六甲。”大卫说道。
李明勋笑了,因为他早就得到了情报,前来谈判的是达杨,而马特索尔科表面上称病,实际上已经到了马六甲城,而诺顿也去了马六甲,这就值得玩味了。
“大卫,我给你一些条件,你可以替我去见一见诺顿爵士,我可不希望他在马六甲城被人忽悠了。”李明勋笑道。
见李明勋在那里刷刷写着条款,大卫笑道:“这不可能,只有愚蠢的驴子才会被眼前的草吸引,大部分还是会稍微甩动一下脑袋,看一看旁边的碾盘上有没有可口的饲料。”
当七月到来的时候,诺顿终于出现在了槟城的地面上,与之同样出现的还有荷兰东印度公司使者达杨,葡萄牙使者阿方索,西班牙使者拉斐尔,法国与丹麦的东印度公司使者,当然,后两者纯粹是来陪太子读书的。
谈判如约进行,李明勋原以为会进行两轮甚至多轮的谈判只用了一天便解决了,与会者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法国与丹麦没有势力范围,各方都香气开放至少一处殖民地作为通商口岸,提供保护、补给、平等贸易和修船服务,这两个国家,只有贸易权,没有殖民权。
东印度群岛上,中、荷、西三方维持原状,合众国不再扩充领土,在爪哇不允许建立殖民地,在香料群岛的商馆不再扩大,在中南半岛上,保证所有与会者的通商权力,不与各国建立排外性质的联盟。荷兰与英国共享缅甸,合众国仅被允许通商,马六甲海峡的自由通航权不受影响。
合众国与葡萄牙共享东非海岸,任何国家和势力再想建立殖民地,都要在蒙巴萨以北的区域,不允许在波斯进行排他性的行为,奥斯曼沿海也是如此、
这些原本就是既定事实,关键还是在南亚,马拉巴尔海岸维持现状,不得再新设据点和商馆,不允许进行排他性行动,而在果阿以北的海岸,由中英葡三国占有,自行协商,各国承认中葡荷瓜分锡兰岛,而科罗曼德尔海岸则完全属于英国,恒河入海口属于合众国,之间的区域由两国均分,自行协商,而关于势力范围的划分,有效期是三十年。
显然,在这份《槟城条约》之中,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利益得到了保证,中英双方得到了扩充,唯一例外的是荷兰人,失去了在南亚地区的扩充空间,在东印度群岛也被死死限制住,而这就是李明勋试探荷兰人的手段。
如果荷兰人致力于通过谈判而非战争解决两国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个结果肯定是荷兰人所不能接受的,但事实却证明,荷兰人是有战争计划的,达杨虽然用咆哮的方式来宣布不满,但在最后,还是在条约文件上签字,这就说明了一切。
面对一根能勒死自己的上吊绳,只有有把握弄断的人才有胆量把脑袋伸进入,这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目前的境况。
英国人很满意这个条约,他得到了超乎其实力的势力范围,最关键的是,这份条约得到了东方第一海上强权的认可,这一点很重要,处于破坏者角色中的荷兰人许诺的再多,也要成功之后再说,而合众国的许诺,又有葡萄牙的帮衬,必然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签约之后的当晚,李明勋密会了诺顿爵士,李明勋承诺,如果荷兰人撕毁条约,原定划分不变的情况下,另行切割荷兰人的势力范围,且将合约有效期提升至五十年,诺顿的回报则是,把马特索尔科与其所有的密谋和盘托出,从在浙江发现罗伯特子爵的踪迹,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李明勋终于弄清楚了马特索尔科的宏伟计划。
这个计划里,不仅有英国人,还有法国与丹麦的角色,还有南洋地区不可忽视的力量,西班牙,按照计划,五国成立联合舰队,等合众国陷入难以抽身的战争泥潭的时候,在海上发动攻击,与之配合,但李明勋不知道,马特索尔科是如何确信合众国会陷入战争泥潭,只因为满清吗,那荷兰人对满清的实力也太迷信了,对合众国也太小视了,但除了满清还有谁呢,安南、缅甸亦或者..........日本!
章八五 对局势的判断
当晚,李明勋以国家元首的名义派遣使者前往欧洲和日本,要求驻里斯本的全权特使何文希和驻长崎的公使提高警惕,注意戒备,然后连夜召集统帅部的参谋们,修改原定方略。
既然已经确定了荷兰的密谋,李明勋必须做出反应,他不知道马特索尔科是如何能让合众国陷入战争泥潭之中,但李明勋才不会傻到那个时候做出反应,他要提前下手,按照诺顿提供的情报,法国、丹麦两家东印度公司为此战准备的舰船会在明年抵达,而荷兰与西班牙却在几年前就有密谋,因此舰队实力还算充实,而李明勋不会愚蠢到明年与四国联合舰队进行一场公平的海上决战,他要在今年年底就开战。
幸好,这只是七月,李明勋派遣通讯官返回大本营,要求海军上将西蒙下达秘密动员令,让海军主要舰艇,特别是主力舰做好作战准备,等待新的命令,择期南下支援印度洋舰队。
李明勋不想仓促情况下应战,所以他不会命令印度洋舰队在海上发动攻势,他的计划是,先搞清楚情况,至少搞清楚荷西联合舰队的情况,然后集结舰队,从非洲东部海岸和菲律宾沿海出发,相对进攻,挨个攻克荷兰、西班牙据点和港口,将其舰队集中到一处后,彻底消灭,这一次,李明勋不想再给荷兰人任何机会。
当然,李明勋也在秘密筹措建立包括葡萄牙与英国的联合舰队,同时进行真腊战争,防备其他方向的海上挑战,由此,合众国的战略彻底改变,先海后陆取代了稳海攻陆的方略,当然,这一战略的改变,李明勋还需要派遣重量级的使者前往昆明,取得明国盟友的谅解,并且适当给东南战区增加兵力和资源,以守为主,坚持到李明勋肃清海洋。
对付荷兰与西班牙的舰队,李明勋有十足的把握,合众国的海军发展到今日,已经拥有了三十多艘战列舰和重巡航舰,而国有公司拥有的自由贸易级、印度洋级等重型、大型武装商船超过了五十艘,而荷兰人能拿出同等级的船只,军舰加武装船也不过超过三十艘,即便有其他国家相助,也绝非合众国对手,所以李明勋不担心这些远离本土万里之遥的殖民者,真正让他担忧的是东方世界的现有国家。
在南亚,最强国家是莫卧儿王朝,在中南半岛,缅甸是最大挑战,在东亚,日本是最大威胁,但这三者又是有区别的,莫卧儿王朝与合众国没有恩怨纠纷,只有商业合作,实际上,南亚的这个拥有几千万人,随时可以拉出几十万军队的国家让所有外来者投鼠忌器,包括合众国,包括英国在内,所有想与莫卧儿王朝合作的人都是这个强盛国家的舔狗,所有殖民者,包括合众国在内,所有的城堡和据点都是建立在德干半岛最南端的两个苏丹国的地盘上,在海上称王称霸横行无忌的商人,进入莫卧儿王朝的地盘都是温文尔雅的商人。
此时的莫卧儿王朝几乎相当于十八世纪的大清朝,颇有一些天朝上国的威仪,不在乎外来者的蝇头小利,也不惧怕任何海上外来者的军事威胁,自古,印度的各个王朝最戒备的还是阿富汗境内的那些游牧民族,因为每个王朝的统治者都是来自于那里,如果说海洋上真的有什么吸引莫卧儿王朝,或许就只有国内那些天方教徒视为圣地的麦加了,每年有大量教徒去朝圣。
正因如此,李明勋不相信荷兰人有什么本事说服这个国家,即便说服了,合众国在南亚大陆不过几个据点,抛弃也就是了。
至于缅甸,其对合众国威胁不大,穿越北部山地丛林支援清军能出多少兵力呢,南下进攻暹罗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缅甸的能量仅限于此,所有的封建王朝之中,李明勋最担心的无疑还是日本的德川幕府。
日本是合众国最大的市场,最大的白银提供方,合众国的实权阶层,有一半与之有经济往来,但合众国与日本的关系并不融洽,早些年利用郑成功的海盗行为强迫其租借虾夷地,占领了琉球,让德川幕府失去了唯一一个藩国,这让一直有中央大国思想的幕府十分不满,更不要提后来中明结盟,与日本还在战争状态下的郑成功加入了盟军麾下,成为了合众国的下属。
这几年,日本一直要求合众国施压郑藩,将琉球重归旧制,继续维持一国两属的状态,但最终得到的结果是,琉球王被革除,琉球成为朱明的领土。
在经济上,双方的纠纷就更多了,合众国一直希望德川幕府放开对金银贵金属交易的限制,虽然不奢求用金锭银块交易,但希望不限制用金小判等日本货币购买商品,合众国一度提出,由合众国出面,协助德川幕府制定更高效的货币政策,并且提升日本冶炼金银的技术,但所有在这方面的努力最终化为泡影,更不要说,德川幕府坚持垄断重要的生丝贸易,枉顾市场需要,以命令的形式制定生丝的价格,然后其他货物以生丝作为基础,再制定价格。
如果不是德川幕府监控力度不够,政治**导致走私拥有极大的空间,那么因为贸易纠纷就值得两国爆发冲突了,即便如此,合众国每年还要大量进口日本的粮食、棉花、麻、煤炭、木材和手工艺品来弥补货币不足的情况,为此合众国煞费苦心的为日本的粮食和煤炭、木材三大宗货物提供市场。
(不要以为日本矿产资源缺乏就不出口煤炭哈,举个例子,洋务运动开始后,一直到甲午战争之前,大清的火车和轮船所使用的煤,大部分都是从日本进口的)
在国内,元老和议员们从未忌讳谈论对日本闭关锁国的痛恨,在中荷战争结束的时候,国内就有一股思潮,要求风头正劲的合众国用舰队和陆战队叩开日本的国门,只是那个时候李明勋已经决定投入资源到两广,并且迅速打开局面这个提议才被按下,实际上李明勋很清楚,如果大陆战局没有这么顺利,比如两广会战失败,比如与满清僵持,合众国肯定是要对日本动手,打开市场的,如果大陆战局很顺利,合众国肯定也会趁大胜之威,干同样的事情,日本,一个紧靠资产阶级国家的封建王朝,一个孤守海外的岛国,是肯定无法安静闭关锁国,过自己小日子的。
实际上,救了日本的是朱明,如果李明勋通过两广会战的努力没有拉拢到李定国,也没有保住西南半壁江山,那以当时合众国的实力,肯定要退居海上,好生经营几年再行攻打大陆,在南洋地区的蛋糕已经分配好的情况下,再切只能切日本了。
两广会战结束,控制西南,中明结盟,东南光复,一系列的大陆战略进行的非常顺利,日本在合众国战略中的优先度不断的往后排,已经成了民族解放这个饕餮盛宴之后的饭后甜点,但如果日本不幸在大餐之前被人端上桌,合众国也不在乎先吃一份开胃菜。
军事战略的改变,统帅部可以集思广益,拿出适合的方略来,但如此战略的变化,李明勋必须返回大本营,对整个元老院以及资深议员们有个交代,至少国内目前正期待着李明勋能够与所有的海洋竞争者达成和平协议,然后全面投身于大陆战场上去。
但李明勋的缺席不会改变另外一个国家的命运,那就是真腊,从六月底开始准备的对真腊的战争,到了九月就已经初见成效,首先,李为经代表合众国完成了与暹罗、广南的联盟,联盟结束后,广南将手中的那位拥有真腊王室血脉的索亲王送到了华城。
这位索亲王是在三十多年前的宫廷政变中逃亡广南顺化的,一起前去的还有他的兄弟安唐亲王,相比之下,索亲王更适合作为傀儡,这位亲王已经四十有五,娶了广南阮氏的宗室,拥有三个女儿,而五十岁的安唐亲王同样娶了阮氏的宗室女,却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儿子,等索亲王抵达华城之后,立刻迎娶了一位合众国富商寡居在家的妹妹,等大军进入真腊境内的时候,索亲王的新妻子已经身怀六甲。
广南选择加入联盟,却只象征性的派遣了一千人参加联军,而暹罗纳雷王就要慷慨的多,如今的暹罗正处于强盛时期,与缅甸也很久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对外贸易兴盛,纳雷王文韬武略,很想有所作为,而开疆拓土从来是君主名留青史的最佳方式,纳雷王亲自率领泰国四万大军参战,并且提出了领土要求。
而合众国一方则是派遣了一个师一个旅还有一万人规模的民兵,各方约定在九月进攻真腊,因为九月和十月是湄公河一带最为干燥的时间,这段时间进攻,完成主要作战任务,可以让减少士兵的伤病亡率。
真腊的王都金边位于湄公河与洞里萨河、前江、后江四条河的交叉口,所以当地人叫做四岔口,这是九龙公司的上游地区,按照九龙公司早些年的测算,三百吨的船只可以在雨季直航金边,即便在九月干燥级别,因为洞里萨河带来洞里萨湖里充沛的水源,一百五十吨的船也可以直达,但金边并非真腊国的核心所在,当初真腊迁都于此,完全是受暹罗入侵所致,真腊国的核心区域位于洞里萨湖周边,那里是鱼米之乡,而乌东城是一个富庶城市,在原首都洛韦被暹罗焚烧之后,乌东一直是真腊的核心所在。
按照既定的计划,广南的军队加入合众**,受其节制,从九龙城出发沿着湄公河北上攻破金边后,继续进攻洞里萨湖区域,而九龙师支援暹罗大军则从其国内出发,分南北两路进击,包围洞里萨湖,其中北路为主,然后三国联军一起围攻乌东城,完成对真腊国核心区域的占领。
可以看出,这个战略是发挥联军数量和质量都占据优势的军队,三路出击,像赶羊一样,把真腊国的权贵们赶入乌东这个羊圈,然后一网打尽。
纳雷王指挥北路,李为经指挥南路,分进合击,直接扑进真腊国的核心区域,南路的李为经进攻很顺利,九龙公司拥有丰富的水战经验,一万多民兵驾驶着近千小船随着六艘加列船直接扑向了金边,真腊国王安赞在水战大败之后,逃跑去了乌东,在乌东集结了一支规模超过十二万的大军。
安赞知晓九龙公司的强大,仅派遣少数兵马防守乌东,主力,尤其是宫廷精锐则是北上去了暹粒,这是真腊国在吴哥王朝的统战核心,也就是后世吴哥窟的遗迹所在地,而真腊强大的时候,击败了暹罗的入侵,在此筑城,而暹粒便是镇压暹罗的意思,安赞王很想凭借先祖的威名,团结民众,击败这一次入侵。
安赞王选择了北路作为突破口,因为他知道纳雷王率领的四万兵马中少有精锐,多是边界几个府的地方兵马,甚至随意拉来的民兵,但是安赞王不知道的是,纳雷王一路还有一整个师的合众国正规军。
真腊国的十万大军列阵,直接被九龙师的火炮远程射击和燧发枪曲射打了个崩溃,随后纳雷王率领三千骑兵和五十头战象追杀,追了三十余里,抓了四万多俘虏,联军扫荡暹粒一路平推南下,四处抓捕丁壮人口,抄掠真腊贵族的家产,只有佛教寺院幸免于难,等到联军聚集在洞里萨河的西岸围攻乌东的时候,合众国一方的民兵已经押着近十万丁壮和无数的财货、稻米南下九龙城了。
乌东城在十八磅加农炮面前算不得什么,真腊军中火器少的可怜,只有高呼宗教口号的狂热教徒给暹罗军造成了杀伤,但在燧发枪齐射面前遗尸一片,没有翻起来任何浪花。
安赞王屠杀了从金边掳来所有外籍商人,中国商人和华商共有三百多,占据绝大多数,其中不少在金边居住了三四代人,这引起了联军的极度不满,破城之后,安赞王一脉的王族和贵族,直系亲属全部被杀,其余发配为奴隶,华城旅的士兵取下了挂在城门上的中国人,收敛的尸骨,又把安赞王一家的尸体挂上去,一直到李为经亲自赶到前线,未免那上百具尸体弄出瘟疫,下令摘下,但安赞被人的脑袋用石灰硝制过后,在这座城头挂了五十多年,一直到乌东成为了合众国的一座城市。
章八六 稳固
战争并没有直接随着安赞王的死亡而结束,但局面已经大定,率先向联军投诚的是真腊国内的佛寺,真腊原本就是一个佛教国家,佛寺在国内具有相当的能量,他们不是中国境内那些老实巴交的寺院,真腊的佛教更类似于西方的天主教,虽然侵略性没有那么大,但却拥有法律和税收上的特权,即便是真腊经过了几十年的天方教统治,各部寺院也控制着四分之一的人口作为农奴。
刚刚继任真腊国王的索亲王对于佛寺的投诚并不感冒,长久以来,真腊国内部的资源就是被这些家伙侵占,所以这几十年备受暹罗和广南欺负,但李为经代表的合众国一方却很喜欢这些真腊佛宗,除了某位寺院的院主给李为经带来了包括穆里玛在内的所有满清使者,还在于寺院代表的佛教还可以协助清理安赞王带给这块土地的天方教势力。
很快,原本真腊各地要来勤王的实权领主在乌东城不远的地方就接到了安赞王已死,索亲王继位的消息,这些人稍作联合,派遣使者前来乌东,请求投诚,他们愿意拥立新王,但希望新王接纳并且保护他们的利益,真腊新王只是一个傀儡,他的态度不算什么,李为经向这些人提出的条件,首先就要脱离天方教,该宗佛教,或者索性丢掉信仰,给这场改朝换代的战争增添了一些宗教色彩,其次就是向新王进贡,土地与金银直接和领主的实力挂钩。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领主们了解联军的实力,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天方教领主,这些领主可不是与安赞王一起该信的,而是当初支持安赞王进行政变的军事贵族,许多来自南洋群岛,其中不少直接就是已经被灭掉的马来半岛上的苏丹国,这些天方教贵族就在洞里萨湖周边的富庶地区,而在东面相对贫瘠地区的,则是来自占城的天方教贵族,也是当年支持安赞王政变的势力。
这些贵族率先遭受了打击,九龙师和暹罗军各自派遣精锐参战,而已经投诚的真腊佛寺也组织了大批佛兵加入阵列,特别是这些佛兵,丝毫没有什么慈悲为怀,对异教徒直接使用屠杀的手段,还是在联军的限制上,减少屠杀,把所有不肯改信的教徒变成了奴隶,顺流而下运到了九龙城。
这种平叛注定不会短时间结束,但一个月的功夫,联军横扫了九个抵抗的城市,将一切抵抗力量击溃和消灭,让各地的实权领主纷纷投诚、该宗、献金,并且把长子送到了金边做人质,真腊新王在乌东登基,但却把国都彻底定在了金边城,在这里接受了各地领主的忠诚,然后派遣他们去各地平叛。
一系列战争下来,这个国家至少五十万的人被杀死或者变为奴隶,而且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忠于安赞王的贵族和天方教徒,他们所拥有的资源足够喂饱新朝的贵族和新王的‘朋友’,局势初定之后,便是联军交割利益的时候了。
首先,参战的三方在真腊都有通商置业的权限,并且拥有法外特权,真腊国境内的湄公河属于自由航道,为各方共同使用,航行的外籍船只只要不上岸,就不得收费,而这些特权属于暹罗、广南和九龙公司。
其次,便是各方想要的领土了,广南出兵最少,仅仅把西贡河以东以北的区域划分出去,暹罗对真腊的领土要求较多,但此次抢掠的钱财也最多,商讨之后,得到了三个府,但都是边境府,而金边下游的地区,则都属于九龙公司的开发范围,使得九龙公司事实上占据了整个湄公河三角洲。
真腊失去了很多,但对于此时真腊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洞里萨湖却保持了完整,而在政治上,真腊国直接成为了合众国的藩属和九龙公司的战略盟友,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周边几个国家没有胆量再行侵略了。
真腊新王接受了所有的条款,签订了国书,但事情并不总是这么完美,暹罗在退兵的时候一路烧杀不管敌友,抢掠了一路回去了,而广南更是出了一个大难题,广南实际上向要前江以东的所有土地,但却不得,因此在其他方面为难,其只是把境内的安唐亲王送到了金边城,却以安唐亲王两位儿子在广南求学和任职唯有拒绝送归。
显然,广南人还不想失去对于真腊国内部局势的影响力,留下那两个拥有王室血脉的年轻人作为后手,李为经对此很不满,几次交涉未果,也只得作罢,毕竟广南是盟友,又是在这个关键时候,还是得罪不得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此放过了,真腊新王的华人王妃很快为其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元子诞生之后,直接被立为王储,而新王的小女儿则是嫁给了九龙公司大股东黄蜚的孙子黄云生,而这个年轻人因为不是嫡子,不能继承家族在九龙公司的股份,索性加入真腊国籍,被封为亲王,掌管着由九龙公司派人训练的一支近卫军。
而当索亲王濒死,王储年幼,可能会出现继位危机的时候,在广南境内的两个王室后裔却相继出事,并未影响下一代国王的继承,一直到真腊国走到尽头。
合众国在真腊的军事行动持续到永历十四年的春天,但精锐的华城旅在当年就脱离了战斗序列,真腊的行动全盘由九龙公司操持,战争和接下来的大清算,让真腊国许多既定利益出现了空缺,土地为寺院、投诚领主、官员和将军分配,粮食与财货被真腊朝廷与九龙公司均分,而九龙公司在这场军事行动中一共获得了四十万人口,其中超过十五万是丁壮,这些奴隶则参与了九龙地区的开发与垦殖。
九龙公司为真腊新朝设计和构建了新的行政体系,代为执掌海关、税务等衙门,培养训练新军,但九龙公司最上心的还是战后重建工作,利用军事压迫等手段,迫使真腊的佛寺和权贵进行改革,首先就是废奴,特别是农奴,为真腊的构筑新的土地制度,虽然依旧承认了土地为这些权贵所有,但制定了新的税率,解除了农奴与主人的人身依附,土地收获在赋税与佃租之后完全归于农民所私有,这一政策调动了真腊国民的生产积极性,而九龙公司可不是什么人权卫士,也没有什么好心,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粮食!
九龙地区的大规模开发虽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但短时间内,合众国对粮食的需求量是巨大的,解放了真腊的生产力,可以加大九龙公司粮食的出口,要知道,在经济上,合众国实行中国特惠制。
以粮食为例子,合众国的海外领地和殖民地,要优先购买合众国海外领地和殖民地出产的粮食,对其他国家的粮食加高税,领土优先,殖民地次之,友好国家为后。
真腊是九龙公司的特许垄断区,从这里出口的粮食运到大本营是享受低税率的,而暹罗、广南购买之后卖到合众国是高税率,而因为垄断,合众国商人不能从真腊购买粮食,他们只能从广南、暹罗这些二道贩子手里购买,因为税率和规模,是不可能和九龙公司产生竞争的。
事实上,九龙公司完成对元老院的粮食承诺,很大一部分在于在真腊进行的改革,经过了这次战争,真腊仍旧拥有二百万人口,且拥有开发历史悠久,水利设施完善的洞里萨湖地区,在改革第一年,也就是永历十四年,真腊粮食产量恢复到巅峰,随着改革的推进,牲畜存有量的提升,真腊粮食产量迅速提升,三年后,每年就能为九龙公司提供两千万石的粮食。
真腊的粮食产量在提升,九龙地区也在进行大规模的改造,从真腊掠来的四十万奴隶参与了各类大型的工程,运河、河堤、海堤,从真腊战争中解放出来的九龙师和民兵成为了镇压奴隶暴乱的主力,这些承担着最繁重体力劳动的奴隶经过了大规模役使之后,在三年内就完成了九龙公司规划的开发计划,用生命和鲜血开垦出了肥沃的农田,为合众国提供了一片沃土,也为民族解放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真腊一战,九龙公司获得了四十万奴隶,从真腊也抢来了超过一千万石的粮食,这些粮食很快就被战略储备仓库吃下,凭借四十万奴隶和大量粮食,九龙公司在国内的风头一时无两,继而在主要的领地内进行大规模的融资活动,而融资的目的是开发土地,没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买卖了,融资进行的很顺利。
九龙公司并没有向市场大规模提供粮食,缴获的粮食多以充当军费或者购买的方式被战略储备仓库买走,即便如此,台北、香港、福州、广州四个风向标城市的粮食价格迅速降低到了爪哇内乱之前的水准,而九龙公司在粮食供给方面的强横实力,也让人们对于接下来要进行的大规模战争有了信心,至少像之前那样,一大战物资价格就飞涨的情况不会出现了。
李明勋并未直接返回大本营,而是先去了一趟昆明,将对战略局势的叛乱与李定国、刘文秀进行了交流,取得了他们的谅解,实际上这二人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因为西南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大明与满清五个藩镇在西南对峙多于战斗,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等李明勋回到大本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元老院没有想到,南下谈判的李明勋顺道灭了一个国家,这可不是南洋那些苏丹国,这可是真腊国,一个在中国历史古籍中存在了上千年的国家,是文明古国,对于国内的震撼不可为不大。
元老院更没有想到的是,李明勋南下一趟,原本定下的战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但李明勋回到大本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日本方面真的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日本,长崎城外。
一个戴着斗篷的男子在几名武士的陪伴下来到了一座小村的外面,这是地道的日本村落,房屋的外墙直接用石头堆砌,没有灰浆涂抹,简陋的稻草做成的屋顶,窗户和门都很小,院墙也是矮矮的,把房屋、猪圈和一口井圈住,唯一值得瞩目的是屋后那株高大的枫树,这个男子不明白,为什么日本的枫树在这个季节会红的这么亮眼,不......不是的,好像只是部分是鲜红色。
男子跨进院落,看到了被房屋挡住大半的枫树,也弄清楚了为何那几片枫叶为何这么红,因为枫树下倒着两具尸体,是他们被杀时候的鲜血染红了枫叶。
不远处的河边响起了火铳的声音,男子走出小院,来到了河边,夕阳下的小河里全是闪烁的金光,但男子的眼睛总是被尸体所吸引,十几具尸体匍卧在河边和浅浅的河水之中,他们多是刚才那个小村落的村民,男子看到自己人,问道:“是你们杀了他们吗?”
那几个武士好不容易才从这蹩脚的日语中听明白,连忙说道:“不是,他们死了至少半天了,我们刚才开枪是因为芦苇荡里出现了敌人。”
“不会是你们的主家吧,我知道,按照你们日本的习俗,向主人动武是要重刑的。”男子说道。
“当然不是,是盗贼,这段时间这里太乱了,我从未见过这么乱的地方,或许只有我祖父所处的群雄并起的年代才是这样吧。”武士说道,但提及混乱与杀戮,他反而一脸向往。
不消半刻钟,一行骑兵赶到,跳下一个身着华丽大铠的男人,这个矮壮的男人说道:“科隆阁下,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
“东印度公司绝对不会忘记您帮助的,忠朝殿下。”男人摘下斗笠,露出了一张西洋人的脸,正是东印度公司的科隆。
而那位忠朝则说道:“这是我大久保忠朝应该做的,我是为了将军,为了武士的荣耀!”
说罢,他指着远处的长崎城,说道:“很快,那里将会是一片战火,烧尽低贱的商贾和海外的蛮夷带来的肮脏,日本,将要再次回到武士统治的纯粹时代。”
章八七 长崎事变
大久保忠朝的养父大久保忠职是如今的唐津藩的藩主,而其生父则是大久保教隆则是二代将军德川袖秀忠的御书院大番头,忠朝所在的唐津藩就位于长崎所在的九州岛九个令制国肥前国,原本肥前国是天草家族的,但因为天主教徒掀起了岛原之乱,肥前国被没收,分给了大久保家族。
大久保家是谱代大名,是关原之战前就投靠德川家族的大名,这在到处都是外样大名的日本西部,谱代大名就有监视震慑之意,而长崎作为日本少数几个对外交往的口岸,安排德川直系家臣团,号称十八松平氏之一的大久保家在此,其信重的意味不言自明。
一直以来,长崎奉行与九州附近的几个谱代大名执掌着这个对外口岸的一切,在德川幕府中一直担当重要职位的大久保家更是其中关键人物。
这些年,随着合众国的崛起,长崎日渐兴隆,已经是一个拥有十五万常驻人口的大城市,其也是日本第一繁华城市,原因在于日本第一城市,幕府将军所在的江户城在前年发生了明历大火,导致城中十万多人被烧死,如今还在战后重建之中。
长崎一开始的繁华是让整个日本都欢呼雀跃的,各类‘南蛮货’与明国商品越发丰富,价格越来越低,像是唐津藩这样只有八万石高的小大名,也因为海贸的繁荣,享受精美的明国丝织品,上等的南洋香料和最精致的白糖,而合众国还带来了明国的文化和书籍,让日本的高层获得知识的途径更为丰富,也更为廉价。
但是日本是一个分封制的国家,全国大大小小的大名所代表的武士阶层是这个国家的权贵,被束缚在土地、武艺和参觐交代制度中的大名们无法自由的参与商业,而在日只有特权商人才能存活,因此,日本渐渐出现买办阶层,而这个阶层越来越强大,精明的商人通过替大名甚至将军采购货物,攫取了大量财富,逐渐成为了武士乃至旗本、大名的债权人,而拥有巨大财富的商人起居豪奢,从德川家康时代确立的武士国度因为对外贸易兴盛已经出现了礼乐崩坏的情况,在江户、京都,这些还不明显,在长崎,已经是司空见惯,而年轻的大久保忠朝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滋生了越来越多的仇恨。
日本已经承平已久,而随着幕府进入四代将军德川家纲的时代,武断政治也结束了,谱代和外样大名们终于不用每天为领地会被改易、没收而提心吊胆,当长崎口岸送来了丝绸衣服、美味食物、各式美酒、曲艺戏剧,享乐之风在日本越演越烈,越来越多的武士放下了武士刀,拿起了毛笔甚至扇子,刚毅质朴的武士们一个个倒在温柔乡里,诸如大久保之辈越来越痛恨外国人。
像是大久保忠朝在日本还是少数的,毕竟大部分人,特别是衣食无忧的当权者都是受不了物质的诱惑,只要外国人不表现出敌意,或者像发展切支丹那样动摇幕府统治,或许这样的享乐日子可以持续一二百年,事实上,合众国一直尽可能的避免刺激德川幕府,以免失去这个重要的市场。
在过去二十年里,合众国因为虾夷地、郑藩的问题产生过纠纷,但合众国都很好的避免了冲突,相反,合众国为日本解决了不少麻烦,首先是切支丹问题,日本很担心天主教再卷土重来,尤其担心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国家,合众国则通过外交手段,让葡萄牙和西班牙使者承诺不再与日本贸易,还在某些时段,两国武装商船叩关的时候,协助日本驱逐。
日本的和平让人口大增,很多武士失去了领地成为浪人,而合众国则很好吸收这些日本浪人去国外,从此再不回来,解决了治安问题。合众国虽然总是希望幕府严苛的贸易制度可以松动,比如解开贵金属限制,开放其他的口岸,但一直是外交协商,从未有过威胁之举,反而想尽办法帮着日本解决贸易逆差的问题。
但这一次,科隆与大久保忠朝就是抓住了合众国在贸易中的努力而掀起了这一场大战。
日本限制贵金属的出口,很早就不允许贵金属以商品出售,而且完全按照日本固有的三种货币作为媒介,但是日本幕府总是通过命令的方式制定各种商品的价格,使得利润本就不高,金银也就罢了,换成了日本金银货币回到大本营可以按照汇率换取合众国的金圆银圆,总归是不亏的,但铜钱就不行了,日本的铜钱也是掺了其他材料的,如果按照铜料的价格换取合众国的铜圆,那就太亏了,在日本不可能提供大量贵金属,而贸易额又连年上升的情况下,合众国只能以货易货了。
运来明国商品、南蛮货和机械商品的合众国商人会得到大量的铜钱,原本这些铜钱在朝鲜、满清和南洋都有销路,但是随着满清发顺治钱,南洋开始流通合众国的铜圆,朝鲜大规模内乱,这些铜钱最好就在日本花掉才好,所以纵然日本的粮食价格在十分银子一石左右的价格徘徊,商人们仍然大量购买日本粮食,木材、煤炭、棉麻等物品也是大宗量的货物,而日本的人力价格又比较便宜,所以运来铁锭,由日本人加工成铁制品,再买走销售也是很有利润的,这一点与麻织品类似。
但问题就出在粮食、棉布等一些生活必须物资上,因为爪哇大乱和与安南关系恶化,合众国接连进行战争,光复非产量区闽浙等因素,合众国的粮食价格飞涨,台北的粮食很长时间维持了一两半一石的价格,这还是国家大规模拿出战略储备粮食维持的价格,这样的价格从日本进口粮食就很有利润了。
而因为粮食价格上涨,合众国很多领地原本种植棉麻等经济作物的种植园和农户又改种粮食,导致棉布、麻布等价格也上涨,从日本进口麻布的数量也越来越大,这本来没有什么,日本商人也乐得这些东西出口,但关键在于日本这些年诸多不顺。
为了给一位思春少女做法事,江户城爆发了世界历史上三大火灾的明历大火,江户城毁于一旦,不仅如此,伊势神宫、大阪城也是连遭火灾,日本这几年各类天灾不断,大水、地震频繁发生,以至于江户和京都都在盛传当今的日本天皇后西天皇德行有亏,所以频频更改年号,以期改运,连续改了三个年号,仍然没用。
日本频发灾难,自然需要大量物资赈灾,赈灾需要粮食布匹等物资,还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土木工程,德川幕府照例把手伸向了各地大名,特别是外样大名和谱代大名,但这些大名也没有钱,日本的大名需要进行参觐交代,便是每年进行一次前往江户的团体旅游,使得大名们的财政很紧张,而九州、西国一带的大名因为享受生活,不少又欠债累累,如今德川幕府来了一招手传普请(让大名出钱进行工程营造),直接让各藩的财政崩溃。
大名们缺钱,又不敢得罪幕府,除了借贷只能更严重的剥削领民,导致更多人的处于灾难之中,而真正触动大久保忠朝这类人的便是,当各地的灾民嗷嗷待哺的时候,在长崎,那些贪婪的商人还把一船一船的粮食和布匹运送到国外,而科隆敏锐的抓到了这种思潮,引导大久保忠朝发动一起针对长崎,或者说针对中国商人的行动。
在一个月之前,九州各地都出现了一种说法,商人们欺骗了武士领主,夺走了领民的口粮和衣服,运送到长崎,准备卖出海,去换取商人们华丽的丝绸衣服和金银玉器,很快,乡间地头出现了殴打商贾的事件,继而产生了暴乱,长崎之外一片混乱,盗贼四起,而大久保忠朝等人组织的乱民正在冲向长崎。
夺回我们的粮食!
这是日本暴民们的口号,但他们的目标可不只是夺取粮食和布匹等生活物资,隐藏其中的宵小之辈已经准备好了刀剑,准备向唐人屋敷里的中国商人和华裔竖起屠刀了。
长崎,中国使馆。
驻日本公使魏柏年正在联络长崎各地的中国商人向码头集结,魏柏年是国有企业,但是却在远洋航运体系里出来的,是进行洲际贸易的先驱,那也是仗剑行商之辈,魏柏年当年从台北出发,与何文希前往欧洲,又率领船队回来,那是走了一个来回,杀了一个来回,胆略和能力都是不缺的,当他发现长崎内外开始大规模散播不利于商人团体谣言的时候,他就已经警惕起来。
让魏柏年感到庆幸的是,因为日本的闭关锁国政策,所有的中国商人都不得离开长崎范围,大部分人居住在华人为主体的唐人屋敷之中,所以,当城外的探子发现大量暴乱的农民举着锄头喊着口号向长崎围攻的时候,魏柏年就已经命人处置撤退之事了。
合众国在长崎使馆只有三十人的护卫队,也只有手枪燧发枪这类轻武器,但停泊在长崎港口内的中国船上可不止这些玩意,而那些水手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魏柏年毫不客气,直接命人组织水手,控制港口,好在,日本秋收尚未结束,大量船只也没有离开,港口里还有十五艘国有航运公司的船只,这些船只上的水手可是训练有素的。
“记住,命人挨家挨户的去叫,让他们随我们离开,特别是那些有影响力的,不要管财物了,先保住命,告诉他们,损失多少钱,将来老子会让这群倭奴十倍偿还的,钱财还能偿还,人要是死了,血债血偿又能怎么样?”在杂乱的使馆里,魏柏年对手下的吏员们告诫道。
这群人要去唐人屋敷通知华人,要求他们一起撤离的,魏柏年虽然没有经历过马尼拉大屠杀,但合众国开国元老们大部分是从血海尸山中跑出来的,没有人能忘记在马尼拉被屠杀的火海刀光,所以在任何一个国家的使馆都有危难之时拯救国人和华人的义务,这是血脉相连的义务,是同宗同族的义务。
魏柏年是按照预案行事,但他也知道,灾难注定要形成了,因为长崎有超过四万人的华人,还有五千人以上的中国商人、水手,港口的船只注定救不走这么多人。
城外传来了几声枪响,魏柏年有些坐不住了,他披挂完毕之后,发现卫队长跑了进来,说道:“长官,出事了,唐津藩的军队正在向港口进发,超过千人!”
魏柏年一脚踹翻了桌子,骂道:“老子就知道,肯定有倭狗在后面作祟,哼,你不仁我不义!”
说罢,魏柏年骑马出城,一路直奔港口而去,港口已经被合众国的武装人员控制,五千多商人之中大半是水手,动员了一千五百人的武装水手和五百名志愿者,唯一的坏消息是,武器不多,只有一半人拥有燧发枪或者火绳枪,但好消息是船只已经控制住,合众国的商船上就不存在没有火炮的。
卫队长带着五百名装备了火枪的水手挡在了唐津藩的必经之路上,就在港口的一处码头,这座码头是国有公司专用,一艘千吨级大盖伦还未移动走,魏柏年一身戎装,就站在船艉楼之上,他看着一排排站在码头上的日本武士和足轻,拍了拍身边的船长,说道:“你小子有个漂亮的日本小老婆,这老子知道,一会你可别不忍心。”
船长咧嘴一笑:“长官,我还有一个要钱不要命的日本老丈人,这您不知道,如果他在这里,我得把他脑袋塞进这十二磅炮的炮膛里。”
“按照长崎奉行命令,所有唐船立刻靠泊,接受检查,以免带走违禁物品!”一个足轻头大声对码头山列出松散队形的水手大声喊道。
“再次重复一遍,接受检查!”
双方的对峙在继续,但长崎城中不断涌出带着大包小包的侨民、华人,他们携妻带子,哭声震天,向船上的人讲述长崎城发生的事情。
城外的仓库被占领,货物被抢夺,城内的中国商铺也在抢掠之中,乱民们到处抢掠财务,迫害城中商民,夹杂其中的暴民肆意杀戮,针对中国人和华人的屠杀已经开始,大久保忠朝眼瞧着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逃走,命令铁炮足轻开火。
唐津藩的二百名铁炮足轻用了荷兰火绳枪打出了一轮齐射,但震耳欲聋的炮声忽然从侧面的商船上传来,炮门被打开,火炮甲板上的十二磅炮,露天甲板上的六磅炮开始泼洒霰弹,暴风骤雨一般的霰弹一轮齐射就打死了唐津藩数百人,一阵硝烟之后,魏柏年的命令传来:“上刺刀,杀倭奴,杀一个,赏十两!”
就此,长崎事变彻底爆发,一场新的挑战出现在了李明勋的面前。
章八八 元老争辩
在后世的合众国教科书中,长崎事变一直被冠以长崎大屠杀之类的名字,且被定义为是日本德川幕府针对合众国自由守法商民的迫害和屠戮,但真正了解这段历史的人却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比如这场被称之为大屠杀的事变中,中国籍商人的死亡人数只有三十五人,如果加上伪装成中国商人的广南、暹罗商人及被针对的华人群体,也不过造成了五百人的伤亡。
实际上这种被冠以大屠杀的事件能上教科书,更多的是合众国的海外军事行动能得到国民的支持,因此常常把一些死亡数量很少的事件称之为屠杀,以更好的干预海外局势,对于这一点,欧洲人习以为常,比如后世历史上著名的波士顿大屠杀,只死了五个人。
长崎事变爆发后,并不是日本乱民包围长崎城进行大规模的屠杀,相反,魏柏年很快从唐津藩武士的嘴里知道,这次事件并非是德川幕府策划的,主要依据在于,除了唐津藩,九州各藩都没有进行动员。
搞清楚状况之后,魏柏年当晚便是以中国公使的身份对所有的中国商船进行军事管制,并且授权水手们强征所有的日本商船和水手,而对于其他外籍商船则予以放行,而在此之前,魏柏年已经向大本营和济州岛的北洋战区求援。
当晚后半夜,魏柏年亲率一支八百人的武装队冲入了长崎城,控制了主要街道和长崎奉行所,宣布对这座城市进行军事管制,然后命令城中所有的中国人和华人向码头撤离,而码头的船只则将其先带到长崎港最近的五岛暂时安置,第二天华人自卫队和中国商人志愿队组建,控制长崎的武装力量达到了四千人,虽然枪械不足,但大炮却很多,直接放在路口装满霰弹阻击。
日本的暴民很快被镇压,唐津藩与周边的两个谱代大名重新组织了两千五百人的军队围攻,但遭遇了失败,长崎事变发生的十天后,北洋舰队就赶到了,可惜,北洋舰队指挥官只带来了战舰,没有带陆战队,因为他得到的情报只是长崎发生骚乱,商船需要护卫。
但舰船上还是有随船陆战队的,舰队里的水手也不缺少武器,北洋舰队司令官宋罗峰派遣一千人上岸支援魏柏年,魏柏年是宋罗峰的堂外甥,配合倒也得当。
中国人控制长崎城的消息很快传开,九州和本州的一些大名开始集结部队汇聚而来,但也有一些大名,比如岛津藩故意找借口迟缓出兵。
大本营,元老会议室,元老们因为突发的长崎事变已经被紧急召集起来,这一次元老会议中多了阿海和马东来两位年轻的角色,李明勋今年初就召集了他们前来大本营述职,按计划,先工作适应一段时间,继而接管执政总院。
“北洋舰队送来的消息是,在日本军队完成合围之前,所有人已经完成撤离,舰队已经隔绝了五岛和九州之间的联络,魏柏年正在联络各方船只,将侨民运送到大本营安置。”阿海向众人介绍日本的局势,简单总结了一下。
桌上摆着报纸,头版头条都是关于日本的,屠杀、大屠杀之类的字眼充斥着人们的眼球,李明勋问道:“舆论情况如何?”
“整体的舆论是要报复,但这是元老院尚未有决断的情况下,这逼迫我们尽快拿出决策来,国内的商人阶层正在引导舆论,有些人主张战争报复,有些人主张外交协商,但都要求介入日本。”马东来说道。
元老们很清楚,合众国进行海洋贸易的商人或者商业组织,三分之一与日本有贸易往来,不然日本也不会是合众国第一贸易伙伴,无论是战争还是外交,这些商人都不想失去日本这个贸易伙伴,目的都还想继续做生意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最担心的是,合众国与当年的葡萄牙、西班牙一样,就此退出日本。
“出岛的荷兰人呢,他们现在如何?”林诚随口问了一句。
阿海道:“在事件发生后,长崎奉行派人保护了出岛的荷兰人,但是据我们的情报,荷兰人一个没死,而且所有的高层提前都离开了出岛,说是去外海垂钓。”
“显然,这件事与荷兰人有关,元首阁下猜测的没错,荷兰人不仅与满清结盟,还想在日本方面给我们找麻烦,或许他们希望我们与日本德川幕府发生全面的战争,这样我们就要面临日本和满清两个陆地敌人,给海洋方面的荷兰人更大的机会。”西蒙斯拳头敲打着会议桌,发表自己的见解。
即便没有证据,但是李明勋认为西蒙斯的猜测很准确,这也是关键所在,到底要不要介入日本,何斌是个日本通,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西蒙斯阁下,或许是荷兰人挑起这场争端,但是否介入还是要看日本德川幕府的态度,我建议派遣使团前往日本,最好是由元老带队,直接去江户,找德川家纲将军谈,我或者林河元老带队,尽可能的避免冲突。”
“说的没错,如果德川幕府愿意解决争端,并且可以恢复以往的贸易,甚至只是部分恢复,我们就能给国内的商人一个交代。”林河赞同道,何斌长期担任驻日本商业代表和公使,林河主持过与德川幕府,关于虾夷地的谈判,面见过征夷大将军,这二人有一个出马足够决断了。
“你们的意思是避免与日本的战争?”李明勋看向众人问道。
西蒙斯、林河、何斌、高锋等元老纷纷点头主持,高锋与西蒙斯的态度很坚决,理由也简单,西蒙斯的海军舰队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南下与荷兰人开战了,高锋也知道,他的陆军,特别是北洋战区将会在明后年展开与满清的决战,光复故土,解放全民族,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军人们的想法比较简单,林河等人则是希望对国内有个交代,用战争手段使日本屈服是一种交代,但代价太大,用谈判恢复以往的状态也是一种交代,在目前这个形式下,他们更想用后者来解决。
其余几个元老,潘学忠、钱锦都不太擅长这方面,所以没有明确的态度,而执掌行政总院的正副手,林诚和许长兴则还在犹豫,并未有明确态度,或许他们还没有权衡好利弊,李明勋直接看向阿海与马东来:“你们呢,怎么想?”
这两位是李明勋培养的,合众国第二代执政班子,这方面,元老院取得了共识,所以他们绕不过这个问题,必须表态。
马东来是新晋元老,一直在澳洲,资历浅,人脉不广,不太敢表态,阿海就不同了,人脉与威望都不缺,更重要的是,这个李明勋一直坚持不懈培养的学生从年轻时就展现出自己的魄力了。
阿海沉吟片刻,语出惊人:“我的意思,发动一场针对德川幕府的全面战争,把解决冲突和打开日本国门结合起来,一举两得,一劳永逸!”
“这.......这没必要吧,这个当口,我们要尽可能避免战争,而且长崎事变很有可能就是荷兰人给我们挖的坑,目的就是让我们被日本牵制,我们可不能上当!”西蒙斯当即说道,他是个直肠子,话也快,其他人顾及阿海的身份,皱眉不语。
正如西蒙斯猜测的那样,马特索尔科就是希望让日本成为合众国的战争泥潭,因为马特索尔科清楚的认识到,这一次与合众国的战争将是生死之战,不像上次,还有谈判的余地,而马特索尔科不认为满清能让合众国使出全力,因此再为合众国寻找一个重量级对手至关重要,但马特索尔科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荷兰在日本的能量很小,而日本又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国家。
荷兰在日本只有长崎外海的一个人工小岛,一般情况下,荷兰人都不允许上九州岛,其与日本的交往也就是面见长崎奉行,至于德川幕府,荷兰人很少见面,也没有多少影响力,所以当马特索尔科派遣科隆去日本的时候,科隆就明说了,别说说服德川幕府了,他连见到将军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更关键的是,日本是个岛国。
这限制了科隆必须秘密行动,不能让合众国联想到是他们在挑拨,否则,就会索性不开战,毕竟日本也没有能力派遣军队出海,合众国一心想要避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而合众国在日本只有长崎一处利益,再大的损失也不过如此,因此科隆与大久保忠朝合作,他们的计划是挑起暴民作乱,趁机对长崎的中国商人和华人进行大屠杀,如果成功了,在马尼拉屠杀中逃出来的元老们以及对这段历史熟悉的合众国国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当陆军开赴日本的时候,战争规模就不好控制了。
这就是科隆能做到的极限了,而且如果日本与合众国有意愿和平解决,那么荷兰也没有任何办法,所以西蒙斯等相信,只要合众国想避免这一战,肯定能避免,为什么要主动跳进坑呢,还全面战争,这是嫌荷兰人挖的坑不够深,自己再挖一挖吗?
幸亏阿海是开国元老,而且与元首和执政有难以磨灭的关系,不然肯定有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荷兰人的卧底。
李明勋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静下来,说道:“理由,阿海,你的理由呢?”
阿海站起身,问道:“诸位元老,我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反对对日本的全面战争呢?”
这理由就多了,西蒙斯要说话,高锋也有意见,但林诚拦住了他们,让他们说,能说出一大堆来,林诚清了清嗓子:“归根结底就两条,第一浪费时间,第二浪费钱,当然,本质上还是浪费钱,你们说,对吗?”
高锋与西蒙斯相互看看,细细一想,他们满肚子的理由汇总起来还就是在钱上!
所谓的钱就是资源,合众国从两广会战后,就一直有意的留存战争资源,无论经略西南还是光复东南都没有出全力,所以合众国是不缺钱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拖下去会积攒更多的钱,实际上,从今年开始,每拖一年,合众国积攒的战争资源就相当于减少八百万两白银,原因很简单,合众国扩军了,规模太大,目前的财政根本养不起这样一支军队,所以只能寅吃卯粮。
因此,即便因为海军发起海上攻势,明年东南方向防守,那么后年也要尽快开战,通过光复领土,清算士绅,以战养战,这样才能滚雪球下去,所以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钱,而对日本展开全面战争,本身就是极为耗费钱粮的,按照西蒙斯等大部分元老的理解,明年不打日本,少了八百万,打了日本,还不少一千万,若是打两年,这些年的积攒全赔进去了,拿什么进行民族解放,光复中华故土呢?
“两位将军,我想再问一句,如果我们与日本不爆发战争,明年会展开民族解放计划吗?”阿海又问道。
高锋说道:“极大可能是不会的,对满清总决战之前,最好肃清海洋。”
高锋这话说的算是实诚,海军对付殖民者的联合是绰绰有余的,但剿灭了舰队,不代表剿灭海盗船,要先剿灭舰队,再攻克这些海上敌人的港口和城堡,特别是在马六甲以东的所有据点,这样,即便是荷兰人玩官方海盗战术,在没有港口支持下,效率也很低,而一切顺利,海军和陆战队也需要一年的时间,如果明年强行开战,海外领地的资源大规模向战区汇集,荷兰人发动海盗袭击战,损失肯定惨重,毕竟没武装或者少许武装的商船才是主力,更可怕的是,明年的西南季风季节,大量的海外军团向大本营季节,如果这些运兵船被袭击,那就是几百人几百人的伤亡啊。
正因如此,即便要和荷兰人开战,元老院也是宁可明年损失八百万,也要把先海后陆,而不是同时展开。
阿海听完高锋的回答,说道:“您的答案正是我需要的,元老们,先生们,请各位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将向各位证明,对日战争不是对我国实力的消耗,而是......一次实力的跃升,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中荷兰人的圈套,相反,荷兰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儿我生日,先悄咪咪的更一章
章** 达成决议
“这舞台早晚属于你,阿海,在元首的领导下,你比我们更有表演的空间。”高锋正色说道,严肃之中,李明勋却是笑了,他叫来了侍从官说道:“切些水果来。”
“不要那么严肃,高锋,都是自己人,我们当一回吃瓜群众,看阿海表演,阿海,请开始你的表演吧。”李明勋笑了,他笑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终于认定的一件事,那就是选择阿海作为第二代执政,没有错,因为他的计划也是,发动对日本的全面战争!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元老院的气氛很融洽,但是随着议员观政、议政制度的出现,元老院变的僵化而严肃,但今天是秘密会议,只有元老,没有议员,可以轻松一些。
阿海坐在那里,首先问道:“西蒙斯,你感觉海军什么时候可以消灭敌人的舰队?”
西蒙斯提着一块西瓜正要当吃瓜群众呢,不曾想阿海又问了自己,他不满的说道:“要不是倭寇闹这么一出,我的舰队或许此时已经把荷兰人的主力消灭在巴达维亚港口了。”
阿海笑了:“西蒙斯,你错了,很快你就会收到消息,宿务、三宝颜、巴达维亚、班达、马六甲、加勒港,所有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西班牙的港口,你都找不到一艘敌人的主力舰和大型武装船,你根本没有和敌人决战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难道荷兰和西班牙人会藏起来?”西蒙斯摇摇头。
阿海说道:“肯定是这样的,满清、日本和荷兰,这三个敌人中,优先度最高的就是荷兰,这一点,你知道,我知道,马特索尔科肯定也知道,先海后陆是我们一贯的战略,而我们的元首一贯主张先发制人,马特索尔科不会让你把他的舰队堵在港口里的。你们要知道,对于荷兰人最有利的就是我们同时与满清、日本、殖民者三方交战,而在这方面,荷兰人是最倒霉的,他必须最后参战才有机会,必须是我们在陆地上陷入泥潭之后,不然,舰队随时南下干掉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也是为什么马特索尔科上蹿下跳,本身却没有任何行动的原因。”
李明勋也这么想,确定荷兰与满清合作是从英国人诺顿嘴里得知的,之所以会从这种途径得到消息,而不是情报途径,是因为荷兰人一直没有做什么挑衅或者准备战争的行为,实际上,按照诺顿的说法,法国与丹麦的武装船,明年才会赶到。
想想也是,如果荷兰人在今年就开始集结舰队,动员军队,那么即便李明勋没有发现马特索尔科的阴谋,也会先南下干掉荷兰人,再说对满清的战事,因为知道舰队不好打赢,所以马特索尔科秘密行动,一点不露痕迹,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船还是以生意为重的样子,想要瞒天过海,等合众国陷入泥潭,再集结出战。
“西蒙斯,你虽然在秘密集结舰队,但是船坞里维护的战列舰全部下水,北洋、江南、吕宋等舰队的重巡全部抽调,这么大的动静,荷兰人不会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他们也希望等陆地和日本方面开战之后再动手,你摆出了一副舰队决战的架势,马特索尔科该如何接招?
他可是只老狐狸,集结五国舰队都没有把握战胜你,现在仓促集结部分荷兰和西班牙船就可以了吗?你这一拳太重,马特索尔科接不下,他只能让所有的舰船藏起来,让你一拳打在棉花上!”阿海笑道。
西蒙斯愣住了,放下水果,而乌穆说:“他藏起了舰队可藏不住港口,可以先打港口。”
马东来笑了,附和说道:“乌穆将军,您觉得可能吗,如果先歼灭其舰队,海军陆战队就可以和陆军一起,一起进攻所有据点,但马特索尔科把舰队一藏,你就只能一个一个的敲,西蒙斯阁下可不会把舰队拆分,那是要被各个击破的。”
“那依着你,怎么办?”乌穆问道。
马东来说道:“那就不开战,我们也把舰队藏起来。”
“不开战?那不是错失良机?”当下便是有人问道。
阿海说:“如果贸然开战,我们找不到敌人主力舰队,只能去打据点港口,而荷兰人就可以发动袭击战,得不偿失,相反,按照东来兄所说,不开战,藏起来我们的舰队,荷兰人也不敢随意开战,那明年的西南季风季节,我们就可以安然从海外领地调遣兵马和资源,完成大战前的大集结,何乐而不为呢?”
一群人正讨论着,一个人敲门而入,元老们以为是侍从官进来收拾桌上的残局,不曾想进来的是穿着军服的统帅部情报参谋,神色颇为焦急,递给了李明勋一份红头文件,走了出去。
李明勋看了一眼,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文件被传阅了下去,是安全局的情报人员从宿务送来的情报,说是大约一个半月前,西班牙的菲律宾都督区的宿务舰队以出战棉兰老岛为名出航,带走了所有主力舰艇,但情报人员走遍了棉兰老岛,没有找到西班牙人与当地土著的战争,而宿务舰队‘消失’了。
显然西班牙人把主力舰隐藏起来,这印证了阿海对于殖民者联盟的判断,虽然巴达维亚等地还没有消息传来,但以此推测的话,荷兰的舰队也会如此,西蒙斯看后,叫来的副官,下达了舰队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的命令,西蒙斯可不是鲁莽之辈,纵然阿海的猜中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了,他也不敢露过百分之一的可能,谁敢保证殖民者舰队不会集结起来偷袭基隆军港的大舰队呢?
值得李明勋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是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荷兰人会这么做,隐藏舰队而秘不宣战,李明勋很清楚,对**联盟的殖民者来说,最好的局面就是合众国与其他对手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再动手,以免提前露出凶相被一网打尽,他也知道,合众国海军的集结不会完全保密,而李明勋站在马特索尔科的角度去想,他认为最佳的局面就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在大舰队南下之前,提前动手,先突袭印度洋舰队。
统帅部也是如此想定的,所以李明勋在返回大本营之前,命令新扩编的印度洋舰队进入戒备状态,不许再与商船混合使用港口,派遣小型舰船在外警戒,由海军,而非海岸警备队控制槟城港的主要航道,确保万无一失。
现在看来,荷兰人另辟蹊径,选择秘不宣战的策略,只要舰队不暴露,合众国也不会贸然宣战,拖下去,合众国损失会很大,早晚会与满清全面开战,那个时候,殖民者的联合舰队就有很大的取胜空间了。
每个元老都知道这份情报的分量,也更加认可阿海的战略眼光。
“其实,在海洋方向维持避战策略,对我们也并非失去先机,明年安全的海洋环境可以让我们从容的调遣兵力和调配资源,而目前的态势是,明年的秋季以前,我们是无仗可打的,也就是一年的空窗期。”阿海随口说道。
荷兰人的避战策略目的是让陆地方向先开启,但至少也要等到其他海洋盟友和回航欧洲的船只返回东方,因此海洋方向,很大程度是不会开战的,而到目前为止,东南西南两大战场也是安静的,西南好说,双方都在积蓄力量,也没有得到充足的兵力和资源,谁也奈何不了谁,但东南平静则是满清也在避战,至少统帅部认为,今年满清还是会发动秋冬攻势的,但如今的前线,钱塘江一面宁静。
如此,明年是一个坎儿,满清、荷兰与合众国的实力都会达到巅峰状态,大决战不可避免。
“阿海的意思是,借着这个空窗期进行与日本的战争?”林诚问道。
显然,这正是阿海的计划,这也反驳了反对方的一个重要观点,进行对日作战是浪费时间。与其一年什么都不干,不如打一下日本呢。
高锋问:“好吧,时间上不是问题,但是阿海,战争资源呢,日本是一个拥有近三千万人的大国,虽然实行分封制,但德川幕府对全国都拥有凝聚力和控制力,消灭这样一个强盛的国家,所需要的资源是海量的,甚至不亚于与满清进行一场全面的陆地决战,而且我不认为一年可以做到。”
“您说的没错,但我们不需要消灭日本,虽然是全面战争,但我们的目标却是有限的,这场战争的意义在于向日本德川幕府展示我们的实力,也就是战胜对手而非消灭对手。”阿海说道,见高锋神色舒缓后,他又说道:“对日作战目标有三个,第一,让日本承担长崎事变的一切责任。第二,打开国门,扩大对外开放。第三,赔款!”
这三个目标提出来,一片哗然,阿海继而解释道:“各位前辈可不要忘了,长崎事变并非德川幕府本意,或许他们乐于看到这种事。也就是说,日本不是**联盟的一员,他们只是被荷兰人利用罢了,这就导致日本与满清是有区别的,满清自知失败的结果是灭国,所以会竭力死战,而德川幕府则不会血战到底,或许此时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要面临战争,这给了我们快速击败日本的可能。”
说到这里,乌穆倒是站出来支,乌穆道:“实际上,我倒是感觉日本是一个很容易战胜的对手,这个承平半个世纪的国家,军队战斗力肯定很弱,而且这是一个岛国,还是一个国土狭长的岛国,这个国家绝大部分的人口和城市都分布在沿海五十里之内,而且陆地交通非常不便,凭借海军的运输能力和陆战队登陆能力,除非日本能武装起四百万人的军队,不然根本无法拒绝我们上岸,而日本显然没有这个能力,顾此失彼是必然的。”
马东来笑着说道:“日本还是有一个非常富裕的国家,这个国家有丰富的金银矿,又一直限制贵金属出口,大量财富聚集在国内,如果我们能战胜这个对手,并且提出合理的条件,那么我相信,我们肯定能获得一大笔的赔款,即便只是三千万两白银,也是巨大的收获,几乎相当于清算半个江南呀。我想这也是阿海阁下说的,对日战争是我们实力的一次跃升。”
西蒙斯问:“如果德川幕府坚持不赔款,战争到底呢?”
“这是不可能的,我的西蒙斯将军,封建王朝在失败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妥协,别说些许钱财,领土、和亲都是最好的选择,即便复仇也是渡过难关之后。日本又不是**联盟的一员,他们坚持下去能得到什么配合?是荷兰人能歼灭我们的舰队,还是满清能把二十万大军增援到日本?”阿海说道。
马东来道:“不投降不赔款其实也没什么,正如乌穆将军说的,这个国家的富庶地区都在海边,而他们的军队顾及不过来,让陆军和陆战队登陆去抢去夺也就是了,日本现在是一国一城,财富聚集程度很高的,日本的城很高大,不防重炮,应该很好抢,抢个一两年,应该也能抢几千万两。”
李明勋心道,马东来依旧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他无奈摇摇头,问道:“诸位,还有什么顾忌的。”
西蒙斯摇摇头,这场战争对海军没有什么损失,日本的水军不强,海军只需要派遣几艘重巡就可以,担当主力的是桨帆战舰,那本就不属于主力舰队,高锋同样是如此表情,但他心中知道,这场仗,应该与自己无关。
李明勋道:“既然如此,由阿海代表元老院总裁对日一切事物,合众国所有军队中,除却东南战区,由你随意调遣,上将以下将领听你差遣,至于外交和联络问题,何兄,还是你来吧,担当阿海的副手。”
显然,李明勋要借此机会来培养阿海,而何斌对日本很熟悉,最适合担当副手了。
元老们对此还是比较震惊的,这样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又有政治因素在里面,大家以为李明勋会亲自出马呢。
章九十 幕府的善意
江户城。
两年前的大火烧毁了这座城市的精华,重建工作在进行着,象征着权力的本丸之中,如今的日本德川幕府的首脑们齐聚在第四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纲身边,商讨着关于长崎事变如何处理。
德川家纲只有十八岁,正是年轻气盛时间,但身边的人却都是老成持重的,大多还是上一代将军留下来的老臣,其中位于左手边的是会津藩主保科正之,虽然名字与德川家族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却是德川二代将军的三子,德川家纲的亲叔叔,也是三代将军的托孤重臣。
右手边则是辅佐将军的大老酒井忠胜,也是先代将军留下的重臣,统辖幕府中的所有事物,而其余则是几个老中,松平信纲,阿部忠秋等,正是这些人辅佐年幼的德川家纲接手了将军的职位,并且结束了前三代将军的武断政治,让日本逐渐走向了文治。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沓厚厚的文件,是关于此次长崎事变的调查报告,实际上是用不着这么多介绍的,但德川幕府的核心领导们因为闭关锁国的国策,对国外了解乏然,报告中出现某个名字,某种事物,往往需要大篇幅来介绍,而引用的资料也多来自三种,《华夷变态》、《唐船风说书》、《阿兰陀风说书》,第一种介绍的是大陆局势,第二种则是关于合众国和南洋地区,而第三种则是与荷兰有关,阿兰陀就是荷兰的意思。
“这些唐人实在该死,竟然杀戮作孽如此多,导致我国近万人死伤,必须强硬待之!”将军德川家纲年轻气盛,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让这座房间里嗡嗡作响,而他身边的多是六十岁左右的老臣,听到如此大吼,不由的一惊。
“死的多是发动一向一揆的乱民,不足为虑。”老中松平信纲淡淡说道。
“若是不重重惩戒,有辱国体,当年若是有岛原之变,诸如佛郎机那等邪教如何清除的?”家纲挥舞起了拳头。
保科正之无奈的摇摇头,年轻的侄子实在是太冲动了,他说道:“那殿下以为该如何惩戒?把所有和唐人做过买卖的商贾杀掉,还是把穿中国丝绸,用南洋香料的武士灭族?”
德川家纲一时无语了,他很想报复,但又能如何报复呢,他想杀的中国商人已经全都撤离的,能报复的唐人也都撤走了,能报复的对象只能是日本本国人,难道还能派遣兵船前往台湾不成?
对于台湾,日本人并不陌生,还曾与荷兰人争夺过那里,但德川家纲更清楚如何合众国海上力量的强大,在几本风说书中,德川家纲都见过某种被叫做战列舰的强大兵船的绘图,正是这种超级战舰,把所有泰西来的夷人打了一遍,甚至连荷兰人都失败了。
“好了,说正题吧,长崎奉行问,是让中国人的使者来江户,还是我们派遣代表去长崎。”一直没有说话的大老酒井忠胜说道。
“还是派人去长崎吧。”德川家纲说道。
江户的重建工作还没有完成,到处都是工地,爱面子的德川家纲可不想让中国人看到自己的狼狈,这个时代的日本已经不似隋唐时代对中国畏服和谄媚,但尚未建立起对中央之国的信心,虽然在德川幕府看来,连皇帝都不存在的合众国算不得中华正统,但总归是华夏后裔,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一个普通人不会介意一个亿万富翁来九十平米的家里拜访,但总怕住着一百三十平房子的亲戚说三道四。
“那长崎之变,谁负责任?”老中松平信纲问道。
德川家纲道:“杀几个暴民也就是了。”
“这恐怕不解决问题,殿下,中国炮舰已经炮轰了长崎城,而长崎奉行的消息是,仍然有炮舰在外海行动,中国人要的可不是敷衍。”松平信纲连忙强调道,如今幕府之中,将军和保科正之肯定是不会去长崎的,酒井忠胜年纪大了难以出行,倒是他,不仅比酒井年轻,而且还曾经参与镇压岛原之乱,放逐葡萄牙人,限制荷兰人,对外交往有经验,出了长崎事变这等事,怕谈判的差事要落在自己头上了,如果幕府不拿出点诚意来,松平也没有把握料理此事。
“殿下,还是让大久保家负责吧,这本就是他的责任。”保科正之劝道。
德川家纲冷着脸:“好吧,就让忠职......让忠职担起此事来吧。”
“殿下,事变发生的时候忠职在江户呀........。”松平信纲急迫说道,却被保科正之阻止了。
大久保忠朝是德川家纲的侧近,按照参觐交代制度,作为唐津藩的继承人的忠朝和现任藩主的大久保忠职要交替出现在江户城中,而年轻且充满武士风采的忠朝与家纲志同道合,二人感情甚笃,等到这群年迈的家臣团退休之中,大久保忠朝肯定是重要一员。
“信纲君,你难道让我放弃儿时的伙伴吗?让我放弃一个志虑忠纯的武士吗?”德川家纲恳切问道。
大久保忠朝不仅是将军的朋友,未来的家臣团成员,更是得到德川幕府承认的人,武士中的武士。但松平信纲仍旧在坚持:“忠朝并非纯粹的武士,只是一个以下克上的小人!”
“对!”几个老中纷纷赞成道。
大久保忠朝的所作所为并非是幕府授权的,纵然他的出发点得到了幕府高层的认可,但他是擅自行动,不过坐在首位的两人没有直言出声,表示赞成,考虑到忠朝与将军的关系,及二人对于武士阶层腐化的不忍和痛心,还有今天将军的反应,二人不得不揣测,或许忠朝的所作所为是得到了将军秘密许可的。
许久之后,酒井忠胜说道:“殿下,唐人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大久保忠朝........。”
“那就让他们来吧,德川家的男儿何惧这些商贾末流!”德川家纲忽然爆发,拔出了身后的刀,但一向定力超过老僧的酒井忠胜却是跪在中央,磕头说道:“殿下呀,我们需要和平的解决这件事啊,长崎未变,日本古井无波,长崎惊变,已经是淤泥上涌了呀。”
长崎事变之后,德川幕府派遣各方人马前往,甚至还委派了寺庙、忍者之流,几个月调查下来,发现了许多隐藏在歌舞升平中的危险,长崎事变后,中国商人和华人撤走了,但与这些人关系密切的商贾却没有撤走,在长崎,幕府抓捕了很多的商贾,而这些商贾又招供了很多情报。
原本,幕府以为这些商贾顶多是走私、逃税之类的小罪,通过收拾他们,狠狠打击一下通过借贷要挟武士的商贾们,但抓起来一审不要紧,更多污泥翻了起来,不少日本大名,特别是聚集在本州西部和九州岛上的外样大名与合众国之间也有秘密往来,仅查清的就有岛津藩、毛利藩、细川藩、前田藩,这还只是西部的大名,而众所周知的是,因为虾夷地的租借,对马岛的一地两属,松前藩和对马藩也与合众国来往密切,与之靠近的,比如仙台藩也早早参与到走私之中。
走私武器,而且是最为幕府忌惮的火枪和红夷大炮,这简直就是造反,实际上,合众国并未如此挑衅日本,一直以来,合众国都希望稳定与日本的经贸关系,即便草业初创时期与岛津藩的武器贸易和铁制品走私,也逐渐结束,当然,合众国一直通过情报和商业维持着与外样大名的关系,那些武器走私都是商人私下行为,合众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个时代的商人就不存在没有火器的,日本幕府有限制金银出口量,通过走私贸易拿到外样大名手里的金银是很暴利的买卖。
不管合众国有意为之,还是故意放纵,通过长崎事变,幕府已经知道了此事,无论将军如何雄心壮志,但幕府却知道招惹一个海上强权是多么恐怖的事情,要知道,日本只是闭关锁国,并未迁界禁海,日本这个国家多山地,如今的国家又分部在三个主要大岛上,沿海的航运至关重要,而在十年前,幕府与占领琉球的郑藩发生冲突,几次海战都是失败,郑藩一度派遣舰船前往濑户内海抢劫,让幕府彻底认识到,惹到一个不能战胜的海上力量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幕府上下没有人敢一边与合众国交恶,一边对付国内的不稳定因素,这就是逼迫这两者联合起来,所以幕府上下迫切的向解决长崎事变,继续两国友好,继而解决国内的问题。
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国之间的友好也不是一方能决定的,幕府至少不知道的是,合众国已经将之视为了提款机,不大捞一笔是不可能的。
德川家纲只是年轻,却不是傻瓜,他的雄心壮志也不过是再发动对于外样大名的清理战争,然后利用这场战争重塑武士阶层灵魂罢了,以免其堕落腐化下去,他知道酒井忠胜的意思,问道:“您认为,我们要付出什么?”
“首先要让忠朝承担起责任来,合众国已经掌握了证据,这是不可避免的。其次对受损的中国商人进行一定程度的赔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取消长崎对外口岸,在江户重开口岸。”酒井忠胜早有腹稿,回答的很快。
“江户开埠?”家纲严肃起来。
“殿下,江户为我德川氏精华所在,军民一心,实力聚集所在,开埠在此,再难有内贼外鬼作祟,而对于唐人来说,江户之繁华岂是九州一隅之地可比?而借着改换通商口岸,还能重新制定规则,此次长崎事变,若无数万住宅唐人相助,区区几千来航唐人,如何能挡九州七藩围攻?”保科正之也是说道。
这意思就很明确了,用江户开埠这只香饵引诱合众国上钩,未来在慢慢收紧对外开放政策,至少长崎那等几万唐人聚居是不能再出现了。
“松平君,你认为合众国能否同意这些条件。”家纲问向松平信纲,松平信纲重重点头:“若中国人不同意,臣下也唯有切腹谢罪了。”
德川家纲纵然有万般不甘心,此刻也只能忍耐,他说道:“他日我定报此仇!”
唐津城。
新年的到来根本没有给这座山城到来任何一丝的喜悦,城中的气氛好似盘旋在城市上空的乌鸦叫声一样的压抑,在长崎事变中,唐津藩战死了六十四名武士和多达七百人的足轻,而损失的领民更是不计其数,丧葬事宜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即便今日,人们仍然没有忘却亲人死亡带来的伤痛。
松平信纲赶到的时候,满城仍然是哀伤,走进藩主的本丸,看到的是先一步赶到控制局势的大久保忠职和列坐在两侧的家臣。
“忠朝呢?”松平信纲问道。
大久保忠职脸上闪过一丝哀痛,他打开了面前的一个盒子,露出了一个人头,正是大久保忠朝,他的脸上是安详,大久保忠职道:“在接到将军的信件时,他就切腹了........。”
即便只是养子,此时的大久保忠职仍然痛哭不止,松平信纲微微俯身:“忠朝殿下是为武士而死,是为将军而死,他的死绝对不是樱花的落下,而是信念之种的重生!得罪了,忠职殿下!”
说罢,松平信纲让人拿走了箱子,大久保忠职潸然泪下,说道:“那里面应该是我啊,应该是我.......。”
“您与忠朝殿下都是真正的武士.......。”松平信纲安慰道。
许久之后,大久保忠职说道:“臣下请以忠朝之子继承我唐津一藩,请松平殿下代为转呈!”
松平信纲知道这是大久保忠职对忠朝的愧疚,希望继续维持忠朝一脉的继承权,松平信纲说道:“将军殿下早有示下,让其子转封佐仓。”
从九万三千石唐津转封到十一万三千石的佐仓,这是一种恩赏,却也是让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大久保忠职擦了擦眼泪:“我子之仇,此生难报了!”
章九一 倒幕联盟
松平信纲在唐津城得到了最后一件的谈判必需品,启程前往了长崎,按照松平信纲的计划,他可以在长崎找几个商贾,联络到外海的合众国官方,继而进行谈判,但结果让他失望了。
联络是很顺利的,而且联络上的人层级也够高,是中华合众国海军北洋舰队司令宋罗峰中将,但宋罗峰给出的答案让松平信纲惊讶,在合众国中,除非得到特别授权,否则军人不得参与政务,特别是外交谈判,宋罗峰提出,可以给松平信纲安排一艘快船前往大本营。
松平信纲接受了宋罗峰的安排,得以直接前往了台北,而在松平信纲犹豫的时候,消息早先一步递了回去,宋罗峰的本意是让大本营提前有个准备,但问题就出现在了第一艘快船上,这是一艘济州到台北的四桅飞剪船,是一艘邮轮,临时被征召来的,操船的都是普通水手,这些家伙在到达台北的第一时间就把日本使者要来大本营的消息卖给了报社,导致松平信纲赶到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上万台北的学生、职员聚集在码头,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已然准备好了。
幸好大本营也得到了消息,没有让松平信纲靠港,而是前往基隆军港,然后乘坐马车到台北,为了让群情激奋的群众泄愤,海军只得把从长崎抓到的一些唐津武士重新从码头押送到海军监狱一遍,让人们群众过了一把瘾。
来到台北的松平信纲被送往了酒店,和其随从一样被专人保护起来,两天的时间其一直在酒店呆着,一直等到阿海从台南返回了大本营。
松平信纲不允许出酒店,但是其随从在穿合众国服饰的情况下可以随意进出,松平信纲希望他们能打探一些消息,而且不要是民间的风言风语,松平信纲还给每个外出的随从三十两中国银圆作为经费,随从们效率很高,花费却很低,一个银圆就把某个茶馆里所有类别的报纸全都带了回来,还被人嘲笑为傻瓜。
一直到这个时候,松平信纲才见识了什么叫做报纸,以前他只在《唐船风说书》上见到过这两个字,因为唐船风说书总是会引用报纸上的消息。
所有的报纸上依然报道着四个月前发生在长崎的事情,报道上连篇累牍的介绍着长崎大屠杀的惨状,上千房屋和店铺被烧毁,两万人被杀,数以百万计的商品和财产被抢掠或者损害,这些数字不仅模棱两可,而且还是运用了春秋笔法,两万多人死亡是真的,但其中中国商人和华人只有占百分之一的事实却被掩盖了,松平信纲这才明白,为什么港口码头那么多想要天诛自己的人。
阿海从台南陆军大营回来,与松平信纲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的会谈,双方不欢而散,松平信纲仅仅出示了大久保忠朝的脑袋,其余条件都没有来得及提,他只是在反驳合众国的条件。
对长崎时间负责,承认一切错误,由日本天皇和德川家纲二人一起书写国书向合众国道歉,所有参与长崎事变的武士、奉行一律切腹。
赔偿合众国商民及在日华人的一切经济损失,共计三千二百万元,并且将长崎列为华人自治城市,撤销幕府在长崎的一切官方和军方机构,在长崎城周边五十里范围内不允许驻军。
向合众国开放江户、、仙台等共计九个通商口岸,放弃对货物的行政定价权,全面解禁金银出口限额,不限制日本人出国及日侨归国。
大的条款只有三个,其余林林总总的条款多达四十余,而这些没有一个是松平信纲可以答应的。
松平信纲拂袖而去,选择返回日本,在其登陆长崎之前,随行护送的一位外交部官员向松平信纲递交了中华合众国元首签订的宣战书,正是开启了第一次中日战争。
因为已经宣战,松平信纲担心会在濑户内海遇到合众国的船只,因此选择骑马赶往江户,但从西国登陆本州岛之后,松平信纲就感觉到了很多不同,越往东道路越是清冷,原本繁忙的商路上人越来越少,而且从东往西来的根本就没有,松平信纲是战争年代走来的,他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到了京都一带,这里几乎领地要么属于德川宗家,要么属于御三家,而路边的村落已经很少看到精壮男子了,这些人云集在领地的城市之中,松平信纲终于确认,幕府在准备战争,自己离开不到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呢?
沿途的领地的德川家族的家臣、旗本都只是得到将军命令,让其向京都和江户等地集结军队,筹集粮草,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领主们猜测,可能是要讨伐长崎,但松平信纲知道这肯定是假的,长崎没有合众国的人了,领主们如此猜测只是他们孤陋寡闻罢了,如果讨伐合众国,也应该是聚集水军,陆军集合有什么用呢?
抵达江户城的时候,松平信纲看到了一个无比狼狈的城市,这里似乎又遭受了火灾,而且不仅于此,从一些屋敷遗址留下的大坑来看,还有爆炸,城中的建筑至少有半数再次被焚毁,与上一次火灾不同的是,这次焚烧的地方遍布全城,显然是有人蓄意纵火。
松平信纲在老中阿部忠秋那里得到来的确切的消息,在松平信纲离开之后不到十五天,江户城再次爆发大规模的骚乱,城内与城下町起火点多达三十余处,另有人投掷爆炸物,用铁炮攻击,大骚乱持续了一个晚上,火灾更是用了三天才扑灭,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幕府才得到消息,不少在江户城当人质的大名、大名妻子和嫡子趁着躲避火灾的名义,逃出了江户城,不知去向。
逃走的大名有岛津藩(60.5万石)藩主岛津光久及其妻子亲随,长州藩(37万石)藩主毛利纲广及其妻子亲随,熊本藩(54万石)细川纲利及其妻子亲随,福冈藩(41.2万石)藩主黑田光之被捉,其妻子逃走,亲随被诛,佐贺藩(35万石)藩主锅岛光茂及亲随逃走,其妻子被捉后自杀,仙台藩(名义62万,实则200万)藩主伊达纲宗之子不知所踪,妻子被大火烧死,亲随无一逃离。
松平信纲看着这长长名单,便是明白了幕府为什么要准备战争了,这些名单上全部是外样大名,而且多是九州和西国之地的外样大名。
德川幕府当年利用关原之战对日本的政治力量进行处分,将所有实权领主分为外样大名、谱代大名和亲藩,亲藩多是德川家的支系,谱代大名也多与德川家有血缘关系,至少也是在决断日本命运的关原之战中站在德川家康所在的东军一方,而外样大名则是站在西军一方的敌人,外样大名虽然保住了部分领地,但在德川幕府中地位很低,幕府中的重要职位都由亲藩和谱代大名垄断,外样大名插手不得,而德川幕府还采用参觐交代,将外样大名的妻子扣押在江户城中,将大名(谱代和外样)分成东西两波,半年在领地半年在江户,使得总有一半大名在江户之中。
事件发生的时候,西部的大名正在江户之中,因此才发生了骚乱,掩护这些大名逃离,有些大名逃亡有些大名被捉,有些大名选择了幕府,而仙台藩选择耍滑头,因为仙台藩位于本州岛北面,与其余大名并不接壤,而这一切都是安全局的手笔。
外样大名借机逃离江户城,就是对德川幕府最大的挑战,无论松平信纲的谈判结果如何,幕府都要讨伐这些背叛的大名,而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始作俑者的计划。
科隆与忠朝是计划利用长崎事变撕裂一直维持良好贸易关系的合众国与日本,但是长崎事变实在太大,把几十年来隐藏在灯红酒绿下的黑暗与阴谋翻了上来,撕裂了幕府与外样大名们关系,直接导致了日本走向了内战。
济州城。
对日作战的总基地被选择在了这里,江户城中逃出的大名与合众国下辖的切支丹等日本力量齐聚在这里,觐见合众国负责日本事务的总裁李海。
“很遗憾,有些人在关键时候选择了软弱,前田家、池田家及其分家,浅野家、藤堂家等大名选择了幕府,没有站在我们这边,有些人甚至杀死了我们的使者派去的护卫,实在可恨,还有仙台家,还不想站队。”何斌惋惜说道。
阿海站在窗前,看着正走进议政大楼的各路日本人,摆摆手:“这已经很好了,辛苦您了,何长官。”
为了争取这些日本大名,阿海承诺了很多,何斌也付出了很多,手段用尽了,何斌甚至偷偷潜入了江户一次,这对于五十多岁的何斌来说,已经是尽全力了,至少阿海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支持,但何斌让大名们相信德川幕府已经知道了他们与外国商人走私军火的那些事情。
没有选择站队的外样大名,他们的理由很好理解,有些过于胆小,而大部分却是被形势所迫,比如加贺藩,是所有外样大名中名义上最强的,但如果加入这个联盟,就立刻让领地成为前线,加贺藩主不敢确定在幕府大军杀到城池下的时候,合众国的援军能否登陆,而这些靠近京畿之地的外样大名,本身也不如九州和西国的藩与合众国交情甚密,罪责也不大,他们顶多就是走私赚了些钱罢了。
叮铃!
会议室实木的大门被推开,贵宾们两队进入,阿海负手而立,俯视眼前所有的人,这些人按照顺序落座,处于左手边是参加倒幕联盟的外样大名的代表,坐着的是大名们的嫡子,站在身后的是器重的家臣,一共有七人。
而在右侧则是合众国体系内的日裔势力,合众国陆军原来义从第四混成旅旅长河原田兵卫居于首位,此刻他依旧穿着合众国陆军那黑色为基调的肃穆军服,但肩章之类的东西已经完全摘下了。
合众国陆军北洋战区义从第二一一步兵旅旅长高泽平三郎。
合众国南华行政区警备协助旅即,后藤旅旅长后藤信诚,警备协助团,即加西亚团团长加西亚。
而随后进来的一众将官和校官则是此次合众国参战的嫡系部队,以陆军第五师,也就是忠贞师师长李来亨为主帅,另有近卫骑兵旅、51和52两个乙等步兵师、炮兵旅和两个独立骑兵旅的将官。
而参与此战的北洋舰队和江南舰队、大本营特遣舰队的将官们已经前往战场,因此并不在此次军议之中。
大名们的代表显然有些不适应高桌大椅,对于荷枪实弹且军服严正的将官们也有些畏惧,但是他们到底知道,此次倒幕联盟中,身为带路党的他们不可或缺,因此还能站在这里。
“最新的消息,幕府拒绝了我们的和平协议,并且派遣军队进攻西国之地的诸藩,战争已经开始了!”阿海对眼前的将军们说道。
“那我们快些出兵吧,尊敬的殿下,长州藩危在旦夕。”率先说话的是长州藩的代表,其领地就位于本州岛上,在日本水军实力远远逊色于倒幕联盟的情况下,长州藩这类有陆地接壤的目标肯定是日本幕府军进攻的首要目标。
“可是我们还没有商定指挥的问题。”一个大名代表低声说道。
“当然是由中央之国的上位大人指挥,你们难道还有意见吗?”河原田兵卫厉声喝问。
后藤信诚也是如此:“河原田君所言极是!”
后藤信诚与河原田兵卫出身都不高,如果他们的人生在日本国内走完,这里的每个日本人都要让他们下跪,但他们的人生实在海外渡过的,如今已经可以与之平起平坐,执掌的军队数量已经相当于十万石的国主级,仅从军队来看,他们也相当于一个大名了。
章九二 三面出击
大名的代表们不是不想提出意见,但看到阿海那张严肃的脸上一点没有表情,他们都不太敢说话,这些人如今已经知道了阿海的身份,合众国元首之徒、执政外甥,总裁对日一切军政要务的专员,除了身份,更让众人畏惧的是阿海的脾气。
在长崎外海,阿海第一次会见了从江户城逃出来的大名们和从各地云集来的大名子嗣,当时阿海提出各藩派遣嫡子前往济州议事,并留在司令部协助处理政务,事实上就是人质,但遭到了米泽藩藩主之弟上杉纲宪的反对,米泽藩位于东部,按照参觐交代制度,藩主当时还在藩。
上杉纲宪显然是一个鼠目寸光之人,他显然还不清楚合众国的实力,这个井底之蛙到死也只是以为合众国是海外一个水贼团体,与曾经袭扰濑户内海的郑藩差不多。
上杉纲宪的人头被送往了米泽藩,阿海让藩主送一个新的人质来,至于上杉家族在北地独木难支,阿海根本不予以考虑。
“你们所谓的一国之主,在我天朝看来不过是一县令罢了,你们之间的战争,在我们这里顶多算是村长械斗,人贵有自知之明!”代表们不约而同想起了某位参谋对他们说的‘疯言疯语’,虽然阿海处置了那个参谋,但代表们深刻认识到,原来中央之国的人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呀。
日本代表们不敢提要求,但阿海不得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像参谋们设想的,把日本外样雄藩只当成炮灰和带路党是不行的,过于的不尊重只会适得其反,被迫相助和诚心相助,最终得到的结果可是千差万别的,阿海可不是将军,他是政治家。
“九州的战事交由岛津光久阁下,加西亚,你带你的加西亚团和一个重炮营助战,服从光久阁下的指挥。”阿海说出了第一个安排,代表们长出一口气,至少总责一个战区的作战,面子是保住了。
日本目前的主要领土分部在三大岛屿上,其中在九州岛上,倒幕联盟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德川幕府在九州只有几个谱代大名,实力也都在十万石左右,便是唐津藩那种,这种藩镇就是本土作战,也就能拉出四五千军队,或者说四五千壮丁,加在一起不到三万,还不如岛津家族的一半多,而谱代大名们是当初围攻长崎的主力,损失惨重,实力早就不如以往了。
配合九州战区的是加西亚团,加西亚是当年协助合众国开拓北大年的功臣,因为合众国私人不许组建军队,所以加西亚一直没有入籍,继续自己的雇佣兵生涯,其虽然获得了一个南华警备协助团的番号,实际上也只是挂靠罢了,加西亚常年在南洋地区参战,每当有人、国家或者势力需要他们的时候,加西亚向南华行政长官报备,得到许可就能出战,殖民公司是其主要客户,而加西亚团的足迹遍布非洲、南亚和南洋,所以其军中也是各色人种都有,整体来说,葡萄牙人等欧洲人担任军官和士官,南洋土著和非洲土著是主要兵力。
雇佣兵团不用考虑荣誉,谁给钱就给谁卖命,接受对方指挥是很自然的事情,让其前往九州最合适不过了。
“李来亨督领忠贞师、51师登陆四国岛,新谷藩、岛津藩派遣向导配合,陆战队也会派遣一个旅配合。”阿海公告了第二个战区,即四国战区的指挥权归属问题。
四国也是孤悬本州岛之外的一个岛屿,这个岛也有几个外样大名,但亲藩大名与谱代大名占据了上风,最关键的是,在何斌前往江户联络的时候,虽然德岛藩、高知藩这两个超过二十万石的外样大名联络上了,但是最后时刻,即江户骚乱发生之后,这两个大名没有配合计划,那么他们就是倒幕联盟的敌人了。
四国岛整个岛的石高也不过只有一百一十万石,顶多可以拉出六万兵卒来,考虑到李来亨是登陆作战,四面围攻,四处出击,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倒幕联盟之中也有新谷藩加藤家这种内应,足够了。
李来亨很满意这种战区配置,海上的战斗他不用操心,他只负责陆地战事,两个师加一个旅三万多人,足够横扫四国岛了,李来亨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便忠贞师是合众国的甲等师,但他李来亨也不是元老院的嫡系,陆战旅是百搭,自己以少将身份指挥是合适的,51师是忠贞师这个第五师的附属部队,在台南成军,当时忠贞营和九龙公司派遣了部分军官和老兵加入,与忠贞师关系密不可分,也就这个师他能指挥的动。
近卫骑兵旅的旅长也是少将,52师名义是忠贞师的第二支附属乙等师,但实际上是从近卫师中抽调军官和士官组建的,是乙等师中战力最强的了,他指挥不动。这种近卫系出的军队也就是只有阿海能指挥了,别的不说,近卫师和近卫旅的主要军官都是李明勋这个元首的学生或者侍从室出去的军官,而阿海是所有人的大师兄,他的命令无人不服。
剩余的军队就是属于阿海亲自指挥的,参与西国战斗的军队了,近卫骑兵旅和52师是近卫系部队,另外两个骑兵旅则是跟着阿海从永宁来的嫡系,东方旅和黑水旅,而也只有阿海登陆西国,才能从诸日本外样大名手中拿到指挥权,以免惹出政治争端。
军事指挥权的事情分配完,这场会议就算结束了,这些大名的嫡子将会留在济州,但他们可不会枯燥的当人质,统战学堂将这些年轻人纳入其中,教授一些军事知识,而且还是免费的,代表们和将军鱼贯而出,留下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河原田兵卫,一个是岛津藩主的儿子岛津纲久。
阿海问道:“岛津阁下,关于琉球的事情,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
岛津藩是所有合作的日本大名中最重要的一员,也是合众国的老朋友了,按照何斌的说法,能说服这么多的外样大名,岛津藩功不可没,但岛津藩与合众国之间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琉球,毕竟岛津藩曾经统治琉球多年。
“我们可以放弃对琉球的申索,认可合众国对此地的统治,但是.......父亲希望得到补偿。”纲久小心翼翼的说道。
琉球对于岛津藩并非不可或缺的,实际上当初侵犯琉球,主要是借助琉球进行对外贸易,这一点现在不用在乎了,因为战争结束后,各藩都可以对外贸易,不缺琉球一个,另外就是琉球带来的收入,因为吞并琉球岛津家的石高加了十二万石,这是合众国应该弥补的,也是何斌当初答应岛津藩的条件。
“岛津藩想要多少石高的补偿,请说吧。”阿海靠在了椅背上。
一句话,就把补偿限制在了领地上,实际上,岛津藩想要的是贸易特权,比如垄断生丝、茶叶、白糖这三样中的一种,那样的话,即便没有领地补偿,也没有关系。但这个时候,阿海只说了领地,那就只有领地了。
岛津纲久站起社,躬身说道:“烦请上位大人垂怜!”
岛津纲久根本不敢给出答案,要少了不甘心,要多了怕惹恼阿海,阿海倒是没有多想,说道:“我可以做主,在九州岛补偿你们十五万石的石高,就从马上覆灭的谱代大名领地里挑选吧,地区随你们选择。”
这是很高的补偿了,意味着岛津家的核心地域扩充了四分之一,岛津纲久身后的家臣低声说:“很合理了,殿下,可以答应了。”
岛津纲久问道:“冒昧问一下,如果领地在其他地方,是否会多一些?”
“当然,我可以在战后补偿你们二十万石石高的领地。”阿海随口说道,岛津纲久说道:“上位大人,我们选择二十万石,只是希望能和我们封赏之地接壤。”
“岛津家的野心很大嘛。”阿海答应了下来,笑着说道。
岛津纲久道:“这是家族复兴的一战,每个岛津家的成员都要为此付出一切,我们要打下领地,更要守住领地!”
倒幕联盟形成的主要利益驱动除了外样大名通过与合众国联合,保住领地,获得高于以往的独立地位,最关键的还是在战后分配新占领的领地,岛津家族在剿灭九州的幕府势力后,还会参与本州岛的战事,战胜之后,自然会得到本州岛的领地,显然,既然领地要分开,索性多要一些,再者说,九州岛上那些谱代大名和亲藩大名的领地,岛津家还有资格再分的。
“这一场仗就是要以成败论英雄,以战功分领地,让你的父亲和兄弟好好努力吧。”阿海勉励了岛津纲久几句,送其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阿海与河原田兵卫。
“河原田兵卫,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单独留下来吗?”阿海问道。
河原田兵卫自从留下来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首先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河原田兵卫原属的河原田队在原是北洋战区的义从军一支,在朝鲜、山东和辽东的战争中屡立战功,分为了河原田队和高泽队,高泽平三郎曾经是河原田的家臣,如今已经独立出来了,因为战功,二人都已经是旅长了,河原田兵卫更是混成旅的旅长。
确定对日宣战之后,合众国内部所有的日裔势力开始从军中剥离,原因在于,等战后,这些人要在日本获得封地,成为合众国日后影响日本的重要力量,河原田与高泽的军队分离之后,人数已经不够编制了,因为很多中国人不愿意跟着他们去日本打仗,即便河原田兵卫答应给每个人分土地,成为实地武士。
好在济州接纳了许多活不下去的朝鲜人,补充到了这两支军队中,而军中不少的蒙古人、女真人,甚至于满洲人愿意跟着河原田和高泽二人前往日本,去当主子。
河原田兵卫的混成旅如今还有七千人,只是新兵比较多,当然现在已经按照日本的传统改为河原田势了。
“殿下,卑职......卑职无能,猜不出来。”河原田兵卫道。
阿海道:“据我所知,合众**中所有的日本人中,只有你一人是由元首阁下提拔起来的吧,在废奴法案和解除人身依附法案颁布之前,你还是元首的家臣吧。”
河原田兵卫重重点头,这也是他一生自豪的事情,当初在郁陵岛遇到了李明勋,随他去了永宁,继而承担开发了呼玛尔金矿,又执掌郁陵岛,河原田兵卫走到这个程度都是因为李明勋的恩遇。
“阁下,无论以后如何,河原田家都是元首殿下最忠诚的武士。”河原田兵卫郑重说道。
阿海摆摆手:“现在不谈这个,我留下你,是想从你口中知道,当年你为元首工作的时候,他是否答应过你什么?”
河原田兵卫想来想去,老实的说道:“并未有过什么,元首只是答应给予我和汉人一样的机会,另外告诉我,只要我肯努力,便可以复兴家族,再次成为一国之主。”
“一国之主?呵呵,凭借你的本事和你手下这几千人,成为一国之主简直易如反掌,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率领你的军队前去佐渡岛,打下那里,然后交给永宁行政区派遣过去的军队,凭攻略佐渡,我给你能登国十万石,如何?”阿海说道。
河原田兵卫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河原田家的源流就是在佐渡岛,只不过河原田这一代时已经流落到能登国了,而这一仗,自己是可以用战功获取很多领地,但是却不能获得老家佐渡,因为那是一个金银岛,出产黄金和白银,这样一个岛屿,即便是河原田故地,他也吃不下,也不敢吃。
“当然可以,殿下,这是我的夙愿,我愿意亲手打下佐渡,献于上国,以报答上国近二十年来对我的培养!”河原田兵卫欢呼高喊。
章九三 明争暗斗
“指挥军队的感觉怎么样?”不知什么时候,高锋已经出现在了会议室内,笑呵呵的问向阿海,目前北洋战区在大陆只有青岛要塞一块地盘,司令部只能设在济州岛,实际上大部分的军队都在这里,济州岛只维持了少量军队,以免满清窥视合众国实力,由此导致的就是,阿海实际上是借用了北洋战区的办公设施。
实际上不仅如此,阿海的参谋部人员组成也是从统帅部和北洋战区临时借调来的。
“我对指挥军队一点兴趣没有,幸好将军们经验丰富,我只需要指挥好将军就是了。”阿海让河原田兵卫离开,微笑着让高锋坐到了主位上。
“阿海,你真的很像元首,非常像,元首的性格就与你一般,永远是谋定胜天,胜算在握的样子。”高锋坐下,说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指挥作战的时候,患得患失,怕失败,怕伤亡,好几天休息不好。”
阿海笑了:“时代不同了,即便没有这群日本人,我们一样会获胜,甚至赢的更快更好,但政治高于军事,不是吗?”
正如阿海所言,这群日本人对于胜败根本不重要,如果阿海想要速胜,完全可以在幕府大军尚未集结起来的时候,命令陆战队在江户湾登陆,然后陆军主力上岸,与集结起来的幕府军进行一场决战,如此算下来,幕府军只能集结十万到十五万,而合众国陆军、陆战队加上一众依附的日裔军队,少说能集结七万五千众,这样一直规模巨大且实力强横的军队,完全可以在关东平原上击溃日本的主力,如果日本愿意和谈就谈,不愿意和谈就在京都之类的地方再打一次,只要灭掉了德川幕府的主力,再向其余大名抛出橄榄枝,就能结束对日战争,但这样的结果就是战胜而不能得利。
十七世纪中叶的日本是一个拥有近三千万人的大国,即便没有这么多,至少也用两千五百万人,这样一个有着相对独立的文明、单一的民族和历史源流的国家,是不可能被完全征服的,就算打造成殖民地都要用很多年,而这一次战争的主要目的还是胜而得利,并且在日本内部打造亲华势力,为日后的殖民、控制打下基础。
对阿海来说,这次出战日本,就好像抢劫一个村落,最好的结果并不是冲进去把反抗的人杀死,其余的赶走,然后把屋子里那点少的可怜的财货拿走,因为这样的收获实在太少,若要扩大收获,就得自己下田收割稻谷了,更好的办法是,击败这群农民,强迫他们收割稻谷,然后把稻谷和钱财再拿走,但这都不是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击败这个村子的村长,然后向其勒索三倍于村子价值的财货,通过维护村长统治的办法,让其代为剥削这个村子,每年从收获的稻谷之中拿走一部分,这种办法可以连续获得最多,投入的也比较少。
因此,阿海虽然给这个联盟取名为倒幕联盟,却不是真正要灭掉德川幕府,而是击败他,让其成为合众国敛财的工具,简单的说,在实力不足,时机也不好的现在,先把日本变成了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但幕府与后世清末的满清朝廷可不同,满清朝廷统治中华二百多年,是独一无二,所以可以在很长时间内通过维持其统治的方式剥削整个中华民族。而德川幕府只实际掌握这个国家四分之一的实力,只是诸侯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如果一个不慎将其打死,那可就没有替合众国剥削的人了,甚至将之打残了也不行,因为这个国家还有许多实力强横的大名。
中国有句俗话,叫治大国若烹小鲜,实际上打大国比烹小鲜还困难,因此阿海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面要拥有击败日本德川幕府的实力,一面还要用倒幕联盟抓住大部分的外样大名,以免他们落井下石。
“说实话,这种仗也只有你和元首能打,要拿捏的分寸实在是太精准,我可收拾不了。”高锋无奈摇摇头。
高锋说的是心里话,这仗若是打的不好,会中荷兰人的计策陷入战争泥潭,如果打的过好,把德川幕府一棒子打死了,那就要下田自己割稻子,也相当于陷入泥潭,难就难在分寸的把握上。
阿海道:“没有办法,过去的大半个世纪,荷兰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国家,以其多年的纵横智慧给我们出了这个题,想要解答而且要答好,就必须更聪明,更严谨。”
高锋摆摆手:“说道荷兰人了,阿海,你猜测荷兰人藏匿到了哪里,你肯定猜不到?”
阿海想了想,说道:“新几内亚?”
阿海在战略会议上判断殖民者联盟会采取避战方略,藏匿舰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宿务、怡朗、班达、巴达维亚、马六甲、加勒港、吉大港,西蒙斯派遣的快船找遍了东方地区所有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港口,都是一无所获,要知道,西蒙斯这半年来一直随时准备着,等殖民者舰队一出现,立刻出击,干掉荷兰人。
在港口一无所获之后,合众国的船只开始四处寻找远离主要航线的港湾,比如苏门答腊岛的西海岸,爪哇岛的南海岸,这些都是只有荷兰舰船才会涉足的地方,但仍然不见踪迹,阿海知道一些侦查方向,因此猜测可能在新几内亚,传说马特索尔科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殖民据点,但合众国的船只绕岛一周也是没有找到,可一个能隐藏起来的据点,应该支持不起殖民者联盟的舰队吧。
高锋摇摇头:“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事实上,连元首都没有猜到,荷、西的舰队逃到了奥兰治堡!”
“那些西班牙人肯定恨死马特索科尔,害他们环游了世界,什么也不干。”阿海轻松的笑了。
西班牙人这几年增调了不少战船道菲律宾都督区,原本多几艘盖伦船对如今的合众国来说是不疼不痒的,但现在看来,马特索尔科组建**联盟的坏水憋了不是一两天了,这些西班牙战船多是来自新西班牙总督区,但却是在加勒比海方向,盖伦船南下之后,沿着麦哲伦环球航行的航线越过了美洲最南端,抵达了中美洲,继而横穿太平洋,来到了菲律宾都督区,继而又接到隐藏舰队的命令,前往爪哇岛南海岸线汇聚,前往了奥兰治堡。
所谓的奥兰治堡在大西洋上,实际上就在贝赫勒菲河的入海口处,距离合众国南非殖民地的首府开普敦不过三百里,就位于正北方向,而奥兰治堡则是马特索尔科‘对等开发’原则的示范区,实际上,这并不是马特索尔科原本的命名,马特索尔科将这片殖民地命名为热兰遮城,如此命名与设立据点的目的一样,都是在恶心合众国罢了。
奥兰治堡作为马特索尔科钦定的示范区,实际上也是唯一‘对等开发’的成果,这一原则在马特索尔科上任之后得到大规模的践行,南非的奥兰治堡,瀛洲(马达加斯加)的图莱亚尔、澳洲的阿德莱德,这三个据点是马特索尔科命令要大力开发的。
东印度公司为图莱亚尔投入了上千移民,但很快就宣告毁灭,因为这是东非殖民公司的殖民范围,作为一个殖民公司,手段就比国家丰富多了,高明义直接买通了盘踞在玛丽岛的欧洲海盗把荷兰人刚建立起来的栅栏城镇直接烧掉,荷兰殖民者不是被杀,就是被驱赶,最终只有不到一百人逃回,荷兰人想要报复的时候,海盗们已经加入了东非殖民公司了,接下来只能扯皮。
阿德莱德位于西澳与龙城之间,是一块水土丰美的好地方,因为澳洲只有合众国的殖民地,所以马特索尔科比较谨慎,一直秘密移民,专门派遣三艘船伪装成中国或者葡萄牙船只,往阿德莱德运输人和物资,这条航线上只有往来于龙城与西澳的移民船,返航时运载羊毛和棉花,还不是主要航线,也没有什么海岸警备队,所以荷兰船只没有被发现,而阿德莱德又隐藏在海湾之中,航行在外面的船只根本发现不了。
最后是澳洲行政区的捕奴队从陆地方向发现了阿德莱德,但荷兰人已经殖民了四年之久,阿德莱德的居民超过了七千,虽然其中只有不到五百人的荷兰人和混血,其他的都是被放逐的爪哇人、马来人,但四年间荷兰人修筑了堡垒和炮台,开垦的田亩和发展了畜牧业,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定居点了,在两国不曾宣战的情况下,当时还担任行政长官的马东来也不能出兵灭掉阿德莱德。
阿德莱德被发现后,当地的当地荷兰长官派遣使者前往龙城,希图友好,马特索尔科就此也与合众国外交部协商,希望可以让阿德莱德与龙城、西澳之间进行自由贸易,实际上就是让合众国承认荷兰在澳洲有殖民地的事实。
如果不是意外,阿德莱德才是马特索尔科对等开发的典范,而这个意外就是澳洲发现了金矿,继而引发了淘金热,消息很快传到了阿德莱德,当地的荷兰领民热血上涌,但荷兰长官控制所有人不得离开领地,而马东来发现这一点,接走了几个奴隶,让其前往淘金,有所收获之后,又以逃奴罪,把人扔回了阿德莱德,这些奴隶最终被绞死,但死之前证明了金矿是真的。
荷兰人的领民开始了大脱逃,而不长时间后,逃走的人又给阿德莱德带去了更多的消息,即澳洲行政区对所有的淘金者一视同仁!阿德莱德居民再也不受控制,麦田抛荒,奶牛饿毙,人们扔下一切,前去淘金,一年功夫,当马特索尔科的使者兴冲冲的带着合众国承认阿德莱德存在的消息赶到阿德莱德的时候,这里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三百人,其中不少还是捕捉的当地土著,就连欧洲白人都逃走了一多半,阿德莱德就此荒废了。
奥兰治堡则不同,虽然从一开始成立,就被南非殖民地长官派遣海盗船、马队、土著、火枪手前去捣乱、袭扰,但东印度公司投入很大,而欧洲人也乐意见到欧洲殖民者在东西方贸易的必经之路上拥有据点,因此来自欧洲的没有捣乱,只有支持。
马特索尔科首先吸引了许多西印度公司的商人和农场主前来,因为在五年前,西印度公司丢掉了所有在巴西的殖民地,这些种植蔗糖和棉花的商人没有了土地,在奥兰治堡,所有的土地都是免费的,他们可以在肥沃的冲击平原上种植棉花,也可以深入大陆去抓捕在美洲行销的黑奴,而为了巩固这个据点,东印度公司还曾一口气从欧洲运来了一千三百名破产布尔(农民),给予其免费的土地,奥兰治堡的开发始于1653年,短短七年时间,就已经拥有了上万欧洲白人,还有各类混血、土著,多达两万。
而东印度公司在这里修建了船坞和港口,为往来于东西方的商船提供修造服务,与开普敦形成了竞争,好在开普敦是自由港,合众国也不遗余力的支持,近十万国民也不害怕荷兰人的竞争和挑衅。
奥兰治堡足够大,也足够安全,设施也完善,这也难怪马特索尔科将那里选择殖民者联盟的藏身之地,实际上这也不算是藏身了,即便是已经公开,合众国的舰船也不会前往大西洋开战,战舰不是商船,从台北前往南非,能折损五分之一的船和人,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阿海想了想:“显然,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海上的战争一时半会打不起来了,我们可以专心攻略日本,抵抗满清,天命果然在我合众之国。”
章九四 所谓武士
六月,日本冈山城。
夜色已经深了,冈山藩藩主池田光政却还未入睡,他躺在那里,眼睛一闭上就是冲天的火焰和怒吼的重炮,他只能睁着眼,看着黑暗之中闪烁的火光,让眼神迷离之后才能有少许的安宁。
院子里几个武士在低声交谈,睡不着的池田光政只能听清楚几个字眼,这位幕府前期,与保科正之并列的三名君之一,倡导士族与平民平等的儒学大家此时已经再难用君子的操行来约束自己,他不由自主的偷听武士们的话语,一开始,他只能听到几个字,当武士们开始争吵的嘶吼,池田光政已经全然听清楚了。
家臣们在争议是投降还是殉城,各执一词,西国将军的池田家也有姬路宰相的基因,而这杂糅了诸多的基因里,还有一支是来自德川家族,这就是在江户骚乱的时候,为什么他选择站在幕府一方的原因,冈山藩是外样大名不假,但地位却是准亲藩,然后,正是这个决定,让池田氏陷入了危机。
在长州藩,以西国大名为首的幕府讨伐军的五万前锋遭遇了蔽海而来的合众**队,轻重火炮的齐射,燧发枪的暴风骤雨让池田光政领导的前锋瞬间溃败,以至于以谱代大名为主的第二波军队还未赶到,就已经失败了。
前锋各军逃回了自己的领地,然后一个有一个破城灭族的消息传来,现在轮到了冈山城。
外面的争吵越来越严重,池田光征闭上了眼睛,脑袋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我终究是错了还是对了,站在忠义的一方,必将失败吗?
关原之战,正义的西军败给了造反的东军,现在正义的幕府又要败给引入外贼的叛逆大名吗?
“关原之战,是先辈们的决策,现在是我的时代,池田光政,你难道要向邪恶屈服了吗?”池田光政忽然起身,对自己喊道,他吼叫过之后,却发现脑袋上满是虚汗,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睡着了。
“水......。”池田光政叫道,但没有小姓回应,他扭头一看,原本应该在跪在那里的身影不见了,窗户纸上晃动的黑影,分明就是一飚飞溅的鲜血。
池田光政拔出刀,光着脚走出了门,发现房门外跪着七八个武士,阳光下,他们的盔甲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而原本争论的武士,大部分已经倒在了地上。
“是谁?”池田光征冷声问道,拔出了佩刀。
“是我!”为首的白发武士抬起头,池田光政脸色大惊:“辉澄殿下,怎么是您?”
池田辉澄是池田氏的老人了,辈分极高,原本也是一藩之主,但是因为继承权问题爆发的‘池田骚动’而遭受改易,被勒令退隐了,池田光政看着满地尸身,那些都是支持死战到底的,再看池田辉澄握紧的刀,问道:“你们是要如何?”
池田辉澄道:“我们是想向身为家督的您进谏的,我只是被推出来说话罢了,诸君,请抬起头来,让家督看一看你们的脸。”
池田光政挨个看过,都是自己家臣团的成员,他们跪在了这里,选择了池田辉澄,自然也就选择了立场,池田辉澄说道:“殿下,我们实在不想让您拿池田一族的命运去赌,这次不是普通的战斗,是决定天下的战事呀,您这么做,败就死,就是家门断绝啊。”
说着,池田辉澄站起来,让人点燃了火把,指着周围说道:“请殿下看一看,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以抵抗呢,除了让家臣们死在铁与火之下,还会有什么好结果吗?天守阁已经倒塌、本丸早已震动,何须再求死呢?”
池田光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长州之战是野战,兵力不足,失败是情有可原的,但冈山这一战,合众国还未进攻,只用炮击便是让城市碎裂,守军死伤许多了,他知道,对方的重炮就是对付己方这种高大山城的最好武器,在数里之外,重炮炮击,以石头构筑的城墙根本不算什么,至于那些天守阁之类的附属建筑,更是在烧红的炮弹面前如同柴堆一般,而敌人还有那种火龙出海一般的对国宝具,让人无法抵抗。
而在战国的刀光剑影之间走出来的武士们,一直都以家门存续为最重,形势不对或者实力不济的时候,屈膝投降是常态,只是半个世纪来的和平,已经许多武士忘记了这些祖传的手艺了,现在看来,如果投降能带来领地安堵,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或者说外面的人,准备如何处置池田氏?”池田光政问道。
池田辉澄说道:“我们池田家会被减封,留下十万石,依旧由您担任家督之位。”
池田光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辉澄殿下,你既然已经走到叛逆的道路上,不会连残杀同族,谋夺权柄的野心都没有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杀死我吧,我不会下令投降的。”
池田光政已经看到,家臣团里还缺几个重要人物,这几个人都是执掌兵权的,他们肯定没有死,不然冈山城肯定有打斗的动静,而池田辉澄来兵谏,就是希望用自己的口,掌握冈山城的大局。
池田辉澄说道:“好吧,殿下,中国人的条件是将您一家废为庶人,流放种子岛。”
池田光政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他感觉这才是真正的条件,说道:“想不到导演这出戏剧的男人还真是一个拥有天下人资质的。”
说着,他盘腿坐在了地上,丢掉了佩刀:“你方才说减封,谁来减封?”
“当然是上国总裁决大人。”池田辉澄说道,但他很快明白了池田光政的意思,因为这场倒幕战争之中,无论是外样大名还是那些归国日裔,没有一个能称之为领袖的人物,而总裁决则是一位地道的中国人,让其减封,没有法理依据。
“目前,倒幕联盟之中,尚未有上洛人选。”池田辉澄老实的说道。
池田光政点点头:“难怪他们会如此大度的对待我这等身上流着德川家族血的大名呀。”
所谓上洛便是上京,前往都城的意思,洛本就是洛阳,而日本的都城京都的别称就是洛阳,在战国时代,日本大名们的终究追求就是带兵攻入京城,就像中国历史上的会盟成为盟主一样。
上洛成功的大名就拥有了争霸天下的能力,继而便可以以征夷大将军的名义创建幕府,执掌日本,而此次战争,身为外人的阿海自然不会上洛,更不会朝觐所谓的天皇,而倒幕战争,也不是要扶持一个新将军,阿海要的速胜,因此愿意给所有投降的人机会。
冈山城很快在冈山藩主的命令下投降,合众国的军队得以进驻冈山城,实际上,只有近卫旅一部进驻罢了,其余军队都在城外,而阿海下令全军在此休整,等待援军和下一步的命令。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大名们从日本的各地涌来,有解决完九州、四国两岛抵抗势力的外样大名,有在战争中投降的大名,也有因为形势变化而前来投奔的,一时间幕府三百藩来了四十多个,而在本州岛的北部区域,另一个外样大名的集中之地,外样大名们也在联络结盟,意图在日本大势天翻地覆的时候,保住甚至拓展利益。
冈山之战后,情势已经完全明朗了,九州全岛、四国全岛、山阴五国和山阳八国所在的中国之地、虾夷地、佐渡岛、对马岛已经完全属于倒幕联盟了,北陆六国和奥州六国的大部分外样大名也不再听从幕府的调兵命令,这些东部北部大名暂且不算,如今倒幕联盟实际掌握的石高就已经高达七百万石,当年丰臣秀吉检地,整个日本也不过两千四百万石,即便半个世纪有所开发,至少四分之一的日本已经倒向了道路联盟,而供德川幕府节制的不到一半了。
一开始便倒向合众国的几个大名所占有的不过二百二十多万石,加上这几个月战争中倒戈的,总计不过三百五十万石,也就是说,目前有三百五十万石的石高可供分配,而在进入冈山城后,阿海立刻向在几次战斗中立下战功的大名分配了大约一百五十万的领地,以宽解其心,同时要求各大名率领精兵锐卒来战,未免各大名滥竽充数,往战场上充塞太多无用的武装农夫,阿海规定,每个大名都要按照原定石高出战,每一万石高出一百名精锐,自备粮草武器,因为有些谱代和亲藩大名负隅顽抗被全族剿灭,所以七百万石的领地并不能出七万兵马,实际上能出的也不过只有五万人。
而在等待各方大名汇兵前来冈山城的时候,合众国派遣的舰队从东西两个方向攻入了濑户内海,为了此次快速剿灭日本那为数不多的水军,舰队司令宋罗峰从各舰队借调了大量的桨帆战舰,合计加莱赛帆船十二艘,加列战船三十艘,另外还配备了大量依附大名的水军,乘坐小船跟随在后。
这是当年郑成功寇掠濑户内海的战术,大型的盖伦式战船在狭窄的水道中并不容易转圜,只能在海湾入口处震慑和堵截逃兵,而加列式的桨帆船虽然也很大,但因为划桨的原因,可以快速转向,而为了对付日本水军那大大小小的港口和锚泊地,合众国开出高价雇佣了大量的当地农民作为向导,并将缴获的船只全部改装成了火船。
濑户内海像极了牙膏,当战舰组成的几道封锁线从西往东攻掠而去的时候,这些船只不得已向大阪湾一带聚集,在淡路岛一带,中日水上力量进行了一场大决战,双方都是桨帆船,本质上没有不同,而这些由亲藩大名和谱代大名组成的水军指挥官也知道再无退路,因此利用对于地形的熟悉,大规模的围攻合众国的舰船。
当海战打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宋罗峰亲率四艘重巡和六艘加莱赛与八艘护卫舰组成了两路纵队冲入了混乱的战圈,当时这支主力舰队并不知晓己方的桨帆舰队之中还有日本依附水军相助,但看到桨帆战舰被围攻,便是冲进去一通炮击,除了让过加列船和加莱赛船,其余一律用霰弹清理,打的敌军和友军同时抱头鼠窜,很快就取胜。
取胜之后,合众国获得了濑户内海的制海权,而停泊在长崎、济州、四国一带的大型货运船纷纷涌入了冈山附近的几个港口。
濑户内海虽然面向太平洋,但是九州、本州和四国将之合抱,使得海域内风平浪静,而好运的是,六月和七月份,合众国的运输船没有遇到西太平洋面上多见的台风,因此数以百万石计数的粮食涌入了冈山城,直接作为盟军的军粮,以免各地的大名筹备粮食,误了战机。
日本人口众多而耕地较少,粮食在日本就是硬通货,在日本,粮食就可以作为货币使用,即便是日本统治阶层的武士、大名,其实力、薪资也往往以粮食支付,大米就是一切!
几场战斗,日本大名见识了什么叫上**威,而冈山军粮到港,大名们才明白什么叫做富足,白花花的大米分到了各营之中,咸鱼和肉干像是不要钱一样出现在日本军卒和丁壮们的碗里,而合众**中的饭食水平更是让日本的武士阶层羞愧,米粮到港之后,大名军队的军粮被扔的满地都是,而这种所谓的军粮,就是用芋头根茎搓成的绳子,用所谓的味增汤,也就是加了黄酱的鱼骨海带萝卜汤煮过,平时当绳子捆扎,需要食用的时候,切碎了就能吃。
武士们虽然不会吃这种东西,但几枚腌梅就着米饭就是上好的军中食品了,整个六月和七月,都没有爆发什么战事,而德川幕府也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大麻烦,需要兴举国之兵才可以战胜,因此也在集结人手征集粮草,一直到八月中旬的一天,陆战队登陆,由阿海指挥的十万大军直奔日本天皇所在的京都而去,德川幕府终于运作起来。
章九五 天皇
市曾经是日本在近畿的对海通商口岸,在战国时代,这里曾经崛起过无数的豪商,影响着战国的局势,而豪商们提供的‘矢钱’则是当时大名乃至将军们进行战争的资本,一直到德川幕府颁布锁国命令,市不再对外贸易,但海港的地位却因为国内贸易,特别是濑户内海的贸易而一直保留着。
冈山之战后,德川幕府已经集结了大部分的军队,这些军队分为两拨,一拨在江户城附近,主要由幕府的旗本、御三家军队组成,而第二拨则是谱代大名组成大军。
幕府的直系军队之所以在江户不出,就是担心后路的威胁,毕竟奥羽、北陆等地的外样大名一直没有完全听从调令,特别是外样大名之中的代表势力,仙台藩,德川家纲的目的很简单,集结军队,震慑东方的外样大名,抽调其兵力为之驱使,若是不从发兵讨之。
外样大名在强大的军事震慑下,先后组织军队南下汇聚,但仙台藩在内的几个雄藩则是阳奉阴违,既不奉命南下,也不反叛作乱,就是要拖下去,一直到倒幕军已经登陆大阪平原的消息传来,德川家纲按捺不住,发兵北上,这些东部雄藩又联络不上倒幕联盟,只得率兵南下。
而谱代大名们组织的军队则在姬路附近,背靠富庶的大阪平原和奈良盆地,维持军备补给,屯驻大军防备冈山的倒幕军,等待将军率领的主力增援。
当合众国的舰队在濑户内海大胜之后,姬路的幕府军知道濑户内海已为敌军所有,敌军中有海贼相助,恐在后方袭扰,已经准备退入大阪平原以保后路无逾,这一路的主帅力主后撤,但德川家纲勒令不止,幕府无法接受失去宝贵的近畿之地,身为主帅的保科正之只得在大阪湾的几个海港部署了一些兵力。
陆战队在市直接登录,虽然遭遇了一些幕府军的反击,但还是很快占领了港口,继而便是大量的兵马赶至,保科正之虽然赶到了前线,但姬路的大营再难维持,岛津光久指挥的四万大名军队扑向姬路的时候,没有主帅坐镇的大军直接崩溃,逃往大阪、京都者有之,逃回领地者有之,直接投降者亦不在少数,一次成功登陆战,直接让幕府的一支主力崩溃,这是阿海绝对没有想到的,当然,如果德川家纲率领的幕府亲军如果已经赶到大阪的话,那么陆战队可能就直扑江户湾了。
大阪平原上的战斗没有持续很久,阿海麾下充裕的骑兵力量已经在这片不大的平原上纵横驰骋,大阪平原上根本没有组织其有效的反抗,近卫骑兵旅六千余骑兵在向导的带领下绕过了保科正之想要死守的大阪城,直接扑向了日本天皇所在的京都,在京都城下,击溃了十余支大名的军队。
这些大名有些是来救援天皇的,有些则是来护从天皇离开的,但却是添油战术,根本无用,在近卫骑兵旅抵达的第三天,东方旅这支来自永宁地区的骑兵旅也是赶到的,这群出身蒙古、女真的骑兵,身背燧发卡宾枪,腰挂手枪,却是没有忘却祖传的骑射手艺,骑着永宁骏马的他们,把各路日本军队像射兔子一样驱赶猎杀,保科正之的亲率的一支马回众也被击溃,光是旗本就死了上千人。
大阪平原上着实混乱了大半个月,姬路的幕府军主力经过造成的兵灾,合众国骑兵旅在京都周围早就了杀孽,保科正之率军崩溃也引发了混乱,而最后一波混乱在岛津光久造成的,这支兵马多达五万人,松散毫无组织,士卒毫无纪律,进入大阪平原助阵的不是一支精锐的军队,而是由二十多个大名各自带领几十或者上百武士组成的松散军队,这支军队如此狼狈而来,目的竟然是阻止合众国陆军进驻京都的。
原来,依附的大名们听闻登陆成功,幕府军溃败,上**队进攻一切顺利之后,集体担心阿海或者其手下将领对天皇不利,急急忙忙赶来,以至于连军队都是顾不得了。
近卫骑兵旅确实进入了京都,但只是把幕府设立在这里的‘所司代’给清剿一空,期间和得到天皇家族和公卿势力的密密相助,有些急迫的公卿还向合众**提交了那些与幕府往来密切的公卿家族,将之完全控制住了。
近卫骑兵旅奇袭京都是阿海的命令,其一开始便告知不可伤害天皇和朝臣,甚至连不敬之举都不可以有,目的还是为了政治影响,天皇在日本毫无实权,甚至生活还不如合众国的一富商,但却是已经神化的角色,在日本有着特殊的地位,因此,即便是日本战国时代,群雄并起,也没有什么大名或者将军伤害天皇,诸如拥有天下人的丰臣秀吉、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这类人,也没有取而代之想法。
岛津光久率领大名们赶到的时候,阿海已经入城,作为倒幕军的统帅,代表合众国总裁日本一切事物的总裁决,阿海还是要见一见天皇这位表面上的日本元首,也带来了元首问候的信件、礼物,如果天皇配合的话,在重新洗牌后的日本政权中,阿海不在意给天皇家族更好的待遇。
因为早前就知道日本天皇没有实权,天皇的处境便是‘冕旒如寄,纤芥为凝’,被德川幕府勒令只能从事学术研究和文艺创作,所以阿海也提早有了准备,对于底层出身的阿海来说,诗词歌赋他是不会的了,但棋艺尚可,棋局包罗万象,也算是这些底层出身的元首们唯一拿的出手的高雅艺术。
但是进入京都,在公卿的介绍下,阿海倒是觉得自己准备的那套白玉围棋竟然不合适,并不是不够高贵,而是不够用!
因为此时在京都的(包括因为战争躲来的)天皇不是一位,而是三位!
此时的日本有一位太上天皇,名叫政仁,这也是天皇家族比较有骨气的,因为实在是没钱,他曾经允许一些僧侣穿紫衣,以便让有钱的寺院提供金援,而幕府则直接宣布这项敕令无效,让政仁没有面子,而后,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让自己无官无位的乳娘代替自己拜见天皇,更是让天皇视为奇耻大辱,两次受辱的政仁不甘被幕府玩弄,为了避免将军的外孙成为天皇,索性不告知幕府,直接禅位给了自己的皇女兴子内亲王,而他则成为了太上皇。
也就是从这位天皇开始,天皇只有一个权力决定年号。
兴子也就是后世称呼的明正天皇,实际上她也是德川血脉,母亲是二代将军的女儿,因为这层关系,这位天皇与幕府关系融洽,并且在当了十四年天皇后让位给了异母弟,自己成为了太上天皇。
这位绍仁天皇就比较刚烈了,对幕府比较抵抗,但二十出头就出痘死了,而继任的则是政仁的第八个儿子良仁,虽说天皇的位置就在这一家子母子之间转悠,但活着的天皇还有三个,阿海也不得不感慨,自己幸好先一步攻入了京都城,三个天皇和自己还能凑一桌麻将,如果再过几年,或许这位良仁天皇也会让位,毕竟良仁天皇登基以来,灾祸不断,被视为不详,已经筹划禅让之事了,如果真的那个时候,怕是只能玩牌了。
和天皇打麻将是不可能的,但又能谈论什么呢,佛学和文学是天皇们所擅长的,阿海却是一窍不通,好在天皇们对这位海外来客还是很包容的,或者说在那些骑着神骏马匹的近卫士兵面前表现的包容,因此主动询问了一些海外趣闻,而那些所谓的公卿也比腐朽的大明士大夫好打交道的多,至少没有要求阿海向天皇们下跪,几个人在雅致的院落之中见了一面,阿海代表李明勋送上国书、国礼,而准备的棋具则成为了阿海的私人赠礼。
当然大名们不被允许觐见天皇,以免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宪兵接管了皇宫,不许任何无关之人靠近,如果有礼物或者贡品送上,阿海也就代为转呈了,而送礼最现实的是近藤、河原田和高泽三位日裔将军,当然,现在他们三个被称之为上国三本枪了。
这三本枪让阿海代为上呈了三人的贡礼,每人银圆一万元,三人还购买筹措了十万石米,放置于市的仓库之中供天皇自行取用,听闻海外归来的武士如此慷慨,现任的良仁天皇纵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日本天皇名义上是日本元首,实际操作中只是一个拿幕府俸禄的小官罢了,如今的天皇一年俸禄不过一万一千石罢了,即便到了十九实际,也不过相当于一个十二万石的大名,也就是说,这位日本的精神权威和宗教领袖,生活条件是比不上跪在他面前的大名的,兴子天皇作为幕府将军的血脉,退位之后,每年也不过给五千石的俸禄罢了。
收下礼单之后,良仁天皇问道:“上国御使可有机宜奉告?”
显然,天皇在询问阿海的正式来意,阿海笑了笑:“外臣何曾还有他事,只是代我国元首,传达两国友好之意罢了。”
良仁看了看身后的父亲和姐姐,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们以为阿海如此兴师动众,又送上这般钱粮,定然是有所求的,即便自己不求,也应该为上国三本枪求得一大名之位,毕竟那些大名也需要朝廷给的官职,才能名正言顺,如岛津光久,便是从四位上,萨摩守,左近卫中将的职衔。
莫要说求个名分,纵然阿海随意指一人,让天皇以朝廷名义封为征夷大将军,宣布德川家族为叛逆,天皇也丝毫不会惊讶,但阿海只是摇摇头,指了指暗淡下来的天,说道:“三位,此番天色将晚,城外有我**卒办的篝火宴会,不知诸位可愿意去品尝烤肉呀?”
良仁不解,阿海解释一句,只是夏日炎炎,烤肉为食,佐之以啤酒搭配罢了,三位天皇相互看看都是没有去的意思。
倒幕联军在京都城外呆了大半个月才是再次出发,只是为了让那些乱哄哄的大名们把自己的军队收拢起来,九月一日,大军从京都出发,向东北方向而去,经过大津、守山、米原,所经之处,幕府军无不投降逃窜,到了九月八日左右,倒幕军包含大名军五万,三本枪一万五千,陆军近卫骑兵旅、黑水旅、东方旅三个骑兵旅,新到的永宁师、52师,合计十万五千余众抵达了关原地区。
阿海以永宁师和52师为中军,将大军列在了南天满山的台地之上,为中军帅营,将三个骑兵旅中的两个部署在山后,仅留一个在身边策应,而选定了中山道为中心,屉尾山和松尾山为南北两翼,展开的军队,其中三本枪和加西亚团及七个小大名的军队两万人在屉尾山,其余大名由岛津光久为指挥在南面的松尾山。
在大军之后则是十余万农夫和四万多在大阪平原上抓来的牲口用来运输军粮,军粮囤积如山,而此时德川大军还在大垣城下。
岛津光久接到了来自主帅的命令,一听是要扎营展开,立刻冲向了帅帐,见阿海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一份报纸,悠闲自得,问道:“总裁决大人,为何把军队布置在这里,我们应该趁着........。”
“为什么不能布置在这里?”阿海打断了他的话。
岛津光久走过去,低声说道:“阁下,这.......这可是一个不详之地!”
阿海笑了:“我可是听闻这里在六十年前发生了一场合战,是德川家族执掌日本的决定性战役,德川从哪里崛起,再从哪里跌倒,才有趣呀。”
岛津光久知道阿海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不敢再行强辩,他告辞离开,前去松尾山安排军队,阿海忽然放下了报纸,问道:“六十年前,松尾山上驻扎的是哪一支军队?”
岛津光久咬牙说道:“是小早川秀秋那个叛逆!如果不是他临阵倒戈,西军怎么会败,我岛津一家如何沦落这份田地!”
阿海笑了笑,说道:“是啊,岛津殿下,只要你不做我的小早川秀秋,我们就赢定了。”
章九六 关原之战 上
第二日,阿海骑乘一匹雪白战马驰骋在这片不太宽阔的峡谷抵达,从隐藏两个骑兵旅的山林到囤积海量粮草的营地,北达屉尾山南至松尾山,视察了整片战场,同时派遣各路侦骑前出,探查幕府军动向。
整体形势还是很不错的,骑兵旅在竹林之中安营扎寨,并且守住了屯粮之地,粮食和马料足够大军支用一月有余,阿海感觉多了,他计划十天内击败德川幕府,屉尾山一带的丘陵上布置的是三本枪和雇佣军,在日本作战会后,他们的实力都有所扩张,除了原本精锐的经制之师,还多了新收的浪人武士和足轻,名义上有一万五千人,实际超过两万三。
河原田兵卫资历最深威望最高,战功也最显赫,得到了拥护成为了北翼指挥,实际上,他的实力也是最强的,河原田旅是三本枪、雇佣兵中唯一一个混成旅,包含了骑兵、炮兵和燧发线列步兵的军队,其所有的军械配置是按照合众国乙等军队配置的,但因为久经战争,战力不俗。
松尾山为主阵地的南翼则依旧是一片混乱之中,这里的兵马最多,超过了四万人,排出了厚厚的战阵,日本人作战喜欢动用各种器械相助,比如挡住战马的栅栏,抗住铁炮(火绳枪)的竹束,所以需要更长时间展开,而这支军队中那比例低的可怜的火器和大量战力孱弱、战心不定的长枪足轻更是让阿海没有信心。
阿海支援了外样大名十二门重炮,都是军舰上拆下来的旧式火炮,两吨的十八磅炮安置在固定的炮位里,给予了大名了胜利的信心,让阿海失望的是,为了这些火炮战后的归属问题,诸大名争吵不休,没有人希望岛津光久独占,阿海只得保证战后回收。
外样大名们实力不济,阿海除了赠予火炮,就是让修筑更多的防御工事,出击通道有与没有都无所谓,毕竟阿海不指望他们来决定胜负。
巡视用了一整天,等回到帅帐的时候,阿海已然口渴难耐,他叫道:“弄些茶水来!”
“是,殿下!”一旁正在撅着屁股擦桌子腿的年轻人应了一声,飞快的离开了。
阿海坐在了椅子前,斥候们已经进来,或站或半跪的撒了一地,作战参谋和情报参谋各自带一个翻译询问他们侦查的情况,并且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少许片刻后,作战参谋说道:“阁下,已然问明白了,幕府主力尚且在大垣一带,正向关原移动。”
“那你估计,幕府军能否在九月十五日抵达这里?”阿海接过侍从递来的温茶,一饮而尽。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但幕府军队磨磨蹭蹭的,恐怕要延误三五日。”作战参谋说道。
阿海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让参谋们想个法子,必须让幕府军如期赶至!”
作战参谋连忙应过,如今的倒幕联军里的参谋部并没有参谋长,主要因为这是个临时参谋部,参谋长应该有忠贞师师长李来亨,或者近卫旅长兼任,可这二人都不在,而作战参谋则来自统帅部,也算是知道一些内幕,阿海如今事事模仿六十年前的关原之战,从排兵布阵到战术使用都是如此,而非得让幕府军于九月十五日赶至,也是因为关原之战就是在六十年前那一天打响的。
那些嘴上没毛的年轻参谋们私下议论这是满足阿海这位元老的恶趣味,但作战参谋很清楚,眼前这位元老很快要接任执政之位,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而日本这个对手着实孱弱,要想让胜利变的更伟大,只能让幕府在其不能输的地方输,在最不能输的时间输,而这个节点就是,九月十五日的关原,六十年前,德川家康在这里战胜了西军,成为了征夷大将军,主宰了整个日本。
作战参谋带着侦骑散去,阿海思索着如何让德川家纲加快脚步,却是见到身边的侍从跪在了面前,那侍从说道:“殿下,小人有一计可让德川逆贼如约而至!”
阿海看了一眼这位侍从,他跪在地上,脸贴着地面,身材瘦小皮肤较黑,仔细回忆也是没想起他的身份来,阿海是以行政官的身份裁决日本的一切事物,打仗只是其中一个部分,所以他只能临时组建参谋部,而身边也没有军中服侍的副官,本来这是要让他原本的秘书来代替的,但这个能亲近上国总裁决的位置引来了很多人的觊觎。
日本的大名,无论是一开始投靠的还是后加入的,都想安排人到阿海的身边服侍,而海外归来的三本枪也是如此,阿海允许了几个人加入,但却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印象,阿海问道:“你是哪家的?”
“小人的养父是后藤信诚,小人名叫后藤小五郎。”侍从小心翼翼的回答。
阿海点点头,他一共接纳了七个人,四个是外样大名的子侄,三个来自三本枪,河原田和高泽还好说,家族就安置在济州或者郁陵岛,只有后藤信诚不同,他的老巢在南洋的华城。
后藤信诚原本以为北上就是打仗的,却不知道打的是日本,而且打赢之后还要分配领地,所以他根本没有带家人前来,眼瞧着别人往阿海身边塞人,后藤也只能从后藤旅中找了一个关系最近的送到阿海身边,便是后藤小五郎。
“你说你有法子让幕府军加快速度?”阿海问道。
后藤小五郎说:“是的,阁下,可小人需要一件东西。”
阿海一摆手,小五郎便是去取了,作战参谋走到阿海面前说道:“阁下,这可是一个肯吃苦的人。”
作战参谋也是绳结党的一员,所以说话比较随意,阿海问:“怎么说?”
“您的副官长要求每个人要把您的盘子洗五遍,书桌时刻要一尘不染,但只有他一个人做到了,擦桌子是连桌子腿和桌子底部也擦的。”作战参谋说道。
阿海摸了摸桌子下面,果然没有一点灰尘蛛网,见后藤小五郎拿着一些东西进来,阿海问道:“这桌子是你擦的吗,为什么连下面也要擦,我明明看不到。”
后藤小五郎道:“身为一名武士,便是应该忠心侍奉主上,不得有半点失误,副官长要求我擦干净桌子,桌子底部也是桌子的一部分。”
阿海笑问:“你是武士吗?”
他不觉得后藤小五郎是武士,他看起来只有十四或者十五岁,而后藤旅是南华的经制之师,按规矩是不能要这么小的军人的,后藤旅的武士就是军官,他也不可能是军官。
小五郎脸红了一片,继而慷慨说道:“小人还不是武士,但只有以武士来严格要求自身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武士!”
阿海微微点头,他遇到李明勋的时候,还不如小五郎大,但那个时候,阿海便是有了跟随李明勋做大事的想法,在马尼拉,他求李明勋收他为徒的时候,李明勋便是要求阿海能做到自己做的一切,严格的作息时间,每天坚持的高强度训练,阿海做到了,坚持了,才有了今天,他感觉后藤小五郎很像那个时候的自己,而且比自己更懂得慎独。
“好吧,小五郎,你先说说你的法子吧。”阿海说道。
小五郎趴在桌子上,用毛笔在拿来的纸张上由上到下写下大一大万大吉六个字,写完之后,小五郎说道:“这是六十年前,关原之战中西军统帅(实际统帅,名义是毛利辉元)石田三成殿下的旗印,大指的是天下,一与万是万民,吉是幸福,即让天下万民都能过上幸福生活的理想。
如果把这做成旗帜,那么就能震慑德川幕府,让其快速赶来了!”
阿海同意这种说法,原因在于,这杆旗帜就会像李自成在中原喊出均田免赋口号一样,这个口号喊出的李自成就不再是流贼的,而是有了取朱明而代之的政治势力,而大一大万大吉的旗印也就是告知德川家纲,若是不胜,当被取而代之,虽然这是一个谎言,但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元老院的元老们知道阿海对日本的态度,即便是松尾山上那些大名,也是不知,岛津光久之所以如此卖命,还不是希望战胜德川幕府之后,阿海能支持他为新一代的征夷大将军吗?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小五郎,你真的是后藤信诚的养子吗?”阿海问道。
后藤小五郎只得实话实说,他是后藤的养子不错,但却是后藤在登陆日本后收的,小五郎只是一个贫民的儿子,从名字就能看出,他是家中老五,像他这样的庶子,地位是很低的,幼年时父亲就死了,不得已给长兄当牛做马,后忍受不住长兄的虐待,逃离家乡做了雇工。
“你为什么会说汉语?”阿海问道,他不敢相信一个人会这么快把语言学的那么熟练。
“小人曾在长崎做过小商贩,会一些汉语,被父亲收养后,又学了一些。”小五郎认真说道。
阿海笑了:“那也了不得,你知道嘛,学习语言快速也是了不起的才能,河原田兵卫当初就因为这个得到了元首的赏识呢。”
“是的,也是因为这个,我被后藤殿下收养,只是因为我拉不开强弓,没有武艺,只能为殿下打理一些小事,但是我相信凭借我的才能,还有吃苦、坚持,我肯定可以成为武士的。”小五郎非常老实。
身体的弱势是不可无视的,即便是在合众**队中,合众国线列步兵的身高要求已经从一米六渐渐提高到了一米六五,掷弹兵更是需要一米七以上,骑兵也有类似规定,海军更不用说了,水手的活计都是体力活。
阿海道:“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把这大一大万大吉做成一杆旗帜送达幕府军中,并且带回德川家纲的亲笔信,我给了在四国岛上给你一千石的封地,如何?”
后藤小五郎大喜过望:“不,我只要一百石就可以了,小五郎的性命根本不值那么多钱。”
“你可真实诚,总裁决阁下的话,说出去岂能有收回的。”作战参谋也是笑了。
后藤小五郎连忙磕头,继而离开了,他只是求了一匹马而已,看着他抱着马脖子快速离开的狼狈样子,阿海禁不住还是笑了:“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成与不成,也不过是不值钱的小人物罢了。”作战参谋随口说道。
一天之后,后藤小五郎出现在了阿海的面前,他果真带回来了德川家纲的亲笔信还有一件礼物,在信中德川家纲声言要在九月十五日那天战胜倒幕军,如此说了,幕府军必然会如约而至,而那件礼物只是一件简陋的蓑衣。
后藤小五郎讲述了他的办法,他把后藤信诚送给他的一件望远镜给了德川家纲,告诉他,这是总裁决的礼物,希望他用这杆望远镜看着自己军队覆灭在祖先崛起之地,这显然是激将法,但很管用,德川家纲写下了书信,送来蓑衣,立誓要在胜利当日,让阿海穿上这件蓑衣,浇上明油点燃,而这是日本领主的传统刑罚蓑衣舞。
九月十五日,天色微明,号角声此起彼伏,一道道由士卒组成的洪流从各处山口汇聚而来,每一支都举着不同的家纹,细细数来,足有一百多家,德川家族的旗本骑马在各地划分战地,各路兵马率领锐卒进入,而数千骑兵则直接挡在前面,掩护幕府军展开,而阿海没有命令骑兵出击骚扰,纵然骑兵将领和大名们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阿海却认为,六十年前可没有这部分。
而在桃配山顶,征夷大将军德川家纲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倒幕军的阵列,因为还是凌晨,那支传承自德川家康的望远镜的镜片着实浑浊,实在看不清什么,只是看到旌旗遍地,刺刀如洗,朦胧之间,一杆旗帜从屉尾山脚高高竖起,上面写着:大一大万大吉。
六十年前,也是这个时间,也是这个地点,石田三成也在那里谋划对德川家族的战争,德川家纲一身戎装大铠,看到那旗帜,道:“哼,石田三成在那杆旗帜上仅仅三个时辰,我会在伊吹山下,再捉到一个石田三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