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五 关外尸横遍野
平三郎率领的河源田队离开金州卫城行进在前往盖州的官道上,队伍中只有他、斥候和寥寥几个传令兵拥有战马,一行五百多人都是步兵。
河源田队作为治安军的一部分,在济州进行了扩编,大量来自南洋的切支丹武士,从山丹贸易中招募的日本浪人加入进来,当然,规模更大的还是解放的朝鲜奴隶,经过了七个月的训练和重组,河源田队的规模达到了两千五百人,其中包含三个火枪大队,一个武士大队(相当于跳荡队),一个炮兵中队和六百名骑兵。
河源田队的炮兵、军法官、军需官和宪兵是合众国陆军支援来的,火枪队和骑兵队中也有中**官,至于其他军官也全部在统战学堂的军政系的步科、骑兵科和作战科进行了至少三个月的轮班培训,并且在山东战场进行了四个月的战地实习。
此时平三郎这位前锋大将的手下有四百名火枪兵和一百武士,作为先遣队向北进行武力搜索工作,而同样一支部队则由陆军组成沿海边前进。武力搜索队都没有加入骑兵是因为从登州运送来的马匹因为海运有些萎靡不振,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恢复。
山间的道路地形复杂,周围全是刚刚发芽的树林,安静行军的武力搜索队听到前面传来几声鸟铳声,平三郎立刻下令停止前进,一个年轻的军官从后队骑马驰来,看到平三郎正在指挥士兵们列阵警戒他问道“平三郎阁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平三郎说道:“我们肯定是遭遇敌人的前锋或者斥候了。”
紧接着,几名己方的斥候骑兵从远处的山道上奔来,他们的数量比派遣出去的时候少了两人,一个脸色蜡黄的朝鲜骑兵对平三郎说道:“殿下,我们遭遇了清军骑兵,好多的骑兵。”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平三郎一记马鞭抽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个蠢货,枉费了上国大人对你如此用心。让你在统战学堂学习了四个月,你却连敌人的情况都搞不清楚,只知道逃命。”
斥候羞愧的低下头,作为一个朝鲜人,清军骑兵就是他心中最可怕的梦魇,以至于临阵之时,平日所学全部抛之脑后。
平三郎没有对这个斥候队长过多申斥,而是把几个斥全部聚拢起来,询问他们得到的消息,答案是,路旁的丛林之中忽然出现了清军的骑兵,数量在五十以上,斥候遭遇了一轮鸟铳齐射,让损失了两个人,然后逃了回来。
消息很匮乏,重要的讯息,诸如敌军数量、兵种构成完全没有,平三郎没有办法,只得选择最保守策略,他命令士兵结阵防守。
不消两刻钟的功夫,道路两旁的树林之中传来了敌人的怪叫声,声音此起彼伏,平三郎意识到,自己的武力搜索队遭遇了伏击。好在他麾下的士兵都是经历过战阵的,面对敌人的骚扰丝毫不慌,而是缓缓的向中军靠拢列阵面向两侧的山林。
平三郎拿出望远镜观察着一片稀疏的松树林,直接那里出现了至少一百名骑兵,但是他们却没有冲击本阵的意思,这群骑兵从马上下来把马匹交给少数人看管,或者索性直接把缰绳挂在旁边的树枝上,然后取下鸟铳熟练的装填子药。
平三郎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衣着,穿着的是清军常见的棉甲,头上避雷针式样的头盔。看模样听声音显然是清军,但是平三郎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些清军清一色鸟铳,只有几个军官还有骑弓,正思索着,清军的骑兵已经在百步之外列阵完毕,它们排成了较为整齐的三排阵型,很快打出了一轮鸟铳齐射。随着一阵嚎叫、惨呼声,本阵至少有四名士兵被铅弹击中,阵型为之一乱。
步兵大队的军官已经开始指挥士兵进行还击。平三郎所在的河原田对视治安军中的翘楚,资历深厚,因此得到的军械更为先进,三个火枪大队中有一个已经全数装备了燧发枪,而这个大队就在平山郎麾下。
当然他们只是装备了燧发枪而已,却没有经过严格的系统训练,还不能称之为线列步兵。火枪大队的反击速度很快,一分钟之内就打出了两轮齐射,然而第一轮齐射后,清军上马离开了,仅仅击中清军两个人这个命中率可谓不高,清军很快退入松树林之中,正当平三郎考虑要不要进入松树林追击的时候,在另一旁的密林之中,又是响起了鸟铳声。
平三郎转身去看,密林之中出现了二百清军,他们的坐骑被看管在远处的平坦处,这些骑兵也是持有鸟铳,依靠着树林中的树木、石头和灌木丛。对武力搜索队本阵,进行袭击,他们没有打出齐射而是各自打各自的。
步兵大队再次进行齐射,但是清军大部分都有掩护,所以效果乏善可陈,平三郎终于忍不住了,询问那位来自北洋战区参谋部的作战参谋:“陈大人,为什么平均每个人都有鸟铳。”
那位陈大人此时脸色苍白,他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陆军登陆辽东之后,以为遇到了清军还是原来的清弓大箭、重甲步兵之类的。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清军早已抛弃了那些无用的传统,关外旗营是清军中火器化最高的满洲部队。原因无他,他们的敌人是来自宁古塔方向的合众**。这
在宁古塔方向的陆军,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几乎人手都有一杆燧发枪。而在宁古塔之战后。清军虽然没有与永宁行政长官区陆军发生大规模的会战,但是小规模的战斗仍然不断。
清弓大箭在与燧发枪的对抗下落入下风,白甲兵们视为绝对防御的双层甲在燧发枪的子弹面前不堪一击,可以虐杀明军的长梢弓面对燧发枪也打不出让人满意的交换比率。
在经历了无数失败之后,火枪对火枪成为了清军上下的共识而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中,是俄罗斯给了清军这个教训,关外旗营最先放弃满洲朝廷一直推崇的国语骑射,从各个途径弄来了精良的鸟铳。
这群在辽东,蒙古草原和中国北方叱诧风云的骑马重步兵扔掉了无用的长梢弓,拿起了鸟铳,化身为了清军中少有的机动步兵。
他们的作战方式在对付平三郎的时候已经显现出来,那就是骑马快速赶到战场,寻找有利地形,然后把马匹交由少数人看守,进而集结部队袭击,用齐射的方式袭击敌人,或者利用地形的掩护进行骚扰。这种战术与宁古塔对阵的特遣营颇为类似,只不过双方的差别在于,一方使用火绳枪,一方使用燧发枪而已。
平三郎的武力搜索队拥有四百名燧发枪兵,他们完全不惧与清军的鸟铳并进行对射,但是另一个方向的鸟铳兵骚扰却让伤亡越来越大。平三郎知道继续前进进行武力搜索已经不可能了,他需要做的是撤退。
平三郎快速集结部队,以戒备行军状态向南方的金州卫城撤退,而越来越多的清军已经赶到,骑马的鸟铳兵出现在了山林沟壑等各个地形,对撤退的武力搜索部队进行骚扰,而进入金州为周边的平原地区之后,骚扰式的袭击更加频繁。
这群清军已经发现,平三郎的武力搜索队即便经历了巨大伤亡之后,仍然保持了严正的阵型,所以他们不准备直接骑兵冲击,而是不断派遣小规模的骑兵骚扰。这种以逸待劳的战术非常奏效,清军的指挥官显然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家伙,他甚至可以集结起三四百名鸟铳骑兵,在武力搜索队的撤退必经之路上堵截,迫使平三郎改变行军路线。这让武力搜索队官兵的体力消耗非常大,他们用了四个时辰走过的道路,返回时却用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而在这个过程中,武力搜索队至少有一百倒下,成为了陆军登陆辽东战场首次失败。
退入金州卫城的武力搜索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时机。平三郎派遣联络官与旅顺的主力进行联络,报告情况,但是却在城外遭遇了清军骑兵的围追堵截,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战斗发生的第三个夜晚,平三郎派遣步兵斥候翻越山道向海边而去,他知道在辽海一带来来往往的船只全部属于合众国海军,只要连上联络上一艘船只,就可以把消息送到旅顺,这是最稳妥的方法,由作战参谋亲手书写的作战报告,被递交到了旅顺的战区副司令乌穆的手中。
乌穆没有直接派遣出步兵援助,因为敌人的骑兵数量也就在一千五左右,没有炮兵和攻城器械,根本不足以攻取金州卫城,一直等到十日之后,骑兵休整完毕,陆军派遣了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队支援金州卫城,并且在金州卫附近的平原地带与清军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
在这场冲突中,清军大败,原因无他,骑兵部队也选择了和清军一样的作战方式,那就是通过骑马机动以火枪发动攻击,但是区别是,骑兵部队手中的火枪全部是燧发枪。
骑兵的燧发枪是减短了枪管的卡宾枪,以方便骑兵在马上进行射击,陆军骑兵完全可以不用下马,在马上进行射击之后,然后拉开距离进行装填,继而再次赶到战场,进行轮转射击,这种战术取得了较大的战果,伤亡确实不大,以至于骑兵部队的指挥官把金州所有的燧发枪全部征集起来,然后把骑兵部队缩减到五百人,这样几乎每一个骑兵都拥有三把燧发枪,在装填完毕之后赶到战场,清军齐射一轮,合众国骑兵却可以发出三轮齐射,清军的火力完全无法和陆军骑兵相提并论。
在金州卫一带进行了大约十天的鏖战之后,清军主动撤退到丘陵地区,双方脱离接触。
而在另一个方向,由陆军组成的武力搜索队在海边也遭遇了清军的袭扰,损失却非常小。因为陆军部队得到了海军舰船的支持,两艘巡航舰用长身管的12磅海军炮炮击岸边季节的清军骑兵队。陆军武力搜索队占据了一个海边村庄据险而守,通过小船不断从海上获得补给,清军骑兵啃不下,只得作罢。
从战术上来说,合众**一方取得了胜利,但是从战略上来讲合众国一方却是失败的,因为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陆军主力被限制在金州以南的土地上,让辽东内陆的清军得以集结,农庄进行了撤退。盛京总管叶克书下达的命令是坚壁清野,所有的庄屯把牲畜粮食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销毁,大量的村庄被焚毁,以至于陆军北上的时候很难在本地抓到俘虏,也无法获取补给,甚至连挡风遮雨的房子都没有几间。
在满清朝廷的权力中心北京,多尔衮与皇太后布木布泰宗室耆老代善达成一致。压服躁动不安的满洲亲贵,并向天下宣布,辽东为满洲之根本,八旗既不会去辽东而就中国,也不会弃中国而返辽东。
为了稳住辽东越发不受控制的局面,多尔衮授权盛京总管叶克书征召其管辖范围内的一切武装力量,其中就包括锦州吴三桂藩所有兵丁,而在战略层面,多尔衮不得已寻求援助,其中被动员的就是满清朝廷最后一股后备力量外藩蒙古。
如今的满清朝廷没有足够的财政支持,根本无法拿出可以打动外藩蒙古的筹码,强行的招兵只会让原本就离心离德的外藩蒙古更加抗拒,还会暴露清廷的外强中干。
要知道,支援山西的包衣兵就没有得到开拔银子以至于出了京城就是烧杀而去,就算多尔衮可以默认外藩蒙古有这个权限,已经大部迁居关内的辽东也无东西可抢。
既然拿不出钱来,那就只能用土地来换取,辽东作为满洲人的老家,虽然八旗亲贵们不再坚持逃回辽东,但是却严厉拒绝把辽东故土赠送给那些一辈子都不洗澡的骚鞑子。
最终还是皇太后布木布泰平衡了这件事,她先是让自己的儿子顺治皇帝与未婚妻完婚。而女方则是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女儿孟古青,也就是布木布泰的亲侄女。
孟古青直接被封为皇后,而辽东北方大片的草场和土地得作为聘礼交给了科尔沁蒙古。
六宫之主外加肥美的草场换取了科尔沁及附属各部出一万五千兵,尽是草原精骑,除此之外多尔衮要求朝鲜集结一万兵马入辽参战,并且提供二十万石粮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清军将会在七月份在辽东聚集大约四万左右的军队,再次对合众**形成绝对的兵力优势。
为了避免辽东在大军集结之前局势更为恶化,多尔衮命令盛京总管叶克书,不准与合众**进行大规模会战决战,除了盛京城和赫图阿拉、辽阳曾经做过满清的都城的城市之外,其余城市村庄无必然坚守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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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六 多尔衮的狗见识还真准
北京,慈宁宫。
黑暗的宫殿里,布木布泰睁开了眼睛,满头的冷汗流下,在她的身边,十岁的福临穿着复杂的龙袍,睡的却非常安稳,在他的身上,还绑着白白的带子,那是为已故的礼亲王代善在戴孝。
四天前,约束了闹事八旗亲贵的代善在乾清宫里病倒,回到了礼亲王府便是不省人事,当晚便是辞世,比原本历史中晚死了一年,但是却为血腥的爱新觉罗家族站了最后一班岗,在礼亲王府的书房里,摄政王多尔衮当着所有亲贵大臣和太后、皇帝的面,向着濒死的代善发誓,会永远忠于爱新觉罗福临,绝不篡权谋逆,会在福临成年之后,交权归隐。
那个晚上,多尔衮并不情愿,却也发下了重誓,布木布泰尤为感激这位宗室耆老,特别是其子孙还在前线为国效力的时候,布木布泰让福临宣布,为代善举办国葬。
代善死后,一直被压着的肃亲王豪格再次活泛起来,原因无他多尔衮正在筹备对辽东的亲征,而代善老死、济尔哈朗在湖广前线,无人可以秉政执权,多尔衮只得放弃亲征,而辽东这一重要战场,必须有宗室亲王坐镇,豪格便是唯一的选择。
多尔衮和布木布泰都不会同意皇帝的长兄在满洲老家、京畿左近掌握兵权,特别是在京畿空虚的情况下,但实在又没有办法,亲贵们不能把退路交给一个普通人,豪格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唯一要说服的是多尔衮和布木布泰,而这二人也意识到,不能再让豪格兴风作浪了。
于是二人制定了一个计策,请君入瓮。
慈宁宫外传出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甲叶和武器的撞击声,布木布泰不由的紧张起来,顺治睁开了眼睛,看到豪格踹门而入,脸上那愤怒的表情在看到顺治的那一刻,变成了惊讶!
“太后.......。”豪格手里握着刀,刀上流着血,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钻出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代善新丧,豪格却听说皇太后与多尔衮在为礼亲王守孝旗舰苟且偷情,豪格的手下亲眼看到多尔衮摒退众人,走进了慈宁宫,里面还传出让人脸红的声音,豪格认定这是一个机会,把摄政王和皇太后捉奸在床,多尔衮不能不同意自己出征的事情,豪格清楚这会撕破脸,但是他不在乎,豪格已经决定,重塑父辈的辉煌,老汗与先帝崛起于辽东肥沃的土地和白山黑水之间,自己也可以,领兵出战,屏藩辽东,养寇自重,剥削朝鲜,必要时候与岛夷媾和,进可掌握雄兵,待京畿有变,争夺天下,退也能称霸一方,不用再受鸟气。
可慈宁宫中没有滚床单的多尔衮和布木布泰,却有着被惊醒的小皇帝,捉奸变成了篡位!
“护驾!”
布木布泰这句话喊出了不消片刻,遏必隆和索尼领着葛布什贤哈超营赶到,而半刻钟的功夫,多尔衮赶到,还有几位六部大臣,豪格看清了这一切,他知道,这是陷阱。
“多尔衮,你个狗贼,敢暗算老子!”豪格一声怒吼,冲了上去,然后被砍成了肉酱,当天夜里,肃亲王因篡权谋大逆之罪被诛杀,全家抄家,得银百万,国事艰难,此银充入国库,用来募兵援辽!
五月中旬,关于辽东之事,北京的满清朝廷终于拿出了对策,顺治皇帝亲征辽东,皇父摄政王多尔衮随驾,接替代善爵位的礼亲王满达海被封平东大将军,驻扎北京的葛布什贤哈超营外加八旗蒙古一部共计三千五百余,赶赴辽东,这是满清入关以来,出征规格最高的一次,无人在质疑清廷维护辽东的决心。
顺治小皇帝站在椅子上,布木布泰亲手为他披甲,这套盔甲是皇太极当年所穿,稍稍改小了一些,但尤为沉重,盔甲穿上身,顺治走路都成问题,但他仍然穿着这身富丽堂皇的金甲出现在了送行的亲贵大臣面前,在一片山呼万岁之中北上承德。
按照计划,这支规模不大的亲征大军不会从山海关经辽西走廊去辽东,他们要出关去蒙古草原,在那里福临要作为博格达彻辰汗的继承人额耶尔扎萨克汗,接受蒙古外藩的朝拜,举行会盟,颁发赏赐,帅其出师。
在复杂的典礼结束之后,多尔衮准备了一场规模宏大的围猎,数千包衣奴才和余丁骑着马匹从各方面建起长围,把山林、草原上的猎物驱赶道河边,围困之后,葛布什贤哈超营的精兵前去射杀,满洲巴图鲁表演的徒手搏虎、八旗蒙古中的射雕儿表演了射鹰隼,精锐的火器营还以鸟铳齐射圈中野鹿,大量的猎物被猎杀,兽皮被剥,肉则作为食物赏赐全军,封赏、宴会此起彼伏,多尔衮用这个野蛮原始的方式树立满洲皇帝在蒙古人中的尊严,继而让蒙古人心悦诚服。
而最**的节目莫不如孟古青与福临的婚礼,蒙古各部首脑送上祝福和军队表达对满洲皇帝的祝福,当六月中旬,一切结束的时候,多尔衮从蒙古各部带走的不是一万五千骑,而是两万五千骑兵,还有十万头牛羊的礼物。
鼓声咚咚,笛声鸣响,即便荒蛮的草原上,声音不会来回传荡,但仍旧让人头昏脑涨,高台之下是一个擂台,顺治皇帝、未来的皇后和太后、多尔衮坐在那里看着一场摔跤比赛,在木料铺就的擂台上,科尔沁的摔跤手正在挑战满洲的一位巴图鲁,两个涂满了油脂的强壮身躯抱做一团,臂膀之上肌肉虬结,血管喷张,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御座上的小皇帝显然对这类节目毫无兴趣,也对身边这位比他年纪稍大且黑黢黢的皇后不耐烦,他伸手打掉了孟古青递来的酥油糖,显然,在北京吃惯了精致汉家食品的皇帝,已经不喜欢那种又腻又腥的东西,多尔衮瞪了福临一眼,福临才委屈着吃下去。
“皇帝亲征,本宫终究觉得不妥。”布木布泰又是旧事重提,她原以为干掉豪格这个不稳定政治因素后,多尔衮为亲征,皇帝与自己留守,却不曾想,多尔衮把皇帝也当成了不稳定因素。
多尔衮道:“太后还担心皇帝的安危吗?”
布木布泰摇头:“他是先帝的孩子,亲冒矢石,上阵流血是应当的事情,本宫岂会有那等妇人心思,只不过,本宫以为皇帝与摄政王一道出征,若是战局不利终究有损我朝威严。想那岛夷奸诈,素有凶威,我朝多位王爷损折敌手,摄政王虽然在侧,但难免战局出现动荡啊。”
多尔衮笑了笑,他明白布木布泰的意思,生怕打不过岛夷堕了满清威名,实际上,皇帝亲征,可不止要打败岛夷那般简单,就算不能全歼入侵之岛夷,也该驱逐出海,收复全境,如今前线传来消息,岛夷在金州、旅顺大兴土木,若是筑起那等坚城来,怕是难以攻克,这就不能算大获全胜,皇帝出征,摄政王随行,不仅要大获全胜,还得速胜,不然便有内外动荡。
“太后多虑了,且不说此番是五万对阵一万,我军优势,便是再少一些兵力,也是无妨,盖因岛夷不会与我军对阵,大军一到,怕是要撤退了。无论如何,我军必胜,想那时,天子十岁亲征,大胜还朝,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举!”多尔衮微笑说道。
“哦,摄政王可有何消息佐证,岛夷不敢与我军对阵?”布木布泰知道多尔衮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见他如此坚信,忙问道。
“盛京总管叶克书来报,岛夷四掠辽东,抓我国百姓为奴,毁堤坝掘沟渠,淹田毁地,烧毁村社城镇,拆城墙、填水井,断桥梁、拆渡口,此等破坏之举,哪有据守之意呢?”多尔衮笑道。
这话倒是说的是事实,满清入关之前,辽东不过百万丁口,入关之后,留守的兵丁、亲属和包衣,不过二十余万,可以说,便是全掠辽东,也没多少收益,而叶克书又坚壁清野,乌穆索性下令大肆破坏,如果合众国要如山东那般,割据自守,那定然是有屯田、聚兵、实边之举措,可如今,合众**四处破坏,抓到的人大半直接运送了。
“若只是这般,倒也不说明什么,岛夷商贾之徒,最是狡诈!”布木布泰说道。
多尔衮笑了:“太后当真以为岛夷在海外有金山银山?”
“这话何意?”布木布泰问道。
多尔衮道:“岛夷如此势大,屡泛海骚扰,江南、山东之后,再入辽东,不过是仗舟船之利罢了,可但凡开战,便需精兵粮饷,我大清如今据有九州,常额折色军饷开支便是过两千四百万两,还有禄米、马料二百余万石,草料千万束,战兵在前,亦有摊派、捐纳等非常之举,此乃九州万民之力,想那岛夷居海外荒蛮,丁口不过二三百万,纵有海贸之利,又如何可与我大清相抗。
以往东番趁我朝与前明混战,几番窜入,每次动兵不过数千,盖因财力不足尔,为何这两年却是嚣张、动辄兵马数万?不过是劫掠之故,其在江南劫掠五府,又掠山东,所得财货何止千万,因此才扩军聚兵,可天下之事,最耗钱粮者莫过于兵事,纵有千万不义之财,又能嚣张多久呢?况且岛夷素喜豪奢,其普通兵丁便是配有自生火铳,甲械、衣帽无比精良,岛夷一兵之靡费可抵我大清五人,长此以往,何以为继?
如今本王已令山东张存仁猛攻登莱,此次又与天子亲征辽东,两相耗损,岛夷自不支撑,便是战胜亦不足军资损耗,想以那东番李氏之智慧,当撤兵为上策!”
正如多尔衮所说,如今制约合众**队的就是财政,也正如其所言,合众国也根本支撑不起山东和辽东两个战场,辽东战场不过是偏师,损耗满清力量罢了,莫要说占领辽东,就算是大规模的会战,北洋战区也不会去打。
一直以来,合众国与满清的战争中都占据上风,这让人漠视了满清与合众国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实际上,两国之间就好比豹子和大象的战斗,豹子可以凭借灵活和凶狠,一口一口的占便宜,但大象如果一脚踩中,就不是豹子能承受的了。
满清如今占据十余省份,麾下有丁口数千万,其每年军费开支便是维持在两千五百万左右,这只是户部统计数字罢了,此外还要加禄米、马料等开支,这些都是公开合法的,不合法的更多,在战区省份,向百姓士绅勒捐摊派是常事,更不要提还有抢劫、屠城之事,按照统帅部的估计,满清一年能调用的资源,无论是税赋、摊派、抢劫,加起来可能有四千万左右!
与之相比,合众**可没有这么些军费,统帅部今年获得了战争预算是五百五十万,如果算上海军、陆军的维持费和装备费,也不过八百万,合众**先后经历江南、山东两场大战,耗光了前几年积攒的预算余存,虽说两场大战,抄掠极多,但那不可完全作为军费。
按照元老院的数据,合众国去年的财政收入在一千一百万左右,其中四百万是各国有企业上缴的收入,三百二十万是欠款回收(移民安置后,从每年所获中上缴部分作为还款,按照移民局规定,最低是税收等额,也就是说,上缴两倍税收就不会被催债,但很多移民所获较多,所以提前还款),其余才是税收,各类税收中,关税、农业税、宗教税、贸易税和城市人头税是前五的存在。
财政收入一千一百万,却支出八百万的军费,这样的国家是没有前途的,因为没有钱发展,但合众国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反而大规模拓殖、移民和基础建设,盖因军队在江南和山东劫掠之收入。
江南和山东所获让海陆两军都想扩军,达到理想状态,即拥有一支十万人规模的陆战力量(包含陆军和陆战队),但统帅部算了一笔账,这样一支规模的陆战力量,加上海军等部队开支,每年的军费要在一千八百万,也就是说,国家停止发展的情况下,军队每年抢来一千万,才能维持这支部队的存在,可是抢劫就是杀鸡取卵,天下有那么多富庶地方给人抢吗?每次抢劫都能得胜利吗?
合众国所有的高层都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一年没有两千五百万的军费,合众国就不能掌握一片抗清主战场,最好也不要发生大规模的决战。
所以统帅部的战略是,在一段时间内,尽可能开展低烈度且影响巨大的战争(比如辽东,杀进满清老巢),只有收益率较高的机会出现时,才能下重注,所谓收益率较高,便是如山东、江南那般。
发展经济、积蓄力量,增强国家实力才是合众国目前的主要目标,如果战争能发展,那就要战争,如果拓殖能发展,那就要进行拓殖,至于抗清御虏,这是一个长期的事业,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更是终极目标。
章五七 可惜没有抓到陈圆圆
布木布泰本是贵酋之女,成为太后为了不让大权旁落,常参知政务,对于多尔衮所言颇为认可,特别是多尔衮的论断,更是让其欣喜,说白了,这个女人更在乎儿子的皇位,而不是大清得失,既然必战为必胜之局,布木布泰便是无其他担忧了。
多尔衮和布木布泰,正说着悄悄话,忽然看见满达海对自己晃动了一下手臂,在他的手中多了一份塘报。多尔衮知道男孩对自己有话说,举起手中的酒杯对满达海说道:“满达海,满洲的巴图鲁勇士。与本王共饮一杯。”
满达海把那份塘报放在了多尔衮面前的桌子上,他低声说道:“摄政王殿下,出事了。”
多尔衮没有打开塘报,而是找了个缘由把满达海留在了自己的身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满达海压低声音说到:“朝鲜水师在鸭绿江入海口西侧遇到了东方岛夷的船队,双方发生冲突,朝鲜人把东方人击退了。”
多尔衮颇为惊讶,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啊。”忽然他愣住,说:“你说在哪里,鸭绿江口?”
满达海说道:“是的,殿下就是在鸭绿江口。盛京总管叶克书也传来消息,说他们抓到了几个东番人的仆从军,那些奴才招认,东番人正在筹备粮饷物资,集结部队准备向凤凰城一带进发,他们的目标可能是赫图阿拉。叶克书说,已经有传言东番人要烧掉我们爱新觉罗家族在赫图阿拉的祖宗陵寝。”
多尔衮神色大变:“烧祖宗陵寝是假,阻断来自朝鲜的支援是真。”满达海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是这般考虑的。”
多尔衮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说朝鲜军队并不擅战,但来自朝鲜的支援在此次战争中尤为重要,朝鲜人不仅提供一万军队,还提供两万跟役,而且全军上下大部分的物资有朝鲜人供给,那么维持从朝鲜到盛京、辽阳的补给线尤为重要。或许亲征大军不需要朝鲜那一万杂牌军,但是需要来自朝鲜的人力和粮食。
正此时一个贼头贼脑的蒙古贵酋走了上来,问道:“摄政王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人便是当朝国丈,孟古青的父亲,科尔沁亲王吴克善。
多尔衮哈哈一笑说道:“吴克善,朝鲜的奴才听闻,我们的皇帝要成亲,特地派了他们的世子来祝贺,可惜那个蠢货在凤凰城一带遭遇了岛夷的袭击,被困在了城里。”
吴克善哈哈一笑,在满清的体系中,朝鲜人的懦弱和胆小是出了名的。吴克善:“原来是那些朝鲜人,他们的胆子还不如我们部落的羊羔。”
布木布泰已经明白过来,这是多尔衮借兵去援助朝鲜方向,她说到:“兄长,如果没有朝鲜使者祝贺,孟古青的凤冠上就少了一颗最璀璨的珍珠。”
吴克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在如今满清的宗藩体系之中,朝鲜是人口最多,文明最先进的,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藩国,吴克善笑了笑:“不会的,我会派遣两千精骑把那颗珍珠接来的。”看着布木布泰只是笑却不说话,吴克善心领神会的说道:“或许那个珍珠值得三千精骑护送。”
最终满达海率领五百名精锐满洲兵和三千科尔沁骑兵从蒙古草原出发,沿着老哈河南下,一路进入了辽东,在盛京总管叶克书的支援下,他们获得了一些甲胄和补给,在盛京,满达海得到了更为准确的消息,北洋战区海军陆战队已经在鸭绿江口登陆,数量在一千五到两千人之间,而在辽阳一带,四处劫掠的陆军骑兵部队和部分步兵也朝着凤凰城一带集结,这只兵马的数量在三千左右。
满达海与叶克书商量之后,认为这是东番岛夷准备阻截伏击朝鲜援军,满脑海深感兵力不足,现在看起来是只有四五千人,可东番人仗着舟船在海上调兵迅速而隐秘,谁知道抵达战场的时候会有多少兵力,满达海考虑之后以平东大将军的身份向盛京总管叶克书临时征调了三千人的军队和大量的粮食、跟役和牲口,组成了一支规模在一万五千人,其中战兵超过一半的军队,前往凤凰城、鸭绿江口一带增援。
但是无论满达海还是多尔衮,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乌穆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什么孱弱的朝鲜军队,也不是那些来自朝鲜的粮草支援。
原因很简单,乌穆根本没有打算在辽东和满清军队进行决战、会战,那么清军得到与得不到朝鲜的粮食,对于北洋战区来说意义并不大。作为李明勋曾经的卫队长,乌穆跟在李明轩身边多年,这个出身于东海女真乞列迷部的糙汉子,在李明勋身边经历了更多的政治熏陶,他很清楚一点,辽东战场根本不会获得多少斩获,无论是钱财粮食还是人口,那么辽东战场的意义只有两个,一个是吸引满清更多的兵力,消耗其更多的资源,另外一个就是造成更令人瞩目的政治影响。
当然这个政治影响不是焚烧爱新觉罗家族在盛京、辽阳和赫图阿拉等地的祖宗陵寝来实现。并非乌木和北洋战区的士兵不想这么做,而是李明勋明令禁止如此,原因非常简单,一直以来和中国都把自己当成文明人,视来自白山黑水之间的满清一族为野蛮人,而这群野蛮人在入关的过程中没有破坏前明两京的皇陵,反而加以修缮,既然野蛮人能够做到的是,那么文明人肯定应该做得更好。
再者说想在辽东拿出具有政治影响的成果,并不仅仅只有烧皇陵这一个办法,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惩治汉奸。
合众国确定的汉奸有很多,比如洪承畴、钱谦益、孙之獬,无论文臣武将这些名列汉奸榜的都是对中华民族利益和抗清事业造成不良影响和巨大破坏的。
而打开山海关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自然也高居榜单之上,而此时吴三桂的家人亲属都在辽西走廊,宁远与锦州一带。
如今的满清麾下有五大汉藩,一百多个佐领,其中吴三桂是所有的汉藩中最强的一支,他一个人便是拥有五十三个佐领。与其他已经家属南下的汉藩不同,吴三桂在平定陕西李自成之后,一直被满清朝廷所雪藏,他没有像孔路德,尚可喜等一样得到重用。此次之所以调集精兵前往陕西平叛,那是因为满清实在是无兵可调了。
吴三桂的五十三个佐领理论上可以抽调上万名甲兵,但吴三桂受封平西大将军,前往陕西的时候已经调走了七千名,抽调三分之二出战三分之一守城是此时大陆战场双方军队的通常做法。
然而辽东战场开辟之后,盛京总管叶克书深感麾下精兵不多,便是把辽西走廊吴三桂部下剩余精兵也是抽调一空,此时的锦州只留下了五百名守兵,宁远更是只有二百人左右。而吴藩旗下近10万人口已经成了被揭开壳的河蚌,肥美的蚌肉就展露在北洋战区海军陆战队的面前。
六月中旬,合众国海军、陆战队共计一百一十艘战船出现在了辽西走廊南部的海面上,他们先是占据了几乎沦为走私天堂的觉华岛,继而开展大规模的登陆作战,这片战场完全由海军陆战队主导,为此海军出动了两个营的陆战队,还组织了大约三千名的武装水手,而陆军方面仅仅派遣约一千名骑兵加入战场。
辽西走廊曾经是明清双方争夺了几十年的战场,在这几十年里明军从辽东一路节节败退,野战不是对手。所以越发倚重城防,因此辽西走廊上遍布着各类城池、要塞、墩台、堡垒,其中以宁远和锦州两城最为坚固。
宁远是吴三桂的发家之地,而锦州则是吴三桂镇守之所在。吴藩旗下近十万亲属都分布在这两个城市的周边,除此之外在辽西走廊里,还有几个监视吴藩的满洲佐领,数量倒是不值一提。
陆战队登陆之后。先围困了宁远城,继而集结精锐部队向锦州方向进攻,沿途但凡遇到村屯一律劫掠人口锁拿成串儿,与牲口拴在一起,就像当年满清在中原那般,组织好的俘虏和财货向宁远方向撤退。
吴藩名下的丁口牲畜粮食全部成为了陆战队的战利品。一时之间,辽西走廊风声鹤唳,大部分的吴藩旗下兵民奴才向宁远和锦州两城逃亡,而陆战队对这两个城市也是势在必得,他们心知肚明,吴藩大部分的财富就在这两座城市之中。
六月末,陆战队开始大举攻打宁远城,陆战队大量采用清军的战术,他们利用抓来的奴隶,砍伐周边的树木,做盾牌、盾车、云梯,然后把抓来的男丁集中起来作填壕队,一时之间造成了上万人围攻宁远的场面,宁远城中兵不过两百,三日围攻之后便是破城,城中所有百姓被抓,与前面抓到的人一样,留下男丁其余人全部运往觉华岛,然后在宁远就地整编,最终组织了近两万人马扑向了锦州城。
同样的战术在锦州城外再次上演,这一次锦州城外汇聚了三万余人内的城内守军自觉无法防守,在陆战队组织的围攻尚未形成合围之前,吴三桂的嫡系将领郭云龙带上吴三桂的长子吴应熊等仓皇撤退,最后消失在辽西走廊北边茫茫的丘陵山林之中。
合众**登陆辽西走廊的紧急军情传达到盛京,继而从盛京又传达到还在科尔沁的多尔衮手中,多尔衮一方面命令盛京总管叶克书救援,一方面却在蒙古方向把这个消息封锁。
原因很简单,宁远破城的时候小皇帝福临与蒙古女人的婚礼还没有进行,多尔衮不会允许一个如此坏的消息影响满蒙一家亲的宴会。多尔衮甚至没有像援助凤凰城方向一样,从科尔沁王公那里诈取兵力,他担心这会引起恐慌。
多尔衮玩得一手好政治,但是受损的却是吴三桂旗下实力,盛京总管叶克书也没有办法,他手中的兵力本就不多,已经调集了大部分跟随满达海前往了宁古塔和鸭绿江口方向,现在的兵力防守盛京,辽阳两地都非常困难,叶克书不仅没有派遣兵力援助辽西走廊反而担忧那支裹挟了大量男丁的东番部队会不会顺着曾经大清西征的路线,攻打盛京和辽阳,毕竟这两个城市加起来的,兵力也不过三千余人。
叶克书的担忧是多虑的,陆战队根本没有想过扩大成果,他们担心的是来自蒙古方向多尔衮骑兵部队的突袭,因此在攻打完锦州之后,匆匆的收缩兵力,把各类俘虏缴获的人口物资全运输到觉华岛之后,便是撤离了辽西走廊方向,当然在撤离之前他们一把火,把宁远和锦州城烧成了白地。
此次登陆辽西走廊,陆战队共用了四十天左右的时间,最终一共借了不到一百五十万两的白银和价值不足百万的各类货物,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就是人口。数量大约在五万五千人左右,大部分来自吴藩,少部分来自满洲和蒙古佐领,细细点验之后才发现大部分都是吴藩佐领下的奴隶。
吴三桂家族中重要的罪犯都是没有抓住,吴三桂本人及重要将领在陕西平乱,爱妾陈圆圆以及多尔衮赐予他的四个满洲女人也都在营中。其正妻和儿子一道逃离。,最终吴三桂的兄长吴三凤和弟弟吴三辅成为了合众**清算汉奸的标志性人物。
乌穆痛惜没有抓到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在陆战队的将领询问他缘故的时候,乌穆没有明说,其实原因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他似乎在做李明勋亲卫队长的时候,从他的嘴里听说过这个人这个女人的名字,乌穆坚定的认为,既然那位伟大的阁下都念叨的人物肯定是重要的,所以没有发现陈圆圆,让乌木扼腕痛惜。
乌穆其实不知道吴三桂对陈圆圆非常钟爱,每次出帐都是带在身边。
七月和八月,辽东最热的时间,满洲皇帝福临和摄政王多尔衮率领的大军从蒙古草原冒着酷暑赶来,但是他们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和四处战火,而他们的敌人,合众国北洋战区的海军陆军部队已经尽数撤离。
旅顺金州等城市被焚烧一空,辽东大地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合众国的官兵。唯一还未撤尽的便是觉华岛上的俘虏们,但是隔着海洋,多尔衮也是束手无策。
原本多尔衮计划中的皇帝亲征大胜而归的场面并未出现,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胜利,至少也应该和别人打一仗。但是无论是福临还是多尔衮,甚至于满达海都没有见到成规模的敌人。
多尔衮筹划已久的重拳打在了棉花之上。
章五八 榨取朝鲜的价值
多尔衮,率军亲征而未得一胜,让其郁郁寡欢,但是,布木布泰。乐在其中。
这个女人一方面向朝廷大规模的宣传,皇帝亲、岛夷不战而溃的胜利消息,一方面带领着爱新觉罗福临在盛京、辽阳和赫图阿拉一阵巡游。福临小皇帝穿着威严的龙袍率领文武诸将、百官使者在盛京、辽阳、赫图阿拉祭祖阅兵。皇帝的威望,在快速的提升,而对于多尔衮的质疑,却在慢慢的增加。
无论是多尔衮还是满朝文武才发现,自己确实低估了这位皇太后的政治手腕。在盛京,多尔衮冷静下来仔细的思索对付合众国的策略,他忽然发现,与合众国的战争之中,胜利与失败似乎不是那么的重要,江南、山东和辽东三处战场的战端,满清朝廷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些钉丁口口和钱财,他们真正失去的是资源分配的失衡。
江南之变,岛夷来去如风,没有制海权的满清在只得加强海防,在整个江南省,满清朝廷被迫留守了五万人的绿营部队,还有三千人规模的满洲江宁大营,以及被迫免费百万,建造一支战斗力强横的内河舰队。
为此,满清朝廷必须每年支出三百万才能够避免再次发生江南之变那样的岛夷大规模入侵。
而在山东。朝廷不得已维持了一支十万人规模的军队把岛夷挡在了胶东半岛,从此次山东战场配合辽东战场的作战情况来看,张存仁即便拥有十万军队依然无法打破岛夷在胶东半岛的防御体系,想把岛夷赶下海,军队的规模应该在15万人左右,甚至于更多。
那么辽东呢?防守辽东,如此长的海岸线需要多少兵力、城堡呢,而维持这样大规模的工事建设和兵力布置,又需要多少百姓的支持,耗费多少的钱粮呢?
多尔衮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多少,但是他也不想让户部算出来,因为多尔衮知道,朝廷拿不出这样的财力和物力,而辽东也不具备支持这样城防的能力了。多尔衮心知肚明,必须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对策来,否则岛夷会屡屡入侵。
多尔衮很清楚,目前的局面,以辽东目前所拥有的财力,物力和人力资源,是无法阻止像今年这样的岛夷入侵的。此次面对岛夷入侵辽东,多尔衮通过各类政治与军事手段筹措了四万万人规模的军队,但这样一支规模的军队,可无法长时间屯驻在辽东,原因很简单,辽东的人实在太少了,在满清入关之前,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也只有百万人左右的丁口,在满清入关之后大量的八旗子弟随着军队入关去享受花花世界了,辽东如今丁口即便加上包衣奴才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二十万人又怎么支持如此规模的军队呢?
所以多尔衮认为防守辽东第一要务就是移民实边,至少要让辽东的人口恢复到百万规模,才能支援起一支能防守辽东的部队。
百万人规模的移民对于已经掌握了中国大部分省份的满清朝廷来说似乎不是一一个问题,但是百万移民,需要多少粮饷的耗费呢?
百万移民安置的耗费,屯驻军队的军饷,都是一个巨大的损耗,三年内,这个数字肯定超过千万级别的,这可是满清朝廷彻底拿不出的资源,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一举两得的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好了,多尔衮如是想到。
最终他把目光投向了满清朝廷最重要的一个盟友朝鲜。
丁卯胡乱和丙子虏乱是满洲对朝下的两次入侵,这两次入侵让满洲彻底确定了对朝鲜的宗主权,朝鲜成为了清朝的藩国,虽然满清对朝鲜拥有宗主权,但这类宗主权是以武力获得的,朝鲜从来自认小中华,对于清朝既存在文化和制度上的鄙视,也存在各类不满。
清廷对朝鲜素来没有什么实际控制,朝鲜对满清的支持也不甚大,与之对比的是,明清之间的决定性战役,萨尔浒之战中,朝鲜人支持了明军一万三千人,而在投靠满清之后,朝鲜对清国的支持也就是些水师和小规模的步卒,多半时间还是出工不出力,一直到合众国在北方崛起,满清在关外缺乏资源,才逼迫朝鲜提供更多的支持,但也就是两千人规模的鸟铳兵罢了。
满清对于朝鲜的剥削并不大,在满清这个野蛮体系中,朝鲜并没有提供多少资源,这是建立在满清不需要的基础上,但现在满清需要了,朝鲜就一定会给吗?
多尔衮需要的是百万移民和三年内千万级别的粮饷,这相当于朝鲜八分之一的丁口和一半的国家财富(非税收哈),别说现在这个对满清阳奉阴违的朝鲜王李,就算是把一支亲清的世子扶上王位,也不可能提供这类支持,任何一个稳定的封建王朝,人口都是宝贵的财富,更不要提千万级别的粮饷了。
毫无疑问,能做到的方式一种,就是战争。
像江南之变和山东战场那样,用军队系统的把朝鲜这个国家抢一遍,这个计划可以说是杀鸡取卵,但多尔衮不在乎,奴才嘛,不就是应该为主子风险一切的吗?再者说,不杀鸡取卵就得割自己的肉,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题。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朝鲜国内,无论是亲清派还是忠明派,亦或者中立的那些家伙,都不会支持满清对朝鲜进行一次洗劫,这有损他们的利益,对于亲清派和忠明派来说,他们的目标都是消灭对手,掌握这个国家的政权,从而掌握朝鲜的全部财富,多尔衮肯定,站在满清一方的朝鲜世子还有那位金自点领议政,更会反对自己那个未公开的计划,毕竟亲清派已经在党争中大获全胜,只要世子上台,他们就会全面掌握朝鲜,同意多尔衮的计划,岂不是纵容恶徒抢劫自己未来的财富吗?
盛京,永福宫。
“摄政王,身体如何了?”布木布泰一手牵着皇帝福临,一手牵着皇后孟古青,走到多尔衮的榻前,关切的问道。
福临也是问道:“皇父,你好点了没有?”
摄政王躺在榻上,面容有些憔悴,额头上盖着手帕,显然还在发烧,多尔衮一直没有继承爱新觉罗家族的体魄,自幼便是体弱多病,成为摄政王之后,多尔衮一直为自己没有子嗣和‘操劳’身体更是虚弱了,从京城出来,便是去了草原,一路奔波不断,又冒着酷暑从科尔沁行军到旅顺再折返盛京,车马劳顿,已然是病倒了。
“皇帝回来了,看来我也该让地儿了。”多尔衮坐起来,自嘲道,他居住的宫殿应该属于皇帝才对。
福临连忙说道:“皇父安心养兵吧,若是因为挪移病情加重,朕更是要自责了。”
多尔衮笑了笑,询问了几句福临去辽阳祭祖的事情,布木布泰便是让福临带着孟古青出去了,布木布泰把铜盆之中的手帕拧了拧水,换在了多尔衮的额头上,询问道:“还在为朝鲜的事情担心吗?”
“与其说朝鲜,还不是为了咱满洲这块龙兴之地,若任由岛夷来去劫掠,朝局怕是不稳,皇帝不可能二次亲征啊。”多尔衮说道。
布木布泰说道:“这朝鲜之事,关窍在于那些朝鲜的奴才得全力相助。”
多尔衮眼中流露出一丝讶色,布木布泰所言可谓切中要害,朝鲜从来不是一个善战的国家,两次攻略朝鲜,多不过一两万人,如今辽东有四万兵马,这是现成的,实力不是问题,可关键得出师有名。
多尔衮此前试探过朝鲜世子和金自点,这二人对于朝鲜的局势非常乐观,可以说,就等着现在的朝鲜王李死了,李一死,世子接位,清算朝敌,掌控朝鲜八道,一切顺顺利利。
金自点甚至颇为自豪的告诉多尔衮,待世子登基之后,朝鲜可以提供兵马粮饷,协助大清守卫辽东和宁古塔,而多尔衮仅仅需要为士卒屯驻提供部分土地就可以了,就像科尔沁那般,金自点不知道,多尔衮想要宰杀朝鲜这头肥猪。
“太后可是心中有章程?”多尔衮切盼问道。
布木布泰微微一笑,说道:“先帝在时,带本宫与皇帝外出行猎,本宫曾听先帝教导福临困兽犹斗的道理,先帝曾言,兽无退路,必然搏命,因此我满洲人行猎,素来是围三阙一,此也颇合兵法之道,摄政王,兽无退路,必然搏命,人无退路,就会不顾一切。”
多尔衮轻轻点头,示意布木布泰继续说下去,布木布泰说道:“朝鲜内部一直维持着微妙的政治平衡,其因有二,一无外力打破,二有李调停,可如今我大清有重用朝鲜之意,而李又患病濒死,内部的平衡已经打破,如今朝鲜世子和领议政统兵在外,对于朝鲜那些奸贼来说,正是良机,只要其感觉自身难保,那必然行险,我大清只消稍稍迟缓,奸贼必然得逞,那时大清师出有名,而金自点之流也必然鼎力相助。”
“此间谋略,本王早已有之,只是担忧岛夷介入........。”多尔衮说道。
布木布泰笑了:“岛夷不足为虑!”
“哦,太后有有何高见?”多尔衮问道。
布木布泰说道:“诚如摄政王在科尔沁时所言,岛夷实力有限,其无法维持山东之外的第二个战场,若朝鲜那些奸贼真引狼入室,那我大清正好利用此良机,在朝鲜与岛夷开战,利用朝鲜财力物力,而对大清无损,岛夷若真要开战,那就不再有入侵辽东之能力,还需从山东抽调兵力,朝鲜与山东,岛夷只得其一,我大清进可逐岛夷出山东,退可消耗岛夷于朝鲜,大清皆是占得上风,不管进退,都可以拖延,只待西南定鼎,那便可全面应对了!”
多尔衮认真听着,越听越是感觉有道理。
“那太后以为,如何让朝鲜那些叛逆以为自身难保呢?”多尔衮说道。
“政治清算!”布木布泰说道。
多尔衮重重点头,与布木布泰商议了一会,便是把计划传达下去。
汉京。
深夜的书房中,已经被贬斥为右议政的崔鸣吉正在奋笔疾书,他的桌案右侧摆着一叠厚厚的书信,还在不断的增高着,而左侧的书信也是一叠,但比右侧少了一些。
右侧的书信是崔鸣吉写给别人的,而左侧则是收到的回信,显然,回应者比崔鸣吉要联络的人少。
崔鸣吉扭动了一下脖子,把刚刚写完的信件垂感,折叠装好,封口处涂抹蜂蜡和朱砂,然后把一章私印盖在上面,他要做的是决定朝鲜八百万人命运的事情,因此无比的谨慎。
崔鸣吉要联络的是朝鲜八道所有实权的两班贵族,其中有忠明派也有中立派,原因无他,朝鲜国王李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死去,而朝鲜的世子已经完全倾向满清,金自点更是沦为一条清狗,崔鸣吉要告诉所有人,这二人一旦控制朝局,会把所有违逆他们的人干掉。
左侧的回信被一封一封的拆开,阅读起来的崔鸣吉脸色越发难看,回信不仅比预料的少,而且内容也是不尽如人意,明确表示反对亲清派,表达不惜一战态度的人连三分之一都没有,而大部分的态度含糊不清,坚定的支持者是咸镜道的沈器远和林庆业二人,崔鸣吉看着沈器远写来的厚厚书信,喃喃说道:“看来是必须求助东番人了!”
砰砰砰!
敲门声沉重而无礼,崔鸣吉披上衣服,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校尉军官,虽然级别不高,行为粗鲁,但是崔鸣吉却知道,这个男人是林庆业的手下,此前被他派遣去了金自点军中服役,以获得情报。
军官说道:“大人,不好了,义州发生了大乱子,张可兴、朴成宇等十九位大人都被囚杀!”
说着,军官递上了一个名单和一封信,信中所言,满清平东大将军以粮饷不继、贻误战机之罪把在义州管理粮饷的官员大半诛杀,这些人则全部是忠明派,崔鸣吉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政治清算。
崔鸣吉干瘦的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说道:“已然是绝路了,绝路了,准备轿子,本官要去凤林大君府上!”
所谓凤林大君是朝鲜李的次子,也就是历史中接任王位的朝鲜王,原本按照约定,其与朝鲜世子要交换在北京为人质,可半个月前,多尔衮以世子已在盛京服侍皇帝,皇帝甚喜,为显宽厚,特令李归家。
李成为所有忠明派的政治依托,一场酝酿许多年的政变,即将在汉京出现!
章五九 最佳局面
“师父,我回来了。”阿海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见四下无人,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才是说道。
李明勋放下手中的鹅毛笔,规整着资料,问道:“怎么样,都谈完了,都有谁愿意跟你去?”
阿海坐在了李明勋对面,说道:“宋子玉、许昌和还有金山城,有了这三个人,我这心里多少有底了,他们都同意家人一起过去。”
“呵呵,有这几个人,我也放心了。”李明勋把几个名字和他们的履历从心中过了一遍,微微点头。
三个人都是属于绳结党,年纪与阿海差不多,大的不过二十四,小的刚刚二十,都是精力十足的年纪,却在各个系统中历练了七八年了,都是年少有为的人。
所谓绳结党是其实都可以算作李明勋的学生,当年从马尼拉逃出来的时候,涌金号上有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都跟着李明勋学习过打水手结,后来社团草创,十几岁的孩子便是跟着大人学习工作,十年过去了,孩子们成为青年,与阿海一样,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
绳结党一直是李明勋的忠实拥趸,也是阿海的左膀右臂,阿海在溪心地、台北当行政长官的时候,这些人多在阿海身边工作过,而现在,阿海要去永宁行政长官区了,绳结党中也要有人一起去,以协助阿海治理那个原在北方的行政长官区。
阿海去永宁代替宋老七并非是李明勋的心血来潮,盖因合众国迎来了一个契机,今年末,既是合众国成立两周年,也是腾龙商社十周年,十年了,社团变成了国家,取得了天下瞩目的发展,各类规章制度也是越来越规范了,趁着十周年,合众国推动行政长官任期制度,按照新颁布的《合众国公职人员管理条例》,行政体系和国有企业体制内的公职人员实行任期制度,五年一期,连任不过两届,而第一个到期的一级行政长官自然就是永宁行政区的长官宋老七。
而已经快耳顺之年的宋老七其实早就想回台湾了,可惜的是,他要坚持到明年,考虑到接任者阿海的顺利工作,今年,阿海就要前往永宁,以副行政长官的身份参与永宁行政区的工作。
与此同时,元老院也开始调整元老任职,把常年担任驻日代表和已经完成与日本德川幕府谈判的林河召回来,参加元老院的常务工作,林河在去年底便是与德川幕府达成了协议,合众国租借虾夷地三十年,三十年后,若双方无异议,在续约三十年,条件有二,移民数量不得超过八万(实际谈判之前就超过了,但日本方面无法统计),其二,虾夷地为非军事区,合众国不得屯驻军队,也不能擅自进行军事行动。
林河取得如此进展,盖因国姓在琉球的战果,国姓率军突袭了琉球,很轻易的占据了这个小国家,逼迫琉球王放弃对日本朝贡,只视明朝为唯一的宗主国,很快,岛津藩派遣水军南下,被击败,继而德川幕府组织了一支又九州各藩和幕府亲掌的联合水军南下,再次被击败,郑成功索性北上,劫掠了九州岛,虽然只是劫掠了几个村庄,但是全日本震动,德川幕府需要打造水师,需要甲械船只,合众国伸出了橄榄枝,虾夷地租借给了日本幕府六十万两白银。
元老院对林河的工作很满意,六十万买了三十年租借期限,国内舆论哗然,许多人认为亏了,但元老院上下都知道,这块土地借了就不会还!
林河与何斌二人回归大本营工作,其中责任就是接替阿海的职责,台北行政长官区长官由林河兼任,经济与外交是林河熟悉的领域,何斌则以元老的身份担任国资委委员长,所谓国资委就是管理合众国那些实力雄厚的国有企业。
而安全局的职责则由肖君弘承担,两年前那个睿智而正派的治安厅长已经拥有足够的资历了。
台北、香港和永宁是三个比较特殊的行政长官区,三个长官区都承担着部分外交功能,因此需要元老级别的人坐镇,林河兼任台北长官和外交部长恰逢其时,而香港则由统帅部承担着外交职责,至于永宁,这个行政长官区距离大本营实在太远,自由权限很大,非元老而不得信任,因此很长时间内,永宁行政长官区都是元老。
李明勋计划把执政官一职交由林诚,但却被元老院否决了,虽然李明勋这个执政官名不副实,他很少参与国内的行政工作,但元老院还是希望李明勋兼任,以免造成国内动荡,最终李明勋与诸位元老妥协,设立副执政官,由林诚担任,管理常务工作,李明勋所谓的执政官任期应该从建国之后算起,所以,三年内,这个岗位是不会变的。
一份文件摆在了阿海的面前,李明勋说道:“尽快出发吧,顺便去一趟济州,把和朝鲜人的谈判解决掉。”
阿海面带惊色,朝鲜确实是一个孱弱的国家,却是东北亚乃至东方世界的重要国家,这样一个角色,应该由李明勋这位元首解决才合适,毕竟朝鲜的动向是可以改变合众国战略的。
“元老改制,我抽不开身,只能你去或者林河去,可是你要知道阿海,这次与朝鲜人的谈判决定着这个古老国家的存亡,无论存与亡,合众国的使者都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从私心考虑,还是希望你,李海,我的学生名留史册。”李明勋眼含期待的看向阿海,说道。
“可是我对这样重要的谈判毫无经验,与您和林河阁下相比,也是百般不如,怕是影响了您的战略计划。”阿海老实的说道。
“没有经验才要培养经验,阿海,很多人说,我把你送往永宁做行政长官是流放你,你相信吗?”李明勋问道。
阿海坚定的摇摇头,这类谣言在大本营甚嚣尘上,好事者和阴谋论者在罗织黑材料,他们声言,阿海曾经是作为元首的接班人培养的,但是元首现在已经有了儿子,阿海便是他最大的威胁,就要支配的远远的。
李明勋说道:“明说了吧阿海,永宁地区的特殊在于,它距离大本营太远,交通和讯息都不通畅,所以那里的行政长官拥有超出其他地区的自由权限,也就是说,你去永宁,与其说是担任那里的行政长官,还不如说是担任永宁地区四万公民和一百六十万国民的执政官,你相当于管理一国,这是一个培养你领袖能力的机会。
任期制的推行是一次伟大的政治改革,毫无疑问,三年后,元老们仍然会让我继续担任执政官,但是阿海,八年后呢?按照任期制度,我将没有资格再担任,而你的舅舅林诚却会超过六十岁,我与林诚不行,那就是其他元老了,相对于其他人,我更希望是你接替我的位置!”
“其实您不必在意任期制度,就像您永远是元首一样,您也可以永远是执政官。”阿海说道。
李明勋笑了:“这是对我们事业的不负责任,阿海!从长远考虑,我更相信制度而非是人,历朝历代,无有连续三代的明君,我们却可以通过一个科学而稳定的制度连续选出‘贤相’,反过来说,短期内,我更相信人,而非制度。
你知道我的理想,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满清并非我们的终极目标,世界才是中华民族的最终归属,这样一个伟大的战略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即便是为后人奠基,也需要半个世纪的努力,而在所有的年轻一代中,我相信只有你相信、理解且支持我的战略,我的梦想,所以,我希望第二代行政长官是你,而非其他人,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受掣肘的做想做的一切。”
“师父,我们拥有同一个梦想!”阿海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李明勋笑了,他向来对阿海寄予厚望,而这个年轻人也从未让他失望过,李明勋把那文件往阿海的手中一递,说道:“朝鲜交给你了。”
阿海接过文件,却并未离开,他是一个稳重的人,希望在朝鲜一事上得到更多的指点,他打开文件,细细研究起来,在这份文件中,没有多尔衮那个劫掠朝鲜以补充辽东的邪恶计划,盖因计划只在布木布泰和多尔衮两个人的脑袋里,但收集的情报却已经包含了义州惨案。
“显然,朝鲜亲清派企图利用王位接替这个契机,完全掌握政权,清洗其他派系,我们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局面出现,否则,朝鲜就会彻底绑上满清的战车,这样一来,我们在永宁、辽东乃至济州都会陷入麻烦之中,所以,我们应该支持忠明派,掌控局面。”阿海沉思许久,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李明勋轻轻点头:“具体应该怎么做?”
阿海想了又想,说道:“如果李死了,我们也出兵,规模在一万左右即可,与咸镜道沈藩、忠明派势力联合,阻止满清掌握朝鲜,当然,考虑到我们的实力不被允许陷入朝鲜战场,我希望为朝鲜战事设立时限或者其他规则,最佳局面是协助忠明派掌握朝鲜,让朝鲜从满清的奶牛变成麻烦,如果做不到,造成南北分裂也可以,至少能朝鲜陷入内耗,资源不至于流入到满清手中。”
阿海说的速度很快,眼睛里闪过一丝小得意,他认为自己考虑的很全面,至少不会有任何漏洞,他记得李明勋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天才,普通人是无法战胜天才的,但普通人却可以通过全面的衡量而让天才无机可趁!
战场上尤其如此,一个老成持重的将领或许无法获得大家想要的大胜,却可以通过步步为营变的无懈可击,保守有时候是最合理的选择。
“阿海,忠明派与沈藩合掌朝鲜,就是最佳局面吗?”李明勋启发道。
“不是!”阿海毫不迟疑的说道。
李明勋愣住了:“可你方才明明是这么说的。”
阿海挠挠头:“是的,这是我的观点,可是每次当您这样问的时候,我的观点肯定是错的,所以,我说不是,当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局面。”
李明勋笑了:“严肃一点吧,阿海,我们探讨一个古老国家八百万人的命运。”
阿海耸耸肩,李明勋道:“那你说说你认为忠明派和沈藩合掌朝鲜是最佳局面的论据。”
阿海思索片刻说道:“师父,我认为朝鲜局势变化本质上满清资源不足,不得已想要更实际的掌握朝鲜,如果忠明派上台,朝鲜的资源就会投入到对抗满清之中,虽然朝鲜兵力孱弱、腐朽落后,却仍然可以牵制相当一部分满清力量,而从长远考虑,我们只要支持和援助,朝鲜会越来越强大,届时会成为抗清力量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存在。”
“长远考虑,有多长远,所获又几何呢?”李明勋倒了两杯茶,给了阿海一杯。
阿海道:“夺取政权、战后休养、军事改革、屯粮练兵,朝鲜应该需要十年的时间,届时,我们应该能收获一支五万人规模的军队,其战力应该能和高级绿营相媲美吧。”
这个判断相当中庸,可谓‘不吹不黑’,李明勋笑问:“十年,很长的时间,可是阿海,十年之后,我们还需要一支五万人规模的绿营部队吗?”
阿海眉头皱起,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年轻的合众国从社团算起,也不过十年,从一个小渔村的商业组织,如今成长为一个拥有四百万国民、五万精锐部队和东方世界首屈一指海上力量的国家,从这个基础上再发展十年,合众国能走到哪一步,阿海实在说不出来。
“师父,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这颗脑袋,就从未没跟上过你的思维。”阿海选择了投降,央求道:“您就告诉我,最佳局面是什么吧?”
李明勋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却说出了让阿海不敢相信的话:“最佳局面就是,我们把朝鲜抢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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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零 注定挨抢的朝鲜
办公室里沉默了许久,阿海说道:“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我肯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疯子的,但是您........,我只需要聆听您的教诲便是,请说吧!”
李明勋从精致的餐盒之中拿出了一块李香君亲手做的糕点,放在了手心,说道:“如果你我争夺这块糕点,对我来说,最佳的局面不是让你吃不到,而是由我吃下这块糕点。”
阿海当然知道,那个被李明勋称作拥有八百万丁口的古老国家已经被他比作了糕点,他点点头,说道:“师父,糕点不是人,忠明派执掌的朝鲜,是我们的盟友,而合众国若是把朝鲜抢一遍,那就是杀鸡取卵,而且可能把盟友变成敌人。”
“杀鸡取卵是肯定的,但盟友变成敌人却不会,只需要稍稍动一下手段,实际上,我的表述不是很清晰,我们要抢的不是朝鲜,而是亲清派这些逆贼的资产,所以说,亲清派越占据上风,占领的地盘越多,我们的收获就越多。”李明勋说道。
李明勋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盛京城,一个名叫多尔衮的男人也是这般打算的,他计划挑起朝鲜王国内部忠明派与亲清派之间的战争,然后以平叛之名堂而皇之进入朝鲜王国,对所有非亲清派进行大规模的清洗和抄家,以获得加强辽东的粮饷和物资。
“师傅,或许您说的对,我们确实可以通过对朝鲜的洗劫,获得大规模对抗满清的资源,同时避免这些资源落在满清手中。但我坚定的认为这是短视的行为,无异于杀鸡取卵,从长远的角度考虑,我认为维持一个由忠明派控制的朝鲜,对我们更加有利。因为这样一个政权,会源源不断的产出资源来支持我们抗清的事业。”阿海思索之后,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李明勋轻轻的点头,认真反问道:“阿海,从长远的角度考虑,忠明派控制的朝鲜真的是我们一大臂助吗。”
阿海没有回答,而李明勋继续说道:“朝鲜王国素来以小中华自居,实际上这个国家的制度与前明的政治制度颇为类似,以两班贵族为主体的特权阶层掌握了朝鲜王国大部分的资源,这个国家大部分的百姓处于赤贫状态,挣扎在死亡线上。这个国家与前明一样,有着非常低下的行政效率和无比**的政治制度,这是封建王朝之必然,而不是亲清和忠明两派之间的区别,任何一派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导者,都不会改变方才我说的现状。
因此即便我们支持忠明派的朝鲜官员掌握这个国家,朝鲜王国仍然是被两班贵族剥削。这个有八百万人口组成的国家,所产出的资源大部分会消耗两班贵族的奢靡之中,而不是用于我们的抗清事业。而且忠明派官员之所以联络我们要发动一场军事政变,他们并非是为了抗清御虏,而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切身利益罢了。
诚如你刚才所说,如果我们全力的支持忠明派的朝鲜官僚,那么他们会在十年之内,完成夺取政权、走出战争泥潭、进行战后重建及整编新军等各项任务,十年之后我们会获得一支五万人规模的军队支持。但是你需要认识到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仍然需要不断的投入资源去维持朝鲜政权的稳定,否则有满清支持的入侵行动或者地方叛变就会延缓甚至打断我们规划的进程。因此十年之内,我们对朝鲜王国是投入而非产出。
可是同样的资源,我们为什么不能投入到对南洋澳洲或者其他世界什么地方的殖民中去呢?同样的投入在殖民中,我们获得的是永远归属我们的土地。
而投入到朝鲜王国中,我们获得的是什么呢?一个腐朽堕落的封建王朝,以及一个对明朝的忠诚远胜于对我们忠诚的士大夫阶层。
而从更加长远的角度考虑。当我们消灭满清政权或者说对这个野蛮人政权取得战略性优势的时候,我们支持起来的朝鲜王国会和南明政权一样成为我们的麻烦,而我们也亲手培养出来了一个中等强国。在东北亚地区,他们是我们的竞争者。所以我们全力培养的朝鲜王国只在只在十年之后和二十年之前这十年之中对我们有用,在此之前。他们会对我们索求无度,在此之后他们会是我们的反对者和竞争对手,我想这个由我们亲手培养的,朝鲜王国最终结局可能是在由我们亲手摧毁。如果是这样的结局的话,不如一开始就摧毁它。”
“可是师傅,一个拥有800万人口的国家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资源,如果能为我们所用,那无论对中华民族的崛起还是短期的抗清事业都是一种巨大的支持。”阿海犹自难以理解李明勋的战略。
李明轩说到:“阿海你说的没错,但是如何利用朝鲜的资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事情,对我们合众国来说最理想的状况应该是,我们在朝鲜不是支持一场军事政变,而是支持一场革命。
我们理想中的朝鲜王国是应该是一个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资源分配更为平等的国家,只有这样一个国家才能迸发出足够的生产力和生产效率去支持我们的事业,同样他也可以成为共和国商人最爱的市场和原材料产地,但是,这并非朝鲜任何一派的官员所希望看到的,在这个规划中,我们在朝鲜没有任何的盟友。”
“师傅可是从长远考虑……。”他还争辩道。
李明勋盯着自己最得意徒弟的脸,打断了他的话,说:“阿海,从长远考虑一个必然会带来麻烦的朝鲜王国,远远不如一个属于中华合众国的朝鲜行政长官区,你明白了吗?“
阿海的眼睛瞬间瞪大,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短视,虽然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加上一句从长远考虑,但是却每次都把利益放于眼前。
是啊,一个由朝鲜人控制的朝鲜再怎么支持,也不如一个合众国控制的朝鲜。
朝鲜是一个拥有800万人口的国家,一个受中华文明圈影响深远的王朝,一个以汉语汉字为官方语言和文字的政权,一个把中国视为先进强盛和文明代名词的文化圈子。在这个时代要吞并这样一个对中华文明有强烈归属感的国家,那尚未完全觉醒的民族意识并不是一个问题,相反真正的阻碍还在于这个国家现有的特权阶层,无论他们属于亲清派还是忠明派。
“师傅,我明白了,我会处理好朝鲜的一切事务的。”阿海说道。
李文勋留下阿海吃了一次中午饭,并且把他那些要带走的绳结党党成员一起请来,在午餐上李明勋向绳结党交代和与他们探讨了一些关于朝鲜、永宁行政长官区、日本乃至于俄罗斯、满清之类的问题。当然这些问题会最终落成文字,交到众人的手中。
而在第二天的一早,一群人乘坐蓝鲸号武装运输船北上济州岛,蓝鲸号就是几年前从关岛海域抢来的那一艘马尼拉大帆船,在其投入使用之后,接连承担为永宁行政长官区运送移民的任务,作出了巨大贡献的同时,这艘船的使用寿命也到达极限,因此在海参崴造船厂进行了重建工作。
那也是海参崴海军造船厂第一次接触如此大的武装船只,其实南京号的重建工作,进行得非常彻底,整个船体的八成的材料都被更换,海参崴海军造船厂为它提供了新的龙骨、肋材以及改进了舱室,桅杆的数量也从四根变成了三根。重建后的蓝鲸号,拥有一千六百吨左右的满载排水量。
在济州新建设不久的军管会行政大楼之中,阿海见到了来自朝鲜王国的盟友代表,忠明派的代表是崔明吉的弟弟崔晚吉,而咸镜道沈藩的代表则是水军大将林庆业。
两个代表显得都非常急迫,因为维持朝鲜王国唯一稳定的因素,朝鲜王李已经病入膏肓,他的生命随时可能失去,而最乐观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今年。因此,朝鲜王国的盟友们迫切需要得到合众国的支持。
由此忠明派与咸镜道沈藩最终形成了反清派,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派别,夹杂了各类存在利益纠葛的官僚、勋臣和藩镇,身处汉京之中的崔鸣吉临时成为了反清派的领袖。
这些朝鲜官员对于政变并不陌生,这几年朝鲜发生了不下十次的大小规模的政变,但是反清派在细数了自己掌握的资源之后,发现他们什么都缺,他们缺少军队、甲械以及应用于战争的各类物资,更缺少国内实权阶层的支持。
阿海在询问了盟友的情况之后,发现自己盟友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弱小,原因却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满清对朝鲜的两次入侵,对朝鲜各阶层的信心打击是尤为强烈的,再次与这样的势力开战,很难得到很多坚定的支持者,骑墙派则更多,反清派需要一两次决定性的胜利来赢得这些骑墙派的支持。
(骑墙派不知他们也上了多尔衮的菜单,更不知道,李明勋的菜单上也有他们的名字)
当然满清实力震慑只是一方面,反清派自身的问题也是重要的原因,其中,崔明吉这位反清领袖的威望就非常受到质疑,因为正是他在十几年前主导了南汉山城,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定的反清派,走上这条道路也仅仅是亲清派把他逼上了绝路罢了。
因为与共和国的渊源极深,林庆业主导了这次谈判,他拿出了一个比较系统的行动方案。首先现在的朝鲜国王还没有崩逝,朝鲜要先从永历朝廷,紧急情况下从鲁建国那里拿到册封凤林大君为世子的诏书,同时朝鲜宣布朝鲜王国重新奉大明为宗主国,然后就是合众国与沈藩一起出兵,首要目的是夺取朝鲜最具政治意义的城市汉京,控制朝局。然后合众国北上将亲清叛逆和满清的军队阻挡在鸭绿江岸以北,拒敌于国门之外。
而另外一部分则与沈藩一道南下剿灭朝鲜王国内部所有的亲清分子,以彻底控制这个国家。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合众国能协助朝鲜王国获得一部分来自明朝的支持,那就最好了,哪怕只有几百人规模的军队也是可以的,毕竟这可以让这次军事政变的名正言顺。
其实,反清派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李的首肯,但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乎,李承认也就罢了,不承认他也会成为被政变的对象。
紧接着,林庆业提出了另外一部分条件,那就是对于中华合众国支持他们发动军事政变的回报。
首先就是在控制朝鲜政权之后,反清派会为进入朝鲜作战的合众**提供力所能及的粮饷支援。其次,承认合众国对济州岛拥有主权,永久割让这个岛屿,继而就是向合众国全面的开放市场,如果中华合众国需要一部分人口的话,那么反清派的亲属和他们名下的奴隶,也可以成为合众国金的战利品
阿海不得不承认朝鲜王国对合众国国的了解还是比较深刻的,他对林庆业提出的军事政变计划基本满意,这个进化平淡无奇,没有什么亮点,但也没有什么漏洞。
但对于朝鲜王国对合众国的回报,他不以为然,林庆业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希望得到援助的这个强国,是一个由商人阶层掌握的国家,讨价还价是其本能。因此在来之前他从沈器远和崔鸣吉那里得到了相当大的授权,可是,林庆业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海拿出了一份条约书,而条约书中的内容,让林庆业看后惊呼:“阿海阁下这不可能我们不可能答应您这样的条件,如果我们答应了,我们在国内得不到任何的支持,现在支持我们的人也会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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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二 洲际贸易船队 情报
在发现荷兰舰队的那一刻,洲际贸易船队与环印度洋贸易船队几乎同时敲响了警钟,整个船队队形却一点不慌乱,并非合众国船员的素质已经高到了那个地步,而是这支巨大的船队本身就处于快速航行阶段。
进入马六甲海峡,与诸多船长和航海顾问团成员(多是葡萄牙和英国人)相商议后,何文希已经确定一点,洲际贸易船队出发晚了!
如果按照规划的进程,贸易船队的四月会在果阿、苏拉特等印度海岸的港口渡过,以进行一场高规格的贸易会,但如此造成的困难是,当出港的时候,西南季风差不多也要来临,那个时候,南下东非海岸将是逆风状态,更要命的是,等到船队抵达危险的好望角,正是南半球的冬季,更是好望角海域风高浪急的时候,那更是要命!
所以,刚刚脱离马六甲一带的赤道无风带,洲际贸易船队便是升帆快速航行,争取最快抵达目的地果阿港,原定于果阿与苏拉特两地的贸易会也进行稍稍的改变,依旧会举办一个月,但是船队只会待十五天就会立刻南下,争取在西南季风来临之前赶到莫桑比克岛。
自由贸易号上,何文希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的荷兰舰队,这支舰队的数量是十二艘,其中有四艘军舰,剩余是大吨位且拥有一层火炮甲板的武装商船,何文希不禁皱眉,原因很简单,荷兰东印度公司拥有十四艘左右的专业军舰,却拥有五十六艘可以用以往来欧洲与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大帆船,要知道,在其中过半在航线之上的时候,眼前这支舰队至少相当于荷兰人三分之一的作战力量了。
莫非荷兰人预设战场伏击船队?
水手们在桅杆上爬上爬下,按照泰勒的要求升起信号旗,全舰队进入作战状态,六艘自由贸易级左转组成战列线,两艘巡航舰则排列其后,而两艘纵帆船和环印度洋贸易船队则右转舵快速脱离战场。
环印度洋贸易船队虽然也全部是武装商船,但无论笛型船还是大型亚哈特为了拓展舱内空间,都没有火炮甲板,那些船只也就拥有八门到十八门的轻型火炮,布置在露天甲板或船艉楼,对付海盗还行,进行战列线炮战那是自寻死路。
混编贸易船队组成了战斗队形,但荷兰舰队却表现的非常温和,它们没有主动靠近,反而打出了友好和访问的旗语,何文希紧张的看着,说道:“同意他们派遣使者上船联络!”
泰勒说道:“不,长官,这支舰队有猫腻!”
何文希知道泰勒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舰队指挥官,他连忙询问:“什么猫腻?”
泰勒命人取来一个册子,打开之后说道:“长官,我敢肯定那艘领航舰肯定不是东印度公司序列中的作战舰艇。”
何文希又看了一眼领航舰,是一艘满载排水量在一千三百吨左右的军舰,细数其火炮窗口,其应该拥有大约六十门火炮,其中有超过四十门的十八磅及以上的重炮,这类主力舰在整个欧洲也是可以担当门面的,而泰勒出示的画册是关于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船只的,在于西班牙人达成《宿务条约》,且这个国家的海军二十年内不会产生威胁的情况下,合众国海军的注意力放在了荷兰人身上,因此对其情报收集投入很多资源,军舰,尤其是能加入战列线的主力军舰和大吨位武装商船尤为看重,这些主力舰都有画册在手,像泰勒这种资深军官,甚至可以直接叫出每一艘军舰的名字。
那艘领航舰范威特号显然不在画册之上,而且这艘军舰的火力在所有东印度公司的专业军舰中也排的上前五,又不是新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那你说怎么办?”何文希并非海军出身,在舰队指挥方面,他不会越俎代庖。
泰勒知道,双方开战,己方必败无疑,如果想占据上风,就要取得先机,他说道:“既然他们想友好访问,就靠上去,关门炮门,舱内装弹,一旦发现问题,立刻开火,先发制人!”
何文希很清楚,一支装满货物的商船队是跑不过专业军舰的,他只能同意泰勒的办法,战列线开始向荷兰舰队逼近,所有的炮门关闭,升起友好的旗帜,八艘战舰都只有一层火炮甲板,在关闭炮门之后,各炮位开始交替装填炮弹,十八磅和十二磅主炮装填的是双份实心弹,而位于船艉楼火炮甲板的九磅和六磅炮装填的是两份霰弹,船上所有的水手和部分葡萄牙裔的客人也被动员起来,发放了武器,显然,只要开战,那就是刺刀见红,先开炮后跳帮,直接拼命!
双方的船队靠近,速度放缓,各自派遣小船前往旗舰联络,出人预料的是,荷兰舰队根本没有攻击的意思,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请求登上自由贸易号参观。
如果有敌意,指挥官应该不会孤身犯险,何文希在同意了那位德约特上将上船之后,解除了自由贸易号的戒备,上将上船,双方相互敬礼,泰勒以舰队指挥官身份引导德约特参观了自由贸易号,继而进入了何文希的办公室,双方相谈甚欢,完全没有任何火药味。
从德约特那里,何文希了解了这支舰队身份,原来,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扎锡兰舰队,母港位于加勒港,也就是说,舰队的敌人是果阿总督区的葡萄牙人,之所以舰队靠近混编贸易船队,是这位自从来到东方之后,一直在印度海岸战斗的海军指挥官对合众国慕名已久,想要见识一下合众国舰队。
德约特邀请船队停靠加勒港,他保证为其提供补给,但被何文希婉转的拒绝了,且不说没有时间,就算有何文希也不会让船队停靠一个处于战区的港口,特别是另一个参战方还是此次洲际贸易最大的伙伴。
“这可能就是那种纯粹的军人吧。”送德约特回去之后,何文希感慨道。
泰勒看着荷兰舰队远去,说道:“阁下,我感觉合众国与东印度公司的蜜月期快要结束了。”
何文希笑了:“就因为我们参与了东西方洲际贸易?”
泰勒摇摇头,说道:“在您与德约特阁下会谈的时候,我与他的副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显然他非常喜欢我送给他的那把镶嵌有暹罗宝石的手枪,所以我顺利从副官那里得到那艘范威特号主力舰的情报。”
“有什么特殊的吗?”何文希问道。
“七个月前,这艘军舰还属于荷兰海军!”泰勒说道。
何文希眉头立刻皱起来,在合众国的情报备案中,尼德兰联省共和国依旧在和哈布斯堡王朝进行着战争,作为联省共和国海军的一部分,荷兰海军是其中主力,主力海军的主力舰为什么会派往东方呢,显而易见,那就是战争结束了。
就如何文希所猜测,被后世被命名为三十年战争的大战结束了,这几乎可以被视为一次世界大战的在七个月前签订了和平协议。
(三十年战争波及了欧洲大部分国家,也让其世界各地的殖民地陷入战争状态,战火烧到了全世界,如果将之视为世界大战,那么明朝毫无疑问是站在哈布斯堡一方,因为在葡萄牙与荷兰之间,明朝选择了前者)
战争结束,就意味着东印度公司不必在承担沉重的海军捐款,也不必再勒紧裤腰带往欧洲供给粮饷,东印度公司的自由度会提升,所得的资源也会获得,显然,东印度公司也有志于在东方开拓,或者说扼制合众国的扩张,从这艘范威特号的调遣就可以看出,战争一结束它就派遣到了东方,显然,东印度公司迫不及待的增强自己的实力了。
(尼德兰海军很奇葩,总是战争一结束就变卖海军舰船,以减少军费开支,其他国家则更多是封存,为了避免这类情况下,在筹备第二次英荷战争的时候,尼德兰议会还曾专门为建造的船只立法这些船只不能卖!)
“这是一个重要的情报,我会写在工作报告中的。”何文希说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悲观,至少东印度公司与葡萄牙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泰勒说道。
何文希道:“谁知道呢,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靠谱的国家身上。”
东印度公司与葡萄牙人的斗争比原本历史中更加困难,毕竟原本的历史中,荷兰人是趁着葡萄牙被阿曼人打击,在东非海岸节节败退才获得了占领锡兰的机会,可因为合众国的存在,东印度公司提早动手,反倒是阿曼人趁此机会南下东非海岸,攫取了不少利益,历史在这个时空被颠倒了过来。
混编贸易船队继续加速,小心的绕过了锡兰海岸,抵达了于三月五日抵达了果阿,在印度海岸,混编贸易船队有两个停靠点,葡萄牙人的果阿和英国人的苏拉特,毫无疑问,何文希会选择果阿,这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关系,更是果阿比苏拉特更安全。
英国人醉心‘安静的贸易’,苏拉特虽然是总部,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商战,可是果阿不同,葡萄牙人在这里经营了上百年,堡垒、炮台、舰队和军队是不缺的,因此大部分的商船停靠在了这里,何文希派遣亚哈特船把属于英国商人的货物送到苏拉特,并且带去了部分合众国货物,以方便开启第一届东方贸易会。
果阿确实安全,但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港口,与之类似的还有荷兰人在台湾选择的大员港,果阿位于河口三角洲,航道淤积严重,五百吨以上的船只都无法自由进出,像自由贸易级更是不行,除非要在船体周围绑上浮筏,趁着潮汐进入,就像荷兰人的归国船队在本土那样,但何文希拒绝了,船队只会在这里停留十五天,根本不需要这般麻烦,各类商品派遣小船进行接驳就可以了,船队锚泊在外海,反正这个时节,东北信风暗弱,西南信风未起,海面还算安静。
合众国在果阿有自己的商馆,是去年那支贸易船队来的时候建立的,同样的商馆在苏拉特也有一个,因此在这两个地方,贸易进行的很顺利,至于外交完全没有必要,英国人醉心安静的贸易,和谁都很友好,除了要求向英国东印度公司提供更多更便宜的中国商品,且在对付荷兰霸权上步调一致,几乎没有任何要求,葡萄牙的总督想把合众国拉下战争泥潭,可惜,何文希不会给那位公爵总督这个机会。
何文希担心一点,船队提早半个月,会不会遭遇到两国商人的反对,但事实是,两国商人比谁都希望船队快点走。
原因很简单,两国目前都处于东西方贸易运力不足的状况,英国东印度公司还在成长期,长期依赖租船来往印度,每年就那几艘还大小不一,葡萄牙曾经拥有规模庞大的贸易船队,可如今,荷兰东印度和西印度两个公司在印度海岸、东非海岸、几内亚沿岸和巴西海岸挑战葡萄牙人,已经明目张胆的攻城略地了,进行海盗行为更是猖獗,葡萄牙的贸易船队归国实在太过危险。
运力不足,洲际贸易船队租借给两国商人的舱内空间尤为可贵,大家都清楚,这支洲际贸易船队没有敌人,只有上帝为难,那么大家都想把自己的货物塞进去,但舱内空间是有限的,来的早的人自然不希望受到来得晚的人竞争,因此希望装完货的贸易船队赶快离开。
既然这个不是问题,那么何文希在果阿和苏拉特再无牵挂,于是乘坐一艘亚哈特船,在英国商船的陪同下前往了波斯,而那是合众国极力拓展的市场,此前一直处于空白状态,值得何文希亲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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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一 方案
阿海提出的条件严苛到令人无法置信,其中两个要求最让人难以接受,其一是废除两班贵族和四大阶级的阶级制度,赐予全国所有贱民阶层自由的权力,国家体制中的官员完全由科举选拔,废除贵族阶层在这方面的特权。其二,实行均田制度,亲清派名下所有田亩均分给刚刚获得解放的贱民阶层。
在这两个严苛的条件之后,阿海很大度的提出,合众**此次参与朝鲜军事行动,不会向朝鲜索要粮饷,而且还会约束军纪,尽量减少战争带来的损伤,但这些优渥条件根本没有人在乎,因为前两个条件就已经让谈判陷入僵局了。
第一个条件被称作自由条款,这改变了朝鲜王国的政治体制和阶级制度,伤害了士大夫阶层的根本利益,而第二个条件则是均田条款,这意味着,在此次反清军变中,支持反清党的士大夫和军官阶层得不到任何好处。
反清就既没有利益又要失去特权,那为什么要支持呢?唯一的动力就是在亲清派的反攻倒算之中维护自己的利益,在骑墙派还不知道多尔衮计划的时候,他们显然不会支持反清派。
“不,本官绝对不能答应,天下各国,从未有如此苛待士绅者........。”林庆业本想说苛待士绅必然不得天下,可如今的局面是,东方世界最蒸蒸日上的中华合众国就是站在士绅阶层的尸骨上成长起来的。
阿海无奈耸耸肩,指了指房门:“那就请便吧,林将军。”
“本官要见元首阁下。”林庆业咬牙说道,他相信那位最高元首肯定能理解支持他们。
阿海道:“我是全权代表,我的条件就是元首的意志。”
“不,这不可能!”林庆业喊叫道,在来之前,沈器远和崔鸣吉都预料到谈判会很困难,他们相信‘贪婪无度的合众国代表’会提出各类苛刻的条件,比如割让更多的土地、垄断朝鲜国内的某些产业,但万万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合众国的条件根本是无法接受的。
阿海站起身,打开了房门:“这两个条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在我们双方成立联军的那一天,必须向朝鲜八道全体臣民宣告,林将军,如果你不能做决定,可以回汉京或者咸镜道去问一问能做决定的人。”
林庆业盯着阿海那张平淡的脸,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一点犹豫,林庆业不敢相信会是这个结局,他可是满怀信心的来的,毕竟目前中国各方与满清的战争中,总体是处于劣势的,永历主导的西南半壁摇摇欲坠,鲁监国在浙江一直打不开局面,合众国看起来南北联动,东西出击,接连开辟几个战场,但总是处于避战状态,根本不改变战略走向。
朝鲜反清派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朝鲜与中国是相互需要的,而非单方面的对另一方提出诉求,如果没有亲清派进行政治大清洗的威胁,反清派是绝对不会走上和满清对抗之路的,从沈藩这些年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朝鲜反清的各派实际上一直虚与委蛇,不肯走上战场,这群朝鲜人已经习惯了大陆决胜之后投向胜利者。
林庆业其实不知道,是明朝需求朝鲜,而非中国需求朝鲜,在满清尚在的时候,合众国的敌人是满清,可满清终究会不再的,合众国的敌人就是封建王朝,抗清之事一个过程,而非最终的结果,这个道理林庆业不懂,沈器远也不会动,就连永历和鲁监国也不会意识到。
实际上,阿海并不觉得这个条件有多么的苛刻,朝鲜的当权者只是损失了特权的法理性和眼前的利益,得到的却是全国数百万贱民和平民阶层的支持,有这股力量的支持,反清派是必然胜利的,而经历这次凤凰涅,朝鲜王国也可以率先摆脱封建王朝,获得更先进的制度和生产力的大爆发,可惜,朝鲜人注定错过这次机会。
林庆业二人摔门而去,高锋走了进来,说道:“看来朝鲜人的愚昧脑袋还不清楚我们善意。”
阿海笑了笑:“那没有办法,还是等确切的消息吧。”
高锋道:“其实已经可以预料结果了,反清派不会接受我们的条件,他们却会继续那个计划,毕竟亲清派的计划的清洗是没有给他们留退路的,哦,你可能不知道,金自点在义州编造了一本《奸臣录》,沈藩和忠明派的实权人物都在上面,金自点和那位世子若是回到汉京,肯定会血流成河。”
“这是我们的机会,阁下,您应该知道元首的意志,朝鲜的战事虽然要以两派的内战开始,但最终还是要由您的北洋战区结束,所以,您才是决定朝鲜命运的人物。”阿海说道。
高锋咧嘴一笑:“我还从未洗劫过一整个国家呢,看来我有机会了。”
“您的计划呢?我很快要去永宁了,我们需要拟定一个计划,你和我都能签字的那种。”阿海说道。
高锋铺开一张地图,说道:“目前来说,亲清派还是占据实力上风的,但沈藩军队的战斗力是一个谜,这么说吧,如果反清派占据上风,我会立刻动手,如果亲清派占据上风,那就抻一抻,毕竟,亲清派占据的地盘越多,我们的收获就越多。”
“满清在辽东的军队呢,我可是听说回到北京是福临和皇太后,多尔衮一直在盛京。”阿海问道。
高锋的手指点在了辽东沿海的几个岛屿上:“觉华岛、长兴岛和长山列岛,这三块地方我已经安排了海军陆战队和治安军进行佯动,做出随时反攻辽东的假象,多尔衮麾下那支军队不敢乱动,至少大部分要守卫辽东,只要把军队钉死在辽东,朝鲜就翻不出大浪来。”
“开战的时间呢?”阿海问道。
高锋笑了:“这可由不得我们,得看汉京的那位朝鲜王什么时候咽气了。”
阿海无奈摇头:“好吧,作战方面还是由您把控,对了,我向您要一个人。”
“谁?”高锋问道。
阿海道:“还在济州劳改营服苦役的赵君肃。”
“他?你要他做什么,他现在可是戴罪之身。”高锋说道,赵君肃最终被开除了军籍,服苦役三年,高锋一直想等他的苦役结束,再安排。
阿海说道:“我看过他的资料,中国海计划需要他,当然,我完全尊重他个人的意见,也包括您的意见。”
中国海计划只有元老才知道,高锋也不例外,他很清楚那个计划有多危险和困难,但是高锋不会压着人不放,高锋道:“我没有意见,赵君肃是个铁打的汉子,我想他宁可死在异国他乡,也不愿烂在苦役营中。”
“那您认为,赵君肃本人会同意吗?”阿海殷切问道。
高锋摇摇头:“我也不能肯定,赵君肃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
阿海笑了:“如果您说的是那个叫做栓子的孩子,那不是问题,移民局的同僚已经找到了他,他过的很好,一直在青岛要塞某个包工头那里打工,因为只有一只手,所以不能干重活,那个包工头安排他在灶台烧火,他........吃的很胖。”
“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高锋肯定的说道。
统帅部和北洋战区再次变成了上紧发条的机械,开始了最高效率的动员,从作战预案来看,朝鲜之战共有三个战场,山东、辽东和朝鲜,朝鲜自然不用说,是主要战场,次一级的就是山东战场,无论战事发生在辽东还是朝鲜,满清都会在山东方向进行联动,在辽东之战中,北洋战区仅仅动员了一万两千人规模的军队参战,其余剩余的三万五千陆战力量留在了山东战场,以防守姿态稳固了胶莱防线,但如果再次开展朝鲜,胶莱防线就需要更多兵力了。
并非因为山东张存仁部实力增强,盖因气候因素,胶莱运河大部分河段会在冬季冰封,有的地方,无需任何协助,骑兵便可驰骋,这对于胶莱防线的要求更高,辽东也需要佯攻配合,也要分散一部分兵力,虽然北洋战区上下对于击败朝鲜军队信心十足,但山东和江南的行动证明,军队的规模越大,缴获就会更多,在抄家士绅大户这种行动中,精锐的陆军野战部队并不比清军绿营表现的好。
为了筹措兵力,北洋战区请求统帅部协助,四处求援,第一个给予援助的是永宁行政长官区,这方面由阿海负责,永宁行政长官区会抽调七千到八千的军队参战,如果战事发生在北风季节,粮草也会由永宁提供,而北洋战区直接把朝鲜东海岸划给了阿海负责。
第二波支援则来自盟友鲁监国政权,在西军请封的问题上,永历政权与合众国闹僵之后,鲁监国主动跳了出来,一边抨击永历政权党争误国,一边加深与合众国的合作,询问有没有可能把原本给永历的援助交由舟山这边,这明显挖墙脚的做派让合众国哭笑不得,一开始,统帅部联络鲁监国方面的时候,鲁监国就答应派兵,但规模不会很大,但一件事的发生,让鲁监国决定尽全力支持北洋战区。
刺激鲁监国政权的就是朝鲜王向永历政权而非鲁监国政权请封,这大大折损了鲁监国的政治影响力,‘既然你不视我为正统,那我抢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这就是鲁监国上下共同的心思。
最终鲁监国麾下各镇和舟山黄斌卿共同出兵两万支持,而北洋战区也是投桃报李,高锋答应会为各镇出兵‘报销’出兵费,在这个过程中还派遣合众国江南分舰队入驻舟山列岛,以防止清军趁着舟山空虚而进攻。
合众国海陆两军、治安军、义从军、舟山各镇共同汇聚了超过八万人的军队,如何加上动用的支前民工、船只上的水手,那么规模肯定超过了十二万,高锋对这支规模庞大的军队进行了分配,把除了骑兵旅,陆军全员留在山东战场,配合义从军和治安军,山东战场军队数量维持在四万人左右,辽东战场则由海军负责,加强给其黄斌卿部,全军合计五千人,但因为舰船较多,必要时候可以动员武装水手,把作战力量提升到八千人规模,且有大量的劳改犯和支前民工冒充治安军参与其中。
最重要的朝鲜战场由高锋与乌穆二人总责,统帅陆军骑兵旅、海军陆战队、治安军、义从军和鲁监国各镇,军队数量在三万五千人左右,这是必然决胜的一支力量,当年皇太极打穿半个朝鲜也就用了万把人,而合众国面临的朝鲜肯定是处于内战状态的,三万五千人,已经是把可能存在的清军力量计算在内了。
这已经不是高锋可以主持的战场,必须由李明勋的统帅部出面,李明勋以合众国最高元首和统一阵线联络处的名义向各行政区、军管区和盟友各藩各镇发出了秘密战争动员令,动员令以不可思的速度传开,转眼间便是到达了各个战场,各处的军队动员引发了从辽东到广东沿海各战区的动荡,几乎每个战区都在动员待战,而清军负责各战场的亲王、督抚大臣都认为自己是那个目标。
这场必然要发生的战争中,最可怜就是朝鲜王李了,国内国外,敌我双方,不是在等着他死,就是在盼着他亡,包括他的两个儿子,李就好像东非大草原上一头垂垂老矣的公象,踉跄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周围全是窥视的目光,近处有不怀好意的手下和后嗣,远处则是蠢蠢欲动的鬣狗群,天上飞满了食腐的秃鹫,而在远处的高峰之巅,一头狮王带着一群猎豹和鳄鱼早已准备完毕。
公象倒下,就是一群饕餮盛宴,猎食者扑上来,相互厮杀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有狮王闲庭信步的包围这片猎场,准备把猎食者和猎物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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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三 洲际贸易船队 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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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港,胡格兰军营。
一个身着白袍的低级军官正在进行火绳枪射击演示,他在合众国海军陆战队军事顾问的讲解下把一套标准的火枪兵用的武器全部穿在了身上,手脚麻利的点燃了火绳,然后从腰间牛皮腰带上取出了一个锡瓶,里面有定装号的药子,开始装填起来,一边装填一边观察着这把做工精良的火绳枪。
这是一杆仿苏尔式火绳枪,采用打制精良的熟铁枪管、花纹精致的核桃木枪托和护木,配合这支火绳枪的还有一个专门制造铅弹的手工模子,插着十二个定装火药和铅弹的锡瓶,专门清洗枪膛的刷子和鹿皮布以及专门用来保养的油脂,而每一箱火绳枪还有一个夹杂了图册和波斯文字的小册子,上面用文字和图画说明了如何使用这杆火绳枪,而上面所说的一切,都可以装在一个用牛皮制作的行军口袋里。
军官对火绳枪并不陌生,他装填完进行瞄准的时候,才发现这杆火绳枪与自己平常用的有一个明显的不同,那就是枪托是弯曲的,他皱眉问道:“这是一支次品吗?”
陆战队的军官听了翻译的话,看到波斯人的注意力停留在枪托上,微微笑道:“当然不是,但我不想做出解释,您可以试射一下!”
波斯军官冷冷一笑,他开始瞄准远处的靶子,弯曲的枪托让他有些不习惯,但几次尝试之后他才发现其中妙处,枪托弯曲可以让其更好的抵在肩膀上,而底部的凹陷提高了和肩膀的接触面积,更与肩部的曲线契合,这样不仅舒适,还大大抵消射击时候的巨大后坐力。
砰!
铅弹飞出,波斯军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握住了陆战队军官的手,大声称赞了几句。
而在石台之上,何文希正在与一个军服华丽的将军聊天,将军的手中把玩着精致的燧发手枪和一把锋利的马刀。
这是波斯的胡格兰部队驻扎在阿巴斯港的将领哈瓦利德,古老的波斯帝国一直依仗以骑兵为主的土库曼军事贵族,在接触了西方热兵器之后,波斯的贵族以格鲁吉亚等部落的奴隶兵和本族军官一起组织了胡格兰部队,这支部队与火器为主,火绳枪和火炮都有,但质量和数量仍然是一个问题。
而这也是合众国打开波斯国门的一个切入点。
自古殖民扩张,不过是三条路,诱之以利、示之以威和施之以恩,在如今的波斯,英国东印度公司是掌握贸易特权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可以在任何一个波斯港口停靠,享受低到百分之三的关税特权,每年有权从波斯买走三千担的波斯生丝,而能拥有这一切,便是英国人在近三十年前帮助波斯打败了葡萄牙殖民者,波斯人投桃报李罢了。
合众国在得知波斯急需先进火器之后,特意准备了一批火器用以打动波斯帝国的贵族,这批火器是精心准备的,燧发枪只有手枪是,其余全是火绳枪,也没有配备刺刀,这避免了重要军事技术的外泄,而在细节处才见外交部的心思。
这批火绳枪是特别订购的,质量没的说,其用来保养的刷子是马鬃刷子,而国内用的是猪鬃,保养枪管的油脂是混合了牛油和海豹油的,何文希介绍着这些合众国尊重其宗教的特殊安排,得到了哈瓦利德的高度赞赏。
而其余的武器也很用心,野战炮是四磅炮,威力和射程与欧洲货差不多,但却拥有更长的寿命,可以射击两千发,但这一点现在不能证明,所以三门火炮只是作为赠品,让胡格兰部队试用,而带来的三百把军官佩刀则得到了波斯军队的高度评价,这类恰克希式的军官刀采用的是优质钢铁用水力锻锤锻造而成,锋利无匹又极具韧性,实用性和艺术性都不错,虽然与波斯贵族顶尖的大马士革钢打造的军刀还不能相比(主要是艺术性),但仍然得到了波斯人的认可,就连港口里闻讯而来的土库曼军事贵族也颇为喜爱,当场就预定了五百把。
波斯对于与外国人打交道并不陌生,曾经的敌人葡萄牙、离开阿巴斯没有多久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以及英国人都是熟脸,因为波斯与奥斯曼之间的恶劣关系,那些被生活在奥斯曼阴影向的欧洲国家也常常上门寻求合作。
可以说,武器贸易正好切中了波斯人的要害,这个古老的国家拥有落后的军事体制和武器,但敌人却是无比强大,奥斯曼帝国如乌云蔽天,而东方还与印度的莫卧儿王朝龌龊不断,更不要提周边那些残忍凶狠的游牧民族了。
双方的贸易和谈判都很顺利,哈瓦利德同意合众国在阿巴斯港先设立一个临时商站,然后派遣一支外交使团前往首都伊斯法罕正是确定关系,当然,在收到何文希价值不菲的‘礼物’之后,哈瓦利德答应了一些条件。
在阿巴斯港拥有商站,关税不会高于百分之十、每年拥有一千六百担的生丝采购权,不会限制在波斯合众国国民的信仰也不会以此收税。
条件是非常宽厚的,何文希满意大部分,只是希望关税再降低一些,但是他知道,这需要使团去伊斯法罕去谈判,当然合众国需要为波斯提供更多更好的武器。
何文希只带来一艘亚哈特船,上面除了武器,还有一些合众国的出口商品,按照与‘引路人’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约定,合众国不许触碰波斯的棉布和粮食交易,这是东印度公司的核心产业,每年从波斯进口生丝和牲口卖到苏拉特,再从苏拉特购买棉布和粮食返回波斯,东印度公司在这条航线上赚的很多。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合众国本身棉布就不足,粮食更是利润低,合众国的强势商品包括香料、咖啡、钢锭、丝绸制品,波斯人对香料需求量很大,英国人提供的远远不够,因此市场很充足,钢锭自然不用说,波斯人非常紧缺,丝绸制品,尤其是华丽的锦缎之类,是波斯手工艺水准完全达不到,因为天方教教法的问题,喝酒是禁止的,无论是波斯、奥斯曼还是欧洲,咖啡都被视天主教和天方教各教派视为合法饮品,而这种饮品又出自热带,因此市场很大,可惜的是,合众国的咖啡还未有‘品牌’,最关键的是,国内的咖啡种植园刚刚铺开,还需要四五年才能大规模的出产。
不管怎么说,合众国对波斯的拥有商品优势,这本身是个好事儿,但波斯匮乏的贵金属导致交易量是个问题,比如这批武器,价值约四万两,可是波斯人只愿意支付一半的货币图曼,两千五百图曼,其余两千五百图曼需要合众国采购货物。
虽然说,波斯拥有不少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欢迎的货物,但诸如香料这类价值与利润高,且规模不大的货物却不多,波斯最具竞争力的产品是生丝,但波斯的生丝实在是太贵了,一担的生丝就可以达到六百两白银,要知道,在江南一担最高品质的生丝也不过四百七十两,当然,随着大陆陷入战争之中,目前台北出口的生丝一担在三百八十两,而运到苏拉特交易,一担则在六百五十到七百左右,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英国人拥有每年三千担的授权,却从未完全使用过,盖因利润实在太低了。
如果普通商人,还会对波斯生丝有兴趣,但何文希不会,为了避免空仓,何文希与熟悉当地的商人联络,终于发现了几种波斯强势的商品,首先是瓷器,波斯产瓷器,但品质一直不如中国,也不是越南和暹罗,但瓷器就是瓷器,在环印度洋地区,尤其是东非地区,非常受欢迎。
第二种便是可以大规模采购的是废茧,中国的生丝和丝绸之所以受到世界的欢迎,是因为中国拥有大量娴熟的手工业者和无以计数的养蚕缫丝的好手,在中国,蚕茧的出丝率能保持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而在其他出产生丝的地方,比如波斯、孟加拉,出丝率有百分之四十都是少见的了,因此,波斯生丝行业有大量的废蚕茧和废蚕丝,这些都是合众国需要的。
原因无他,在台湾,合众国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已经复制了大陆的养蚕缫丝模式,利用江浙一带的技术,已经可以重新利用废旧蚕茧蚕丝,而国内纺织业已经顺利完成了丝棉、丝麻混纺工艺的技术进步,所以,无论是波斯的废蚕茧蚕丝,还是来自印度的野生蚕丝,都会成为合众国纺织工业的原材料,在严重缺乏棉花的情况下,丝织品是合众国纺织业的龙头,而国内开拓南洋需要大量的蚊帐等商品,也是低级丝织品主要的市场需求。
有了瓷器和废丝,此次阿巴斯港贸易利润就很可观了,而以上两种只是紧俏商品,其实波斯也出产大量合众国急需的商品,比如土库曼马和阿拉伯马,就是国内急需的马种。
阿巴斯港的贸易和外交进行的非常顺利,宾主尽欢的情况下,何文希只呆了两日便是离开了,虽然随行的贸易顾问提出奥斯曼帝国的巴士拉港也是一个极为繁荣的贸易港口,但何文希拒绝了,一是时间不够了,二是与奥斯曼那等大帝国的外交与贸易合作,应该派遣一支等级较高的外交使团。
何文希返回了苏拉特,参加了英国东印度公司首席执行官的私人宴会,何文希献上名贵的礼物以表达对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波斯问题上的支持,那位可敬的首席执行官的夫人非常喜欢何文希赠送的精致瓷器和宝石,当她的丈夫询问何文希喜欢什么的时候,何文希仅仅提出希望得到几只东印度公司上层雇员喜欢养的宠物犬。
那位安洁莉娜夫人登时对何文希更为亲热,这位来自英国上流社会的女人坚定的认为,一个热爱生命且喜欢精致生活的男人,比一个驰骋疆场的将军更具有魅力,但是安洁莉娜夫人并不知道,何文希只是希望得到几只边境牧羊犬罢了。
而这些牧羊犬则要被泰勒带去澳洲,去践行它的本职工作牧羊,而非作为贵妇人身边的宠物,这是何文希私人送给马东来的礼物,他坚信,对于澳洲来说,高智商且特别适合牧羊的边境牧羊犬比送去一百个奴隶还有用,因为澳洲的牧羊业必然是支柱产业。
何文希回到果阿的时候,混编贸易船队再次组建起来,趁着东北信风仍在,贸易船队满载着合众国、英国东印度公司和果阿总督区葡萄牙人的货物南下莫桑比克,而大量的中国货物留在苏拉特和果阿的商栈,中国贸易会仍在两地进行!
而在船舱之中,原本占据六成以上的中国货物已经下降到了四成,这批货物被作为中国贸易会的中国商品售出,而取代它们的则是来自印度的印花布和染色布,数量多达二十万匹,这是在全欧洲都广受欢迎的产品,也是对葡萄牙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两大势力的最好的报答。
混编贸易船队趁着东北信风直接深入印度洋腹地,却没有再去东非海岸,这段路虽然危险,但却避免了东非海岸那多如牛毛的海盗,更重要的是,葡萄牙的东非总督区在于阿曼苏丹国进行着战争,何文希不希望合众国牵扯在其中。
在下一个目的地,莫桑比克岛,混编贸易船队就会拆分,何文希率领六艘自由贸易级组成的船队继续南下,绕过好望角前往欧洲,而泰勒则在离开莫桑比克岛之后,恢复环印、澳船队的实际工作,前往澳洲,为在澳洲艰难开发的马东来送去来自国内的支持。
四月初,混编贸易船队抵达莫桑比克岛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硝烟滚滚!
章六四 朝鲜的冬日
汉京。
初冬的第一场冷风从盖马高原横扫过了汉江两岸,带走了早已病入膏肓的李,当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已经和平许久的朝鲜终于再次响起金铁交鸣之声。
如雷的马蹄声从门外传来,崔鸣吉身着官袍,绑着白巾坐在家中正堂之中,他的手边摆着一把宝剑和一颗印,如果成功了,印会发挥作用,如果失败了,宝剑会切开他苍老的脖子,崔鸣吉闭着眼,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一个个的政治对手在家中被诛杀,他们扭曲的脸逐渐冰凉,那些骑墙派的将军被收缴虎符,离开他们的军营。
许久之后,冬日的汉京安静下来,沸腾了大半夜的汉京在这一刻一片死寂,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官走了进来,发出甲叶碰撞的铿锵,他的身上是混杂了硝烟和鲜血的腥气,军官低声说道:“大人,成功了!”
崔鸣吉高悬的心终于落下来,他把宝剑悬于腰间,双手捧着印玺,走出了房门,门外的扑面而来的寒冷让他打了一个趔趄,好在被那军官扶助,崔鸣吉骑上战马,前往景福宫。
天上下着雪,却掩盖不住道路上的血与硝烟,远方几处官员的宅邸还在燃烧,不时夹杂着枪声和惨呼声,来自咸镜道的沈藩士兵正把一具具的身体拖到路边,拖行产生的血迹很快被雪覆盖,但雪只能盖住血迹,却掩盖不住黑暗。
景福宫,端坐在王位上的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那轻飘飘的纱冠却似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此时的他脸色苍白,深情紧张,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手紧紧的握住一把短剑,指关节已经发白了。
“王上,都结束了.......。”崔鸣吉低声说道。
李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他看到站在殿堂内的是崔鸣吉而非要命的士兵,知道汉京已经在掌握之中了,李轻咳一声,沙哑的声音从发青的嘴唇里发出:“让朝臣上朝吧。”
李到死都在筹划让亲清派和忠明派和解,但两派无一人支持他的作法,当预感到李不久于人世,而合众国又不出手相助的情况下,崔鸣吉迅速联系了咸镜道的沈藩,沈藩派出林庆业和李麟为首的五千藩兵秘密南下,成功抵达汉京,并在李去世的第五天晚上也就是今天发动了政变,城中所有亲清派的两班贵族都遭遇了清洗,而其他官员全都被请到了景福宫。
在这里,李向朝鲜臣民宣布,朝鲜再奉大明为正统,且已经得到大明册封为世子,如今朝鲜王死,则李继位为王,李封赏功臣,且宣布北上,消灭亲清逆党。
然而,没有人知道,崔鸣吉宣布的那封来自永历朝廷的诏书上是空白的,原因很简单,关山阻隔,永历逃亡,着实难以联络。
然而,反清派占据汉京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天下响应,李在朝堂上宣布了官员任职名单,其中有几个中立派,李希望通过封官来拉拢他们,但最终这些人都以生病、归隐为理由拒绝了李,而朝鲜八道,只有寥寥几个地方响应,对于李要求尽起全国之兵讨奸剿逆的王命,各道府皆不应。
崔鸣吉知道,想要让他们响应,需要一场胜仗,不仅要打败亲清派还要击败满清。
好在,反清派还有御营厅,在解除了部分将官的军权之后,林庆业得到了御营厅五千人的生力军,加上沈藩藩兵和各道筹措来的援军,约有一万八千人,李以林庆业为元帅,亲征北方,而崔鸣吉坐镇汉京。
两日后,李踏上了亲征的道路,一路沿着官道向北而去,这条路他走过,上一次是丙子胡乱,他与兄长成为了满清的俘虏,一路骑着驴子走向了天寒地冻的辽东,沿途受尽了满清鞑子的欺辱和折磨,这一次,他要做的是复仇。
李从未经历的战阵,山区复杂崎岖的道路和凌厉的北风让他极为难受,营中到处是喧嚣的士兵和牲口发出的腥膻味道,然而,当站在高处看到绵延十数里的军队和民夫的时候,一种名叫野心的东西从李的心口沸腾,他想要率领强军剿灭叛逆、击败满清,甚至要去中原,去扶助恩深似海的大明王朝,让那些贪婪而愚昧的中国商人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义!
朝鲜龟城。
寒风刺骨的山林之中,遏必隆走进了温暖的牛皮帐篷之中,寒风顺着他掀开的帐篷缝隙钻了进来,帐篷里烤火的满达海皱起眉头,遏必隆抖搂了一下身上的雪花,用力揉搓了一下脸,眉毛和胡子上的冰渣子便是哗啦啦的掉落。
满达海缩了缩脖子:“娘的,这比咱老家辽东都冷,冻的本王脚都没知觉了。”
遏必隆道:“王爷,咱们老家在宁古塔,那里冬天比这冷多了。”
没来由的被遏必隆教训的一句,满达海脸色愠怒,说道:“好好的,不再帐篷里烤火,非得去外面走一圈作甚,平白让我这帐篷热气散了许多。”
遏必隆拿起火盆里的芋头,扒拉着吃了两口,说道:“太冷了,怕哨兵不站岗,也怕营里的官兵闹事。”
“能闹什么事儿?”满达海不在乎的说道。
遏必隆道:“葛布什贤哈超营的人便是不站岗,让蒙古人顶上了。”
满达海嘿嘿一笑:“这群混小子,精的跟猴子似的,不过蒙古奴才可不就是干苦差事的么。”
遏必隆无奈的摇摇头,葛布什贤哈超是皇太极建立的亲兵劲旅,许多人索性就是个觉罗,和老汗努尔哈赤沾亲带故,而营里的蒙古人都是科尔沁带来的小部落,觉罗不站岗可不是因为主子和奴才的区别,而是吃不了苦了。
满洲兵不如以前能吃苦了,这是清廷内部的共识,虽说满洲兵战力的下降还没有那么厉害,但这不能吃苦本身就是战力下降,遥想十年之前,先帝皇太极还能率领上万满洲兵冬日北上征讨索伦蛮子,现在南下进入朝鲜,却是畏寒而不敢站岗。
但满达海不这么看,他认为在这严寒天气,这两千满洲兵可以潜伏在这积雪过膝的深山老林里,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强军了。
此次南下伏击朝鲜军是遏必隆坚持的,实际上也得到了摄政王多尔衮的支持,原因很简单,多尔衮洗劫朝鲜的计划因为合众**的异动而产生了变化,在辽东沿海的各个岛屿都出现了东番水师,探子回报的消息综合起来,岛夷的数量可能超过两万,显然,原本大规模出兵朝鲜的计划不能再实行,多尔衮计划速战速决,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奇袭打败朝鲜叛逆的主力。
南下伏击的军队有五千,三千人是来自蒙古草原小部落的穷哈哈,南下行动就连义州左近的朝鲜世子都不知道,这支军队悄么声南下,穿越山谷和丘陵,埋伏在了朝鲜军北上的必经之路上,龟城此时控制在亲清派的手中,要围攻这个城市就要向西展开兵力,而满蒙联军就在会其身后。
“遏必隆大人,侦骑回来了,朝鲜军距离龟城不过十五里,明天下午怕是要围城了!”一个梅勒章京走进来,语气欢悦的说道,满达海兴奋的大叫:“妈的,终于不用窝囊在这里的了!”
遏必隆的眼睛盯在那章京的肩头,看到了一片鹅毛大片的雪,他说道:“王爷,天气有些不对。”说着遏必隆掀开帐篷,方才细密的雪花如今成了鹅毛大雪,遏必隆说道:“照这样下下去,明日下午,怕是学超过四尺了!”
满达海脸色微变,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支以骑兵为主的大军就要徒步作战了,而如果徒步去袭击朝鲜人的军营,那就太危险了。
遏必隆道:“王爷休慌,咱们兵分两路,您继续率领主力在此,准备徒步攻击,而奴才则率领部分兵马翻过这座山,去烧对方的粮草,如何?”
满达海道完全不敢相信:“这座山?”他看到遏必隆坚定的点头,一咬牙说道:“好奴才!不愧是跟着先帝打天下的,遏必隆,不管成不不成,我都要向摄政王为你请功,营中的兵马你随便挑,多少都行!”
遏必隆笑了笑:“用不了多少,只求王爷给奴才一千个蒙古人。”
“不,我给你一千个选锋!”满达海豪迈说道。
遏必隆轻轻摇头,指了指远处已经布满齐腰深大雪的山林说道:“王爷,困在在于翻过这座山!”
满达海无言以对,遏必隆挑选了一千蒙古人,并且厚赏了银子和布匹,连夜便是出发,一开始,大军在淹没战马小腿的雪地里前进,落下的雪花打的人连生疼,被皮子裹住的人和马匹都是一片白色,好像一个个行进的坟头,一切声音掩藏在落雪之中,到了半山腰,马匹是骑乘不得了,遏必隆率先下马,携带武器登山,众人纷纷跟随,第二日的中午才是翻过了山峰,看着白茫茫的视野之中,满是各类大车和营寨,而在远处的龟城,不断响起炮声,细细清点,发现守卫粮草大营的也不过两三千人,其余都是民夫。
大军在山里待了一个昼夜,也不敢生火,夜晚最冷的时候,遏必隆与一群蒙古人抱在一起,躺在雪窝子里,一直等到第二个夜晚的后半夜,这群快被冻僵的人才是活动起来,他们把多余的武器和工具全部扔掉,然后趁着月光下了山坡,山路陡峭,遏必隆命令每个人用木枚栓在脑后,这样跌下山的时候也不会发出叫喊。
当凌晨的时候,上千人下山,藏在了岩石后面,当东方的鱼肚白泛起,遏必隆才下令冲杀,他对所有人命令道,冲进营中,营里的所有财富任凭众人取用,人群一阵欢呼不要命的冲杀进去,战斗结束的很快,守卫粮草大营的是最低劣的乡兵,原本还准备仗着栅栏放铳,但很快就被民夫队给冲散了,如狼似虎的蒙古人冲杀进去,斩杀百十人,便是攻下营寨。
接着,大营里的马草和饲料被点燃,火光照亮的了半边天,前线围攻龟城的朝鲜军登时大乱,先是满达海带人冲出山谷,继而是龟城里的朝鲜人反击,一个白天,便是杀散了朝鲜军五座大营,在最危急的时候,林庆业只得放弃军队和大营,带着朝鲜王逃入了漫无边际的山林之中,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回汉京,而是去了东北方向的咸镜道。
汉京。
自从李率军亲征,连下几座由亲清派占领的城市,崔鸣吉在汉京也是变得劳累起来,许多中立的官员开始宴请或上门拜访,而当平壤落入手中的时候,就连原本推辞不就的人也出现在了崔鸣吉的身边。
酒楼之中,崔鸣吉的眼睛扫过中央几个翩翩起舞的舞女,问道:“诸位大人这便是你们为本官准备的节目?”
“呵呵,自然不是,稍后片刻,领议政大人,您会满意的。”一个男人笑嘻嘻的说道。
正此时,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崔鸣吉感觉不对劲,正要起身,却是被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按住,正是一个想要复职的御营厅武官,而随着大门打开,十几个甲兵走了进来,扔了满地的首级的,其中一个正摆在了崔鸣吉面前,正是北征叛逆的副帅,自己的亲弟弟崔晚吉!
几个追随崔鸣吉的寒光肆意的钢刀,吓的噤若寒蝉,崔鸣吉端起了面前的酒杯,高高举起,倒在了弟弟的首级面前,又倒了一杯,向西方遥拜三下,又是倒满一杯,一口满饮,崔鸣吉仰起脖子,对那些人说道:“来吧,吾宁死!”
几个官员道:“吾等无意伤大人,只是为保家业,还是要借您脑袋一用的!”
崔鸣吉冷哼一声:“我只想问,王上如何了?”
“如果您想问李的话,我可以告诉您,他和林庆业逃走了,但不会永远逃走的,满清大军已经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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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五 进入朝鲜
济州,码头。
一艘朝鲜板屋船慢慢停靠到了码头,朝鲜船长正指挥着水手拴紧船只,一个中年汉子已经跳帮上了岸边,那汉子脚步轻快气力十足,飞快的穿过了码头,向着济州城中跑去,他拉过一个贩卖鲜鱼的小贩,问道:“劳驾问一下,您知道济州军管会在什么地方吗?”
那个小贩哈哈一笑,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这个蠢货问我济州军管会大楼在什么地方。”
那同伴也是笑了两声,指着城中一座四层高的大楼说道:“当然在那里,军管会就是这里的衙门,衙门当然是最气派的房子了。”
朴成欢听到这些人在嘲笑自己,压住心中的怒火,他飞快向那高楼跑去,只见这高楼是用红色和黑色的砖块砌筑而成,端的是高大厚重,但是朴成欢不知道在没有顶梁柱和石柱的情况下,为什么这高楼能建造这么高,朴成欢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地道的两班贵族,宝城郡守,既是地方长官也是水军统帅,但饶是朴成欢出身尊贵,也不会懂得什么叫钢筋和水泥。
“请代为通传,小人朴成欢希望求见李德灿长官。”朴成欢对门口四个卫兵恳切说道。
那卫兵见他一身朝鲜人打扮,但是官话说的极好,说道:“那不是你能见的人物,快快离开。”
“求您了,我有来自朝鲜的重要消息。”朴成欢说道。
卫兵冷冷一笑,咔哒一声,把雪亮的刺刀固定在了枪口,对准了朴成欢,朴成欢连忙后退,高声喊道:“我是宝城郡守朴成欢,有重要情报要面见李德灿大人.......。”
朴成欢被卫兵一脚踹翻,绑缚起来,在经过了卫队长、军管会行政官和统帅部情报处长的接连讯问和搜身之后,朴成欢被带到了二楼一个巨大的会议室里,在这里,他看到的可不只是李德灿,还有合众国最高元首李明勋,以及分列两班的将军和行政官。
李德灿对李明勋说道:“这个朴成欢是宝城郡守,在金自点提兵北上之后,只在全罗南道留了两千兵,这个人是唯一留守的水军将领。”
“你有什么重要情报要说?”李德灿对朴成欢呵斥问道。
朴成欢说道:“启禀诸位上国大人,虏丑南下了,汉京已为满清占据,崔鸣吉等一干忠臣被杀,国王逃往了咸镜道.......。”
“哦......这么快。”李明勋微笑说道,他问道:“朴成欢,我听闻你是金自点的手下,为什么要来给我们报信?”
朴成欢低声说道:“虏丑在汉京诛杀两班四百余........。”
原来,随着金自点和伪朝鲜王进入汉京的不仅有满洲兵还有满清皇帝的使者索尼,索尼的责任就是对朝鲜国内的所有反清的势力进行彻底清洗和抄家,当然,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洗劫朝鲜的财富,因为政治清洗的范围很大,朴成欢得到了被诛杀的‘逆党名单’,发现大量的中立官员在上面,而在崔鸣吉夺权的时候,他也是中立的,因为掌握一支军队,还收到了崔鸣吉的信,朴成欢自觉死罪难逃,所以想来济州报信,换条活路,如果能为合众国效力,或许也是一条前程呢。
“元首,现在可以出战了吧。”高锋问道。
李明勋摇摇头,说道:“还不到时候呢。”
看到高锋急迫,李明勋说道:“在等二十天,等到朝鲜全境响应新王、效忠满清之后,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那他怎么办?”李德灿指着朴成欢问道。
李明勋道:“报信有功,可免死罪,交给战时特别法庭审判吧,判个两三年也就是起了。”
朴成欢听闻自己还要受审判,连忙大呼:“上国大人容禀,下官可是诚心来投,是有功的啊。”
李德灿冷冷一笑,喝道:“你虽有功,却难赎清过去十三年的罪恶!”
“十三年的罪恶.........。”朴成欢眼睛瞪大,若是十三年的罪恶,那就是从丙子虏乱算起了,朴成欢道:“那若如此计算,朝鲜两班何人无罪?”
“所以他们都有罪,此次上国出兵,平定朝鲜,那就是让所有叛逆都付出代价,戴罪立功者免死流放,负隅顽抗者灭族抄家!”李德灿斥责道,一挥手,卫兵把叫嚷的朴成欢带了下去。
朴成欢的声音消失在幽深的楼道里,大门重新关上,李明勋问道:“对朝作战计划准备的如何?”
高锋说道:“已经准备完毕,来自各地的援军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海军陆战队和鲁监国部分军队在济州岛,主力在青岛要塞,永宁行政长官的军队则屯驻在郁陵岛,只待您一声令下了。”
李德灿说道:“济州军管会和永宁行政长官区准备大约两千五百名翻译,已经全员分配到了军队、支前队中了,我们动员了六百二十艘船只,其中一半是划桨船,完全可以胜任来自朝鲜的物资转运工作。”
在李明勋筹划对朝鲜的作战准备之时,汉京的亲清派也按照多尔衮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金自点以清国皇帝和朝鲜国王的名义向全朝鲜发布了檄书,要求讨伐叛逆,向朝鲜王效忠,与檄书一起传遍八道的是崔鸣吉的人头和龟城之战的战报,决定性的胜利比任何大义名分更为让人信服,各道的朝鲜官员主动擒杀境内的反清派,向汉京宣誓效忠,并迎接来自汉京的军队。
满达海亲自主持对朝鲜全境的控制,而遏必隆则率领三千蒙古士兵和部分朝鲜士兵从汉京出发,越过了江原道进入了咸镜道境内,意图剿灭沈藩,遏必隆麾下有七千兵马,沈藩号称两万,实际上多是一些临时征召来的农夫和矿工,沈藩在过去七年训练出来的军队,过半在龟城一战中损折,此时的沈藩摇摇欲坠。
进入十二月,各兵种准备完毕,统帅部下达了作战命令,由郁陵岛和济州岛转运来的陆战队两个营迅速从洛东江两岸登陆,占据了釜山港口,紧接着登陆的是来自山东的陆军骑兵旅、义从军骑兵部队,组成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骑兵部队,沿着洛东江向北攻击,以最快的速度占据前往首都汉京的关山要隘。
之所以选择釜山港,是因为作战季节处于深冬,朝鲜西海岸北部区域有沿海冰封,而南部区域要么有浮冰流动要么非深水良港,唯一适合登陆的群山港一带尚未开发,且处于汉京满朝军队的威胁之下。
统帅部的计划很简单,乌穆率领前锋军,组成骑兵部队迅速向北,攻占通往京畿道和忠清道的官道要塞,而高锋则亲率步兵大队跟在后面,计划用四十天到两个月的时间攻下汉京,这样就能把朝鲜最富庶的京畿道、忠清道和庆尚道和全罗道四道全部揽下,取得朝鲜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财富。
乌穆领前锋军沿着洛东江西岸前进,一路之上既不劫掠也不攻城,只是率军前进,骑兵旅一人双马,义从军也是一马一骡,因此若非发生战事,一日便可疾驰近二百里,沿途朝鲜州府城都不敢应战,乌穆每城都射入军令,令城中官绅送粮草和马骡出来,不然城破之日便是屠杀全城。
在黑压压的马队和明晃晃的钢刀威胁下,许多城市照搬,乌穆要的也不多,州城要马骡两百,米粮五千石,而郡城只要马骡一百,米粮两千石,前锋军靠此补给,迅速向北疾驰,不足十日便是进入尚州境内,与驻扎本地的朝鲜军队发生了战斗,义从军部谢迁率领精骑八百击溃了朝鲜军步骑两千人,朝鲜军尽数逃进了城中,乌穆也不攻城,把缴获的马匹拉入队伍,士兵砍掉拇指便是继续向北。
朝鲜本就处于文恬武嬉的状态,经过了两次政变和清洗,地方军队大受损失,许多营伍溃散,更多的营伍处于兵不知道将、将不知兵的状态,乌穆的前锋军并未受到什么成规模的抵抗,行军最大的威胁反倒是来自天气。
越往北,气温越低,北面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强烈的北风吹来的时候,冰粒子裹挟着寒风钻进士兵的脖颈之中,熟悉本地的向导告诉乌穆,肯定是北面下了大雪,寒风把地上的积雪吹到天上,形成的冰粒子,风与雪很快来临,乌穆只得下令休息,在不能完全避风的山谷之中,骑兵旅的骑兵把缰绳拴在腰间,坐在牛皮垫子上,吃着冻的干硬的肉干和米饭,一直放在腰间的水囊拿出来,带着体温的水倒进嘴里,把各类食物泡烂,咽下肚子去。
谢迁看着乌穆也是如此,吃惊问道:“乌穆将军,听闻你原先是元首阁下的亲卫队长,何故如此适应这般艰苦呢?”
乌穆哈哈一笑:“俺原本只是北地的一个蛮子,自小就是吃苦长的,这身子都是铁打的,还在乎这些,更何况,你以为跟着元首便是吃香喝辣的不成,元首也就这几年过得好,前些年还不是和大家伙一起钻林子睡雪窝子!”
“难怪合众国能打下如此家业啊。”谢迁说道。
乌穆哈哈一笑,道:“谢兄弟,我看你也是个好汉子,此番要多帮衬我啊,如今士兵疲敝,天气严酷,大军无法再前进,可这也是突袭敌军的好机会,我方才听说,北面那忠州城城垣不过丈许,守兵不过千余,又挡在通往汉京的必经之路上,咱们若是借着这个坏天气突袭,兴许可以拿下这忠州,到时候,通往汉京的道路就谁也挡不住了。”
“恩是个好法子。”谢迁看着地图说道。
乌穆说:“我准备挑选一千兵徒步前去,这大队人马就交由你节制了。”
谢迁咧嘴一笑,掏出一个小酒壶喝了两口,却是喝了个精光:“乌穆将军这话说的,您是主将,怎么能干这种糙活,我麾下儿郎个个想建功立业,怎生也得再给个机会才是,更何况,我这酒壶空了,那是一刻也等不得!”
乌穆大笑:“你也是个爽快人,那便你去,营里的弟兄随你挑,谁愿意去,就给二十两白银,能打下尚州城,还有厚赏赐。”
谢迁重重点头,从营中点验兵马,重赏之下,便是凑出了一千四百多口子,义从军和骑兵旅都有,众人下马,携带必要的武器和工具,踏着齐膝的厚雪向忠州方向而去,忠州是标准的朝鲜城市,占地规模很大,城墙却是不高,看着那已经腐朽破烂的铁叶城门,谢迁命令众军凑火药。
各类手枪、步枪的火药凑了出来,加上百十颗随身携带的手榴弹,约么有火药四百多斤,趁着夜色,二十个自愿攻击的汉子各自扛了一包,谢迁把各队长官找来,说道:“各位弟兄,这忠州是京畿道的门户,也是忠清道少有的大城,咱们把它拿下,那就是泼天之功,荣华富贵都是小事,但进城之后先要做的是控制城门、路口和各个衙门,不能随意抢掠,合众**的军法之严,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宪兵会跟着各队人马,诸位可莫要糊涂了。”
“是,谢将军!”众人低声说道,这些士卒来自义从军各部和骑兵旅,骑兵旅还好说,必然是不敢大规模抢掠的,可各部义从军就不好说了,谢迁见众人少有迟滞,说道:“诸位弟兄,咱们都是苦出身,参军除了想活命,都是为了弄个荣华富贵,可大家伙要知道,这忠州极为重要,大军要以此为基地才能攻入西海岸富庶地区,你我若是胡乱杀掠,那就是大乱子,不过我也不会亏待诸位,进城之后,我会亲率宪兵占领府库,我在这里答应诸位,府库里的银子,拿出一半分给诸位!”
众人一听,顿时热血上头,他们也都是老行伍,知道抢掠民财不仅要面临军法惩罚,所获也不多,一个城市最有钱的还是府库,能从府库分一半,那决然是大富贵。
一刻钟后,一声爆炸把忠州的南城门炸成碎片,大军得以进入城中,趁着夜晚,堵住了所有城门,然后攻下了城中的衙门和军营,当第二天下午乌穆率军赶到的时候,忠州秩序良好,全然没有骚乱,乌穆大为满意,便是命令大军进入城中,然后向南传信,京畿道门户已开,朝鲜历史中最黑暗,也是后世关于朝鲜史书中最讳莫如深的一段终于来临。
章六六 汉京再易手
汉京城,通往王宫的街道是城中唯一的石板路,此时的道路两侧挂着诸多的尸体,从尸体上淌下来的血水在地上积出一片片发黑的血迹,甚至有些尸体的内脏流淌出来,引来城中的一些野狗野猫,这便是这段时日索尼在汉京‘抄没叛官’的成果。
在景福宫的宫门内外,用拆卸民宅得来的木板和木方围成了一个个的栅栏,每个栅栏里都围着几十上百的人,他们或坐或躺,男女老少都有,昔日在汉京叱咤风云的朝鲜两班贵族此时就是栅栏里的‘牲口’,冰寒的天气之下,贵族和他们的亲属冻的瑟瑟发抖,有人挨不住的时候就向旁边的满洲兵招呼,供出他们在城内宅邸的藏银窖和城外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庄园和产业。
索尼正在一个栅栏前审问一位朝鲜官员,这个老者曾经被李封为右议政,却坚辞不受,他原本是观望两派相争的结果,但结果出来了,满清大军进入汉京,除了亲清派,其余一概清算,饿了十几天,老头子的两腮早已塌陷,却实在没有什么家财可以拿出,只得是哀求不已。
“索尼大人,王爷请您去一趟,似乎有紧急军情。”一个满洲兵走过来,低声对索尼说道。
索尼点点头,对那士兵指了指栅栏里的老官员,说道:“他没用了,把这一家人收拾了,男的送去辽东,女人先进营吧。”
栅栏里一阵哀求,索尼却是不理,径直走进了景福宫,勤政殿里,满达海坐在王位之上发着火,朝鲜王则站在旁,俯首躬身,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倒是金自点,在殿堂中央连连磕头,脑袋已经是淤青了。
“这些朝鲜蛮子,真是愚蠢,岛夷大军已经是打到忠州了,这厮才是来报,着实该死,该死!”满达海气呼呼的叫嚷道,把桌案上的奏折笔墨扔了出去。
索尼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他对朝鲜地理不算陌生,知道忠州位于朝鲜蜂腰位置,通达周围五道十余州,占据此地,朝鲜大半地区都可去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金自点又一次磕头起来,咚咚作响。
索尼呵斥道:“休要聒噪,这个时候了,磕头管什么用,关键是有御敌之策,王爷,不知岛夷有多少兵马?”
“禀上国使者,忠州守军来报,约有两千人,都是步卒......。”朝鲜王低声说道。
“放屁,两千步卒就敢从釜山打到忠州,还比你们的信使跑的快?”满达海呵斥道,一点没有给这位朝鲜王面子,朝鲜王不敢异议,只得把忠州来的官员和溃兵都叫了过来。
索尼上前细细审问,许久之后才说:“看来岛夷是从釜山上岸,派遣骑兵一路疾进北上,路遇大雪,才是步行攻打忠州的。”
“看来岛夷应该有五六千人,都是骑兵。”满达海说道。
索尼摇摇头:“若只是五六千骑兵,定然是不敢如此深入腹地的,其一路北上,占据忠州才是驻军,显然是为大队人马打开通道的,想来后面还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如今所说情报不明,但能差遣数千骑兵作为前锋,那肯定是一支大军了。”
满达海清楚索尼的意思,那肯定是一支自己对付不了的军队,当初入朝伏击林庆业,满达海仅仅带了五千人,其中两千满洲精锐和三千蒙古兵,蒙古兵已经遏必隆带着去讨伐北方的沈藩了,索尼来汉京的时候带来了两千兵马,其中来源复杂,吴三桂的藩下兵、组织起来的包衣兵、来自北方野蛮部落的蛮兵,还有四百个关外旗营兵,索尼带这些人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朝鲜局势,也为了更有效率的抄家。
“要么主动出击,要么撤退!”满达海说道。
索尼点点头表示支持满达海的分析,但没有做出选择,两个人都很清楚,无论是遥远的北京还是摄政王坐镇的盛京,都不会再大规模的派遣支援来了。
皇帝亲征辽东的时候就已经动员了外藩蒙古,满清内部的兵力已经调遣殆尽,按照多尔衮的计划,必须等开春之后才会有新的军队开赴朝鲜,这支生力军来自京城,更精确的说来自山西,原因很简单,由姜镶发动的大同之变已经被扑灭,阿济格、博洛和鳌拜率领的清军和包衣兵攻下了大同城,姜镶被族诛,山西所有叛乱的城市大多投降或攻克,如今正在进行收尾,山西战场平定后,博洛会率领部分兵马支持陕西,而包衣兵则前往辽东,多尔衮把新抬旗包衣的份地放在了辽东,而且授权他们在山西就地抓奴才,其余没有被抬旗的,也会前来辽东。
开春之后,有了包衣兵的加入,辽东才能不受岛夷的海上威胁,继而派遣士卒征伐朝鲜。
但那是三个月甚至四个月后的事情,摆在满达海面前的是后撤等待援军,还是前出忠州,在敌援尚未赶到之前,打败那支岛夷前锋,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对于主子们之间的犹豫,无论是朝鲜王还是金自点不敢说话,最终还是身为亲王的满大海拍板,前出忠州御敌。
满达海一方面传令遏必隆撤军,仅仅留下部分朝鲜兵防守,以防止沈藩南下,其余精兵汇聚汉京,并且命令朝鲜八道的兵马集中汉京,满达海已经决定了,不打则已,打便是要孤注一掷。
十二月底的时候,满达海凑出了一支两万两千人规模的军队,尚未开赴忠州,乌穆已经率领前锋进入了京畿道,此时的前锋已经得到了后方的支援,乌穆得到了六千人的支援,其中两千人是河原田队的治安军,另外四千则是来自永宁行政长官区的步队,各类开拓营、守备队夹杂其中,番号驳杂。
更让乌穆兴奋的是,他得到了一个炮兵营的支援,这是全陆军唯一一个飞骑炮营,又名为乘骑炮,采用的是陆军四磅野战铜炮,在两轮炮车之前加了一个前车,火炮挂在前车上,炮口朝下,由六匹驽马拖拽,此外还有四轮弹药车随行,与普通的野战炮不同,飞骑炮营全体成员,不分军官士兵全员骑马,飞骑炮营有四个中队,一共二十四门四磅炮,包括军官、炮手、宪兵、驭手、马夫、铁匠,一共一千四百多人。
在合众**所有的炮兵队伍中,只有飞骑炮营能够支援骑兵部队作战。
小年夜,前锋大军抵达了汉京南四十里处,斥候与蒙古骑兵发生了冲突,除去留守的部队,乌穆此时麾下士卒数量超过一万一千人,几乎相当于对手的一半,军中没有跟役,乌穆一路疾驰行军,目的是速战速决。
小年夜的第二天,双方在宽阔的汉江平原上相遇,满达海与乌穆几乎在同一时刻命令全军展开,在清朝联军准备修筑大营的时候,合众**已经完全展开并发起攻击,乌穆公告全军击败满清兵,汉京过大年!
因为满洲兵骑兵多,步卒少,所以清军大营中,朝鲜御营厅士兵占据了中军,两翼是满洲骑兵和蒙古骑兵,平坦的地面很适合骑兵作战,而御营厅中数量较多的鸟铳手则更容易稳固防御。
合众**的布阵同样如此,骑兵两翼,步兵在中间,率先发起攻击的是飞骑炮营,在观察到清军之中火炮极少,而且多是低劣的锻铁炮、佛郎机之后,飞骑炮营全员展开,在一千名骑兵的掩护下,飞骑炮营从大阵右翼突进到了战场正面,在距离敌阵约么四百米的位置展开。
全员下马之后,驭手打下马桩,各中队以炮组为单位,把马匹交由了驭手看管,从前车与后车分离,取出炮弹,归拢炮手和瞄准测算,整个飞骑炮营一共用了大约九分钟左右的时间就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目标四百米开外,步兵集群,表尺十,全装药,实心弹!”各中队的长官几乎下达了同一个命令,而各炮组的炮长则手握螺杆,对火炮的俯仰角进行了最后的调试,继而,红旗落下,炮兵齐射。
砰砰砰!
四磅青铜跑的声音清脆而嘹亮,二十四发实心四磅炮弹发出尖锐的啸音砸进了御营厅士兵的方阵之中,二十四发实心弹多落在了三百五十米到四百八十米左右的区间,砸在了被冻硬的土地上,裹挟着泥土和草叶弹起,落入士兵群中,继而再次弹起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撞碎了多少躯体和四肢,实心弹的外层是一片血红,这一次弹起弧线平缓,有些甚至直接撞在了士兵的脑袋上,落在了一百三十米左右,再次席卷血肉生命,继而落下弹起,这次落在了八十米左右,形成了威力十足的跳弹射击。
飞骑炮营,这支在全陆军炮兵部队遴选最优炮手和军官组成的炮兵营,在第一轮齐射的情况下,就证明了它的价值是无可取代的。
清军大阵深处出现了一片片的骚乱,好在清军应对合众**已经有了经验,其中最宝贵的经验就是下放满洲兵到各方阵弹压,以防止友军迅速崩溃。
飞骑炮营的营长官发现后方的步兵行军速度恒定,他稍稍计算了时间,下令稳定射击,炮兵营以一分钟一发的恒定频率进行炮击,要知道,在关键时候,四磅炮可以打出一分钟三发的极限速度,与燧发枪近乎相同。
步兵的进攻在飞骑炮营出发的那一刻也开始了,乌穆把所有装配火绳枪的治安军和开拓队赶到了两翼,中央阵列是四千名燧发枪兵,因为没有精通线列步兵阵列的陆战队和陆军野战营,所以乌穆从一开始就制定了方阵前进的战术。
全军分为了八个方阵,以大队为单位组成,虽说是方阵,但只有十排,每一排五十个人,所有的火枪兵肩并肩,肘碰肘,按照固定的步速前进,展开了有四百米的阵列,因为不是专业的步兵,所以无论是前进速度和阵列严正度都有些问题,好在都是老兵。
在飞骑炮营打出了第十二轮齐射的时候,步兵大阵终于超越了他们,随着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步兵大阵停在了御营厅军不足三百五十米的地方,一些清军的火炮已经开始炮击,但乏善可陈,清军没有从国内带来红夷大炮,能由马骡驮负的也就只有一些佛郎机和小炮,佛郎机清军看不上,得胜炮是唯一的选择,这种类似一磅炮的小炮约有三百五十斤,可由马骡驮负,号称有四百米的射程,实际上在二百米内才好发挥作用,因此无论是炮兵炮击还是步队前进,都没有开火。
步兵大阵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选择了就地齐射,距离三百五十米,各方阵进行仰射,在抬高了射角之后,燧发枪齐射弹幕落在了朝鲜军阵之中,杀伤颇大,燧发枪虽然精准度不高,但射程却是不近,在四十五度仰射的时候,陆军的制式燧发枪可以打九百米到一千米,三百五十米自然不在话下,虽然这个距离对一些装配了甲胄的士兵伤害不大,但对付朝鲜军这类披甲率较低的军队来说却是不在话下。
三百五十米,清军绝大部分武器的射程之外,无论朝鲜兵还是清军都只能被动挨打,步兵大阵五排一组齐射,在齐射之后,后面五排前进十米进行齐射,继而后面的再前进射击,如此交替前进,一直从三百五十米打到二百五十米,此时的清军大阵各类火器频发,火光和浓烟笼罩其中,虽然打的乒乓乱响,但效果确实不佳,但是清军,已经被火炮和弹雨覆盖后,越发的慌乱了。
一刻钟后,飞骑炮营出现在了步兵大阵的两翼,在距离敌人二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与步兵一起射击,这一次,四磅炮用的是装填了四十发重霰弹的铁皮弹筒,对准四百米左右的纵深目标进行齐射。
这一次,飞骑炮营采用急速射击,一分钟打出了四发,在打了六轮之后,步兵全员装填完毕,继而上刺刀,然后继续推进,清军崩溃了,御营厅率先奔逃,但他们绝对没有满洲和蒙古骑兵速度快,继而是骑兵旅和义从军追击,他们么有理会朝鲜兵,追着清军一路砍杀!
章六九 洲际贸易船队 南非 美洲
混编贸易船队横穿了风暴频发的印度洋,艰难渡过了赤道无风带,在湿热的热带气候折磨下,船队的士气损折严重,从果阿出发后,至少有七十人死在了前往莫桑比克岛的航线上,原本何文希以为,混编贸易船队可以在这个葡萄牙东非总督区的核心地带得到休整和贸易,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看到了一个烽烟四起的岛屿。
面积不大的莫桑比克岛上燃烧着大火,周边有许多船只的残骸,显然这里正在遭受围攻,何文希虽然不想擅自在东非开战,为合众国平添一个甚至几个敌人,但却不得不这样做,从台北已经三个半月了,这支船队从未经过修理,而且两次穿越了热带海域,船底肯定长满了藤壶和船蛆,莫桑比克是东非海岸唯一一个支持这样一支船队休整的港口,如果失去了,那就要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穿越风暴四起的好望角,然后纵贯大西洋抵达欧洲了,何文希不确定洲际贸易船队能有几艘船抵达,又能有几艘船能回来。
泰勒站在船艏,观察着围攻莫桑比克的敌人,发现多数是纵帆船和谢贝壳船,数量超过了十二艘,所有船只属于两大势力,其一是马斯喀特苏丹国,也就是阿曼人,其二便是马达加斯加海域圣玛丽岛上盘踞的欧洲海盗们。
马斯喀特苏丹国是葡萄牙人从波斯到好望角的全面对手,双方的斗争持续了上百年,一百多年前,葡萄牙人从阿曼人和波斯人手中抢夺了东非海岸,而在葡萄牙人衰落之后,对方又回来复仇了,圣玛丽岛上的欧洲海盗来源驳杂,欧洲各国的海盗都有,其还与加勒比海盗有着联系,加勒比海盗因西班牙的运宝船而生,而圣玛丽岛的海盗则为葡萄牙香料船而战,这支海盗向北劫掠印度前往麦加的朝圣船,向南劫掠葡萄牙的归国帆船,在荷兰与英国两大东印度公司开拓东方贸易之后,圣玛丽岛的海盗得到急速的扩张,除了香料船的增多,荷兰与葡萄牙相互拆台也是关键。
圣玛丽岛海盗经常受雇于荷兰、英国和葡萄牙,去袭击他们的对手,当然,有时候,出资人也可能是奥斯曼或者马斯喀特。
何文希决定参战!
如果不解救莫桑比克岛,那么洲际贸易船队就可能被迫返航,而且,合众国有志于在东非沿岸开拓属于自己的殖民地,这一点已经和葡萄牙达成共识,在于葡萄牙的东非、印度两大总督区事实结盟之后,与马斯喀特的敌对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幸运的是,混编贸易船队拥有不错的武力,两艘拥有三十六门火炮的独角鲸级巡航舰在这片战场就是王者,而两艘双桅纵帆船也有这超卓的实力,在海盗和马斯喀特海军围攻莫桑比克港的时,巡航舰突入到敌舰群之中,用十八磅和十二磅长炮狠狠的教训了这群东非海岸无法无天的家伙。
海盗和马斯喀特海军被击沉了四艘船,其余的船只向北逃窜,在看到混编贸易船队之后,马斯喀特海军转向驶入大洋,而海盗则鬼鬼祟祟的绕行道混编贸易船队的队尾,突袭了两艘亚哈特船,被船上驻扎的海军陆战队击败,还进行反跳帮,缴获了一艘单桅纵帆船。
贸易船队顺利的驶入了莫桑比克港,看到港口内停泊着大大小小三十多艘船,其中至少十四艘是武装船只,可惜,它们属于各类商人,还没有被组织起来。
迎接何文希的是守备司令安赫尔和本地葡萄牙商人协会会长安德莱,二人对何文希率领舰队解救莫桑比克表达了由衷的感谢,并且保证免收入港费在内的一切费用,马上腾出泊位让船队停船,并且联系船厂优先修理合众国的船只,用安赫尔的话来说,如果没有合众国的朋友,莫桑比克这个东非明珠就要陷落了,全体葡萄牙的贵族绅士都要忍受投降的名誉损失。
原因无他,莫桑比克有全面的防御体系、先进的造船厂、面积广阔的种植园、盛大的教堂和国王医院,唯一缺少的就是淡水,这个岛上没有淡水,也没有修造蓄水池,平日都是从大陆运送淡水。
而总督和舰队都没有在岛上,总督现在蒙巴萨,那里曾经是东非总督的驻地,耶稣堡里有八百名士兵,总督亲临战场,希望能守住现在葡萄他东非殖民地的最前沿,舰队去解救桑给巴尔岛之围,现在看来,无论是东非土著围困蒙巴萨还是马斯喀特围攻桑给巴尔,都是幌子,他们的目标是莫桑比克岛。
何文希的洲际贸易船队六艘船得到了优先修理,经验丰富的葡萄牙和斯瓦希里工匠用火烧和铲除的法子去掉船底的藤壶和船蛆,然后把新的涂料涂抹在上面,而整个船队的水手也分批帮忙。
趁着这个空档,何文希把两艘纵帆船派遣出去,联络了两个人,一个是处于马普托一带的阿尔瓦罗,这位西蒙斯的继子在得到了万亩种植园之后,已经是东非一带有名的豪商了,在莫桑比克岛也很有名,何文希把一些安全局的文件给阿尔瓦罗带去。
另外一个人则是法国商人阿纳托尔,阿纳托尔此时在多凡堡,法国在东方的唯一殖民地,位于马达加斯岛的西南端,阿纳托尔曾代表法国东方公司(法国东印度公司前身)前往台北洽谈业务,在洲际贸易船队中,何文希为法国人留了大约八十吨载重吨的货物空间,他需要知会法国人,以免单方面的违约。
洲际贸易船队在莫桑比克岛待了十七天,修完了船只并且顺利接驳了法国货物和宾客,然后继续南下,在莫桑比克,洲际贸易船队就和环印度洋船队分开了,何文希向泰勒交接了指挥权,顺着莫桑比克暖流南下的洲际贸易船队一路顺利,但越是往南,船舱里的人心思越发沉重,原因无他,船队要经过东西方贸易最大的天然障碍好望角,而且是在冬季进入。
当洲际贸易船队进入到非洲南岸海域的时候,船队的航海顾问团聚在了一起,何文希穿着冬装,裹着厚厚的皮毛进入到了指挥室里,因为船队的深入南方水域,罗经已经不能指示南北,风向一直在西风和西南风之间切换,五月上旬是南方的冬季,恶劣的天气越来越多,突入起来的暴雨和冰雹总会伴随着强风来临,风力越来越大,当日常风力超过八十节的时候,何文希在航海顾问团的见一下,命令全船队降下了顶桅杆和上横桁,因为航海顾问团们都知道,越是往西,风力就越大,而且容易遇到强突风。
船队已经进入到了最危险的咆哮西风带,这是地球上对帆船最不友好的区域,盖因这段纬度,几乎没有任何的大陆阻隔,使得风力巨大且海浪高企,最可怕的是,好望角还会有涌浪,涌浪和海浪的区别是,涌浪会如墙一样行进,前锋区域陡峭无比,在接触船的一刹那就可以把船拍在海面之下,船只毫无抵抗。
除了涌浪,还有可能遇到来自南极大陆的浮冰,暴雨、寒风、浮冰和涌浪,考验着这个世界最勇敢坚强的一群人,而船队还要逆风前行,所以需要走之字形,不断的逆风调头,需要水手无休止的调整风帆,每次向西南航行,都能看到茫茫大海上的恶浪穷风,而向西北航行的时候,则是非洲大陆奇形怪状的海岬和礁石,海浪打在上面响声震耳欲聋,水手们要拼命配合,才能提前躲避海面上出现的漩涡,更是不敢靠近大陆,以免中了暗礁的道。
咆哮西风带的恐怖世人所知,所以船上各国的乘客都被发动起来,即便是一些贵族也参与到为水手的工作中去,小孩子为水手运送热汤和饭食,年迈的神父不分教派和派系,安抚着船上担惊受怕的女人和儿童,每艘船都是一个整体,大家无论高贵低贱、贫穷富有,全都生死与共。
进入咆哮西风带,总有倒霉的水手落水,船艉楼的走廊里已经看不到顶着花伞露出白皙胸脯的贵妇人,紧张的气息好像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
风向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西风、西南风和西北风,毫无规律可言,水手们不断操帆,已经没有了三班倒和两班倒的说法,需要的时候,水手要全天值班,想要活着通过,每个人都要付出努力,何文希亲自站在了船艏,把自己绑在了前桅的底柱上,汹涌的海水不断拍击着他的身体,但是他不为所动,口中呼喊着,鼓励着此刻站在露天甲板上的勇士。
越是向西,风浪就是越大,得一直遇到好望角为止,当然,它的前名更为贴切风暴角。
狂风巨浪之下,船队航行了七天,当一段黑色的礁石海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航海顾问们对何文希说道:“尊敬的长官,征服咆哮西风带的勇士,那里是好望角!”
何文希解开了绳子,走到船艏观察着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忽然举起拳头:“好望角!大西洋!”
何文希肯定不是第一个抵达大西洋的中国人,但却是合众国第一人,这会永远载入史册。
通过了好望角,艰难的路途过去,虽然这里仍然是咆哮西风带最猛烈的地方,但是船队却可以直接向北航行,借着西南风和本格拉寒流进入非洲西海岸,等到脱离了咆哮西风带的影响区域,一切就都好办了。
然而,过早的懈怠让船队付出的代价,在绕过好望角,向北进入克里夫顿湾的时候,拉的过长的船队忽然遭遇了从西南方向袭来的涌浪,如墙一样的涌浪袭击了船队末尾的东方号武装运输船,把这艘满载排水量超过一千八百吨,装载有七百二十五位船员和乘客的大船拍向了西北方向、
涌浪覆盖了东方号,当涌浪过后,见东方号还浮在水面上,何文希兴奋的大叫,却看到了其主桅杆已经绷断,船上张开的风帆都撕扯烂,这条失去动力的大型帆船就随风,进入了一道幽深的海湾之中,狠狠的砸在了岸边,侧身搁浅在了岸边。
一直到六个小时后,风暴结束,洲际贸易船队才进入了海湾,远处的山峦平坦,好似一张被放置在陆地上的八仙桌,因此这座山被称之为桌山,而眼前这个被海角护在身后的平静海湾,叫做桌湾。
东方号损失惨重,主桅杆和前桅全部折断,这是在船厂之外无法修好的损伤,在船体左侧,海浪拍击掉了大片的外层船板,更可怕的是,肋材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断裂,而在船体右侧,搁浅的时候被礁石刺出一个一丈方圆的大洞,肋材与船板不见了,这艘船的损伤只有在制造它的几个船厂才能修好,那却是在万里之外,而船上的人员损失惨重,至少有一百人失踪了,大部分是当时在甲板上工作的水手。
何文希乘坐交通艇上岸,派遣宪兵、陆战队监督水手把东方号上的货物搬运到其他船只上,而优先被运送的除了乘客便是船长室里的黄金箱子,因为每艘船都几乎是满载的,所以不可能转移所有货物,东方号上的货物至少有一半会损失掉,按照合众国与各国商人的合同,优先被抢救的应该是外国商品。
在搭建起来的帐篷里,何文希召开了军官评议会,在混编贸易船队中,评议会是十三人,而分开之后,洲际贸易船队是五人,分别是何文希这位全权代表、远洋海运公司代表、合众国贸易商人代表、航海部长官、陆战队长官,后来六艘船的船长也加入其中,变成了十一人,但实际赶到的却是十三人,多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自由贸易号上的帮厨,另一个是公民号瘸腿的木匠,而这两个人属于安全局。
十三人的权力核心全员到场,讨论的问题只有一个,是放弃东方号继续前进,还是留人看守,等待贸易船队返航。
前者不用说,壮士断腕,后者讨论的实际含义是,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在好望角一带建立一个殖民地,以把控好望角这个东西方贸易的必经之路,毕竟在东西方航道打开之后,南非这片地区的殖民一直处于空白状态。
在南部非洲建立殖民地是统帅部的秘密计划,但按照计划,应该是在东西方贸易形成规模和常态之后,也就是五年后,在这个过程中,经过此地的贸易船队会对南部非洲进行考察,安全局也会派遣探险队来,可如今的情况是,东方号出现了意外,更让何文希感觉出事的地点就是他听李明勋念叨过的开普敦!
章六七 吃干抹净
无论是合众国一方的义从军诸将、鲁监国将军还是满洲的亲王将军都没有预料到战争可以这样打,步骑炮协同作战竟然是这样可怕,在御营厅朝鲜军崩溃的时候,唯有使用骑兵突击对方阵列才可以稳住阵脚,可惜,满达海见骑兵旅甲械精良,士饱马腾,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与合众国鏖战太多,国族损伤过大。
满达海没有预料到会败退的那么快,所以当满洲与蒙古骑兵败退回汉京的时候,城中的留守部队还没有撤出,这段时日索尼清算拷掠来的财货还在府库之中存放着,败兵进入汉京,带走了些白银,放了一把火,便是裹挟着朝鲜王和部分官员向北逃走。
乌穆与谢迁亲率骑兵衔尾追杀,从战场追到汉京,又向北追出了京畿道追进了黄海道,骑兵旅追杀不休,遏必隆只得亲率骑兵断后,双方发生大规模的骑兵战,死伤惨重,乌穆不忍骑兵损伤,不再追杀,而清军也在平安道的平壤城中站稳脚跟。
这一年的新年,高锋是在汉京城中渡过的,新年之后,其对前沿部队进行调整,鏖战已久的骑兵旅、义从军和治安军全员后退,高锋的麾下拥有一万五千人规模的军队,除了两个陆战大队、两个开拓队和飞骑炮营之外,其余全员为鲁监国麾下明军,明军所部登陆朝鲜有一万七千人左右,其中一万两千人在高锋麾下效力,顶在前沿,其余或在汉京或在釜山。
之所以如此调配,盖因接下来要以清算朝鲜两班贵族,进行抄家为主要工作,合众国海陆两军和治安军是接受本**纪的军队,最为稳妥,和义从军也有宪兵压阵,值得信任,只有明军盟友,平日在浙江沿海就是以劫掠为生,让其抄家两班,私藏财货也就罢了,若是不管贵族贫民,一般抢掠,那就是大坏。
所以,在主要战争结束后,合众国及其附属军进行‘执法平叛’,而明军则去前沿戒备。
在汉京一战后,满清撤退,在朝鲜八道中,合众国完全占据的是京畿道、忠清道、全罗道和庆尚道,还占据黄海道一半和江原道大半,可以说,朝鲜半岛最富庶的地方已经全部在合众国的占领之下,接下来就是对朝鲜的两班贵族和地主阶级进行全面的清算。
统帅部进驻汉京、北洋战区进驻全州,济州军管会驻扎釜山,成立了三个占领军司令部,这三个司令部名下有至少两万精兵,还有来自永宁和山东的支前队上万,在占领各地之后,济州军管会准备的翻译发挥作用,其在朝鲜各地招募丁壮,仅仅是许下今年不用纳税的空头支票,便是招募了四万余人。
朝鲜半岛进行了大拆迁,所有两班贵族和地主阶级的资产全部被统帅部没收,最先被控制的是人和牲口,把人控制住获得情报,把牲口控制住,转运物资!
朝鲜庆州。
朴成欢穿着久违的官服,带着镣铐,跟在济州军管会主任李德灿身后,亦步亦趋,躬身而行,李德灿一问,他便是一答,不敢有半点拖沓,语句更是精简到无以复加。
“朴成欢,你家乡是庆州的吧。”李德灿问道。
“是,小人祖籍庆州。”
“听闻你曾在此为官?”
“是,长官,小人做过本地的水军万户和水军佥节制使,后才被调往宝城担任郡守的。”朴成欢小心回答着。
李德灿询问他对于庆州本地风物民情的了解,都是对答如流,非常满意,二人走进庆州牧官衙,官衙之中不少人来往奔走,这些人二人一组,一副镣铐铐住两人,纵然是书案旁的书吏也是如此。
朴成欢很了解这一幕,这是合众国驻朝鲜的占领军司令部实行的‘罪官役使’制度,简单来说,合众国占领了大半个朝鲜,进行大规模的抄家执法,但语言障碍和治下行政官员不足是巨大的问题,济州军管会凑出的翻译全部被军队、支前队和执法、行政瓜分一空,而本地的百姓对合众国官员不信任,对武将畏惧,极大影响了‘执法平叛’活动,为了弥补人力不足,只得采取以朝治朝的策略。
各占领军司令部把已经关进劳改营的朝鲜官吏释放出来,将其直系亲属带往济州后,让其回原职任官,协助司令部完成剿灭叛乱、抄家籍奴、征发徭役和收取赋税的工作,所有官员一律戴着镣铐以免其私逃,因为如今的朝鲜大半国土上,都是戴着镣铐的罪官在工作。
进了官衙正堂,朴成欢吓了一跳,踉跄坐在了地上,只见正堂的横梁上挂着一具尸体,尸体旁倒着两副凳子,那尸体脸色铁青而狰狞,舌头伸出一半,显然是上吊自杀的。
“这......这是牧使金大人.......。”瘫在地上的朴成欢吓的大叫。
李德灿说道:“这厮自称不堪受辱,不愿以刑罚之身效力,实在可恶,其以为合众国用之便是有求之,自抬身价,不自量力的要求去掉镣铐,给予其原官待遇,军管会笑其狂妄,这厮竟然是上吊了,何其可恨!”
这在罪官之中也属寻常,自从罪官役使制度推行以来,一些罪官自以为合众国有求于其,便是要求各种待遇,最终不过是挨一顿打扔进劳改营中过活,而许多罪官则以刑罚之身治政,大辱斯文为由拒绝,自杀者有之,自残者有之,但最终也不过是被处以肉身之刑。
李德灿说道:“原本把你调来,是为了协助这厮,却不曾想他如此看不开,既如此,那就你担起这庆州牧使的职责来吧。”
说着,李德灿把桌案上的牧使大印扔给了朴成欢,接过大印的朴成欢如遭雷击,跪在地上连连叩谢天恩,李德灿无奈笑了笑,说道:“朴成欢,你本是戴罪立功之身,与这些犯官皆是不同,好好为合众国效力,他日你赎完罪过,本官也好让你入军管会任职,”
朴成欢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李德灿,回到正堂,看到几个治安军的士兵正解下原牧使的尸体,他凑过去问那小队长:“烦劳长官相告,这尸体死了几日了?”
那小队长不知何意说道:“昨晚自杀的,你说几日了?”
朴成欢一听这话,喜上眉梢,跑到尸体旁边,提起衣袖嗅了嗅,发觉毫无异味,他连忙说道:“长官且慢,容小人先把这官袍脱下,长官再处置尸身也不迟啊。”
那小队长不悦问道:“你要这死人衣服作甚?”
朴成欢道:“小人已经署理这庆州牧使,来日便是要升堂为官,若只有金印而无官袍,岂非不伦不类,于上国大计也有不便,请长官方便则个。”
“快快扒下来吧,哪里来的这般废话。”小队长不在乎的嘟囔道。
朴成欢扒了衣服,当堂换上,自觉风度翩翩,意气勃发,高坐于官座之上,颇具威仪。
庆州城外青浦里。
宪兵王成站在一栋大房子前喂着自己的那匹永宁大马,远远便是看着从庆州方向来了上百号人,牵着驴骡驾着大车,浩浩荡荡的,为首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汉子,拱手对王成说道:“在下是甲字十九号支前队的许.......,哎,你不是王成嘛!”
王成细看那人,一拍大腿,过去抱住了:“哎呀呀,老幺,是你啊,咋在这里碰到你了呢,哟呵,你咋干上支前队了,还是队头!”
王成与许老幺祖籍都是山东登州,当年登莱大撤退一起去了海参崴,原本不认识,因为在一艘移民船上,也就熟悉了,许老幺的叔叔是个算命先生,左右无事的王成便是跟着许老幺一起学认字,也算是拜师学艺,王成个子大,当了兵,因为识文断字,入伍又早,便是成了宪兵,红铁盔和黑袖标一带,连军官都得让三分,所以王成对许老幺极为感念。
“本来在双城子当宣讲员当的好好的,是上边派人来找俺,他们知道俺会说朝鲜话,便是派到了朝鲜做支前队,还当了队头。”许老幺乐呵呵的说道。
王成大为惊诧:“你还会说朝鲜话,我咋不知道,要是早知道,当初在船上就跟你一起学了,我要是现在会说朝鲜话,也能坐在堂里当个临时的县令老爷了。”
许老幺说:“那时候不会,是到了双城子学的,你走的早,那里新来些朝鲜人,其中一个姑娘,长的那叫一个水灵,俺还没娶媳妇呢,所以........。”
“队头,该交接了,咱明天下午还得走咧。”一个支前队的老把式小心对许老幺说道。
许老幺顿时脸有正色:“王城长官,我们得到釜山占领军司令部命令,特来此转移物资!”
说着,许老幺把一张布条递过去,王成接过布条,敬礼后说道:“宪兵王成及治安军官军十二人,负责对你们进行监督和押运!”
二人交接之后,许老幺问:“这破地有啥好运的?”
王成指了指身后的大院说道:“你这就没见识了,这宅子是朝鲜一个大官的,早些年那厮还在汉京做过兵曹,就是大明那边的兵部尚书和咱合众国的国防部长,宪兵队和治安军光是从这宅子就抄没了不下十八万两的金银还有两大车的铜钱呢,房子里的瓷器、铜器、布匹和粮食还有不少,这些你们都得运到蔚山港去,我看了,光是仓里的稻米,怕是就有一万石以上呢。”
许老幺骂咧咧说道:“姥姥的,狗日的房子不咋地,财货倒是不少,俺带来这些人不够啊,车马更是不足。”
王成说道:“这好办,你会说朝鲜话,我带你在附近的村里转转,弄些车马驴骡也就是了,你放心,这宅子里的布匹多的是,朝鲜穷人认布不认钱,你先让人装几车布匹和盐巴,跟着我去村子里,把堪用的大车和牲口都买来就是了。”
“他们不卖咋办?”许老幺问道。
王成拍了拍自己的燧发枪,喝道:“姥姥,占领军司令部只说不能抢劫和白拿,可没说不能强买,大不了多给些东西便是,这又不是平常年份,打着仗呢,只要价钱别亏了那些苦哈哈,强买强卖不犯法,强行雇佣也在我这个宪兵的便宜权限之内,走着,今儿不给你再凑二十两大车和三十匹大牲口,我就白混了。”
青浦里只是合众国清算朝鲜贵族的一个缩影,事实上,这一次清算的规模和深度远远超过江南之变和山东西征,原因很简单,合众国在朝鲜的占领,没有受到多大的威胁,所以抄家抄的非常彻底。
就拿汉京景福宫来说,这是朝鲜王宫,在合众国大军进入之后,第一次抄没就是把王宫府库中的所有财货珍藏一股脑的运到了城外军营,然后装载上马骡,南运全罗道,然后上船去台北,后占领军司令部进行了第二轮的抄没,把宫殿内铜缸、铜把手、铜饰全部敲打下来,熔铸成了铜锭,与整个王宫搜剿来的瓷器、字画、装饰品和名贵家居一起运送到了城外。
后来合众**在北线顶住了压力,一直鏖战于平壤一带,而春天之后,汉江开化,船舶可以直接进入黄海,抄没更是彻底,王宫殿宇上的琉璃瓦、精致的雕刻门窗和华丽的石雕、砖雕等建材也被拆卸一空,就连梁柱上的金漆也被刮走,所有的东西上船运到了济州,作为济州本地政府机构的建筑材料。
而在对朝鲜占领的最后阶段,一群来自台北的建筑公司闻讯而来,花了两万两银子承包了已经破败不堪的景福宫,他们拆掉支撑宫殿的梁柱、挖走了汉白玉的石头和花园里的假山石,就连景福宫花园里一些品相不错的花草树木都是被挖走,把整个景福宫弄成一片废墟,然后一把火点燃,把烂摊子和烧毁王宫的罪名安插在了满清脑袋上。
章六九 洲际贸易船队 南非美洲
何文希当然不知道,所谓的开普敦应该是三年之后,也就是165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这里设立的定居点,然后建立的好望堡,继而在叫做开普敦的,至少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开普敦这个名字。
可是,何文希依稀记得,李明勋说过,在南部非洲海岸,最适合的港口就是开普敦了,也就是好望角半岛北面的海湾,桌山脚下。
“东方号是肯定修不好了,从加勒比海到果阿这长达几万里的海岸线,没有一个造船厂可以修好东方号,而东方号支撑不到回本土或者欧洲,所以只能放弃。”航海部长官认真的宣布了东方号的死刑。
远洋航运公司代表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此次要损失九十万两了,加上东方号这艘船,上百万两的损失,这意味着......即便我们从欧洲返回,利润也会减少三分之一。”
“抛弃东方号是肯定不行的,无论是我本人,还是大家,都无法承担这个责任,我要求留下来,守卫东方号,鉴于是我本人的工作失误,那么我愿意留下来!”东方号的舰长周泽宇郑重的说道。
何文希轻咳一声,说道:“当然是留守,但问题是如何留守,派遣多少人留守。”
“您这是什么意思?”周泽宇问道。
何文希说道:“很简单,周船长,如果只为了保护船上的货物,我给你八十到一百人就够了,但诸位没有发现这个海湾很平静吗?”
周泽宇眼睛瞪大:“您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建设一座殖民地?”
何文希点点头:“这里有河流有肥沃的土地,而东方号上有无法运走的布匹、工具和武器,无论地理环境还是物资方面,都拥有足够的资源用以建设殖民地,方才陈代表的话说的不完全对,我们抛弃东方号,是损失百万,但如果留下人拓殖,那就相当于投资百万在这里建设,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您的意思是?”周泽宇问道。
何文希道:“所以不仅要留守,还要尽可能的多留人,我们的船队有超额配备的水手和陆战队员,完全可以招募一批志愿者留守于此,数量在三百五十人以上,这样,南非就拥有了开拓所需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留守者设法通过前往东方的商船,把消息送往莫桑比克的领事处,国内知道后,肯定会支援本地建设的。”
“国内不会怪罪吗?”一个船长问道。
“怪罪不怪罪我不知道,但肯定会派人来,徐船长,你能坐视一百万两银子扔在这里吗,如果国内支援的船只赶到,看到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定居点,而船上的货物已经通过贸易卖出,换取了建设本地的材料和人力,那个时候,还会撤退吗?”何文希微笑说道。
众人摇摇头,如果留守的人把货物变现成了土地、城堡和房屋,那就不会轻易撤离,撤离就是彻底赔钱了,而继续经营还有可能收回本钱,而且,开普敦的位置和资源都是值得重金开发的。
何文希的理论说服了大部分成员,在进行投票之后,九人选择了同意,何文希宣布正式拓殖、经营南部非洲,将要成立的定居点命名为开普敦,这个海湾叫做桌湾,在经过了挑选之后,周泽宇被留下来担任开拓队的队长,而安全局的那个帮厨高英武留下作为副手,并监督一切。
洲际贸易船队尽可能为本地留下各类物资,包括带不走的印度染色布、中国瓷器和钢铁工具,以及火药、火炮和其他武器,在经过了动员和挑选之后,最终有四百八十人留下来开拓南非,在这些人中,修理匠、木匠和铁匠配备充足,在贸易船队离开之前,何文希动员船员为南非开拓队搭建了帐篷,把东方号上的火炮和货物完全搬运上岸,用沙袋构造了简易的炮台,并且给南非开拓队留下了三艘小艇和一艘大艇。
在临走之前,何文希告诉周泽宇和高英武,损失了东方号并不是什么罪过,毕竟西方殖民者说过,没有一艘船能三次往来于东西方,但如果不能经营好开普敦,那就是罪过了,何文希告诉二人,在合众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殖民地得到过百万规模的初始资金。
在离开了开普敦之后,洲际贸易船队趁着西南风向西航行,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抵达了南美洲最大的走私港口,布宜诺斯艾利斯,这里是船上西班牙货物和乘客的终点站,毕竟洲际贸易船队抵达欧洲会进入葡萄牙,两个伊比利亚半岛的国家还处于战争状态。
布宜诺斯艾利斯有着悲惨的身世,作为天选之地,拥有肥沃土地、和平环境和优良海港的它原本可以成为南美洲的经济中心,可惜的是西班牙对于没有金银矿的地方都兴致缺缺,布宜诺斯艾利斯几乎被放弃,要知道,这是南美洲少有的从西班牙本土而非秘鲁总督区派人来占领的殖民地,这里的白人和梅斯蒂索人都感觉比其他南美土生白人和混血高一等,可惜的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却被几乎放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商人都必须前往利马才能开展合法贸易,与其他贸易都是非法的,而去利马的路上,总是会遇到高乔人和印第安人的袭击,因此,走私成为了本地商人的唯一生存法则,以至于把西班牙驻本地的官员和军队全部买通参与进来。
所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西班牙人从来不把自己当西班牙人,其对西班牙归属感很低,所有的本地人都称呼自己为拉普拉塔人,而这个走私港口只有一座圣三位一体堡和八十名守军,根本不是洲际贸易船队的对手,所以何文希命令进入港口,直接上岸,与其说是入港贸易,不如说合众国临时接管了这个城市。
在纵穿大西洋之前,贸易船队进行最后一次补给和休整,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拥有三千人,但是船队上却下了超过四千人,大量的银币和金币在这座城市挥霍,原本铁青着脸的市长变的笑逐颜开,强烈要求返航的时候,船队也应该来布宜诺斯艾利斯,这座城市不会收取任何的费用,但市长隐晦的提出,下一次,应该是还是武装进港,接管城市,这样就不会让这位市长违反西班牙的殖民地法规了。
市政大楼的会议室成为了何文希的休息室,在这里,他打开了一瓶来自欧洲旧大陆的白兰地,接待了一位老朋友,荷兰船长菲茨海默。
这位为满清走私工匠和火炮的船长差点挑起了合众国与荷兰的大战,却也配合着合众国对荷兰东印度公司进行了政治讹诈,所以他没有向公布的那样死在绞刑架上,而是活了下去,这次远航欧洲,经验丰富的菲茨海默成为了航海顾问团的一员,而今天,何文希对他另有重任。
“菲茨海默船长,你认为港口里的船只,那种更适合远洋航行?”何文希为菲茨海默倒了一杯酒,问道。
港口里停泊着近二十艘船,除了合众国的五艘,其余都是走私船,盖伦、笛型船、纵帆船和亚哈特,各类型都有,小的不过百十吨,大的也就四百吨。
“那艘‘幸运男孩’,长官。”菲茨海默看过之后,小心说道。
何文希打开了一沓资料,找到了关于幸运男孩的那张,这是一艘小型盖伦船,满载排水量三百八十吨左右,拥有充沛的内部空间,船龄不过五年,正值壮年,何文希笑问:“菲茨海默,你有信心再领导一艘船吗?”
“我?幸运男孩号!”菲茨海默不敢相信。
何文希道:“是的,就是幸运男孩,我们在开普敦的朋友两手空空,需要从无到有的创造基业,而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个走私天堂,我希望开普敦能得到这里的粮食、酒水、武器和农具,菲茨海默,你能胜任这项工作吗?”
菲茨海默问道:“那阁下可以给我开具正式的委托书吗?我指的是来自合众国或者远洋航运公司的,正式的,拥有法律效益的委任状,或者委托书,我保证,绝不让第二人看到,但我非常需要。”
何文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问道:“你.......你想做第二个泰勒船长!”
菲茨海默没有否认:“是的,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合众国的一员,当然,我知道现在不行,因为东印度公司,但不代表未来不行,合众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拥有无穷的机会,我不会因为血脉和肤色遭遇上升的天花板.......。”
何文希道:“当然,合众国欢迎你。”
在处置完菲茨海默的事情之后,何文希在他的工作日志中写下了收集到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或者说拉普拉塔地区的信息,并且把这里定义为合众国殖民美洲的天选之地。
拉普拉塔地区的优势有很多,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城防和兵力完全不值一提,而广袤的拉普拉特河两岸是肥沃的草原,完全可以种植小麦,放牧牛羊,这里气候适宜,好似中国北方一样,而且,何文希发现,本地的疟疾等热带疾病爆发率很低,适合大规模的移民,而本地居民对宗主国西班牙归属感很低,而西班牙对拉普拉塔也不甚关心。
何文希并不知道,他并不是建议开拓美洲的第一人,实际上,开拓美洲的工作已经同期进行了,不是计划,而是实施。
同年六月末,虾夷地,钏路港。
两艘马尼拉大帆船消失在钏路港东面广袤的海洋之中,在虾夷地开发之后,钏路港就是被建设起来,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渔港,附近是暖流寒流交界之处,后世有名的北海道渔场就在这里,而因为虾夷地是合众国的租借地,是与日本幕府商定的非军事区,所以马尼拉大帆船都会把钏路港作为东方补给的最后一站,继而深入大洋,抵达美洲。
马尼拉大帆船离开之后,一艘同样大小的船只驶入了钏路港,它便是蓝鲸号,在钏路港,阿海召集了所有中国海计划的负责人,五人军官评议会。
最高长官赵君肃,船长刘庆勇,航海与对外长官马青,开拓队长沈一池以及民政官吴长定。
五人军官评议会成员中大部分是老资格,只有马青进入合众国不久,马青已经四十五岁,潮汕人,年轻时候便是去吕宋闯荡,机缘巧合上了马尼拉大帆船去了新西班牙总督区的墨西哥城,在那里,有一条微型的唐人街,马青以一手理发的手艺在墨西哥城立足,可惜的是,当地的西班牙理发师因为马青高超的手艺和低廉的价格而破产,状告到了市政厅,马青因此失业,坐船回到了东方,因为其是少数几个曾经去过美洲的华人,因此迅速被招募到了中国海计划中。
而中国海计划的核心就是,在北美洲开辟一块属于合众国的殖民地,并且作为合众国经营美洲的支撑点,之所以叫做中国海计划,是因为西班牙人。
殖民时代以来,西班牙全盘占据着南北美洲的西海岸地区,除了少数的海盗和私掠船,无人挑战西班牙人的地位,因此,西班牙人称太平洋为西班牙海,而合众国致力于打破这个局面,把太平洋经营成中国海。
开拓北美比开拓南美和非洲容易的多,长久以来,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限定在中美洲,无力向北美扩张,特别无力向北美西海岸扩张,除了少数的探险船,那里几乎还是一片新大陆处女地,一直到两个世纪后,俄罗斯人占据了阿拉斯加,为了避免其南下,西班牙才北上占据了北美西海岸和中部的广袤区域。
也就是说,只要合众国本身做好保密,可以经营两百年不被发现,当然,合众国不会为此保密这么长时间,按照中国海计划的规划,在北美殖民地没有两万人之前,尽可能的保密和避免和美洲的欧洲殖民者接触,也就是说,至少十年内,合众国在美洲只能与印第安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