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九 以势压人
科隆微笑着坐下,科奎拉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喝道:“你们坐山观虎斗,现在恶龙要食人了!”
“阁下,您想如何?”科隆笑问道。
“当然是联盟!只要你们派遣十艘,不,五艘主力舰,我就可以全歼敌人的大舰队!”科奎拉咆哮道。
科隆脸上毫无波动,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说道:“阁下,您难道忘了,我们的母国在欧洲还处于战争状态,菲律宾都督区与我们公司也只是暂时停火而已。”
“那你们就看着菲律宾都督区倒下吧,下一个,会是你们!”科奎拉怒吼,挥舞着粗壮的拳头。
科隆笑了:“我们当然不想看到这一幕,可惜,联盟只是您个人的奢望罢了,我们与恶龙公司的合作很顺利,本土的十七位绅士无法拒绝明国的生丝和瓷器,还有那可爱的金币!”
“我不想知道欧洲那些脑满肠肥的蠢货在想什么,我要知道巴达维亚的想法,知道东印度公司的暴君,范迪门的想法!”科奎拉高声叫嚷着。
科隆道:“总督阁下对您现在的情况深为担忧,他认为您是一位忠诚的勇士,偶然的落败不应该成为欺辱您的罪状,总督认为,您是一位受人尊重的对手,也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伙伴。”
科奎拉听着这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胸中更是怒火中烧,他沉声问道:“说吧,范迪门能做到哪一步。”
“总督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愿意为您的安全和私人财产提供保护,当然.......这是有条件的。”科隆微笑道。
“好吧,好吧.......。”科奎拉长叹一声,声音之中满是悲凉。
不可否认,在菲律宾总督任上,他有过贪腐有过内斗,但对待西班牙王国的忠诚是无可挑剔的,也极尽全力的维护菲律宾都督区的利益,他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力压各教会,和社团和平谈判。
科奎拉用尽了手段,确实也有很强的手腕,如不过不是他千方百计的为马尼拉舰队拼凑出超过社团的主力舰,菲律宾都督区早就输了,但无论再怎么拼凑也赶不上拥有完整造船工业的社团。
科奎拉自认为尽了全力,但他效忠的西班牙王国和新西班牙都督区似乎并不想放过他,科奎拉不想自己成为都督区和社团和谈的筹码,他知道,六年前,自己杀了太多的华人,社团不会放过自己的,落在他们的手中,最好的结局是上绞刑架。
“说说范迪门的条件吧,在这里,我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了,该死的菲律宾,该死的东方,该死的李明勋!”科奎拉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科隆笑了笑,说道:“第一,在您的接替者到来之后,我们希望您能稳住菲律宾都督区的局面,尽可能保护都督区的海军力量。”
科奎拉忽然笑了:“范迪门怎么会提这么愚蠢的条件,这次敌人是海陆并进,我怎么能保住马尼拉舰队,难道把那些几百吨重的主力舰拉到这圣地亚哥城堡中吗?”
科隆耸耸肩,深感无奈,在从巴达维亚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社团的决心如此大,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发行战争公债的事情,原以为社团只是要更彻底的打击西班牙人的海军。
“好吧,这个条件作废,第二个条件是,如果保不住马尼拉舰队,希望它们能够物尽其用,不要做了胆小鬼,如果可以话,尽可能的给大舰队造成伤害。”科隆微笑说道。
科奎拉重重点头,他的眼睛里要喷出怒火一般,说道:“不用范迪门说,我也不会让那些黄皮猴子好过的!”
“您有这样的决心,实在是令人赞叹,阁下,干杯!”科隆端起了酒杯。
科奎拉却没有举杯,而是问道:“如果我率领马尼拉舰队去巴达维亚,范迪门总督会怎么做?”
科隆晃了晃杯中的酒浆,道:“那可真是一份厚重的大礼呀。”
“那范迪门.......。”科奎拉迟疑问道。
科隆微微一笑:“总督大人也会回馈您一份大礼的!”
隆武二年,正月初五,马尼拉湾外海。
大舰队的主力舰在凌厉海风吹起的浪涛之中起起伏伏,此时的大舰队拥有主力舰九艘,大型巡航舰三艘,还有通报船、护卫舰十余艘在侧。
不得不说,隆武元年是社团海军丰收的一年,这一年,一共有四艘主力舰入列,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社团最新锐的旗舰,拥有七十四门火炮的三级战列舰青龙号,除此之外,还有两艘逆戟鲸级主力舰,和一艘大型巡航舰。
青龙号是海军造船厂历时三年四个月建造的超级战列舰,整体战力在当今世界的海军中也属于一流,而设计和建造技术则达到了世界海军的前沿,这艘船的满载排水量在两千二百吨左右,是社团第一艘龙骨长度超过四十米的战船,也是第一艘火炮甲板长度超过五十米的战船。
青龙号船体长五十八米,火炮甲板五十米,龙骨四十一米,宽十五米左右,吃水达到了五米半,拥有两层全通火炮甲板,下层火炮甲板配备的是二十八门二十四磅寇菲林长炮,上层火炮甲板拥有二十八门十八磅炮,除此之外,还有船艏楼火炮甲板和船艉楼火炮甲板,各自配备了六门和十二门的十二磅炮。
可以说,与其他国家同体量的军舰相比,青龙号的火力有些不足,有些大船用小炮的感觉,比如同时代的英国海军的旗舰海上主权号,满载排水量与青龙号属于同一量级,但拥有一百多门火炮,而且下层火炮甲板配备的是四十二磅重炮,被荷兰人叫做金色魔鬼。
青龙号之所以没有如此配备火力,首先是社团更重的舰炮没有达到战术指标,原本计划之中,青龙号的下层甲板应该配备三十二磅火炮,但社团的三十二磅炮铸造虽然成功,但依然超重,平均重量在三吨半左右,而想要作为舰炮,其重量不能超过三吨,最好控制在二点七五吨才好。三吨半的三十二磅火炮也能用,但导致的结果就是和英国海军一样,战舰高海况航行性能不佳,沦为夏日海军。
(四十二磅炮完全没有必要,英国海军很快也给一级舰换了三十二磅炮,这个口径的火炮一直用到风帆战舰结束,而西班牙、法国海军爱用三十六磅的火炮。十七世纪的欧洲海军多是夏日海军,只有夏天才出港,一方面是省钱,另一方面是战船不能高海况作战,因为下层炮甲板距离海面太近了,浪太高就进水。)
因为一开始射击用32+24+12的火炮磅数,所以青龙号超长的火炮甲板上单边只布设了十四门火炮,如果以二十四磅寇菲林为铸炮,可以达到十五门。
事实上,因为青龙号大幅度向外延伸船体结构,上层火炮甲板的长度超过了下层,是可以布设十五个炮门的,但青龙号是个特例,因为青龙号是旗舰,需要设计一个司令官上下的舱门,这个舱门就在上层火炮甲板的第七和第八个炮门之间,占用了空间。
青龙号的火力却是有些配不上它的体量,但仍然是东方海军之中的最强了,即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归国大帆船,最多也不过七十门火炮。真正让青龙号引以为傲的是它的防御力和航行性能。
可以说,舷墙平均厚度超过八十公分的青龙号近乎对十八磅及以下的实心炮弹免疫,其吃水线上下,舷墙厚度更是超过了一米,除非近距离炮战,否则十八磅炮也是啃不动。而青龙号的航行性能更是出色,它拥有合理的长宽比,采用更具流线型的水线以下设计,没有舷弧,更重要的是,青龙号如果全帆前进的话,展开的所有船帆面积可以达到四千二百平米,这一切让青龙号的最快速度超过了十节,社团的主力舰中,没有一艘拥有它的敏捷,实际上,按照西蒙斯的说法,青龙号更适合与巡航舰并肩作战,与其余主力舰编队,会严重限制它的性能发挥。
这就是一艘标准七四炮三级战列舰的魅力所在,它火力强大,船体坚固,速度快,灵活敏捷,在风帆战舰纵横的几百年里,青龙号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落后,要知道,鸦片战争期间,英军入侵满清的最强军舰也就和青龙号一个等级了。
以青龙号旗舰为首,大舰队分三支编组,李北极的三艘巡航舰编列为快速舰队,而青龙号则与逆戟鲸号、座头鲸号、领航鲸号编练为了主力舰队,主力舰队的四艘舰队都在出战前上过船台,进行了整体维修,舰况最好,速度也在顶峰,而西蒙斯以长须鲸为旗舰,编列有五艘主力舰,其中虎鲨号和白鲨号两艘不仅实力稍弱,而且舰况一直不好,另外两艘则是今年新下水的主力舰,试航之后正好赶上远征军组建,没来得及上船台。每支舰队各自编列了数量不等的通报船和护卫舰,三支舰队联合,完成了对马尼拉湾的封锁任务。
实际上,以大舰队的实力是可以冲进马尼拉湾消灭马尼拉舰队的,毕竟西班牙人实力受创,而且马尼拉湾入口很宽,火炮无法完全封锁,而大舰队中也有两个陆战大队的加强,可以进行抢滩登陆,但是李明勋感觉没有必要。
现在的吕宋岛像极了一支牙膏,马尼拉湾就是开口,而高锋率领的陆军就是挤牙膏的手,陆军正坚定的向马尼拉推进,早早晚晚会把马尼拉舰队这点残渣挤出来,大舰队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在白天,大舰队会在外海呈八字形闭环航线航行,保持航速和位置,只要马尼拉舰队出海,就可以迎头痛击,但夜晚就不行了,夜晚航行太过于危险必须保持低速和距离,但这个时候就担心马尼拉舰队会趁着夜色,借助马尼拉湾的空间,满帆冲出,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即便是社团的侦察舰第一时间发现敌舰,预警之后,等到大舰队编队、、提速,也难以保证马尼拉舰队进入狭窄的佛得岛水道,一旦马尼拉舰队进入,那意味着社团必须追进菲律宾的内海,也有可能遭遇火攻船的伏击。
按照李明勋的规划,西蒙斯舰队要堵住马尼拉湾的北航道,而快速舰队在外侧作为预备队,主力舰队则负责主航道,如此,马尼拉湾内部对大舰队威胁最大不是西班牙人的主力舰,毕竟现在西班牙人只有五艘重炮舰,两艘大帆船,三艘巡航舰,真正有可能威胁大舰队的是火攻船,这也是李明勋不愿意进攻的原因,马尼拉湾虽然大,但也不够大舰队转圜,西班牙人要是玩起火攻战术,大舰队必然有损,其实封锁马尼拉湾也一样,不能距离太近,大舰队必须保持足够的空间躲避火攻船。
可以说,己方占据的优势越大,李明勋就越发持重,他不希望任何一艘主力舰受损,按照他的预想,马尼拉舰队会有两个结局,要么在陆军抵达圣地亚哥城的时候自毁、投降,要么出港被大舰队击败,但李明勋不知道的是,科奎拉正在谋划第三种结局,而为了这第三种结局,科奎拉不仅要出卖自己的祖国、同僚,甚至出卖了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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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 以死相拼
圣地亚哥城堡,总督官邸。
菲律宾都督区的官僚们鱼贯而入,他们看向科奎拉的神色非常复杂,有不屑,有怨怼甚至有些愤怒,都督区的将军、法官、商人代表和各位主教都是到了,参加这次最高等级的军事会议,原本,其中大部分人不会来,他们可不想分担科奎拉的责任,但科奎拉给每个人的口信中说的很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会议,作为菲律宾的总督,他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了。
众人落座,仆人们打开地图走了出去,科奎拉站起身,施礼之后,指了指马尼拉北面不到七十里的地方,说道:“恶龙的利爪已经伸到了这里,从达古潘战役开始,这十二天来陆军进行了六次努力,但都失败了,毫无疑问,艰难的时刻来了,我们要做守城准备了,等待新西班牙总督区的救援。”
这不算什么秘密,五大教派都已经开始收拾金银细软,从陆路撤往八打雁、黎牙实比,然后坐船去宿务,但大家的心里不甘心,毕竟马尼拉是菲律宾都督区的核心,这里的每个人都在马尼拉周边拥有很多利益,种植园、商铺、房产、奴隶和信徒,这些东西可带不走,也没法带进圣地亚哥城堡,他们很希望陆军能击败敌人,但现在明白,这不可能了。
“阁下,冒昧问一句,马尼拉舰队怎么办,我们可没法把那些主力舰拉进城堡!”耶稣教派的博尔纳神父试探问道。
事实上,众人最关心的就是舰队,如果没有了舰队,那菲律宾都督区的其他任何港口、城堡都守不住,现在马尼拉有事他们可以撤往宿务,但如果没有了舰队,宿务也守不住,那个时候能撤到哪里呢?
“这正是我召开这次会议的原因。”科奎拉环视一周说道。
图拉问道:“也就是说,您有办法保住马尼拉舰队!”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重燃希望,有舰队就有一切,科奎拉摇摇头:“我没有办法保住它们,但却可以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
见众人疑惑,科奎拉道:“可以拉着至少同等数量的敌人主力舰下地狱!”
这也是一个大家可以接受的局面,那意味着社团的大舰队重创,至少两年内不会有任何威胁了。众人忽然想起,眼前的科奎拉,这个肥胖、贪婪而又奸诈的官僚,年轻的时候在新西班牙总督区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海军指挥官,让那里的海盗和私掠船闻风丧胆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教会是肯定支持您的,请问您准备如何做?”图拉神父急迫的问道。
如果科奎拉的计划真有可行性,他也不准备向社团报信,如果没有,那只有用这个情报向李明勋交换一些利益了,算是物尽其用。
科奎拉道:“这涉及到军事机密,只有参与的海军将领才能知晓!”
商务代表抱拳说道:“阁下,我们怎么知道,您会不会把私财放在一艘快船上,然后让海军为您打开一条血路呢!”
科奎拉的眉头鼓起了青筋,嘴角颤抖着,如果在平时,他会毫不犹豫的处置了这个商务代表,维护自己作为总督的尊严,但是他的权威已经失去,科奎拉强忍怒火说道:“首先,拉斐尔阁下也会参与这项军事行动!”
拉斐尔诧异的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也不知道科奎拉的计划是什么,但他现在是海军司令,自然跑不脱,拉斐尔与社团公仇私恨都用,当即说道:“责无旁贷,诸位阁下,即便拉斐尔死,也会从地狱中伸出手掐住敌人的喉咙!”
有拉斐尔参与,众人倒是有些放心了,科奎拉又说:“我的财产会全部留在官邸,只是请留守的诸位同僚,照顾好我的女儿费丽莎,如果我死了,请把她带回塞维利亚,如果我活着,我会亲自回来接她回家的。”
“我收回刚才的话,很抱歉,阁下!”商务代表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歉意说道。
科奎拉道:“我犯了太多的错,不想去西班牙被法官们侮辱,也不想死在肮脏的监狱里,既然必死无疑,我也应该死在战场上。”
听了这话,众人低头不语,科奎拉道:“诸位可以撤离,但是圣地亚哥不能拱手让人,这里的人要坚持到新西班牙的舰队或者宿务的援军到来,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士兵们不仅需要弹药和食物,还需要睿智而坚定的指挥官,更需要上帝的福音,谁愿意留守呢?”
科奎拉说的话很巧妙,显然,圣地亚哥城堡需要一个有分量的守备官,更需要一位有分量的神父,乌列韦低下头,缩了缩脑袋,他原本以为科奎拉会留守的却不曾想科奎拉有了必死的觉悟,而其余的军官中,他的职衔最高。
众人的眼睛都盯在了乌列韦的身上,乌列韦却咬紧牙关不说话,他身边的图拉神父站起来,说道:“诸位,乌列韦将军自然是最适合守备司令,而我,愿意留下看守上帝的羔羊!”
“图拉.......你.......。”众人万万没想到图拉会有如此的勇气。
图拉的脸上满是虔诚,他说道:“这个时候,我怎么会抛弃信徒而离开呢?”
“神父,请接收我最高的敬意!”
不少人起身,对图拉说道,图拉笑了笑,心中却想到:“圣地亚哥堡,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社团海陆并进,兵锋直指圣地亚哥,众人再不愿意多留,纷纷准备撤退,待所有人离开,科奎拉对拉斐尔说道:“拉斐尔阁下,把海军司令部的军官叫来吧,我要公布我的计划。”
拉斐尔双眼通红,歉意说道:“阁下,很抱歉,我拒绝了您的好意,现在.......。”
科奎拉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模样说道:“拉斐尔,让一切都过去吧,你也无需悔恨,这次行动九死一生,我不希望费丽莎一结婚就成为寡妇。”
一张马尼拉湾周边的地图摊放在了桌子上,几个军官围在了桌前,科奎拉把一个个战舰模型摆在了相应的位置上,然后说道:“恶龙的舰队白日会在外海盘旋,而在晚上,未免大舰队撤退,他们会分为三支,堵住南北航道,巡航舰则在外作为预备队,而凌晨就是我们突袭的最好时间!”
“阁下的意思是火攻?”拉斐尔问道。
军官们则一脸无光,大舰队在下风向,发现火攻直接转舵南下就能避开。
科奎拉摇摇头,说道:“是有火攻,但火攻只是辅助,我们也把马尼拉舰队分为两支,你与我各自统帅五艘,分别突袭敌人的两支舰队,采用横阵突击的阵型,这样敌人必然会维持战列线的低速状态,占据t字优势,无论突击舰队成败,都可以与敌人纠缠在一起,这个时候再以火攻船突击,火攻加接舷战,王国的勇士定然可以取得胜利!”
拉斐尔考虑科奎拉的计划,发现成功率很高,毕竟从马尼拉湾突击出去,占据上风向的己方速度快,敌人除非从一开始就躲闪,否则肯定会进入接舷战,过往的战绩已经证明,正经的战列线炮战,马尼拉舰队并非社团的对手,但是接舷战,西班牙王国从未怕过任何一支海军!
“这个计划很好,我们会取得很大的战果,只是.......。”拉斐尔脸上全是为难,因为这个战术实行后,马尼拉舰队很有可能全军覆灭,虽然西班牙海军的军官一向武勇甚至有宗教的狂热,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执行近乎自杀的人物。
科奎拉道:“所以,只需要司令部知道具体计划就可以了,舰长们只需要紧随旗舰行动即可。”
拉斐尔点点头,坐下来与科奎拉仔细推演,最终二人决定重点的攻击目标是西蒙斯舰队,因为这支舰队处于最贴近的出海口的位置,即便是其发现马尼拉舰队突击,立刻逃窜,也会被主航道出来的第二支舰队堵截住,而且,社团的快速舰队距离西蒙斯舰队较近,可以吸引来更多的船只。
一群人推演到了半夜,决定把现有的马尼拉舰队进行拆分,现在的马尼拉舰队还有十艘主力舰,包括五艘八百吨级的重炮舰,两艘大帆船和三艘巡航舰,在菲律宾都督区所有的主力舰中,只有一艘马尼拉大帆船在宿务港,就连原先在和乐港那艘舰况不好的重炮舰都前来参战了。
经过拆分,两艘大帆船和三艘情况不太好重炮舰队组成了拉斐尔舰队,从北航道出击,直冲西蒙斯舰队,而三艘巡航舰和两艘舰况较好的重炮舰则组成科奎拉舰队,负责阻拦社团的主力舰队,可以说,拉斐尔的任务最重也最危险,要迎着敌人的优势火力突击,接触之后要进行最惨烈的接舷战,身后则由火攻船夹击,几无幸存的可能,而科奎拉舰队的虽然要面对社团四艘最新锐的主力舰,但总归是正常的作战模式。
二人计划妥当之后,命令马尼拉舰队进入备战状态,还从陆军中挑选了二百人加强到拉斐尔舰队之中,同时把港口内的一切船只组织起来,改装成火攻船,无论是通报船、三角帆船还是桨帆船,全部装上沥青油脂。
准备妥当之后,马尼拉舰队没有立刻出击,而是等待更好的天气,科奎拉和拉斐尔希望在一个风力在二十五节到三十五节的凌晨出击,这样可以让舰队的速度达到最快,给社团的反应时间最短,而如此风速之下,菲律宾西部海域的风浪会超过一米半,这样社团主力舰的下层下层火炮甲板就无法打开。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推移,一方面是不断迫近的社团陆军,一方面是不合适的天气,终于在隆武二年,正月二十八日的凌晨,马尼拉舰队选择出击,前一天的下午,社团陆军的骑兵斥候已经出现在了马尼拉的下城区,但这个夜晚的天气依旧不是特别合适,因为风速超过了四十二节,海面浪高两米多,让许多桨帆船改造出来的火攻船无法出击,但时不我待,科奎拉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正月二十八日凌晨四点半,铅色的天空笼罩吕宋周边的这片世界,狂烈的东北风吹过长须鲸号的船体,在吊索和横桁的震动下发出呜呜的啸音,宛若鬼哭狼嚎,极为凄厉,主桅桅盘上的望手把身子绑在桅杆上,小心的观察着北面海湾的状况,忽然看到几点亮光从眼前出现,继而又消失了,他擦了擦遮住眼睛的海水,又看过去,但那里已经一片安详,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一刻钟后,西蒙斯从睡梦中被侍从官叫醒,听闻灯塔亮起,西蒙斯的睡意完全消失了,自从大舰队封锁之后,灯塔许久不用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亮起,他走到船艉楼,长须鲸号在巨大的风暴之中摇晃不止,船体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船舱之中不断有东西摔倒的声音。
船上所有的舱门都已经关闭了,但是依旧不能完全控制船体进水,好在只是狂风,没有下雨,所以只需要一套排水泵就能保持底舱的水位。
“阁下,风太大了,要不要把顶桅降下来!”舰长走过来,在狂风之中怒吼道,好让西蒙斯听到。
西蒙斯摇摇头:“不,我们在战备状态,除非要返回苏比克湾避风,否则要随时参战!”
西蒙斯擦了擦望远镜的镜片,向北面看去,天越来越亮,东方升起的太阳被吕宋岛的山脊线挡住,马尼拉湾中一片昏暗,狂风席卷起来的海水拍打在舷墙,让船体被水幕遮挡,西蒙斯的视野之中一片杂乱,什么也看不到。
“海面上什么也没有,航道里也很安静,这么恶劣的天气,西班牙的破船若是出港,怕是要散架了吧,他们不可能进攻的!”舰长劝说道。
西蒙斯冷冷一笑,说道:“困兽犹斗,咸肉被逼急了什么都干的出来,恶劣的天气中,他们的机会更大,哦,我的上帝,果然有船,是敌主力舰,快,升起信号旗,舰队备战,派遣通报船去告知主力舰队,我可不希望他们没有看到信号旗!”
章五一 火攻
西蒙斯舰队的慌乱仅仅持续了片刻,火炮甲板上休息的水手刚刚钻出船舱,还没有登上危险的横桁的时候,西蒙斯就得到了准确消息,西班牙人的舰队只有五艘军舰,包括三艘重炮舰和两艘大帆船,并非马尼拉舰队的全部主力,与此同时,主力舰队也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升起信号旗,通报战场信息,告知马尼拉主航道也发现一支舰队。
信号旗能够告知的消息并不充分,西蒙斯只能依靠仅有的一些信息判断,西班牙人是把舰队拆分成了两支,分别冲击己方阵列,但这完全不合理,明明实力不如,却还要分兵,这是自取灭亡,而更蹊跷的是,眼前这支升起了拉斐尔纹章旗的拉斐尔舰队并没有依靠科雷希多岛的掩护靠近,而是选择了顺风全速前进。
虽然顺风全速前进让拉斐尔舰队的速度达到了七节的高速,但因为没有利用地形掩护,导致其在十海里以外就被发现了,如果从科雷希多岛北侧冲出,发现距离应该不到三海里才对。
西蒙斯仔细观察着拉斐尔舰队的状况,一共五艘战舰,横队并排突击己方阵列,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全无压力,因为敌舰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冲击到面前,这根本算不上偷袭,更像是拼命。
随着舰长的命令下达,长须鲸号进入了战备状态,帆缆组开始升帆,风速实在是太快了,又是从侧舷吹来,暂时只张开了前桅和主桅的上帆,让舰船恢复了动力,而更多的水手则开始协助炮手收拾火炮甲板。
吊床收了起来,捆扎好塞进了舷墙的铁架子上增加防御力,地上撒上沙子,或者铺上打湿的旧帆布,火药库取出来火药和炮弹放在一边,武器官开始向水手发放各类武器,军官的休息室被清理出来,成为了医生的手术间,今天这里注定会锯掉很多人的大腿和手臂。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长须鲸号就进入战备状态,大部分的水手聚拢在上层火炮甲板和露天甲板的炮位,毕竟浪高两米,下层火炮甲板已经完全不能打开了,水手和炮手在潮湿阴暗的火炮甲板静静等待着,敌人越来越近,外面响起了炮声,气氛有些紧张,但是外面西蒙斯长官的怒吼和叫骂压倒了狂风的卷起的啸音。
在西蒙斯的嘴里,西班牙咸肉就是上来送命的蠢货,砧板上的猪肉,士兵们听着欧洲腔调的脏话连篇,反而是心中安定了下来,厨子送上来的早餐,还有一小杯的朗姆酒,吃喝之后,士兵们更是气势如虹,哇哇叫着要和西班牙人玩命!
主力舰队的通报船带给了西蒙斯更为清晰的情报和来自最高司令官的命令,西班牙舰队是分两支突击主力舰队和西蒙斯舰队,但没有发现护卫舰一类船只,李明勋要求西蒙斯小心应战,并且告知李北极的快速舰队已经全速刚来支援。
西蒙斯接到命令,兴奋异常,他已经看出了李明勋的决心,这次不和马尼拉舰队玩战列线炮战了,自己所在的舰队就是一个诱饵,与快速舰队一起消灭北航道的这支舰队,而主力舰队则更多的是和主航道上的那支舰队纠缠,争取时间。
五点三刻,长须鲸号的上层甲板打出了第一轮的齐射。
目标舰距离长须鲸号至少还有一千五百米,这几乎是十八磅炮的极限射程,所有的火炮都把炮口抬到最高,但效果依旧不好,第一次齐射仅仅在目标舰那张开的前桅横帆上撕开了几个大洞,目标舰依旧在继续快速靠近,按照其速度,七分钟左右就能撞进西蒙斯战舰的战列线。
齐射一轮快不过一轮,进入一千二百米,露天甲板上的九磅炮也开始加入射击阵列,西蒙斯舰队已经火力全开,从一千五百米打到了八百米左右,一共打出了五轮齐射,但西蒙斯舰队的主力舰数量与敌人相同,因为风暴,各舰船之间距离较大,无法进行协同炮击,只能自己打近前的目标,下层甲板的重炮还不能使用,所以拉斐尔舰队的损失并不大,只有偶尔打中船艏,实心炮弹在火炮甲板上造成了巨大伤亡。
如果靠的越近,西蒙斯舰队的炮击命中率会提高,但是敌舰进入八百米左右,西蒙斯也就下令转向,原因很简单,八百米的距离,舰队可以打出五轮炮击,但能不能击毁敌舰根本没有把握,如果让敌舰插入己方阵列,那就是敌人占据了t字头,可以在近乎零距离上轰击己方的船艏和船尾,结局必然自己自己落败,别说西班牙人的五艘船突击成功,就算只有三艘,也不是西蒙斯舰队能承受起的。
随着转向的信号旗升起,西蒙斯舰队开始全员右转舵,尽可能的升起支索帆和船艏三角帆,已有的战列线规则被打破,五艘舰船各自转向,向南撤退。
就在此时,拉斐尔舰队也开始转向,其全员进行左转向,似乎要形成战列线,如果是这样的话,西蒙斯再进行转向那就危险了,意味着拉斐尔不仅占据上风向还拥有t字优势,其实这只是拉斐尔虚晃一枪罢了,目的就是阻止西蒙斯舰队转向,以便突击进其战列线。
但西蒙斯完全有上当的意思,他很清楚,南面还有主力舰队,而快速舰队也在驶来,拉斐尔舰队速度慢,即便形成战列线也逃不走,只是让战场变的复杂而已,反倒是拉斐尔舰队的忽然转向,速度降低给己方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拉斐尔看到西蒙斯舰队不为所动,当即下令停止转向,继续突击,虽然说他没有达到目的,但西蒙斯舰队的战列线失去阵列,t字优势也不再了,拉斐尔的五艘战舰得以安全的通过最危险的一段路。
接近六点,拉斐尔舰队已经以横阵突入了西蒙斯舰队行列之中,两支舰队好似十指相握,完全交叉在了一起,每艘舰船距离最远不过百米,最近几乎擦身而过,炮战一触即发!。
炮火的齐射仅仅持续了两轮,双方的火炮都能击穿对手,在火炮甲板上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而西班牙则更为狂热,他们仅仅齐射一轮火炮,便是蜂拥到甲板之上,抛出抓钩和绳索,搭上跳板进行接舷战。
穿着板甲的西班牙士兵冲上了社团的战舰,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实际上,西蒙斯舰队接舷战并没有劣势,西班牙舰船人数是多,而且临战进行了加强,但西蒙斯舰队同样如此,因为考虑到登陆战,他的舰队里分散了一整个陆战大队,五百人,即便算上安置上护卫舰上的人数,也相当于临时增加了三百多精锐陆战队士兵。
这也是西蒙斯下决心进行接舷战的主要依仗,然而,混战刚一开始,战场立刻发生了巨大变化,一支混杂了护卫舰、通报船、福船等各类船只的舰队从科雷希多岛一侧冲出,如离弦之箭直刺混乱的战场,这支舰队拥有近二十艘战船,船上堆砌着油桶、沥青,一看便知道是科奎拉准备的火攻船,此时的西蒙斯舰队和拉斐尔舰队已经混战在了一起,双方的船只被绳索、抓钩和被击断的桅杆、横桁纠缠在一起,就像巨大的蜘蛛巢,根本分不开,而远处赶来助战的快速舰队则根本不知道战场上的情况,硝烟遮住了它们的视野。
六点半,一艘由通报船改装的火攻船撞击到了虎鲨号的船尾,很快发生爆燃,巨大的橘色火球腾空而起,点燃了大半夜空,成为了这片战场上最吸引人的角落,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大舰队所有的舰船都知道这里出现了火攻船。
李北极立刻下令三艘巡航舰贴近战场南侧,用绳索与西蒙斯舰队的舰船勾连,拖拽己方的战船出战场,已经被火攻船攻击的虎鲨号直接被放弃,第一艘被拖拽的是位于战场角落里的白鲨号,它只有绳索和对面的一艘重炮舰牵连,白鲨号上的水手正用斧子斩断西班牙人抛射来的绳索,一边尽可能的张开前桅和主桅的横帆,以获得更多动力。
另外的两艘巡航舰各自救援主力舰,除了虎鲨号,西蒙斯的旗舰长须鲸号也处于被放弃的状态,李北极仅仅命令自己船上的陆战队员乘坐小艇上船参战,而没有进行牵引拖拽,原因很简单,在脸贴脸的炮战中,长须鲸号和拉斐尔的座舰的桅杆都被打断,长须鲸的主桅杆砸在了西班牙战舰上,而西班牙战舰的前桅则挂在了长须鲸号的支索上,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开。
火攻船的加入让战场一片混乱,那些由通报船和护卫舰改造的火攻船速度快,已经撞击到了长须鲸和虎鲨号,但也只有五艘罢了,更多的土著船和戎克船因为速度慢,还在靠近着。
而在战场的北面,隶属于西蒙斯舰队的护卫舰已经赶到,一共有四艘双桅护卫舰,领舰是夜枭号,夜枭号拥有一位传奇的舰长,高明义,他的外号更是惊悚,被人叫做半人,原因很简单,高明义左臂全失,右腿截肢,而且半个耳朵没有了,左眼瞎了,他本是社团的老资历,从涌金号上下来的,也是第一代夜枭号护卫舰的大副。
但是在关岛海战中,夜枭号被拉斐尔的艾斯特号巡航舰两轮齐射击沉,高明义受了重伤,截肢手术之后,用来三个月才清醒过来,但是已经被海军退役。
高明义如果选择平淡的人生,完全可以在地方行政部门担当重要职位,但是这个从死亡线上走出来的铁血男人可没有那么服输,他几次三番找到元老,想要重归海军服役,但身体条件却不允许,索性四处借钱筹款,买了一艘护卫舰当了私掠船长,用战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重归海军的高明义成为了一支护卫舰队的指挥官,此时编列在了西蒙斯舰队之中,他的护卫舰对原本在苏比克湾,此刻是来接替西蒙斯舰队在白天执行封锁任务的,却正好遇到大战。
高明义赶到战场的时候,西蒙斯已经和拉斐尔缠战在了一起,而第一艘火攻船已经烧着了虎鲨号,处于内线的高明义立刻抓住了大舰队最大的威胁,火攻船,他当即命令护卫舰去拦截那些慢吞吞的福船和喇叭唬船,他的命令很简单,即便是撞击,用身子挡,也不能让其再撞上主力舰。
夜枭号的甲板,高明义的木腿敲击着,他指着一艘装满沥青、油脂甚至朗姆酒的福船喊道:“就是它,靠过去,打他的吃水线,不能让它撞到主力舰,冲过去,刺刀见红!”
夜枭号依靠敏捷的性能,贴的很近,一轮六磅炮的齐射就在那艘福船的侧舷打出了四五个大洞,船身开始进水,继而夜枭号减速,继续炮击,一直把福船的侧舷打成了马蜂窝,凌厉的炮弹还把船艏那些绑着的橡木桶打着了,夜枭号一个满舵绕开了福船,扑向下一个目标。
那是一艘破旧的通报船,船艏绑满了橡木桶,桅杆只有半截,只临时改装了横帆,显然是靠战损船改造来的,它的速度虽然不如原先快,但却快过了福船,眼瞧着它转了个圈,要去撞击正在拖拽主力舰的独角鲸号,高明义哈哈一笑,把烟斗塞进嘴里,对身边的水手喊道:“升帆,全速前进,我们撞沉它!”
高明义单手把持住了舵盘,夜枭号如离弦之箭直扑那艘通报船,夜枭号锋锐的船艏直接撞击到了通报船的侧舷,这艘船快速的侧倾,竟然没有翻覆,而是直挺挺的在海面上晃悠起来,上面的西班牙水手纷纷被甩飞出去,高明义看到这一幕,吐了一口浓痰,把船交给大副,说道:“这艘船交给你,弟兄们,随我跳帮,咱们抢了敌人的船,去撞西班牙人的主力舰!”
高明义咬着烟斗,单手单脚爬上了那艘通报船,他手下士兵手脚麻利,早就把撞的七荤八素的西班牙人扔进了海里,高明义哈哈一笑,到了控制台,看到那粗糙的舵盘,左满舵就是脱离了夜枭号的纠结,一个士兵问道:“头儿,咱们撞哪一艘?”
“当然是它!”高明义眼睛喷火,盯着正在和长须鲸缠斗的一艘西班牙重炮舰,那桅杆上的拉斐尔的纹章旗猎猎作响,高明义道:“老子想宰那个家伙很久了!”
章五二 不遂人愿
高明义在‘公报私仇’的时候,李明勋的主力舰队也处于接敌的状态,马尼拉湾的主航道宽达几十里,视野宽阔,根本不担心敌人利用科雷希多岛或者海岬隐藏火攻船,所以主力舰队一开始的状态就比较从容。
事实上,科奎拉所在的舰队原本是有火攻船的配合的,毕竟当初科奎拉组织了多达六十艘的火攻船,但其中大部分是桨帆船,而今天的风浪根本让桨帆船不能航行,就此,所有的火攻船加强给了拉斐尔舰队。
按照最新修改的计划,科奎拉舰队应该依靠在马尼拉湾中积攒的速度优势,不顾一切的切入主力舰队和西蒙斯舰队之中,逼迫转向救援的主力舰队向南,为拉斐尔舰队争取时间,而快速舰队支援的话,则由科奎拉舰队阻挡,可以说,科奎拉舰队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拉斐尔的小,但遗憾的是,科奎拉根本没有赴死的觉悟,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带更多的主力舰去巴达维亚,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当火攻船撞上虎鲨号绽放出巨大火球的时候,李明勋正在指挥主力舰队向科奎拉舰队进行齐射,但李明勋比西蒙斯更加保守,他没有选择继续占据t字优势,在齐射了两轮之后,就张开战斗帆,让主力舰队提速,只要船只就用速度,舵效应就充足,转圜起来更加敏捷。
在发现西蒙斯舰队与拉斐尔舰队缠斗,且敌人动用火攻船之后,李明勋就知道,西蒙斯舰队肯定会陷入苦战,但有快速舰队的支持,胜利并不困难,区别只是受多大损失,而己方这边,主力舰队四艘军舰完全可以压倒科奎拉舰队,所以说,即便是西蒙斯舰队全军覆灭,对社团来说仍然可以接受。
用西蒙斯的五艘船去换马尼拉全部的主力舰,虽然比期待的要差很多,但也不是什么赔本的买卖,所以李明勋一直要求保持着战列线,要以最严正的阵型来对付科奎拉,但科奎拉既不想完成他和拉斐尔的约定,也不想和李明勋进行炮战,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拉斐尔陷入苦战之后,科奎拉命令他麾下舰队进行右转向,在拉斐尔那边看来,那是科奎拉在践行约定,插入战场与敌主力舰队之间,而在李明勋的眼里,科奎拉这是要拼命,直扑北航道的战场,未免李北极的快速舰队也陷入苦战,李明勋立刻下令解散战列线,各舰分别满舵进行一百八十度转向,让后卫舰担任前卫舰队,去援助北方的战场。
但是,科奎拉的下一个动作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科奎拉舰队的转向很慢,并未满舵,毕竟如今风高浪急,科奎拉舰队的速度达到了八节还要多,如果满舵顺风转向,当风吹向侧舷的时候,很容易翻船,所以他的转舵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因此,只需要进行九十度转向的它还不如主力舰队原地转向一百八十度的快。不过科奎拉故意降低转向速度,真实原因是他根本不想转向参战,在诱导主力舰队进行了一百八十度转向,舰首迎风向北之后,科奎拉舰队再次转舵,只不过这次向左转向。
两次转向好像是篮球运动员一次过人上篮,不仅让主力舰队战列线解散,更是让其航向相背,科奎拉的第二次转向结束之后,其航向南偏西一个罗经点,以最快的速度向南逃窜,脱离战场。
一直到这个时候,李明勋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科奎拉这个老家伙给耍了,但是他没有发怒,心中却是有些庆幸,甚至于后怕,在李明勋看来,幸亏科奎拉这个老东西一心想跑,如果其趁着主力舰队转向后,横队插入主力舰队的战列线,用侧舷火炮射击主力舰的船艏船尾,那主力舰队可就危险了!
可惜科奎拉没有,他只想逃命。
“主子,我们好像被科奎拉耍了!”乌穆气呼呼的说道。
李明勋笑了笑:“或许吧,好在不只是我们,拉斐尔的那个蠢货也是,我们是同病相怜,却结局不同。”
“传令,主力舰队转向,追击科奎拉,让李北极解决完敌人之后,追上来。”李明勋传令下去,主力舰队在疾风巨浪之中转向、编组、提速,然后追击,等到正式南下的时候,科奎拉舰队已经处于十海里之外,而且速度达到肯定超过了八节。
主力舰队也全速追击,此时风速在三十到三十五节之间,风浪稍小,但仍旧可以让主力舰队全速前进,主力舰队比科奎拉舰队快了一节,这意味着,主力舰队需要十个小时的航行才能追上科奎拉舰队。
风速太快,主力舰队不能全帆前进,只升起了前桅上帆和顶帆,船艏三角帆和主桅上帆和下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太阳升起,风越来越小,双方可以升起的帆越来越多,追击战持续了三个小时候,风速已经降低到了十节了,这个时候,即便全帆装前进,还升起了极顶帆,主力舰队的速度也只有四节多一点,但是优势更大了,因为西班牙人在帆装上的落后,重炮舰的速度只有不到三节,双方的速度差达到了一节半,李明勋可以确定,至少那两艘重炮舰是跑不掉了。
马尼拉入海口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战场上一片狼藉,**着上身的水手与陆战队员正在收拾战场,西蒙斯走过狼狈的水手之中,看到了满是船只残骸的战场,入眼所及全是火焰和烟雾,不时会有残存的火药从船只上发生爆炸,到处是燃烧的桅杆、帆布,海面上的残片之间,漂浮着无数的尸体,几个水手划着小艇把西蒙斯的司令旗和纹章旗打捞起来,送达他的身边,西蒙斯抚摸着它们,脸上全是冷峻。
西班牙的五艘舰船已经全部燃烧、沉没或者爆炸了,但是大舰队也损失了七艘船,其中五艘是为了阻挡火攻船而战损的护卫舰和通报船,真正让人遗憾的是西蒙斯的旗舰长须鲸号和虎鲨号的损失,虎鲨号已经燃烧成了火堆,不具备救援价值了,长须鲸号同样如此,一艘火攻船上的火药把它船艏炸开了大口子,如今船尾已经高高翘起。
西蒙斯站在白鲨号上,看着自己的旗舰,形容悲戚,一旁的参谋说道:“阁下,拉斐尔依旧不投降。”
这个时候,西蒙斯才看到站在长须鲸号船艉楼上的拉斐尔,他那华丽的戎装已经被战火和硝烟弄的脏乱,但这个男人手持一把剑,孤傲的站在船艉楼,似乎要为正在沉默的长须鲸号陪葬,拉斐尔的座舰被高明义抢来的火攻船烧毁,爆炸成了碎片,拉斐尔活下来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率队攻上了长须鲸号。
“拉斐尔阁下,您是一位令人尊重的对手,投降吧!”西蒙斯高声喊道。
拉斐尔冷冷一笑,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科奎拉的无耻,我不会败,至少我会拉着你陪葬!”
西蒙斯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如果科奎拉按照原计划迫近,快速舰队就无法救援主力舰,自己的五艘主力舰都会沉没在这片海域。
“是啊,可惜的是,科奎拉已经离开了,不然的话,我会亲手割下他的脑袋!”西蒙斯道。
这话一出,拉斐尔忽然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他看着周围无数的死尸还有正在起火爆炸的西班牙军舰,拉斐尔道:“我投降!”
西蒙斯微微点头:“我会让人善待您的,只要活着,才能找真正的仇人复仇!”
“我余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亲手杀了科奎拉!”这话几乎是从拉斐尔的牙缝之中钻出来。
民都洛岛东部海域,艾斯特号。
科奎拉站在船艉楼,指着拴在主桅杆上的一个年轻男人,命令道:“割开他的喉咙,让他知道向长官咆哮的代价,还有那七个人,全部绞刑,就挂在桅杆上!”
陆战队员坚定的执行了科奎拉的命令,这八个人刚才策动的一场未成功的暴乱,而被歌喉的男人甚至还是一位来自塞维利亚的年轻贵族,科奎拉司令部中的一位重要参谋。
杀了八个人,艾斯特号上的水手眼睛了全是畏惧,但是当他们转过身、低下头之后,眼睛里却是怨毒和痛恨,有些人甚至满是瞧不起,他们瞧不起懦夫,背叛战友的懦夫。
科奎拉知道,他的权威已经降低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一个年轻军官都可以煽动暴乱,逃出马尼拉湾之后,科奎拉就受到了司令部中参谋的质疑,其中三个人是一起策划此次突击行动的,他们知道科奎拉做了什么,所以这三个人从一开始就被科奎拉锁进了底舱之中,但其他军官也猜出了些什么,至少他们知道,拉斐尔不可能牺牲自己和五艘主力舰,为科奎拉逃跑创造机会!
八个小时的奔逃走,科奎拉舰队刚刚进入佛得岛水域,大舰队就追了上来,当青龙号的侧舷火炮齐射一轮,科奎拉就命令三艘巡航舰抛弃重炮舰,提速撤离,先是被抛弃,又遭遇了四艘主力舰围攻,两艘西班牙战舰很自然的选择了投降,而李明勋留下两艘船,率领青龙号和逆戟鲸号继续追击。
海峡之内风力很弱,双方都只能达到三节左右的速度,速度差几乎不可见,如果持续下去,青龙号和逆戟鲸号或许追上几天也追不上,但同样,科奎拉的巡航舰们也摆脱不了,科奎拉原本想借助卡拉棉群岛一带的岛群掩护,摆脱敌方舰队,但双方靠的太近,实在是做不到,只得继续沿着民都洛岛东岸南下,等待更大的风速。
按照科奎拉的设想,自己可以在塔布拉斯海峡进入苏禄海,穿过巴拉望群岛进入东洋航线,然后一直前往巴达维亚或者荷兰人控制的其他港口,丢掉了重炮舰之后,科奎拉知道敌人追不上自己,他只是担心再次发生暴乱。
李明勋也不奢望追上科奎拉,也不知道科奎拉想逃往荷兰人的地盘,他知道它们是巡航舰,速度天生就比自己的船快,能得到两艘重炮舰已经很难得了,李明勋只想跟在这些巡航舰后面,把他们逼到港口里,无论是宿务港或者其他什么港口,只要把它们关在港口里,社团在吕宋的一切海上行动都不会遇到威胁,毕竟巡航舰是海运的最大威胁。
但一支舰队打破了双方的安静游戏,那就是皮龙的私掠舰队,这支拥有两艘巡航舰、一艘中型盖伦船外加三艘护卫舰的舰队,实力已经不弱于科奎拉的舰队,这支舰队只是偶然出现的,皮龙率领它们从吕宋东部南下后,发现黎牙实比几乎成了空城,而宿务港防御太强,他们只袭击了怡朗港,却所获不丰,从商人那里知道,很多西班牙的富人正集结在八打雁,在那里找船前往宿务,于是北上去八打雁,正好遇到了刚从那个方向跑出来的巡航舰!
皮龙第一时间下达了备战的命令,因为按照他和李明勋的约定,自己夺占的任何一艘西班牙船只都会属于自己,如果在战斗中击沉或者俘获西班牙的巡航舰、盖伦船甚至主力舰,都会得到奖励,他可不会放过充实自己的好机会,更何况,他已经看到追击在后面的青龙号!
看到皮龙的海盗旗,科奎拉变的狂躁起来,他疯了一般杀死一切胆敢劝阻他的人,要求舰队不惜一切冲过去击败皮龙舰队,出身海军的科奎拉很清楚,有皮龙的巡航舰在,自己这支小舰队绝对坚持不到巴达维亚。而无论落在李明勋手里还是落在自己人手里,自己的结局都是死。
但手下绝对不会同意这类与自杀没两样的命令,先是其他两艘巡航舰拒绝执行命令,转向去了宿务方向,然后艾斯特号上的水手发动了暴乱,抓住了科奎拉,把他关在底舱中的参谋军官放出来,参谋军官向众人宣布了科奎拉的一切罪状,要求把他带到宿务交给马尼拉大主教的异端审判庭审讯。
艾斯特号改变航向,穿越了卡拉棉群岛直奔宿务港,如此航线,包括皮龙在内谁也追击不上了,皮龙加入李明勋的舰队,组成了一支特混舰队,跟随艾斯特号来到了宿务港,完成了对这个港口的封锁!
章五三 征服与统治
实际上,战争已经结束了,其后军事行动就是劝降或者攻占占领区内的西班牙据点,吕宋岛上的据点不少,最大的自然是马尼拉的圣地亚哥城堡,但马尼拉湾周边不仅只有这么一个据点,还有巴丹半岛上的阿布凯城、甲米地造船厂的安东尼奥城堡、八打雁和黎牙实比。
当然,大部分的西班牙城堡防守人数都很少,除了圣地亚哥城堡,最强的阿布凯城也只有六百守军,其中西班牙人只有不到百人,其余城堡也都包括几十个西班牙士兵在内的二百到四百的守军。
宿务港外,皮龙登上了青龙号旗舰,他的手贪婪的抚摸着栏杆上那些华丽的雕塑,仔细看着这艘无敌的巨无霸,艳羡的模样与刘姥姥进大观园极为相似,皮龙不住的赞叹,或许他心里也畅想着日后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艘战舰。
“阁下,请接收皮龙由衷的赞美,您取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皮龙虽然不知道马尼拉湾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把三艘巡航舰赶进宿务港,皮龙就知道社团肯定胜利了。
“是的,除了这三艘巡航舰和和乐港的一艘大帆船,西班牙人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船只了。”李明勋微笑接受皮龙的恭贺,他指了指远处航行而来的快速舰队,说道:“这个消息你很快就在李北极那里得到验证。”
李北极带来的消息让李明勋颇为兴奋,他原本以为西蒙斯舰队会全军覆没,但是没想到只损失了两艘主力舰,西蒙斯不仅毫发无损,还抓到了拉斐尔。
皮龙听后大为兴奋,挥舞着手臂说道:“太好了,既然马尼拉舰队主力尽没,参与的主力舰又被你堵在港口,那岂不是说整个菲律宾都督区都变成了脱光衣服的女人,任由我们收拾了,哈哈!”
李明勋的回应却让皮龙失望:“不,皮龙,我们不会联合起来去打劫菲律宾都督区的村镇城市,相反你舰队之中的两艘隶属社团海军的军舰也要抽调回来。”
“为什么?”皮龙不敢相信,他感觉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李明勋道:“我们陆地上的行动需要帮手,陆军实力不够,我需要武装水手上岸,所以很抱歉。”
皮龙失望的离开了,他决定去寻找自己最亲密的盟友加利德,一起合作打劫,只是加利德没有像样的船只,行动也只能限制在苏禄海一带。
“阁下,您似乎想和他撇清关系?”李北极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确实如此,我们已经取胜,接下来就是完成对整个吕宋岛的占领,然后进行谈判,我们的兵力不足,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事实正如李明勋所说,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经营了整整八十年,四代人的努力在菲律宾建立了相对稳固的统治,在整个菲律宾地区,西班牙人拥有七十到八十万人的天主教信徒,即便其中多数是农奴或者亲顺部落,但已经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势力,特别是在吕宋岛这一西班牙人统治核心,至少有四十万天主教徒,还有更多未开化的部落,想要完成对吕宋岛的占领和对岛上所有百姓的统治,绝非容易的事情。
如果按照计划,社团只在吕宋留有少数的兵力,尽可能少的投入资源,那么最优先的办法就是和西班牙人达成和平协议,让其默认社团对吕宋岛的统治,否则,仅仅是那些天主教神父整日撺掇天主教徒造反就得让社团在吕宋留下上万兵力,那吕宋岛就要成为包袱,而不是新的生存空间、利润点。
李明勋拍拍李北极的肩膀,说道:“我把逆戟鲸、座头鲸两艘主力舰加强到你的快速舰队,再给你四艘护卫舰,你的任务是封锁宿务港,一艘船也不能出入,另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攻!”
“是,阁下,我明白了。”李北极当即说道,他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灯火通明的宿务港,说道:“就算西班牙人把金子摆在沙滩上,我也不会让士兵上岸去取的,我的任务是封锁!”
李明勋欣慰的点点头,这正是他欣赏李北极的地方,年轻而不失冲劲,但在关键问题上又能年少老成。
李明勋让青龙号和领航鲸号押送两艘战利船前往马尼拉,自己则乘坐速度更快的护卫舰返航,到了马尼拉的时候,海陆两军已经控制了局面,陆军包围了圣地亚哥城堡控制了下城区,而海军陆战营围住了阿布凯城、武装水手则把圣安东尼奥堡围的水泄不通,还控制了甲米地及周围所有的土著村落,防止重要的造船工人逃离。
高锋走到李明勋身边,行礼之后把他带到了马尼拉下城区的一个小教堂,远征军指挥部和吕宋行政长官区的官署都暂时设立在这里,教堂距离圣地亚哥城堡有一公里左右,中间有椰林掩映,倒也是很安全。
“战果我们已经清点出来了,一共抓到了一千二百多个白人和梅斯蒂索人(混血),大部分人西班牙富人和官僚提前逃离了马尼拉,去了宿务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巴海率领骑兵队和三百步卒去了八打雁,我们对敌人所有的城堡完成了包围,但是没有一个城堡投降。”高锋说着,几个士兵抬进来两个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部是各类文件,上面多数有总督或者教会的印章,高锋说道:“陆军进驻下城区的时候,一个华人送给我的,说这是您的朋友给您留下的。”
李明勋随意打开看了一眼,他的西班牙文并不好,能听懂但看不太懂,林谦却是因为被任命为吕宋行政长官而下了苦功夫,看过之后说道:“这是委托书或者契约书,是各地的种植园和重要城镇的产业,有这些东西,我们接手吕宋岛上西班牙人的产业就事半功倍了,至少我们知道每个村镇有什么,种植园的面积,有多少农奴,这真是一份厚礼啊。”
李明勋笑了笑,他知道这是图拉命人留下的,他拍拍林谦的手臂,说道:“好了,我的林长官,就依据这些东西,先接手马尼拉周边的村镇吧,我会派遣士兵配合你的。”
高锋眉头微皱:“阁下,我们的兵力并不充足!”
李明勋笑了笑,问:“你认为打下圣地亚哥城堡需要多久,三个月还是五个月?”
高锋为难起来:“圣地亚哥城堡里至少还有八千人,其中一千五百人的士兵,许多平民也有武装,火炮很多,而且去年的时候,马尼拉地震震垮了城堡,刚刚进行了维修,很坚固,即便我的两个步兵营全部进攻,短期内也难以拿下。”
李明勋笑了笑,说:“我是不会再增兵的,既然打不下就不要打了,你给我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炮队,我另行组织武装水手、组建邦板牙营,加上我的护卫队,足够围困圣地亚哥城堡了,里率领其他部队,再去西班牙人的仓库调取一些重炮,先把阿布凯城和圣安东尼奥堡打下来,注意,圣安东尼奥堡中有许多重要的造船匠人和船舶工程师、设计师,尽可能的劝降。”
“那我呢?”西蒙斯有些惭愧的问道,毕竟在他的指挥下,海军受创严重,如果当时西蒙斯选择更稳重的策略,或许不会有什么损失。
李明勋笑了笑,说道:“你的任务是黎牙实比和整个巴科半岛,那里也是富裕的地方,海军和陆战队随你调配吧。”
西蒙斯领命而去,高锋随机也去准备攻城的事情了,林谦问道:“您不是在圣地亚哥城堡之中有身份高贵的线人吗,能否劝降呢?您知道,圣地亚哥城堡又被叫做马尼拉王城,不能占据它,很多本地的土著,特别是那些天主教土著会有二心的。”
“我的那个线人也是三心二意的人,至于劝降,我们的很多条件是里面的西班牙人所不能答应的。”李明勋略带为难的说道。
林谦选择了沉默,与西班牙人的战斗,最摆脱不过去的就是元老们与西班牙人的血仇,崇祯十二年的那场血腥大屠杀是元老们难以越过的坎儿,其实社团对西班牙俘虏还算仁慈,可以通过缴纳赎金的方式赎身,但对于所有可能参与大屠杀的西班牙人都会被判刑,当然,没有人在被俘之后愿意承认自己屠杀过华人,但社团对大屠杀时所有在马尼拉的西班牙人都会进行宣判,所有的军官、官僚大多会判处死刑,即便是普通士兵,也会进行长达十年以上的劳动改造,与奴隶无异。
这次进攻吕宋,这个原则依旧会被践行,想来,圣地亚哥城中有很多洗脱不了嫌疑的人,他们绝对不会选择投降,更何况,在宗教、个人财产等问题上,社团的原则也很苛刻。
让圣地亚哥城堡投降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里面的人绝望,绝望的人要求特别低,只需要保住性命即可,什么宗教、财产、刑罚,都是可以接受的,而让其绝望的方式很多,比如长时间的围困,或者是都督区的抛弃。
李明勋更倾向于第二种绝望,其实他和城中的西班牙人都很清楚,四月份,新的菲律宾总督会赶到,那是谈判的重要契机,那些西班牙人很清楚,新的总督带不来救援他们的兵力,但是却有资格与李明勋谈判,或许圣地亚哥城堡支撑不到王国的援军到来,但是足够支撑到谈判的结束。
在李明勋和林谦接管马尼拉地区之后,炮声响彻了马尼拉湾,不仅是阿布凯城和甲米地,圣地亚哥城堡也一样,陆军缴获了大量的西班牙的重炮,从二十四磅到十八磅的都有,而且有大量的火药和炮弹,这些弹药火器与社团兵工厂提供的并不一样,不好混杂使用,索性用于对城市的炮击。
圣地亚哥城堡每天都在炮击中渡过,但是社团从未发动过真正的进攻,除了构筑炮垒运送弹药之外,陆军最重要的就是通过挖掘之字形壕沟到城堡附近,用臼炮轰击维修城堡的西班牙人。
隆武二年二月中旬,在得到了全部的赦免之后,圣安东尼奥堡投降,甲米地再无战事,造船厂可以为社团军舰提供修理服务,五日后,黎牙实比投降,二月的最后一天,八打雁投降,只有阿布凯城爆发了惨烈的围城战,高锋用十二门二十四磅重炮轰塌了阿布凯城的城墙,攻入其中,城中大部分人被杀死,成为了社团在吕宋岛最惨烈的一战,这一战持续到了三月的中旬。
而在二月初吕宋岛大部分的种植园和庄园都接受了行政长官区的派遣官员,西班牙奴隶主已经逃走,种植园中的奴隶和庄园其他财产被社团派遣的官员接收,而对西班牙人聚集的村镇,则是直接进攻,唯一例外的是偏远地区的巴朗圭,社团仅仅派遣使者要求他们交出西班牙人委任的封君,便没有其他动作,既没有承认各个巴朗圭的相对独立的自治地位,也没有要求他们效忠或者提供赋税,毕竟在社团的规划中,这些巴朗圭都是种植园奴隶的主要来源地。
吕宋行政区在海陆两军的配合下,用两个月的时间控制了吕宋岛上所有的重要城市、城堡和村镇,抓捕、驱逐了所有的西班牙人,而对摩洛人(土著天主教徒)和野蛮土著部落则采取放任自流的政策,等战争彻底结束再进行处置。
而只有两种人得到了善待甚至重用,首先是马尼拉本地的华人,大屠杀过去了七年,马尼拉又有许多华人定居,只是人数增长太慢,毕竟出洋谋生的华人拥有台湾这个最好的谋生地,马尼拉只有不到两千人的华人,他们迅速充斥了行政长官区的重要的行政岗位,而另外一种人则是华人混血,比如荣耀堡附近的乙峨罗地族人,他们就是曾经攻击马尼拉的大海盗,林凤率领的华人后裔,林凤失败后,部分人逃往海外,而很多人逃进山林,与本地土著结合,形成了乙峨罗地族人,这些华人混血土著迅速成为本地募兵的优先选择。
这为后来的吕宋社会阶层的划分奠定了基础,华族、华族混血、土著、宗教土著便是未来吕宋由上而下的四大阶层,分别承担的不同的税收和权力标准。这也给社团以及后来的联邦对外拓殖构筑了一个范本,在殖民时代一直被推行,并且影响深远。
隆武元年三月中旬,一艘马尼拉大帆船停泊在了三宝颜,船上下来一位身着华丽戎装的青年男人,他只有三十多岁,得体的衣服配合华丽的假发让他看起来颇为高贵,但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玩世不恭。
“嗯,与美洲一样,依旧是殖民地的气息,血腥、硝烟、腐臭和奴隶身上的臭味,看来我们的菲律宾都督区正在沉沦,那好吧,在我的手中,这里只有生丝的柔光和金币碰撞的脆响!”男人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
“您肯定能如愿,尊贵的法哈多总督,我们诚挚的希望,您能带领菲律宾都督区走向新生!”一群人躬身行礼,恭谨的说道。
章五四 吃货式的谈判
“恭喜你,拉斐尔阁下,你很快会获得自由了。”马尼拉的小教堂,李明勋把一封信放在了拉斐尔的面前,微笑说道。
拉斐尔接过信件,发现那来自于新西班牙总督派遣来的新任菲律宾都督法哈多,书写的文字华丽的有些奢华,语言也是极尽浮夸之能,长长的信件的大半部分在在赞美李明勋的伟大和对腾龙商社表示尊重,丝毫不掩饰对中国生丝和瓷器的喜爱,而在最后,法哈多提出愿意进行一场友好的谈判,以解决目前战争给双方带来的不幸局面,法哈多仅仅在书信中提出了一个必要条件,那是要求对拉斐尔进行立刻赎买并且在会谈的时候见到他,价格是两万两白银。而且随着书信送来了一万两的定金。
“如果不是我知道法哈多只比你大两岁的话,我几乎以为他是你的父亲,为什么这位阁下对你这么热心,你和他有什么特殊关系吗?”李明勋微笑问道,甚至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下拉斐尔,如果拉斐尔回答二人有隐秘的‘哲学’关系,李明勋也不会意外。
拉斐尔摇摇头:“如果说我们真的有什么特殊关系的话,应该算是情敌吧,我曾经追求过法哈多阁下现在的夫人,仅此而已。”
李明勋笑了笑,那这个法哈多就是一个有趣的人了,李明勋打了个响指,说道:“我想,这两万两的赎金最近会落在你的头上,对吗,对一个男人来说,让情敌欠下救命之恩和大笔债务,是一种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拉斐尔点点头,李明勋踹了踹旁边的箱子,又说:“好吧,拉斐尔阁下,作为法哈多的情敌,你应该对他了解很深,向我介绍一下吧,如果我能满意的话,这一万两银子就够了。”
拉斐尔毫无迟疑,说道:“这其实算不得什么泄密,法哈多在新西班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人物,他很有名。”
按照拉斐尔的介绍,法哈多在新西班牙总督区非常有名,他的名声来源于智谋、风流、性格,但这些都只是点缀罢了,法哈多最出名的莫过于他与新西班牙权贵的关系,他与天主教会的关系非常恶劣,在走私和贸易上争执很多,但法哈多与新西班牙总督却有着很深的渊源,很多人传言他是总督大人的私生子,这也促成了他在总督区和国内都拥有很深的背景。
李明勋听后,有些疑惑:“这样一个背景深厚又前途无量的人为什么会来菲律宾都督区呢,我很疑惑,难道法哈多有信心可以力挽狂澜?”
拉斐尔摇摇头:“虽然去年大帆船贸易送去的信息远远没有今日时局那么危险,但那个时候,我们预估海军会陷入劣势,你们会在吕宋甚至马尼拉控制较大的地盘,而新西班牙总督区是不可能派遣舰队和士兵增援的,我想法哈多可能是招惹了什么人,毕竟他过于风流,而且和教会冲突很多。”
李明勋点点头,说道:“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这位法哈多总督得到了极大的自主权,让他有信心可以把我喂饱,以达到和平的目的。”
拉斐尔低下头,他不希望会如此。
“你认为我把谈判地点设立在哪里合适,既能保证我的安全,又让法哈多愿意来。”李明勋问道。
拉斐尔直言不讳问道:“您不用过多考虑安全问题,法哈多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他才不会为了谈判而冒险,您可以随意选择地点,哪怕是在这里!”
说到最后,拉斐尔敲了敲桌子,又补充道:“阁下,我很冒昧的说一句,法哈多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应该看出来,虽然您占据了上风,但是比他更想快点解决争端。”
李明勋点点头,他自然不希望战争继续下去,一来,社团要把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大陆去,二来,也不想把吕宋所有的产业都抵押给那些异国商人,现在为了归还战争公债,就要出售吕宋岛上三分之一的产业了。
“好吧,请随我去我的旗舰,我们去宿务,就在船上谈判。”李明勋说道。
拉斐尔早就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列舰了,他躬身施礼后,跟着李明勋一起去了旗舰。
五天后,宿务岛外海。
法哈多仅仅带了三个人上了青龙号,仆人、翻译和书记员,他见到李明勋,直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像两个人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李明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预备好的礼仪和程序直接被打断。
走进了指挥室,长条桌子两侧摆上了椅子,桌上是纸笔,两边站着的都是翻译、记录员或者其他工作人员,法哈多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叫道:“不,明勋阁下,这完全不对!”
“怎么不对?”李明勋随口问道,他心中有个感觉,这个法哈多似乎不是来谈判的,他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富亲戚家来做客的熊孩子,任性而好奇。
“完全不对,我在美洲就听说了,你们中国人喜欢在餐桌上谈事情,而且你们中国人的美食独步天下,为什么你这里只有冰凉的谈判桌和一本正经的书记官呢,美食呢?美酒呢?”法哈多夸张的挥舞着手臂,进行最大限度的抗议。
李明勋皱了皱眉,说道:“谈判结束后,会有庆祝宴的。”
法哈多当即说道:“千万不要这样,还是先吃饭再谈判,如果谈判成功才有宴会,那不成功呢,岂不是什么都没有,而且如果谈判中起了争执,还有什么心情享受美食呢,上帝啊,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秘密,为了宴会,我今天早上只喝了一杯燕麦粥,你听到我的肚子在哀嚎了吗?”
“这哪里像个总督!”林谦在一边嘟囔道。
西蒙斯也抱怨:“我们不是生死仇敌吗?”
“好吧,宴会,嗯......先吃饭!”李明勋无奈的选择妥协。
纸笔被撤走,铺上了桌布,一盘盘的美味佳肴端了上来,烤野鸭外酥里嫩,豆腐文蛤汤清淡爽口,葱姜爆鲜鱿美味垂涎,宫爆虾球爽脆多汁,清蒸龙虾软嫩清香........。
在第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法哈多就有些受不住了,他刀叉在手,不时敲打一些精美的瓷器,不断踮脚,希望菜品快点上完,好不容易上完菜,法哈多喊了一声:“我要开动了.......。”
话没有说完,两个虾球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继而就是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喝,李明勋看的呆住了,而且看的自己都饿了,耳朵里全是法哈多对东方菜品的赞美之声,在一开始填饱肚子之后,他叫来了厨师询问自己喜爱的菜是如何制作用了什么佐料,然后让仆人记录下来,认真的好像在记录谈判协议的条款,让人目瞪口呆。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但谈判依旧不能进行,原因很简单,法哈多总督已经撑的站不起来,需要休息,一直到了傍晚,法哈多总督才重新出现在了谈判桌前,而第一句话则是问:“晚餐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呢,我希望那道烤野鸭仍然会出现!”
“阁下,还是进入正题吧,我们今天的谈判关乎很多人的生命!”李明勋再也忍不住了,说道。
法哈多微微点头,说道:“好吧,可以谈判了。第一件事,交换和赎买俘虏。”
双方进入了正题,李明勋发现法哈多虽然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谈判的时候却显的很从容,每个条件都要进行商讨、论证,最后双方都要进行妥协。
关于俘虏是社团占据上风,在以往的战争中,社团一共俘虏过超过四千名的西班牙士兵、水手其中三分之一是白人或者梅斯蒂索人,另外多是摩洛人,而西班牙人则俘虏了大约三百人左右的社团俘虏,主要是破交、反破交的海战中被击沉的护卫舰、通报船水手,另外就是间谍。
在进行的俘虏交换之后,社团手中依然有大把的俘虏在劳改营中进行强制劳动,如果想全部赎回这些士兵,按照社团的标准需要大约一百三十万两白银,法哈多没有这个财力也没有这个意愿,对于俘虏中的神父、军官则全部赎回,此外还愿意为白人士兵和梅斯蒂索的军官、士官提供赎金,至于大量的士兵,法哈多不提供赎金,只是希望建立一个沟通机构,让这些士兵的家属有机会自行赎回。
出人意料的是,法哈多没有要求教会作为中间人操作,一般来说,俘虏的交换和赎买都有教会插手,但法哈多没有提,社团并不在乎这个过程,只要赎金到位即可,俘虏的赎金一共入帐四十二万两。
俘虏问题只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毕竟这个时代,无论谈判成功不成功,俘虏都是要解决的,这是文明国度的通行准则,只有野蛮人才会残杀俘虏。
进入正式谈判,社团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发生在崇祯十二年末到崇祯十三年初的马尼拉大屠杀,社团的要求很多,要求西班牙人承认屠杀的错误、道歉、赔偿并且交出所有的战犯,法哈多自然不会完全同意,双方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最终的妥协是,法哈多代表菲律宾都督区承认屠杀的错误,并进行道歉,接受社团处置战犯,无论是战俘营、劳改营中认定的战犯,还是未投降的圣地亚哥城中的战犯,但是菲律宾都督区控制的土地上参与过屠杀的人不会交出,但为了双方谈判的成功,法哈多同意交出两个人,一个是原菲律宾都督区总督科奎拉,另一个则是制定卡兰巴计划,唆使屠杀的内湖省高官。
(1639年的马尼拉屠杀的本质是,马尼拉的华人数量激增且聚集引起了西班牙人的警惕,内湖省高官制定卡兰巴计划,想把聚集在马尼拉的华人工匠和商人变成种植园的契约奴、农民,引发了华人反抗。)
当然,社团也进行的妥协,为了西班牙王国的颜面,这两个人只交出尸首,确保社团不会对西班牙的贵族进行公开死刑,而社团必须答应不会出现辱尸等现象的出现。
除此之外,法哈多要求社团对参与、疑似参与马尼拉大屠杀的轻罪战犯施以宽松的政策,这些被判处十年到三十年劳动改造的人可以由其亲属赎回。
既然能解决大屠杀的血海深仇,那么剩下的只剩下利益了,而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李明勋终于明白法哈多为什么如此从容了,因为他只代表,也只愿意代表菲律宾都督区进行谈判,并不过多考虑五大教会的利益,甚至愿意为都督区的利益和而且五大教会。
首先,法哈多承认社团对吕宋岛的占领和统治权,吕宋岛上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全部撤离,其在吕宋的不动产,包括土地、矿山、房产作为所有西班牙人的赎金,除了已经控制的城镇和战犯之外,所有的西班牙人(已经没多少了)可以携带自己的私人财产离开,但奴隶不在其中。
从黎牙实比到八打雁的海岸线,社团不能驻扎主力舰、巡航舰,同样,西班牙的大吨位舰船也不能到达这个位置。
而至于社团关心的宗教问题,特别是信奉天主教的土著的问题,法哈多的态度很开放,那些土著如果是契约奴则是社团的合法财产,如果是自由身则是社团治下百姓,与都督区没有任何关系,其宗教信仰应该受到社团宗教局的管理,菲律宾都督区不会反对社团的宗教政策,也不会支持教会或者其他势力反对这个政策。
简单的说,法哈多认为,那是你们自己的内政,和我没有关系,如果抓到有西班牙神父在吕宋搞事儿,按你们的法律处置就行,只要给都督区知情、赎买的待遇就行。
法哈多仅仅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对摩洛人进行定价,可以由教会进行赎买其前往菲律宾都督区。
“好了,阁下,我们的争端已经解决完了,最沉闷的阶段过去了,现在谈合作吧,你们需要美洲的白银,我们则喜欢中国的货物,贸易才是我们之间永恒的主体,不是吗?”法哈多愉悦的说道,他在第一阶段谈判的协议上签字之后,说道:“实际上,我更想来一场中国式的谈判,嗯......可以进行晚餐了,我们边吃边谈!”
你们以为早上是点错了吗,不,那是加更!
章五五 金币的碰撞
对于法哈多这类活宝一样的对手,李明勋实在是无所是从,但好在,法哈多虽然话多而且经常乱开玩笑,但是谈判的效率很高,他已经掌握了谈判的要义,原则与妥协,可以从第一轮的谈判中就可以看出,他保住了菲律宾都督区除去吕宋之外的其他领地,尽可能保护了西班牙这只迟暮之虎的尊严,牺牲的是教会的利益,或者说借这个机会打压了教会实力。
而关于双方的合作,法哈多显然更有期待,也很有准备,他拿出了一张清单,上面全是美洲比较有优势的产品,他迫切的希望改变目前美洲与东方之间的贸易逆差,在过去的七八十年来,大部分时候都是新西班牙总督区用白银来换取东方的商品,以至于西班牙的国王限制了这类贸易,每年的大帆船不能超过两艘,而且每艘的载重吨不得超过三百吨,每次运来的白银不能超过二十万两。
随着在高利润、官僚的参与和默认之下,国王的训令宛若白纸,但他们也只敢在不惹眼的地方动手脚,比如大帆船的载重吨,但每年两艘船的来回是绝对不敢乱来的。
大帆船没有限制的是美洲产品的出口,但对东方来说,除了白银,美洲商品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力,毕竟大帆船贸易每年只有一次,万里远来,带来的商品价格都很高,之所以依旧会有大量的美洲商品带来,除了不空着仓位之外,最主要的原因依旧是国王的训令,国王要求菲律宾都督区每年从美洲进口至少六十万比索的货物,而每年采购什么样的货物能在东方卖出去,且有的赚,就是菲律宾都督区最头疼的事情。
而法哈多就是看中了社团对美洲货物的需求,这是一个以海贸为生的政治实体,没有大明等东方国家的傲慢和自给自足,也没有商人的挑挑拣拣,法哈多相信,除了白银,社团依旧有需要的东西。
“首先是智利硝石,您知道,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智利硝石都是高品质的代表,我见过印度硝石的样品,品质差的很远!”法哈多用薄饼卷上酥脆的鸭肉和葱,蘸着鲜美的酱料塞进嘴里,高兴的说道。
李明勋微微一笑:“看来您对我们了解还是很深的。”
其实法哈多说的没错,硝石是社团最紧缺的资源,天然的硝石必须在干燥的地方才会产生,社团控制的地方,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硝石矿,社团的硝石有三种来源,一种是从明国采购,主要来自云南、贵州和广西一带,那里有些土司地盘有天然硝石洞穴。但是随着大明的战争日益激烈,越来越多的硝石被明军使用。第二种是最稳定的来源,英国人及印度商人带来的印度硝石,这也是社团品质最好的硝石,专供军队使用。第三种则是从北方走私,北方冬季可以大规模扫硝,但数量少,品质低,而且极为不稳定。
而占领吕宋也是有一个迫切的需要,那就是把吕宋作为硝石的来源地,当然,吕宋也没有天然硝石矿,但是深山丛林之中,有非常多的蝙蝠洞,千万年来积攒的蝠粪就优质的熬硝原料,但这还需要大规模的投入,日后自然是社团硝石的主产区,但有一点,熬硝得来的硝石依旧比不上智利硝石。
随着社团军队的发展,对高品质硝石的需求越来越高,多一个硝石来源自然是好的,法哈多趁着手上的油脂,在桌子上划拉一个数字表示价格,李明勋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那个价格仅仅比印度硝石高半成,但是品质要高很多。
除了硝石这个刚需,铜和铅、锡也只主要需求,但是除了铜之外,法哈多给出的其他两种商品的价格就不那么尽如人意,李明勋只能摇头。
然而,法哈多还是从现有的大帆船贸易商品中考虑具备贸易价值的东西,实际上,社团对美洲商品的需求已经超过了现有的大帆船贸易体系,而迫在眉睫的商品就是金鸡纳树,社团目前掌握的土地中,台湾的宜兰平原、台东纵谷平原以及吕宋岛都是高温且海陆交汇的地方,疟疾的发病率很高,金鸡纳树皮这类抗疟特效药的紧缺已经制约了社团的发展。
金鸡纳树必须要生长六年之后,树皮才有医药功能,而当初大卫赠送的金鸡纳树要到明年才能成熟使用,而且数量极为稀少,社团的金鸡纳树皮的出产,满足军队需要也至少需要两年时间,而为大规模移民使用,更需要三年以上,这个空档期,金鸡纳树的需求量近乎是无限的,而从李明勋的角度考量,现有的金鸡纳树种植体系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最主要的是,台湾大本营的种植园里的金鸡纳树,都是采用种子、扦插等方式扩张的,毫无疑问,所有的金鸡纳树所拥有类似的基因图谱,一旦爆发与之相关的疾病,那么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了。
(后世的香蕉就面临这个问题,一旦爆发基因病,那就是大规模的死亡)
而除了金鸡纳树这个特殊商品,社团需要的美洲或者说欧洲商品仍然有许多,最重要的就是美洲出产的各类高价值的经济作物,比如能制造出最佳品质的帆索的美洲剑麻,要知道,随着海贸的兴盛,绳索的需求量与日俱增,特别是军舰,主力舰动辄就需要几十公里长的绳索,以至于在麻绳不够的情况下,大量采用椰子壳纤维制作的绳索,但这类绳索的品质依旧不如剑麻制作的绳索。
而社团最紧缺的棉制品资源,也可以使用南美洲的棉花品种巴西棉,这样就可以在吕宋、台湾等热带亚热带离去种植棉花,恢复棉布的正常供应。
当然,西班牙人不仅可以带来美洲的商品,还有诸多欧洲的商品,各类精密仪器,比如钟表、望远镜可以补足军队的空缺,而欧洲还有更多社团发展需要的动物资源,比如种畜。
战马是社团紧缺的,高大的安达卢西亚战马目前也只有元老和议员级别的高官才能享用,社团的马场目前使用的是印度马与南方马匹杂交,出产的混血马无法组建重骑兵,而挽马更是没有合适的来源,不管是重载货运马车还是拖拽炮车的军队挽马,都只能用不够资格的马匹甚至骡子代替。
而社团目前重点发展的毛纺织业,也需要西班牙的美利奴细毛羊,正是这种羊出产的羊毛催生了英国的圈地运动,促成了羊吃人,最终带动出了伟大的工业革命。
法哈多万万没想到,东方竟然需要这么多的美洲和欧洲商品,这意味着,日后的大帆船贸易两头都可以赚钱,甚至可以促使西班牙国王对大帆船解禁,毕竟当初限制大帆船贸易,目的就是减少美洲的白银流失,使其更多的返回本土而不是东方。
当然,以上一切的贸易都还在长远的规划之中,而当前却有一块法哈多迫切想要去切一块的大蛋糕,那就是南洋的粮食贸易,大陆的战争让粮食成为紧缺商品,而社团的移民也需要大量的粮食,直接让每年超过四百万石的粮食输入到大陆,其实,社团与菲律宾都督区的战争本身就是为了粮食安全。
现在战争结束了,是时候谈合作了。菲律宾也是产粮区,后世的菲律宾拥有超过一亿的人口,其中大部分不是在吕宋岛而是南部群岛地区,也就是现在菲律宾都督区控制的宿务一带,那里密布的火山为土地带来了大量火山灰,让土地变的更加肥沃,稻米产量很高,这还是当地土著的种植技术低下的缘故,而不光是菲律宾,南面的苏拉威西、爪哇都是产量区,特别是爪哇,虽然地盘不大,却是南洋最大的粮食供应地,而且价格极低。
在过去几年,爪哇地区的马打蓝苏丹国因为与荷兰处于敌对状态,所以其国内的粮食只能通过走私才能进入西洋航线运到香港,成本大大提高,现在社团与西班牙的人战争结束,东洋航线再次畅通,完全可以直接北上穿过望加锡海峡沿着婆罗洲北上,进入东洋航线,直达台湾,而这条航线上,唯一威胁商船的只有苏禄海盗,而这也是社团和西班牙人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
以往苏禄海盗是分摊西班牙人力量的重要臂助,现在已经成为了威胁社团贸易线路的威胁,但李明勋不能把苏禄人当成用过的手纸那样扔掉,更何况,社团只是与苏禄人中的一支,加利德王子有关系,包括苏禄苏丹在内,大部分的苏禄人是社团的敌人。
而双方讨论的就是被称为‘恶龙公司两条恶犬’的皮龙海盗团伙和加利德集团,社团与西班牙人的仇恨告一段落,但皮龙的仇恨却没有结束,但是在与西班牙人停战的情况下,社团不能再支持皮龙对西班牙的攻击,但也不能完全舍弃。
最终,李明勋与法哈多总督达成一致,社团取消对皮龙的私掠证书而且不再向任何一方海盗购买天主教奴隶,不再向皮龙提供船只、火炮在内的军火,但也仅此而已,毕竟皮龙并非是一个彻底的海盗,拥有舰队的他不光从事海盗行径,捕捉奴隶、粮食贸易也是皮龙的重要活动,目前来说,东洋航线上能给社团带来粮食的只有葡萄牙人、皮龙和加利德。
相对皮龙,社团对加利德控制更低,这个苏禄王子虽然在社团的备忘录是中持有私掠证的海盗,但加利德显然没有把海盗当成真正的事业,加利德所有行动都围绕着苏禄苏丹来进行,他希望杀掉现在的苏禄苏丹,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权柄,所有加利德近些年一直在苏禄群岛一带活动,抢占地盘招募流民收服部落,寻求那些小苏丹的支持,建设自己的力量,他更像是忍辱负重的君主,与社团的联系也仅仅是用粮食、奴隶等来换取军械,他劫掠过西班牙人,但更多的时候是在与苏禄苏丹开战。
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角色,李明勋和法哈多都有些无所适从,最终,李明勋只答应不再向苏禄苏丹提供战舰,其余条件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第二天的早上,法哈多总督品尝了东方的油条,捏着鼻子喝下豆浆之后,双方终于签署了具有十年法律效力的条约《宿务条约》。
条约除了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和解除战争状态之外,最大篇幅的是关于贸易的问题,核心的就是大帆船贸易,其中核心条款是,每年菲律宾都督区要从社团那里采购四十万比索的货物,这意味着,每年大帆船带来的白银,包括国王训令认可和走私货物的款项,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白银落在了社团的手里,而社团提供的商品中,生丝、糖和瓷器占据大多数,特别是糖,东番出产的高品质白糖和冰糖,在欧洲市场上很受欢迎,这也是社团的优势产业。
这份条约一直没有天主教会的人出席,这也是双方乐意看到的,社团对任何的宗教都抱有警惕,无论是西方的天主教、新教、南洋来的天方教,还是大陆传来的白莲教。而法哈多已经受够了菲律宾都督区教会的猖獗,他试图恢复前几任菲律宾都督的铁血统治,压制教会的势力。
在条约签订之后,法哈多代表都督区向社团的吕宋行政区提交了第一批订单,出人意料的不是生丝、糖,而是马尼拉大帆船,毕竟现在的菲律宾总督区虽然拥有两艘大帆船,但在和乐港的那艘改造成了军舰,而且在苏比克湾一战中受创,难以胜任大帆船贸易,而在甲米地的船台上,一艘大帆船已经近乎建造完毕,法哈多希望买下这艘船,加入到大帆船贸易中,李明勋欣然同意,只要了两万两。
站在青龙号的船尾,法哈多看着忙碌的宿务港,说道:“明勋阁下,显然,您绝对没有想到这次谈判会这么顺利吧。”
李明勋倒是不否认,他如实说道:“是的,至少我认为教会会参与其中,那些神父,嘴里念着圣经,心里却是金币,会把谈判变成拉锯战,我以为还得再打一仗,比如打下怡朗,或者登陆宿务才行。”
法哈多笑了笑:“既然如此,我想向阁下要求一件礼物作为答谢,如何?”
李明勋道:“当然可以,毕竟你赠送了我这个,我也应该有所回馈。”
说着,李明勋拍了拍腰间的手枪,那把华丽的手枪来自塞维利亚兵工厂,真正的贵族品质,很得李明勋欢心。
法哈多道:“我想要一个在交换俘虏名单上没有见到的人,费丽莎小姐。”
李明勋看了看在小艇上等待的拉斐尔,问道:“是为了拉斐尔吗?”
法哈多笑了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很想尝一尝拉斐尔未婚妻的味道。”
李明勋摇摇头:“抱歉阁下,现在费丽莎小姐已经不是拉斐尔的未婚妻了,她现在属于另外一个男人,我忠诚的下属。”
法哈多摘下帽子,施以无可指摘的贵族礼仪:“请接受我的道歉阁下,另外,我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结局,拉斐尔的内心肯定糟透了。”
章五六 群英荟萃
菲律宾,马尼拉。
一条小船行驶在邦板牙河的支流上,这艘快蟹船后面是十几艘各式小船,上面绑缚着的全是奴隶,船队停靠在了断崖下的临时码头上,奴隶们全部卸下来,李明勋脱下身上的亚麻衫和短裤,换上棉绒裤子和呢绒大衣,招呼着卫兵押送奴隶走进了一处巨大的山洞。
山洞越往下越是阴冷,只有两侧崖壁上挂着的油灯照亮了部分道路,空气中弥漫着臭气,回荡着奴隶们粗重的喘息声和监工的皮鞭。
奴隶们正在山洞里面挖掘土,然后用背篓把那些土背出洞穴,说是土,实际上这些都是蝙蝠和海鸟的粪便,山洞里已经汇聚了上千个奴隶。
“阁下,您.......您怎么来了?”负责这里的长官是马东来,他一脸污渍,很惊讶的看着李明勋。
李明勋掏出手绢,擦了擦他的脸,说道:“怎生如此邋遢模样?”
马东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干的就是邋遢的事儿,天天和粪便打交道,还能多干净了。”
李明勋无奈笑了笑,问:“熬硝如何了?”
马东来拍了拍胸脯,说道:“绝对没有问题,这里的蝠粪效果很好,出产的硝石虽然赶不到智利和印度货,但能够供应军队了。”
说着,马东来引导李明勋走出了山洞,看到新来的奴隶,马东来问道:“阁下,仗打完了吗?”
李明勋笑了笑:“你负责这里的事儿后,就没有再打过,我们与西班牙人签订了条约,吕宋已经是社团的了!”
“恭喜阁下......。”马东来的恭喜有些心不在焉。
李明勋看在眼里并未说什么,他跟着马东来返回了地面,进入了作坊,这里的在一个月前还是阴冷潮湿的山谷,现在已经初见规模了,建造了巨大的工坊,木炭场,来来往往有了两千多人。
进入作坊之后,李明勋看到奴隶正把背篓里的粪土倒进一个巨大的瓦缸,加入清水,不断搅拌均匀,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两到三个小时,结束之后,瓦缸底部的洞会流出淡黄色的尾水,尾水顺着木质的水槽流入一个更大更新的瓦缸,继续加入粪土进行搅拌,然后再得到尾水,如此反复几次,一直到取出的尾水达到标准放入一个新鲜鸡蛋,半浮上面为准。若是大半浸泡则再加入粪土搅拌,若是浮出太多,则加入清水中和。
合乎标准的液体加入草木灰,用力搅拌,再次取出尾水之后,则加入铁锅之中进行加热,待锅底出现白色结晶,则滤出液体,再行加入草木灰搅拌,几次之后,液体清亮,然后露天晾晒,就可以得到硝。
“匠人是大本营送来的,都是山东来的移民,他们以前在家乡扫硝、熬硝,虽说熬制的是硝土不是鸟粪,但手艺和过程都大同小异,有这些人做师傅,加上奴隶,现在已经日产七石左右的硝石,但品质有好有坏,好的自然供军队使用,差一些的则在市场上售卖,虽说差一些,但永宁那边的商人却是有多少要多少。”马东来颇为自豪的说道。
李明勋颔首微笑,这硝石不光是军用,制皮革和造纸也是不可或缺的,在欧洲,从粪尿中提取硝石也是主要的手段,这也是西方认为子弹是从尿道中射出的原因。
李明勋道:“目前,战争越来越频繁,硝石是紧缺的,有没有法子提升产量呢?”
“法子倒是有,匠人正在尝试不同的草木灰,想要提取质量更好的硝石,我让奴隶加快伐木,等到这里的木炭可以自给了,那产量也会提升,现在限制产量的是把粪土运送上来,我已经让人去大本营订购吊车,只要用上滑轮吊车,效率就能提升上来了。”马东来早有腹稿,所以回答起来是丝毫不乱。
李明勋点点头:“这里有能够代替你的人吗?”
马东来不知道李明勋会何出这么一问,他愣了片刻,当即说:“当然有!”
李明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好,你交接一下工作,然后跟我走吧。”
硝石场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李明勋没有在这里用餐,而是坐船前往了马尼拉,而马东来就坐在李明勋的身边,李明勋不说话,他也不敢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许久之后,李明勋忽然问道:“负责硝石场的事儿,你感觉很委屈吧。”
马东来低下头,没有说话,这无疑是默认了,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卧底菲律宾这么些年,又在荣耀堡坚守,理应算得大功,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马东来甚至认为自己可以担当吕宋行政长官区的行政长官,一直到林谦的到来,他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行政长官是社团最高的职位,拥有元老的地位,权柄与总督无异,这可不仅是功劳就能够当上的,社团已经不是当初他卧底时候的简单组织了,现在的社团充斥着官僚主义,关系、人脉、实力和功劳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卧底,大部分时间只与李明勋和林诚单线联系,何来的人脉关系呢,而且,马东来终究是太年轻了,他只阿海稍大,却没有阿海那么重要的地位。
马东来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一生的重要时刻都在菲律宾,自然想在吕宋行政区任职,但是林谦构筑的吕宋行政机构中,重要的岗位,例如市政、航运、开拓、经贸等,要么被大本营的空降官僚担当,要么由马尼拉的华人领袖就任,甚至连那些持有战争公债的准权贵都占有一定比例,却没有轮到他,当马东来向林谦申请岗位的时候,就被安置在了硝石场,虽然这是社团重要的产业,但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什么体面的职业。
“其实,发配你到硝石场,是我的安排。”李明勋微笑说道。
马东来诧异的看向李明勋,因为他以为是林谦刻意的针对,李明勋解释道:“东来,你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但我不知道的你的野心是否与能力相配,其实你也不知道,安排你到这里来,就想通过这两个月,让你清醒清醒,而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阁下,您......您对我另有安排?”马东来举一反三,他理解的更为透彻,这次算是一次考察,自己已经通过了考察。
李明勋微微一笑,说:“不错,我会交给你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而且是一个秘密任务,去开拓一个新的领地,而当成功的那天,你会成为这片领地的行政长官,而元老院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但是这会很危险,也会很艰苦........。”
“我愿意,阁下,我很愿意!”马东来急迫的去表态,他最想要的就是类似的任务,开拓出的领地是谁也无法漠视的功勋,而在这个过程中,会建立自己的班底,增加资历,在社团获得话语权,这是成为行政长官的必由之路。
“很好,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处理一下个人的问题,大约一个月后,你就会出发,那个时候我再向你交代一切,你这一去,最少一年,可能是两三年,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李明勋交代道。
“个人问题?”马东来很疑惑。
二人到了马尼拉,进了圣地亚哥城堡,李明勋指了指一栋二层小楼说道:“这段时间你住在这里,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马东来看向小楼,一楼的院子里,两个摩洛人女奴正在晾晒衣服,看到那晒在绳索上的欧式直通式连衣裙,以及二楼阳台那个孤单寂寥的背影,马东来自然知道那就是科奎拉的女儿,费丽莎小姐。
“阁下,我与费丽莎小姐仅仅算是.......。”马东来赶忙解释道,他不想李明勋误会或者有其他的想法。
李明勋笑了笑:“我只是让人把她放在这座小楼里,没有任何意思,也不会逼迫你与她建立什么关系,我只是希望她由你来处置,不管怎么处置,都比其他人处置来的恰当。”
永宁行政区,勘察加半岛,温泉港。
一艘大型双桅帆船停靠在码头上,水手和奴隶正在往上面装运货物,干面饼、咸肉、备用的帆布、绳索,武器包含了一百五十把燧发枪,备用的燧石、甲胄、刺刀,还有二十条爱斯基摩犬以及相应的雪橇,一个男人站在主桅的静支索上,用粗豪的嗓门喊叫着,催促着尽快完成装运,一直到一个踩着金质假腿的热那亚人来到码头,这个男人才下来。
“婊子养的桑巴尔,你肯定又去泡温泉了,混账东西,你再泡,也泡不白你的黑腚!”男人恶狠狠的骂道。
桑巴尔指了指自己的金假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现在已经是永宁行政长官区的议员了,即便是你要骂我,也得称呼我为婊子养的桑巴尔阁下,铁手,你懂了吗?”
“是吗?婊子养的桑巴尔.....阁下!”铁手那足以捏碎核桃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捏住了桑巴尔的肩膀,声音从牙缝之中钻出来。
“开个玩笑,铁手老哥,我只是去洗洗澡罢了。”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桑巴尔谄媚说道。
周围人都不以为意,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宋铁寿外号铁手,是永宁行政长官区的一位传奇船长,桑巴尔的老朋友,如果没有这二人,就没有温泉港。
宋铁寿是行政长官区的军官,任职于开拓营,开拓营的主要任务是征服所有处于蒙昧状态下的部落,如果臣服,就是建立商贸联系,纳入亲藩体系,如果不服,开拓营就是捕奴队,开拓营陆军沿着黑龙江或者其他水系寻找部落,而宋铁寿则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征服不平。
很显然,宋铁寿的海上开拓船和桑巴尔的探矿队有着天然的合作基础,二人的第一次合作就发现了海参崴以北的野猪河,那个峡谷简直就是个矿窝子,金银铜铁全都具备,矿产资源丰富引来了大量来自大明的资本,由此,李明勋践行承诺,用野猪河出产的第一批黄金给桑巴尔打制了一个纯金的假腿。
而随着探险地点的北上,二人几年来探查了鲸海(鄂霍次克海,中国古代叫鲸海。)周边,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纳入永宁城的版图,而在探索勘察加半岛东面部海岸线的时候,船只失事,被迫在北方过冬,意外的发现勘察加半岛上的不冻港,因为这个港口岸边有很多温泉,所以被命名为温泉港。
温泉港受到日本暖流的影响,常年不冻,迅速成为了冬季捕鲸船的补给点,继而发展成了一个小城镇,而桑巴尔和宋铁寿也以此为据点,继续向东北方向探索,或许在不远的将来,他们可以抵达美洲,但是李明勋此刻需要他们前往另一个地方。
准备妥当的探险船号正准备出发,永宁行政长官区的通报船到了。
“宋长官、桑巴尔阁下,大本营执政官阁下密令,让你二人改变探险计划,迅速前往吕宋行政区待命,此命令,十万火急,若有违反,军法从事!”说罢,通报官递上命令。
宋铁寿看了一眼,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永宁城的宋长官让我给您捎来口信,让您立刻出发,他让我告诉您,现在您二位是社团经验最丰富的探险家,也有最好的探险队员,而最高执政官阁下需要您二位去探查一个黄金遍地的地方。”通报官压低声音说道。
“黄金......还遍地!”桑巴尔大笑起来,他说道:“我喜欢黄金!”
与此同时,科隆抵达了巴达维亚,前往总督官邸的路上,科隆看到广场上的治安官正在对几个土著施以绞刑,他随口问身边接待的助理官员:“发生什么事情,如此兴师动众的?”
“这几个土著前日偷窃了图书馆,还纵火焚烧,让海图馆里的部分资料受损!”助理随口说道。
“真是怪事,图书馆有什么能偷窃的。”科隆随口说道,继而走进了官邸。
章五七 荷兰人的判断
“阁下,科隆向您报道!”科隆走进了总督范迪门的办公室,恭敬的施礼。
他抬起头看到范迪门正坐在高背椅子上,一只手摊放在了桌子上,一个长胡子老者身着长袍,正坐在那里,手搭在范迪门的手腕上,闭眼沉思,过了一会,才说道:“总督大人先按照前面开的几服药吃着,老夫再稍微调整一下方子,明日送上新药。”
范迪门微笑点头,让侍从送那老先生离开了,科隆目送那人离开,这才发现范迪门脸色有些苍白,气色也很不好,他明白,范迪门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否则也不会连华人医生都找来了。
“华人医生有个好处,那就是说实话,至少这个医生看得出我是水土不服。这真是一个美妙的中国词汇,隐晦的告诉我,我到了不该到的地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范迪门身体崩直坐好,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强势模样。
科隆当然知道水土不服的意义,事实上,东印度群岛对所有的欧洲人都不友好,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会有一半死在恶劣的环境中。
范迪门笑了笑,说道:“科隆,你再次让我刮目相看,昨天我们召开会议,看了你的报告,我们的法官开玩笑说,应该在你每次回来之前,为你提前准备凯旋仪式。”
科隆低下头,道:“阁下,可惜的是,我最终还是失败了,没有组织菲律宾发生的一切。”
范迪门说道:“有胆量去策反菲律宾都督区的西班牙最高长官,而且已经成功,这已经说明了一切,有时候,要看运气的,年轻人。”
说着,范迪门请科隆入座,他说道:“好了,不提这件事了,还是说一说恶龙公司吧。我很意外,为什么他们与西班牙人会这么快签署条约。”
科隆解释道:“恶龙公司想抽身参与大陆的局势,而西班牙的新任总督则想尽快的结束战争,而唯一纠结条件的天主教会,已经被排斥在外了,法哈多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
范迪门轻轻摇头,说道:“不,科隆,法哈多是一个足智多谋的智者,他的放荡不羁成功掩饰了这一点,你要知道,他在美洲和西班牙都有很深厚的政治资源,本身与天主教会关系也不好,自然不愿意被那些异教徒所牵绊,就算天主教会事后报复,那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你看了他们的《宿务条约》美洲和菲律宾的商人在其中获得巨额利润,也给一直以来制约大帆船贸易提供了解决方案,他会得到官僚和商人的支持,不得不说,战争结束的太快了,快的我有些措手不及。”
科隆坐定之后,低声说道:“我在宿务,曾经私下接触了法哈多。”
“哦,他怎么说?”范迪门问道。
科隆道:“他不惧公司的武力威胁,似乎不怕我们攻占他们的剩余领土,但他对与公司之间进行秘密贸易很感兴趣,也希望与我们共同面对来自恶龙公司的威胁,用法哈多的话来说,欧洲本土已经进行了两代人的战争,早晚会休战的,殖民地应该有殖民地的政策自由。”
范迪门无奈的说道:“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罢了,无论他的智谋如何出众,但没有实力都无济于事,缺少海军的菲律宾都督区已经暂时被驱逐出了东印度群岛的舞台,我们还是只看恶龙公司吧,诚如你我当日所担心的那样,无论是委员会还是远在本土的十七位尊贵绅士,都有些担心恶龙公司的扩张了,你知道的,如果继续容忍他们扩张下去,五年后,这条恶龙的海军会威胁到我们伟大的公司。”
科隆郑重说道:“我认为不会。”
“理由呢?”范迪门正襟危坐,认真问道。
科隆说道:“绅士只是看到了恶龙在海上的扩张,但是没有看到它的脑袋朝向何方,这是一个由中国人占据主导地位的公司,其重要的权力人员很在乎大陆上的局势,事实上,我得到的消息,恶龙公司在菲律宾所做的一切就是解放出资源来投入大陆的战场。
阁下,大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野蛮的鞑靼人政府已经占据了东方最富庶广袤的土地,而根据我们的观察,今年和明年,他们的兵锋会直指东南沿海地区,您要知道,鞑靼人控制了几千万的人口,拥有两千万白银以上的财政可供支配,他们的军队至少有五十万,其中大部分是鞑靼人精锐和投降过去的明国政府军,这样一股洪流就如当年的上帝之鞭,只是这鞭子抽打在了中国人的身上,按照我的估计,两三年内东南沿海会沦陷,而贸然参与这场战争的恶龙肯定会遍体鳞伤,最关键的是,失去那片市场的他们有什么资格再去扩充海上力量呢?”
范迪门微笑点头,这是足以说服任何人的理由,别说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作战,就算是其他对手,战争也是一个无底洞,恶龙公司的底蕴太浅,根本经不起消耗,就算是他们有金融手段进行贷款,但是失败和还贷困难会让贷款的困难度越来越高,一直到信用完全消失。
最乐观的估计,恶龙公司会在这场战争中被扒皮抽筋,而公司则可以上去吃尸体,并且以此和大陆上的新国家建立合作关系。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所考虑的,希望你能提供一些详尽的数据来支持我写给十七位绅士的报告,我与委员会的几位阁下商议后,定下的结论是,我们仍然进行美妙的‘安静贸易’继续抢占葡萄牙人的地盘。至于恶龙公司,我们还是持观望态度,继续加深我们的合作。”范迪门微笑说道。
这几年和社团的合作让东印度公司的利润增长的很快,特别是归国大帆船贸易,带回去的高品质生丝、瓷器让本土非常满意。
“可是我听闻,我们在印度和日本两大市场损失惨重。”科隆提醒道。
范迪门叹息一声,说道:“确实,那很遗憾,可是从大局考虑,我们仍然是赚的。”
在香港开埠之后,最大的损失就是日本和印度市场,社团船舶技术的提升加上与大明商人合作的深入,让中日贸易变的越发繁荣,但随着到长崎的商人增多,带去的商品也在增多,导致利润大为降低,特别是中国出产的糖、生丝、瓷器,价格低品质好,荷兰竞争力越来越小,贸易量在萎缩,而印度方面,莫卧儿王朝的特权商人用贷款威胁,迫使荷兰人放弃了对马六甲海峡的垄断,印度出产的商品交税之后,可以直接前往香港,而不用必须在巴达维亚出售,对于印度商人,荷兰人根本惹不起。
好在,欧洲与东方的归国大帆船贸易彻底兴盛,生丝、丝绸、瓷器这些奢侈品不算,中国出产的冰糖、白糖,就在欧洲大受欢迎,而社团也会从欧洲采购许多精密仪器、工业制品,双方的来往非常密切。
“你知道的,科隆,大陆的局势在崩坏,绅士们最喜爱的生丝价格在飞涨,江南的生丝出产量在下降,而且被沿海失败的明军垄断,货源不稳定,而唯一稳定提供货源的是台湾,恶龙公司的桑园成片,他们去年交易给我们的台湾生丝有四百担,今年会提升到六百,台湾会成为新的生丝来源地,而且无可取代,你见过孟加拉出产的黄丝吗,绅士们对此很不满意!”范迪门微笑说道。
科隆无奈:“是啊,恶龙公司不再是那个靠海贸的小势力了,他们已经开始出产紧俏的商品,高品质的白糖、冰糖,越来越多的生丝,他们的竞争力在提升!阁下,我真的担心,有一天他们会像挤压西班牙人一样,去挤压我们的地盘,切割我们的蛋糕。”
范迪门笑了,他起身拍了拍科隆的肩膀,说道:“那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年轻人,那个时候你我是否活着还不知道呢。”
科隆悲观问道:“真的会需要那么久吗?”
范迪门笑了:“所以,我的全权事务代表,我要交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在适当的时候,接触一下鞑靼人的政权,其实占据东方大陆的中原王朝才是所有欧洲人最想合作的伙伴,不是吗?”
科隆颔首,其实他早有此意,如今被范迪门亲口说出,心中更是对自己的判断而自豪,科隆又说道:“还有法哈多,我认为他并没有看起来那般接受现实,您知道,人的野心会随着实力的增长而扩张,我想,早晚法哈多会重新对吕宋抱有幻想的。”
“当然,科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任何在不破坏我们和恶龙公司关系基础上,打击恶龙公司的行为都是值得赞赏的,恶龙的敌人不仅只有法哈多,比如愤怒的天主教会,比如苏禄苏丹。”范迪门微笑说道。
科隆脸色微变,范迪门提及的这两个势力,全部是异教徒,天主教会在欧洲本土与荷兰人信仰的新教水火不容,苏禄苏丹典型的天方教,全体欧洲的敌人,科隆本能的不愿意和这些人打交道。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科隆警惕问道。
范迪门微微一笑:“有备无患嘛,我的年轻人。”
马尼拉,圣地亚哥堡。
醉醺醺的佛雷斯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里还提着一个锡制的酒壶,醉眼朦胧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被称之为恶龙主人的李明勋。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性格怪异长相特殊的东方巫师,却不曾想和那些华人没有什么两样,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眯眯眼,还有滑稽的小胡子,嘿嘿.......。”佛雷斯咧嘴毫不客气的说道。
乌穆拔刀在手,喝道:“无那蛮子,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李明勋按住了乌穆的手臂,说道:“不要和一个醉鬼计较,他的脑袋里已经一半是朗姆酒了。”
“佛雷斯,你知道的,当我的手下替你还了苏丹的高利贷,把你从北大年的酒馆之中带来的时候,你就没有选择了,要么你答应我的条件,要么就是去死,懂了吗?”李明勋平淡说道。
佛雷斯丝毫不害怕,说道:“能被您这样的大人物绑架,我想我肯定有很高的价值,纵观我佛雷斯糟糕的一生,似乎只有跟着塔斯曼阁下的探险经历还值些钱,你的事情肯定和这个有关系,而我想,我并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但却是你唯一能得到的,对吗?”
李明勋双手抱胸,眉毛一挑,没有说话,他很难相信一个喝了那么多酒的醉汉竟有如此缜密的推断,几句话就无限的接近事实了,佛雷斯见李明勋不说话,他扔掉酒壶,踉跄站起,有满是臭气的嘴巴,恶狠狠的喊道:“我要一千金杜卡特!”
“是的,一千金杜卡特!”佛雷斯挥舞着手臂,一直到摔倒在地上。
李明勋微微一笑:“可以,但是佛雷斯,据我所知,你在东方没有亲人,你想怎么拿这些钱呢,让我寄给你本土的妻子?”
“那个陪别人上床的婊子!我一个金币也不会给她,我要自己拿着那些钱,放在怀里!”佛雷斯恶狠狠的说道。
李明勋点点头,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大袋钱扔给佛雷斯,说道:“这是二百枚金币,算是定金,等你回来再给你其余八百,怎么样!”
佛雷斯抓紧钱袋,用力点头,他说道:“很好,很好,我同意,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在马尼拉的任何一个酒馆和妓院都可能找到我。”
李明勋一挥手,乌穆带进了两个亲卫,把佛雷斯架起来,李明勋说:“很遗憾,出发之前,你要在城堡之中渡过了,没有酒和女人,如果你愿意,数钱玩吧。我知道你的爱好,但是我不希望一个经验丰富的导航员死于醉酒或者性病,就这样吧。”
佛雷斯尖叫着被拉走了,李明勋拍拍手,一边的卧室中走出了五个男人,马东来、杨莽、桑巴尔、宋铁寿还有一个卷发蓝眼的男人,李明勋无奈的耸耸肩,说道:“很遗憾,我给你们找了这么个导航员,但他毕竟是跟塔斯曼探险过澳洲大陆,除非要惊动荷兰人,这是唯一的选择。”
章五八 澳洲开拓计划
“澳洲大陆,那是我们的目的地吗?”宋铁寿第一个站出来问道。
李明勋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还是先相互认识一下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马东来,我的学生,社团的功臣,此次行动的指挥官。”
“杨莽,社团的老资历,负责此次行动的前期物资准备和人员配置,他还是一个手艺娴熟的造船工人。”
“桑巴尔,永宁行政区的议员,拥有纯金假腿的男人,梦想用纯金铸造一个老婆的怪人,矿物专家。”
“宋铁寿,社团最好的探险船长,他对付大海的能力和对付土著一样娴熟。”
“摩根船长,捕奴船长,我们的新伙伴,他曾经在皮龙阁下那里效力.......他对东印度群岛,特别是你们前半段的航线很熟悉。”
李明勋重点介绍了摩根,他是一个英格兰人,皮龙的手下,在《宿务条约》签订之后,社团与皮龙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李明勋本想让皮龙加入社团效力,但是小看了皮龙与西班牙人的仇恨,这个男人最大的理想是成立一支舰队返回加勒比海,消灭所有的西班牙咸肉,但皮龙的理想并非是所有人的理想,事实上,海盗是目前世界上最民主的团体,面对社团伸出的橄榄枝,皮龙团伙发生了分裂,摩根加入了社团。
摩根最大的理想在于金币,只有二十六岁的他希望能在三十六岁的时候拿着大笔的金钱返回英格兰老家,过上体面的绅士生活,最好娶个没落贵族家的小姐,所以摩根只为了钱,即便是在皮龙手下,摩根也主要负责捕捉奴隶的事情。
因此,摩根足迹遍布了东印度群岛,也是为了金币,他加入了这次行动。
“你们五个就是此次行动的话事人,你们会有一个五人的权力委员会,重大决策要进行投票。”李明勋说道。
在加入这项行动之前,几个人都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但是他们明白,三年内的自由被买断,如果听完了计划而不参加,未来三年就会在呼玛尔金矿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矿监。
“现在说一下具体行动,你们此次会组织一支探险队,目的地是澳洲,目标是金矿和占据那里的土地。”李明勋郑重说道。
金矿点燃了所有人的野心,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拒绝金矿的诱惑,李明勋也不例外。
李明勋的示意下,所有人一起,把桌子上的东西移开,铺上了几张地图,地图上清晰的标注着经纬度和一条条的航线,关键的地点还有几行备注,当然,更多的信息收录在那厚重的航海日志中,而这一切都是从巴达维亚的图书馆中盗取的,但很遗憾的是,所有的东西都会副本,塔斯曼亲手制作的地图,探险船上的航海日志已经被送往了荷兰本土。
这完全是盗取别人探险成功的行为,但李明勋将其理解和定义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摘取果实,放着已经存在的路线不使用,而让手下去盲目的探险是完全愚蠢的行为,事实上,社团早就在巴达维亚接触过塔斯曼,提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如果他同意,李明勋甚至可以告诉他一些穿越者才知道的信息,让他避免走弯路,可惜的是,那位伟大的探险家对于尼德兰联省共和国、荷兰东印度公司和他的伯乐,范迪门总督有着坚定的忠诚信念,李明勋只得选择盗取航海资料和雇佣佛雷斯这个贪婪鬼的办法来应对。
在荷兰人的资料里,澳洲大陆被称之为新荷兰,但在塔斯曼之前,他们也只是登陆了澳大利亚的西北部,毫无疑问,上千里的贫瘠土地、恶劣的气候和凶狠好斗的土人让他们望而却步,一直到范迪门支持塔斯曼的探险活动才有了紧张。
塔斯曼分别在1642和1644年进行了探险,第一次探险队社团的澳洲开发计划最有用,其航线是从印度洋开始,沿着南纬四十七度线航行,如果贯彻这个计划,塔斯曼会一无所获,甚至有去无回,好在,南纬四十七度的严寒天气让水手们难以接受,塔斯曼向北了几个纬度,南纬四十四度,成功发现了“范迪门之地”,也就是后世的塔斯马尼亚岛(澳大利亚最大的岛屿,北面就是澳洲最富庶气候最好的地区),然而,塔斯曼么有发现澳洲,而是继续前进,抵达了新西兰,绕开澳大利亚东部的岛礁群和广袤海洋,向北进入了太平洋,发现了汤加、斐济岛,后抵达新几内亚岛,成功的绕过了整个澳洲大陆,返回了巴达维亚。
而第二次探险发生在1644年,其从巴达维亚出发,想要沿着新几内亚岛南部航行,越过了托雷斯海峡,但是却折向南方,沿着同样贫瘠、恶劣的澳大利亚北部、西北海岸线,返回了巴达维亚。
从探险角度讲,这无疑是伟大的旅途,但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只有发现的新西兰适合开发,但过于遥远了,对澳洲大陆完全没有探明。
事实上,在十七世纪,最喜欢探险的是西班牙人,为了拯救迷途的羔羊,有些疯狂的西班牙人可以横跨整个太平洋,就知道他们什么都愿意干了,而东印度公司说到底是一个商业公司,成本和收益才是其考虑的,很多时候,许多公司的派遣的探险家因为擅自行动,导致成本大增,被送进了监狱,如果没有范迪门这位强人的支持,也不会有塔斯曼的两次探险。
按照李明勋的要求,此次马东来领导的探险队会从马尼拉出发,沿着塔斯曼第一次探险的航线逆向行驶,当然,李明勋很清楚,会有更便利更短的航程,但是在他无法亲自参与的情况下,李明勋坚定的要求探险必须按照塔斯曼路线再走一遍,一直到发现范迪门之地!
发现范迪门之地之后才是改变路线,北上前往澳洲大陆富庶美丽的东南部分,开拓那里,成为社团一块新的殖民地。
当然,除了塔斯曼的肩膀,此次探险队的资料还有许多来自西班牙人方面,西班牙人拥有从南美洲寻找澳洲的探险经历,几乎走遍了南太平洋那些群岛,事实上,最近的时候,他们距离澳洲只有几十里的距离,几乎是目视距离,但西班牙人依旧被命运捉弄,两种不同的资料对比,能够让探险队找到李明勋要求的目标。
而李明勋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澳洲大陆的东南端,而是新几内亚群岛附近的一个岛屿,后世的利希尔岛,但是现在已经被李明勋命名为金城。
毫无疑问那就是李明勋支持此项探险的第一动力,金矿!利希尔岛是当今世界最大的金矿之一,而且是露天金矿,在十七世纪,还没有被发现,其处于塔斯曼探险的航线上,与摩根捕捉奴隶的新几内亚岛相距并不是很远,当然,在塔斯曼的海图上没有标识,但是李明勋看到了塔斯曼标注的几个较大的岛屿,大体标注了金城的所在位置。
“阁下怎么会知道这个金矿岛的大体位置呢,如果是来源于土著的传说大可不必相信。”摩根微笑说道。
李明勋笑了笑:“不,这是西班牙人探险得到的结果,只是因为菲律宾的战争,很多当事人死去了,我没有找到当事人,但在科奎拉留在这座城堡中的信件中看到了关于金城的事情,得到相对具体的位置。”
显然,这是一个死无对证,又相对合理的解释。
“你们如果找到了金城,那么就让杨莽和桑巴尔留下来,给他们足够的军队、武器和匠人开发这里的金矿,如果没有发现,又需要赶时间,可以继续前进,返程的时候再行寻找也就是了,但毫无疑问,一个金矿对说服元老院向这里和澳洲大陆投入资源开发是极为重要的,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返航的时候能带回来一批黄金,而不仅仅是动植物标本。”李明勋恳切的说道。
“那您说的,澳洲东南大陆有金矿吗?”摩根问道。
李明勋道:“那是一个巨大的大陆,肯定也有,但你们此次的探险却不一定能找到,从塔斯曼记录的范迪门之地的气候来考量,东南区域肯定适合农业和畜牧业,而且其所在的纬度不是湿热地区,更加类似于江淮纬度,所以是比吕宋更适合移民,实际上,黄金只是具备说服力罢了,适合居住和生产的土地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正因如此,你们要携带亚洲的一些动植物,比如粮食作物,经济作物,牛羊马兔子,我也会配备足够的农民和牧民随你们出发,当你们返回的时候,也可以带回来第一手的资料,坚定社团开发澳洲的决心。”
“诸位,我希望此次探险能给社团带来的不仅是金矿,还有一块澳洲行政长官区,毫无疑问,诸位将来都是这个行政区的元老、议员。”李明勋含笑看着众人,惹的这几个男人越发的冲动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宋铁寿问道。
李明勋道:“一个月之后出发,我们北半球的夏季是南半球的冬季,并不适合进入澳洲大陆,所以这个夏季你们可以尽情的寻找金城岛,而在冬季可以南下前往澳洲大陆,并且在明年的冬季返回,当然如果遇到困难,后年也是可以的。”
宋铁寿对比塔斯曼的资料,略作点头,又问:“阁下会为我们准备多少人和船?”
“我为你们准备四艘船,人数嘛,大约六百人左右。”李明勋说道。
宋铁寿眉头微皱,他当然有意见,但有些不敢说,而摩根则是个直肠子,他叫道:“哦,上帝啊,这完全不行,太多了,船太多了,人也太多了,这是探险不是移民,我的阁下。”
“摩根船长说的没错,事实上,最好是三百人以下,两艘船即可。”宋铁寿说道。
李明勋笑了笑:“我明白,但是我必须要考虑金城的开发,如果发现了金城,你们可以把一半人的留下,当然,如果发现不了,你们可以安排部分人返航,毕竟新几内亚岛并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海域。”
宋铁寿微微点点头,如此的话,算不上外行指挥内行,宋铁寿问道:“您准备给我们哪四艘船?”
李明勋道:“你的号探险船,摩根的玛丽夫人号,一艘江豚号,还有一艘护卫舰,这是这四艘船的资料,你们可以看一下。”
号探险船是一艘由台北造船厂制造的捕鲸船,排水量三百吨左右,用于探险有些太大了,毕竟过重的船吃水深,很容易搁浅或者去不了想去的地方,但号是一艘很成熟的船,虽然是捕鲸船的设计,但采用的建造标准却是军用的,台北出产的橡木打造的肋材和船板,只有四年的使用期,正当壮年,而到了马尼拉后,直接上了船台,更换所有的外部船材,使其性能达到最佳。
玛丽夫人号是一艘大型的通报船,帆装进行了改造,主桅杆顶部加装了横帆,排水量在一百八十吨左右,柚木船身,是皮龙从大本营军用造船厂采购的,非常坚固,是摩根的座舰。
江豚号则是一艘亚哈特型运输船,海军造船厂建造,橡木船身,三桅全帆装,帆索配置是顶级的,三年服役期,一直承担江南到永宁的移民活动,去年在泗礁山触礁,在大本营进行了重建,更换了新的龙骨和肋材,重建过的船比新船更值得信赖。
护卫舰没什么好说的,加入其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金城服务,并不参加对澳洲大陆的探险活动。宋铁寿和摩根看后,对四艘船都非常满意,而从人员配置上,也看得出李明勋对此次探险的重视。
社团所有的船只上的水手和陆战队士兵,全部在挑选范围内,即便上上船的农夫和工匠,也要求熟练的掌握火器使用,马东来和杨莽无论看上谁,都可以要求调走。
当一切介绍完,轮到众人表态,面对金矿和权力的诱惑,五个人全部选择参加,然后喝酒盟誓,一直到出发前,不会再有人知道澳洲的事情了。
李明勋留下马东来,语重心长的对他交代道:“有两件事你需要知道,第一,不要让佛雷斯知道我们得到了塔斯曼探险资料的事情,如果他故意搞错路线或者有意为难,你可以杀掉他,如果他顺利的带你们找到了范迪门之地,我希望那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我也讨厌他的贪婪!”马东来俯首说道。
李明勋摆摆手:“不光是贪婪,我们要保证在我们的城堡和军队建立起来之前,不会引来荷兰人的觊觎,所以返航的时候,你也要慎重挑选人,不值得信任的,全部留在澳洲。”
“第二件事是这件事的重要性,上了澳洲大陆,眼睛不要盯在黄金上,殖民地永远比黄金重要,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清楚那里适合居住、耕作、放牧的土地有多少,能够养活多少人,要做到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东来,你要知道,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我们的敌人是满清,而盟友则是腐朽堕落党争不断的大明朝廷,我们可能会赢,也可能输的很惨,如果是后者,台湾、吕宋甚至永宁沦陷的可能性很高,那个时候,我希望澳洲能成为保有华夏文明的一块基地,那是我们最后的依仗,你明白了吗?”李明勋郑重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尽一切努力的!”马东来认真说道。
章五九 家事与国事
阁下,大本营送来的消息,满清派遣了博洛作为定南大将军,这厮正在江南整训兵马,预计五月就是攻掠浙东和福建了,隆武皇帝和鲁监国都送来的求援信件,大本营需要您坐镇决策。”乌穆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忧心忡忡的说道。
李明勋笑了笑:“多尔衮还真是会选人啊,咱们杀了博洛的父兄,多尔衮就派博洛来送死吗?哈哈,也对,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的嘛。”
“可惜了,东来,我不能给你们这些社团的勇士践行,实在是抱歉呀。”李明勋无奈说道。
马东来摇摇头,说道:“阁下,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身上的担子如此之重,东来心中愧疚不能为您分担一二。”
李明勋笑了笑,没有劝他,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放在了马东来的面前,说道:“东来,这是金鸡纳树皮,治疗疟疾的特效药,这几年从英国人那里搞到一些,我记得当初阿海作为台北行政长官去开拓台北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些,现在也送你一些吧,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总归不能偏心于他。东来,很遗憾,我现在不能委任你为澳洲行政长官,但是等你王者归来,我会亲自给你戴上冠冕的。”
“师傅信托,东来誓死不忘!”马东来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起身离开了。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自带队进行这项冒险!”李明勋看着马东来的背影,有些神往的说道。
乌穆咧嘴笑了笑:“元老院是不可能同意您去冒险的,但或许过上几年,您可以去您神往的澳洲,用金杯品尝那里出产的美酒,阁下。”
“你说的没错乌穆,我们注定要做旁人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但也注定去享受旁人一辈子享受不到的东西,跟我走吧,乌穆,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李明勋微笑说道。
下午,李明勋登上座头鲸号巡航舰,出发之前,林谦赶到了码头,他歉意说道:“很抱歉阁下,我忙的脚不沾地,没法给您举办一次欢送宴会。”
李明勋笑了笑:“林谦,我不需要欢送宴会之类的东西,好好去做自己的事情,友情的给你一个提示,如果你讨厌一个人的话,可以让他去做你做不到的事情,不要故意整治他人,比如把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功臣发配到硝石场这类事情,我可不想再听说了,也不会再帮你背黑锅了。”
“我记住了阁下,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林谦脸色有些难看,歉意说道,他身体靠向一边,身边的仆人抬进来一个小箱子,放在了李明勋面前。
李明勋打开了箱子,里面并非他想象的黄金、账册一类的东西,而是一些漂亮的盒子,里面是珠宝首饰、胭脂水粉,还有几件欧洲贵族小姐妇人喜欢的华丽衣服,李明勋问:“这是何意?”
“阁下,您远征吕宋,大胜而归,怎么能不为家里的两位夫人买一些东西呢,她们可是很惦念您呢,自然也希望您惦念着她们。”林谦微笑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收下了这些礼物。
说实话,李明勋不太喜欢凯旋仪式,欢迎宴会这样的场合,因为会看到过多虚伪的笑容和谄媚的奉承,但他更不喜欢面对讨债一般的明国官员,每个都大义凌然,个个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伸出油腻的手朝他要兵、要粮、要钱。
鲁监国代表想要邀请社团精兵北上抗虏,隆武皇帝对自己的孙女婿毫不客气,张口就要五十万石粮食,新任的两广总督丁魁楚一直在试探社团要不要租借更多的土地,想从这上面分一杯羹,还有琼州的林士章,想知道李明勋准备给琼州什么特殊利益,让李明勋烦不胜烦,索性一个不见,在欢迎宴会后躲进了自己的别院之中,传令外面,十日之后再行分说。
别院里,李明勋趴在浴桶上,享受着难得的安静,忽然听到轻缓缓的脚步声袭来,他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就感觉有纤纤玉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上,轻轻的擦拭起来,李明勋满意的抬起头,看到的是却是李香君。
李香君一袭紫色长裙垂及地面,窈窕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走动之间,玉峰晃动,分外动人,诱人的长发被一根玉簪轻挽,简单而优雅,美丽的脸上挂着似有非有的笑意,妩媚动情。
“怎么是你啊?”李明勋重新趴在了那里,有些失望的问道。
李香君笑吟吟的问:“为什么不能是妾身呢?”
李明勋没有说话,李香君笑道:“老爷真是有意思,这种事情还得让淑仪妹妹主动呢。”
被人说中了心事,李明勋随口答道:“当然不是,但两个人在一起,总得你情我愿吧,我可不是强迫别人的那种人。”
李香君笑吟吟的斜靠在了李明勋的肩头,白嫩滑腻的玉峰轻轻滑动,青丝披散,脸上隐含羞云怯雨,她柔柔说道:“那老爷怎生知道妹妹不愿意呢?”
李明勋含笑搂住了李香君的腰肢,顺势俯身就要含住那诱人的香唇,李香君却是嘻嘻一笑,花颜一扭,纤手一抬,一杯美酒递到了李明勋的嘴边,李明勋饮了美酒,看着李香君因为躲避而露出的冰肌玉肤,更是心潮热涌,他一只手顺着滑柔的腰肢,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愿意.......。”
不管李香君如何反抗,李明勋用了力道,拉到自己面前,用力含住那朱红樱唇,拥吻一番,弄的没人几乎窒息,才是放开。
李香君好不容易挣脱,白腻如玉的肌肤上浮起淡淡的桃色,她的身子轻轻扭动,媚态万千,她拿起另外一只酒杯,倒入嘴中,却是主动攀住李明勋的脖颈,将嘴中浓烈的酒浆与之分享,李明勋被撩拨的心中火器,站起身来,把李香君揽入怀中,解开了她身上的衣衫,李香君贴住李明勋的身子,让衣衫不至于滑落,看着爱郎的眼睛,诱惑道:“不能在这里,去床上。”
李明勋轻轻点头,走出浴桶,想要抱起李香君,许是刚才泡的久了,又饮了一些美酒,却没了几分力道,李香君一手扶住衣衫,搀扶着李明勋进了自己的房间。
李香君的房间还是以粉色为主,让人看着暖心,李明勋躺在床上,只感觉李香君趴在身上,在耳边呢喃道:“好好呆着,我去拿些东西,一会好好表现哟,老爷。”
李明勋闭着眼睛,微微点头,不多时,就感觉有人拽去了自己的鞋袜,继而拉扯掉了身上的浴巾,李明勋听的那喘息粗重,又嗅到芝兰香气,感觉不对,睁开眼睛,却见曾淑仪脸色红润站在床前,似乎在犹豫什么。
李明勋眼睛眯成一条缝,偷瞧着,只见曾淑仪褪去自己的衣服呢,青丝飘散,白肌如雪,玉山高隆,娇小玲珑的躯体满是倾国倾城之色,收拾大半,却又是犹豫起来,抱着衣服,似要离开,李明勋再也装不下去,伸手抓住曾淑仪手腕,拉入怀中,笑道:“这个时候,跑是跑不脱了......。”
闺房之中,夜色深深,灯光月影之中,锦帐暖被之间,乍泄春光........。
第二日清晨,院中的树上鸟儿在喳喳叫个不停,李明勋醒了过来,扭头看到缩在自己的怀里的曾淑仪,颇有些成就感,李明勋感觉到两人身体紧贴之间的滑腻,但也发现,那白嫩的眼皮之下,眼珠在慢慢的滚动,她肯定是醒了。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这话真是有理啊,这温柔乡到底是英雄冢啊。”李明勋故意感叹说道。
曾淑仪再也装睡不得,推开李明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既醒了,为何不起床梳洗,处理政务?”
李明勋道:“社团之中,我最大,我说放假就放假,再者说,咱们上面也没有公婆管着,起床做什么?”
“你难道一点就不担心大陆的局势吗,就连我都听说了,满清正筹划着大举南下,浙江、福建危在旦夕........。”曾淑仪怒气冲冲的说道。
李明勋摇摇头:“你担心吗?”
曾淑仪直接道:“当然担心!”
“有用吗?因为你担心,大明多一分力量了吗,满清死一个兵丁了吗?担心有用吗?”李明勋淡淡的问道。
“那总好过你一回来就钻进别院不问世事的好!”曾淑仪怒目而视。
李明勋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是啊,我不应该一回台湾就休息,我应该去大陆,带着社团的精兵去抵抗满清南下,我应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最好要把社团的每一个铜板,每一个男丁都拉上战场,如果不那样做,我就是沽名钓誉,我就是民族罪人,对吧?”
曾淑仪听得李明勋那半真半假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李明勋想了想,又道:“我最好该死在战场上,然后把社团交给朝廷,对不对啊?”
“你.......你强词夺理,我可没有那么想!”曾淑仪眼睛通红,说道。
李明勋躺在那里,丝毫不以为意,曾淑仪起身,穿上衣服,就要离开,李明勋道:“希望你不是为了劝我上战场才和我上床,因为那是白费心思,我有我的打算,我有我的计划,你理解不了也就罢了,我也不需要你理解。”
“你无情无义!”曾淑仪扔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李明勋冷哼一声,随口说道:“真他娘的晦气!”
“老爷怎么说话那么难听,什么叫为了劝你才和你上床。”李香君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怒色。
李明勋想了想,无奈摇摇头,说:“真是麻烦。”
“淑仪妹妹也是担心你,你一回来就钻进别院,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呢。”李香君也不欲与李明勋争吵,小声说道。
李明勋道:“我需要休息,仅此而已。”
“那老爷当真不见那些人,也不担心大陆的局势吗?”李香君又问。
李明勋长出一口气:“担心是没有用的,所有的事情要从长计议,我去了前线就能阻止博洛吗,他可是拥有上万八旗,数万绿营兵啊,难道非得把社团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精锐送葬,把社团全部的财政赔上,才能显示我们的决心,才能让那些蠢货知道满清的实力吗?”
“别生气,别生气,妾身不说就是了,不说了。”李香君拍拍李明勋的后背,温柔的说道。
李明勋道:“这必将是一场持久的战争,谁也不能保证哪块土地哪个城市不会丢失,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贸然投入力量都是无比愚蠢的行为,即便是社团要加入大陆战局,也必须是处理好内部的事务,做好长远布局的情况下,我们面临的敌人仅仅是满清吗,我们的敌人还有视皇权为根本的皇帝,大明王朝的腐朽内斗,文官党争痼疾,武将跋扈抢掠,软弱的投降派,还有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蠢货,我可不会和一群三心二意的家伙绑在一起,因为我很清楚,社团经不起任何一次的大失败!”
“淑仪妹妹也仅仅是不想看到浙江百姓遭东虏荼毒罢了。”李香君劝慰道。
李明勋看到窗边那静立不动的身影,他喊道:“该为此负责的朱明朝廷,是共治天下的士绅大夫,不应该把这些罪过强加到我的头上,朱家的天子刚刚有了儿子,就连那女人的爷爷也把近十万白银存进银行,这两个人都不义无反顾,不顾一切,我凭什么连进家门休息一天的资格都没有?她真的以为我去了浙江就能寸土不失,就能护住百姓平安吗?我不是神,社团也没有那种实力!”
窗边的身影忽然动了,曾淑仪在外面喊道:“鲁监国殿下有十万兵马!”
李明勋怒道:“我他妈宁愿他有十万头猪!十万头猪是不会投降的,让满清抓也得抓许久,可是鲁监国麾下那十万兵大多是些鱼肉乡里盘剥绅民的畜生,面对东虏的时候,大部分都会投降,然而转而攻打我们。就算社团把资源投入到浙江,和鲁监国挡住博洛那三四万兵马又如何,明年会有十万兵马来攻,还能挡住吗,我呕心沥血创立的事业和组建的军队不是为了去和满清拼消耗的!如果和门外那个蠢女人想象的那样,我最多在临死之前喊一句问心无愧,有什么用吗?”
李香君赶忙跑出去,劝走了曾淑仪,李明勋气呼呼的起身穿好衣服,对李香君说道:“把那个女人给我看管起来,禁足,不许她和任何人见面!她敢踏出这个别院,我会立刻休了她,胆大妄为的蠢货!”
章六零 海军长远规划
李明勋到底还是没有如愿休息几天,很快,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无有片刻安宁。
三天后,李明勋在大本营召开了一次海军高层会议,出席会议的人数并不多,除了西蒙斯这个海军提督,海军部的官员就是造船厂的钱锦和潘学忠,会议的内容很简单,如何既能保持海军的扩张与发展,又能尽可能的节约资源投入到战场上去。
毫无疑问,在解决了西班牙人的威胁之后,在亚洲的海面上,社团一时没有什么紧要的海上威胁,荷兰人依旧在观望和加深合作,葡萄牙人、英国人力量皆是不足以产生威胁,而其他海军,或者说水师,都是浅海力量,现有的海军力量,特别是占据绝对核心的战列舰们很难完全发挥出战斗力。
社团需要限制海军,以得到更多的战争资源,但是海军却不想做冷板凳,而荷兰人仍然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元老院与海军之间必须达成一致,毕竟海军在元老院中权柄很重,很多社团的重要行政、军事官员都是从海军走出去的。
这个时候,海军上下很庆幸他们有一个洋人提督,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反对投入过多资源到大陆战场,否认会被那些占了道德制高点的人骂的体无完肤,只有西蒙斯这个洋人无需担此骂名。
毫无疑问,这是官僚体系固有的毛病,会影响团结,也会影响发展,但这就是事实,谁也解决不了,换一个提督也是如此,当然,还没有到把军种争端和战略争执摆在明面上的地步,这次会议也是为海军发展做一个中长期规划。
首先是舰队的拆分,现在的海军有两个用兵的方向,一个是马尼拉,必须在这个新的领地留下足够的舰队力量,另外一个是泗礁山,支援崇明要塞、海洋岛要塞,协防舟山,任务极重,当然还需要给大本营留下一定的力量,作为总预备队。
目前来说,社团仍旧只有九艘主力舰和三艘巡航舰,今年会有两艘主力舰和一艘巡航舰下水,但是在年底,服役要到明年了,但从绝对力量上讲,实力在下降,首先在马尼拉,社团折损了虎鲨和长须鲸号,虽然缴获了两艘重炮舰,被重新命名为虎鲨和鲛鲨号,但远不及两艘战损舰,而且这两艘也需要修理和改进。
除此之外,白鲨号和逆戟鲸号两艘船的状态也很不好。
一提到风帆战列舰,大部分人想到的是美国服役两百多年的宪法号,和英国那艘时间更久的胜利号,当然,大部分人也知道,这两艘船还能漂浮在海面上,是因为不断的维护,真正的风帆战舰没有那么长的使用期,不过很多人认为不少著名的风帆战舰拥有四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服役期,实际上,那是木质军舰的特殊所在重建。
所谓重建,那就是把一艘船彻底拆掉,然后把堪用的材料挑选出来,更换坏了的材料,继而组装到一起,许多风帆战列舰的一生经历过数次重建,建造的时候用的木材在最后几乎全都被淘汰了,舰体大小和布局也有变化,很难说是一艘船了,重建大部分时候是海军为了获批军费的手段。
正是因为有重建这类操作,所以英国海军习惯给新造的军舰用上一根便宜且质量不太好的龙骨,然后尽快的让其达到重建资格,再换上一根好的龙骨。
实际上,大部分的风帆战舰,在不考虑战损或者失事的情况下,只有十五到二十年左右的服役期,这并不是说,这十五年风帆战舰都可以在海上执行任务,事实上,十五年中至少有一半时间要处于封存状态,要拆掉所有的火炮,把顶桅、上桅全部降落下来,即便是服役的七八年来,每次执行任务也不能超过一年,每次执行完任务就要进入到船厂进行大修,一艘服役十五年的军舰,真正执行任务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
显然,社团目前所有的主力舰都处于超负荷服役状态,这意味着,少则五六年,多则七八年,这些主力舰就会全部报废。也正因为如此,风帆战列舰才被称之为强国的玩具,中小型国家根本玩不起,就连荷兰这样的国家,进入十八世纪后,也逐渐被淘汰出局。
社团主力舰不仅超负荷服役,还带伤服役,逆戟鲸号和白鲨号参与了社团每一次的海战,对抗的目标无一不是装配有十八磅重炮的对手,被击穿的次数难以计算,面对十八磅和二十四磅的重炮,别说被击穿,就是被击中也会给肋材造成巨大的负荷,肋材错位、折断后修补、裂缝这都是必须重建才能修好的。
然而,以前与西班牙人战事不断,根本没有机会重建,毕竟重建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而重建的费用也很高,至少是原造价的三分之一,战损舰的重建费用可能会超过一半,更重要的是,社团的几个造船厂,船台有限,能对主力舰进行重建工作的船台更有限,重建旧船就影响造新船。
按照海军提交的方案,先不进行重建,把船台让出来给新的虎鲨号、鲛鲨号进行改进,然后再谈重建的事情。
李明勋看过这个方案,摇摇头:“你们这样搁置重建,就要留有足够的预算冗余,现在大陆的战事很吃紧,没有明确用途的财政冗余会引起元老们的反感,所以你们必须制定出切实的方案来。”
“可是,海军造船厂的船台还在占用中,最快要等到十月份那艘巡航舰下水之后.......。”钱锦小心的解释道。
李明勋道:“很简单,把两艘战利船的改造和战舰的重建工作承包给台北的造船厂!”
“可是台北造船厂从未接触过主力舰,他们造的最大的军舰就是快速运输船.......。”钱锦说道。
李明勋道:“正是因为没有接触过,才给他们机会,而海军造船厂派遣匠人支持,海军派遣军官监督,未来海军舰船也会向私有造船厂开放,这样可以增加制造主力舰的船台,增强我们的战争潜力。”
“海军部会配合的,阁下,不过为了不让海军实力快速滑坡,白鲨号就不要重建了,这艘船在苏比克湾海战中受损太重,重建花费时间长,而且它的技术已经落后了。”西蒙斯提醒道。
“好,先将就用着,记着,如果有一天它退役,一定为这艘船举办退役仪式。”李明勋敲了敲桌子。
最终,李明勋对舰队完成了拆分,给马尼拉的李北极留两艘千吨主力舰,两艘巡航舰,给泗礁山的赵三刀一艘巡航舰,三艘八百吨级的主力舰,而青龙号和四艘千吨级别的主力舰组成大舰队,当明年新的主力舰下水,再视战场情况调配。
而对于海军咬着牙要求过高的财政预算,手段有两种,一种是成立支援沿海内河战场的桨帆船舰队,另一种是组建陆战营。
长江水战,暴露出了全帆装船在内陆和沿海作战的笨重,海军需要更多更强大的桨帆船,快蟹和舢板自然不用多说,关键是要建造火力核心的大型桨帆船,加列船和更大的加莱赛帆船,这类舰船在南洋的苏丹国很普遍,所以招募匠人倒也方便,马尼拉俘虏的西班牙匠人很多也会建造,技术不是问题,但关键是,这类舰船无法大规模的调配,比如舟山服役的桨帆船很难调配到广东参战。
社团对此的解决办法是,地方分舰队由各行政长官区财政支持,自行采购自行组建自行训练,加列船和加莱赛船技术难度较高,各行政区很难从海军造船厂之外采购到,自然无法避开海军部了。
“你们的桨帆船计划过于庞大,这类船只远海航渡能力有限,海军造完了,难道要在台湾周边看西洋景吗?重型桨帆船还是需要海军出面的,但满载一百五十吨以下的桨帆船就不用海军操心了,分舰队自行采购就是了,他们的采购数量和战术训练你们负责起来就行了。”李明勋说道。
他又看继续翻动海军的预算,忽然笑了:“海军想做什么,你们是疯了吗?要组建六个陆战营,八个直属大队,近两万的部队,你们要远征欧洲吗?就算是想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也没有这种弄的,西蒙斯,你不会是想让我视若无睹吧!”
海军部的军官们都没有说话,这就是海军的矛盾所在,他们拥有一个海军通的执政官,知道他们需要什么,缺少什么,这对海军的发展至关重要,但他们也要做手脚的时候却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间了。
“你们现在有一个陆战营,两个独立大队,扩编成两个营,四个大队也就是了,这方面我会替你们向元老院背书的。”李明勋见无人说话,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明勋深深的看了看众人,说道:“西蒙斯,诸位先生,如果你们不想在预算上吃亏,还是把心思放在战列舰上吧,元老院和我都很清楚战列舰对于社团的意义,社团可以没有任何一种武器,但绝对不能没有战列舰,这是我们存在的基础!”
有李明勋这句话,萦绕在众人心头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虽然李明勋拒绝了海军在桨帆船和陆战营上的扩张计划,但依旧表现出了对海军的倚重,更重要的是,众人担心的那一幕没有出现,那就是李明勋会受不住外部压力,过度的介入大陆战场。
事实上,从曾淑仪的表现来看,李明勋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大明盟友的催促,内部民族主义觉醒者的道德指责,还有来自大陆的合作伙伴的要求,这种压力不仅传递在李明勋身上,也传递到了元老院的所有元老的身上,以至于元老们对明年的财政预算久拖不决,一直等到李明勋回来才进行正式的讨论。
毫无疑问,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心,大部分人希望社团把资源投入到大陆之上,这也是社团的发展战略,但是投入多少资源,或者说准备多少财政预算合适一直没有一个定论,钱就那么些,社团的发展与维持,各行政区的开发和拓殖都需要资金,就算是战争预算,也有几个类目,一个是维持费用,海陆两军现有的军队要发饷,训练要耗费,第二个是扩军费用,订购武器、招募士兵都需要钱。总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战争中去吧。
只要李明勋保持理性,元老院就不会被这股冲动的思潮所影响,那么各军种的发展和维持都会得到照顾,这也是海陆两军最希望看到的。
“尊敬的阁下,关于战列舰的发展和建造,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规划,希望可以得到您的支持,这个计划是海军部和海军造船厂一起制定的,满足应对未来威胁的要求的基础上,尽可能的考量技术和资金的条件。”西蒙斯拿出一本计划书放在了李明勋面前,诚恳的说道。
李明勋敲了敲那封皮,问道:“我可以把这计划书公示给元老院吗?”
西蒙斯脸色微变,说道:“不,这是属于海军的内部计划,呈递元老院的那份还需要稍稍修改其中的部分数字。”
李明勋笑了,这又是常见的政治游戏,在任何时代都有,为了和掌握预算的权力机构讨价还价,制定计划的时候都会留下冗余,甚至会故意设定一下不必要的条款让权力机构去否决,以保证核心计划的执行,不过李明勋很喜欢西蒙斯的坦诚,既然他如此说,那么计划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可靠的。
“好吧,我就作为海军顾问的身份帮你们筹划一下吧。”李明勋笑着说道。
计划书的封皮上清楚的写着海军造舰章程几个大字,而右上角则是绝密的红色印记,而其中大部分篇幅是关于战列舰的建造计划和技术分析,而其建造数量和火力配备则完全与海军的下一个假想敌,荷兰东印度公司挂钩。
章六一 海军造舰章程
长久以来,人们对殖民地与本土之间的认知是,本土实力强,殖民地实力弱,特别是海军对比,事实上,这个认知并没有错,但在某些方面,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一个特例。
就拿海军来说,荷兰本土的主力舰,拥有五十门火炮,排水量超过千吨的就算是大家伙了,一直到1652年的英荷战争,荷兰舰队中还是以三十多门火炮的战舰为主,但是在东印度公司,动辄就有七十门火炮的船出现,在历次荷兰人参加的海战中,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都是其中的武力担当,甚至有时候作为旗舰存在。
(在七省级80炮战列舰服役前,荷兰海军最大的船就是东印度武装商船,比如1665年的第二次英荷战争中的罗斯托夫特海战,荷兰舰队一百多艘船中大部分都是雇佣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船,其中最大的三艘船就是拥有七十门火炮的东印度大帆船,其中一艘仅仅比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建造的最大战舰小了一丁点。)
原因其实很简单,荷兰作为一个低地国家,是许多大河的入海口,没有什么天然的优良海港,其海岸线滩多水浅,限制了荷兰舰船的吃水深度,这也是荷兰人船只都是平底船的原因,荷兰海军一直有一个五米吃水限定,即舰船吃水不能超过五米,这就导致了荷兰舰船普遍比同时期的欧洲其他国家要小。
在十七世纪七省级战舰造出来之前,荷兰海军最强的就是东印度公司的商船,而在整个十七世纪,荷兰人也只造过两艘吃水超过五米的船只。
而荷兰东印度公司完全没有这个限定,其归国大帆船排水量都超过了一千五百吨,两千吨的也不在少数,这类归国大帆船又叫做东印度帆船,是为两年一次的返航欧洲建造的,上面装载的是东方的货物,香料、生丝、瓷器和糖居多,有些类似于西班牙人的马尼拉大帆船,都是跑洲际贸易的。
但是区别却是很大,纵观马尼拉大帆船的航线,从菲律宾到美洲,顶多会受到海盗的威胁,所以大帆船只有四十门炮的武装,都是小炮,而东印度大帆船就不同了,其归国之路海盗只是小事,来自欧洲本土的强国海军才是其最大敌人,事实正是如此,每次荷兰人进入战争状态,东印度公司船队都是首要抢劫目标。
正因威胁大,所以东印度大帆船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拥有一层火炮甲板的武装商船,其载炮数量在七十门左右,即便是在欧洲本土也是顶尖战舰,当然,这类大帆船并非真正的战舰,很多是一次性产物,但是当它们出现在战列线上,就是可怕的对手。
而海军部提交的计划书中,要求社团建造的主力舰,必须对东印度大帆船拥有优势,这个优势不仅体现在火炮数量,还有航行性能、防御性能等多方面,但又不能使青龙号那类超级战列舰。
之所以要重新设计这样一种战列舰,就是因为瑞兽级的七十四炮战列舰把海军给害苦了,毫无疑问,青龙号的强大武力和技术都具有革命性的,但是其造价也是海军接受不了的,别说现在的海军,就算是以前被全力支持的海军也无法接受。
在去年青龙号下水之后,海军试航非常满意,提出下一批次建造两艘瑞兽级战列舰,却被钱锦无情拒绝了,钱锦的态度很明确,就算资金充足,造船厂也不能保证能同时顺利建造完两艘瑞兽级,最终妥协之后,只建造一艘。
原因很简单,海军造船厂根本采购不到同时建造两艘瑞兽级的船材!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瑞兽级并非什么超级战舰,这类战舰在十八世纪中期之后就大规模出现,在十八世纪后期更是成为最基础的战列舰了,李明勋也是如此想,既然能造出青龙号,那意味着技术没问题了,为什么不能继续建造呢。看了计划书李明勋才知道限制三级战列舰建造的根本不是技术,而是木材。
风帆战舰对木材要求之苛刻,绝对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特别是三级战列舰这类级别的战舰!
青龙号一共砍伐了两千多根柚木才建造成功,这两千多根都是拥有七十年以上的树龄,不能有疤结、腐烂,而且二十多米高的树干只有中间的十米左右可以使用,这还不算,支撑甲板与舷墙的支撑肘,必须使用天然的曲木,而且青龙号的最终配备是32+24+12,对支撑肘的要求更高了,而青龙号的桅杆更是让社团煞费苦心,直接影响了青龙号的建造速度。
桅材是建造船只最重要的木材之一,战舰的桅杆高度大约是最大宽度的四倍,三层甲板战舰小于四,巡航舰大于四,这意味着,战舰的桅杆动辄超过五十米,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一整根的桅材,所以,桅杆只能是多节拼接,一般有三节,而底桅的直径接近一米,如此直径的桅材肯定是百年树龄的树了,要知道,最适合做桅杆的冷杉木,要去除树皮,还要去掉边材,才能使用,直径很少有超过一米的。
实际上,战舰桅杆的选用标准远远超过了肋材,比如欧洲海军强国战舰桅材都是来自波罗的海沿岸的北欧国家,其中大型战舰的桅材只有里加湾里的杉木才符合标准,社团战舰用的桅材来源于永宁行政长官区,但仍然无法满足要求,为了获得合格的桅材,永宁行政区甚至有一支专门的采伐队。
类似于杉木这样的木头,采伐的技术含量超高,夏季不能采伐,因为树油分泌旺盛,适合采伐的季节是秋冬,树脂分泌少,大量树脂保存在木材深处,这样的杉木饱含树脂,柔性行很好,因为秋季采伐后的杉木容易腐烂,最好在冬季采伐,但是永宁行政区的冬季酷寒,很难进行,不仅如此,采伐时的气候也有严格要求,空气必须要有湿度,如果在干冷天气采伐,木材没有了蒸腾作用,会在干燥的空气中脱水,导致树脂凝冻,会让木材变的硬而脆,直接导致报废,过于潮湿也不行,霉菌会进入木材内部腐烂........。
可以说,伐木是一个技术含量超高的技术活,不是简单的拥有斧头和锯子就可以的。
青龙号上每一根木料的选拔标准都可以和皇帝选秀女一样严格,这就导致了建造青龙号这样的战列舰,主要木料根本不能按时供应,而李明勋看了潘学忠书写的技术报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在十八世纪的末期,为什么英国人可以大批量的建造三层甲板战舰了。
原因很简单,发生在十七世纪持久的海战让英国人知道,建造更多更强军舰需要品质更好的木材,所以早在威廉三世所在十七世纪末期,英国贵族们就在自家的庄园和道路两侧大规模种植橡树,等到十八世纪末期,这些橡树就拥有七十年甚至百年的树龄,而且是人工栽培的,不是在丛林之中那种为了争夺阳光而肆意拔高的木材,这也是百年海军四个大字的由来。
显然,如果海军继续坚持目前的造船章程,那么就会导致陷入误区之中,瑞兽级两三年才能下水一艘,而作为主力舰的逆戟鲸级千吨重炮舰面对荷兰人数十艘东印度大帆船没有多少优势。
所以,海军需要一种技能对东印度大帆船拥有战力优势,且能大批量生产的战列舰,前者并不算什么,后者则需要技术难度和标准适中,且价格可控。而海军首席技术官潘学忠,综合各方面因素,提出了一种新标准的战列舰,64炮战列舰。
这种战列舰的满载排水量在一千八百吨左右,采用两层火炮甲板和船尾炮甲板的配置,两层火炮甲板各有二十六门火炮,而船尾炮甲板拥有十二门火炮,其火力配置是32+18+12,船体最厚处达到八十五公分,上层火炮甲板船壁厚度超过六十五公分,对十二磅以下火炮防御穿距离缩短到一百米,航行性能能够与青龙号相媲美。
在采用与青龙号同等技术水平下,这种以社团一级行政长官区命名的64炮军舰所需要的船材标准降低了不少,至少能到可以量产的地步。
最制约青龙号量产的就是超高的肋材标准,因为肋材是战列舰用量最大的木料,战列舰与商船不同,肋材是一根接着一根,需求量实在是过大,而海军战列舰的肋材标准是独步天下的。
要知道,目前的西班牙军舰还大量使用柏木等普通木材建造,而海军一开始就定下了柚木和橡木两种高品质的木材标准,更重要的是,战列舰与盖伦船的肋材标准有着天渊之别,除了社团之外,世界上所有的海军战舰还在用圆形肋材,这种圆形肋材对木材的要求低,而且其从龙骨只延伸到水线以上的位置,标准较高的也就延伸到下层火炮甲板罢了,除了青龙号,目前所有的战舰都是如此,欧洲的战舰上层甲板和那些船艉楼、船艏楼都是堆砌上的,虽然技术难度低,但那类似于违章加盖房屋,注定不能太重,也就造成十七世纪的军舰下层甲板以上的船体厚度很低,除了六磅以下火炮,大中型口径火炮炮弹是防御不了的。
而从青龙号开始,社团已经才有椭圆形肋材,这是西班牙人在十七世纪末期才拥有的技术,椭圆形肋材的一直从龙骨向上延伸到露天甲板,密集的肋材加上船体内外船板,船体极厚,青龙号最高的船尾火炮甲板船壁厚度也超过了七十公分,下层火炮甲板厚度更是有一米。
当然,如此长的肋材必然对木材要求高,即便是采用拼接工艺也是如此。要想让战列舰大规模生产,就必须降低肋材的要求。
台湾级战列舰的肋材从龙骨向上延伸到上层火炮甲板,船尾炮甲板则另行加盖,而每层火炮甲板的高度也降低,加上吃水较钱,让肋材的长度比瑞兽级的缩短了四分之一,能让更多的木料加工成肋材。
如此设计和妥协过的战列舰虽然成本仍然较高,但至少能够做到批量生产,因为没有什么从未验证过的技术,所以按照海军提交的计划,第一批就建造两艘,建造时间加上试航,大约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服役,比逆戟鲸级长了大半年,但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李明勋更多的从战术而不是技术方面去考虑台湾级战列舰的价值,虽然其比大型的东印度大帆船少了六门火炮,但台湾级战列舰的全部是十二磅以上的重炮,如果双方进行200-300米的效力射击,那么能台湾级所有火炮都可以击穿对手,而对手仅仅只有火炮甲板上的十八磅炮拥有这个实力,双方的火力对比是三十二对十五,即便是贴近到百米距离,台湾级仍然具备火力优势,归根究底,这型战列舰对九磅炮以下的火炮已经免疫,直接废掉了对手至少三分之一的火炮。
而由台湾级战列舰衍生出来的则是一种排水量在一千二百吨以上,拥有四十四门火炮的重型巡航舰,其采用一样的龙骨和长度,把宽度降低到了十米,拥有更好的长宽比,采用的也是24+12的火炮配置,已经可以欺负大部分的战舰了,对抗那些千吨以下的重炮舰也有资本。
瑞兽级和台湾级都能够的上三级战列舰的标准,也是未来海军的核心主力,而新式的重型巡航舰也拥有了拉上战列线的时候,但海军不能只有战列舰,还需要各类辅助舰艇,护卫舰、通报船、臼炮船、运输补给船只统统都有规划,而这类辅助船只,海军更倾向于向私营造船厂订购,毕竟价格低廉,而海军也有意扶持私营造船厂建造军舰,例如在计划书中,海军向台北造船厂订购了两艘排水量四百吨左右,拥有二十二门火炮的三桅横帆护卫舰,验证大型护卫舰在海战中的性能。
在李明勋的建议下,海军部完善了海军中长期发展规划,至少二十年内,这个规划都不会有大规模的变动,当然,在规划中,也有三层火炮甲板,配备百门以上火炮的一级战列舰建造计划,但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与现有的预算无关。
这个发展规划与预算草案一起提交到了元老院,在一场官僚游戏之后,核心的目标都达成,未来三年,海军会获得陆军至少三分之二的预算,如此不仅可以维持规模,还能有所发展,而在元老院的支持下,李明勋对预算体系进行的重新规划,海陆两军的维持、训练、扩军、装备费用从各军种预算中支出,而战争经费则单独列出来,成立了战争统帅部,而这个统帅部自然由李明勋担当。
经过财政部门和元老院的调配之后,统帅部用于大陆方面的战争经费被定格在了三百八十万两,而元老院授权,可以视战争发展情况,以大本营的名义向联合银行贷款一百万两,考虑到隆武二年过去将近一半,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款项(主要是订购物资、弹药、向前线部队发放津贴补助),战争经费大约还有二百二十万两的余额,另有一百万两的后备资金。
这就意味着,无论大陆战局如何变幻,无论外界怎么给压力,无论李明勋有什么想法,你最多只有三百二十万两白银的文章可以做。
章六二 琼州的窘迫
战争经费虽然限制了李明勋在大陆战场上的发挥,但相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是所有元老与执政官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外界的压力,清楚的告诉所有人,关于大陆的战场,社团有自己的规划,有自己的判断,所有元老会站在一起承担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道德方面的指责,而战争经费拨付一道成立的还有两个新的部门,一个是科技部,一个是募捐委员会。
所有指责社团不尽全力的人都会得到募捐委员会的宣传单,你如果你认为我们出钱不够多,那么可以捐钱到战争经费之中去。
而科技部则由原先的海军造船厂技术总监潘学忠负责,这几日李明勋对海军系统有了更深的了解,钱锦已经完全成为造船业的代言人,在他的眼里,造船就是完全的商业行为,他只对一种技术感兴趣,那就是能降低成本的技术,这很不利于社团各行业的发展,因为社团所有投入到新技术研发的资金都是由造船部出的,科技部可以让预算独立出来。
元老会结束,李明勋与潘学忠并肩走出了元老院,他对潘学忠说道:“你的科技部只有三十万的预算,如果想要更多的资金,只能向银行贷款,但银行对新事物一般持有谨慎的态度,为了增加他们的信心,我会个人募捐给科技部五万两白银作为支持。”
潘学忠知道,李明勋心心念念的是蒸汽机,他说道:“阁下放心,我会尽早做出蒸汽机实物的。”
“蒸汽机是打开新时代的钥匙,你如果能找到这枚钥匙,那我会向元老院提名你的元老资格。”李明勋微笑说道。
潘学忠点点头,他叹息说道:“阁下,当初我投奔于您,只是想造出最强大的战列舰,成为最好的匠人,没想到我也会有成为官僚的这天。”
李明勋笑了:“这就是我们的责任,你的技艺再好又能改变什么呢,社团需要更多技艺精湛的匠人,也需要更多的新技术,而你对新技术很敏感,也有领导才能,汇聚大家的力量才能改变世界呀。”
第二天一早,李明勋乘坐一艘护卫舰前往了香港,而统帅部也会设立在那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主要的参战力量陆军野战部队和今年从南洋采购的粮食都在香港。
如今正是西南季风季节,把兵力配备在香港,一则可以安定香港商贾和士绅的心,二则也能位于上风向,无论东南沿海哪里有事,都可以顺风调动,也不用横跨危险的台湾海峡。
李明勋抵达香港的当晚,就有人上门求见,他本想休息的,但又碍于情面,因为来的人是林士章和黄蜚,李明勋道:“林大人是琼雷巡抚,黄将军是广东水师总兵,都担着重任呢,如此擅离防区可是不好啊。”
“本官向台湾派了三波使者,你俱是不见,若不和黄将军亲自来,怕是也见你不得啊。”林士章脸上挂着一些怒气,说道。
李明勋道:“不光你们的使者我没有见,皇帝的,监国的,两广总督的使者我都没见。”
“当初是你让我们去琼州的,怎么就撒手不管了呢?”黄蜚也是满脸不语,责备问道。
李明勋道:“怎么不管?丁魁楚向琼雷二府摊派钱粮,那低价的南洋大米是我让人帮你们弄的吧,你黄大人水师新增的五艘福船,是从台北订购的,旁人接船一次性付清款项,你能缓一年,袁时中正兵营那三百杆火绳枪两百领甲是社团白送的吧,我做到这一步了,还要我做什么,总不能当初我提了去琼州的建议,你们就赖上我了吧。”
“那联合银行为什么不向琼州贷款,琼州棉户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的米粮贷款!”林士章问道。
“那是银行评审团的事儿,他们认为贷款给你们是打水漂,我有什么办法呢?”李明勋说道。
林士章道:“现在是你们控制大部分股份,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李明勋倒也不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那就是社团认为贷款给你们打水漂啊。”
“你这话说的却是有些过分了,明勋。”黄蜚不悦说道,林士章脸上挂不住,却也未曾发作,说白了,这二位不仅是明国官员,他们与李明勋也有不错的私交,对社团对李明勋个人了解很深,自然知道李明勋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社团如此冷对琼雷地区也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林士章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道:“好吧,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东番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
李明勋微微点头说道:“两位大人与袁将军到琼州也有近一年了,都做了什么呢?”
黄蜚当即说道:“我等三人到了广东,林大人劝课农桑,垦荒安民,袁将军剿贼保境,整训军备,本官虽然不才,自认也无愧朝廷,这段时间编练水师,剿灭海贼,一日也不曾清闲。”
李明勋拍拍手掌,说道:“好呀,好呀,大明朝若是有五分之一的官将有三位这般勤政爱民,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可是.......有什么用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认为我等所为皆是无用吗?”林士章再也受不住拍案而起。
李明勋笑了笑:“老先生别生气,我给二位讲讲我和已故的沈犹龙老大人的故事吧。”
“沈大人有厚恩于我,若无沈大人,便无香港之繁荣,社团之强盛,当初老大人上任两广总督,我便建议老大人截留饷银编练兵马,以备不时之需,可老大人却是大明朝廷的忠正之臣,费心尽力筹措粮饷,全都解运京城,扔进了中原战争的无底洞中,后甲申国难,弘光登基,老大人又问我练兵方略,他已然知道自己错了,想留下银子练兵,我却也知道来不及,建议独揽两广,清理卫所,收取欠税,整治土地兼并,方有作为,忠诚如老大人,自然不许,以新界为抵押,贷款百万以练兵。可惜,天不遂人冤,隆武皇帝一纸诏令,老大人夺权让饷出兵。老大人自知此乃饮鸩止渴,再问我大计,我告知唯有拥立新君挟天子以令诸侯,方可保住两广,可惜老大人两难之下,溘然长逝。
两位今日所作所为,与老大人上任之时有什么区别吗,与大明朝三百年官员作为有什么不同吗?”
李明勋站起来,看着二人面无血色,说不出话来,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说道:“其实在银行眼里,任何事情都是生意罢了,那种施政方略,已经把大明几百年的江山败落成了残山剩水,你们又没有新法子,银行怎么会支持尔等,明明知道借给你们钱肯定还不上,银行还会借钱吗?”
“既然如此,那为何当初你建议我们去琼州?”林士章问道。
李明勋也不撒谎,说道:“琼州控扼西洋之咽喉,乃我社团生命航线,此等要地,自然不能为敌所侵占,你三人去了琼州,到底比旁人要强几分,若是真有霹雳手段,社团自然襄助,与琼州守望相助,共抗鞑虏,可若是类眼下这般,琼州实在于大局无助,待哪日鞑虏真的进攻琼州,社团再行出兵夺回便是,只是到那个时候,琼州就不姓朱了。”
“说白了,明勋对三位是含了指望的,可惜........三位终究还是治世之臣,而非乱世枭雄,社团自然也不会全力以赴了。”李明勋有些失望的说道。
“在明勋的眼里,我们是故步自封了,那你说说,你想让我们有什么霹雳手段?”黄蜚听完了李明勋的话,思索片刻,问道。
林士章问:“不会想让我们拥立新君,做那不忠不义的事情吧。”
李明勋笑了,心中道:“你二人有那个能耐和威望吗?”
“一句话概括,我需要三位对琼雷两府有绝对的控制,不受包括朱明朝廷在内的任何外部影响,然后与社团步调一致,守望相助!”李明勋说道。
林士章道:“你想让我们裂土藩封,听你号令?”
“其实话不必说的那么直白,当然,老先生就是老先生,比我言简意赅!”李明勋笑着说道。
林士章喝道:“此非人臣所为,老夫断然不会去做那奸佞之事!”
李明勋抱胸说道:“那琼雷一地就没有任何希望了,你既然要做第二个沈犹龙,那琼雷就得做第二个两广,老先生执意如此,那请自便吧,我,我的社团,我的银行,都不会把钱投资给一个没有希望的政府,如果老先生但凡还有些良心的话,将来琼雷守不住,这块土地是给满清还是给社团,您可别打错了主意。”
“老夫就不信了,没了你们东番,琼雷就守不住,大明就要亡国!”林士章喝道,说罢,起身要走。
黄蜚忽然怒道:“站住!林大人,你站住!”
到了南明时代,文贵武贱已经不存在了,很多时候,文臣就是武勋手里的吉祥物,虽然琼雷之地没到这一步,但黄蜚也不用对一个小小巡抚唯唯诺诺了。
“林大人,你不是沈犹龙,我也不是,李明勋不会三番五次的给我们机会的,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若是选错了,琼雷之地就是万劫不复啊!”黄蜚拉住林士章,恳切说道。
黄蜚见林士章怒不可遏,劝说道:“无论怎么说,你我肩上担着琼雷近百万人的担子,无论闽浙大战的结果如何,琼雷在你我手中,多一分力量就是大明多一分希望,至少咱们要听听明勋要我们做什么?”
林士章坐回了椅子,李明勋笑了笑,他知道这二人都是矛盾的,既想在这亡国灭种的时刻有所作为,又不想担了奸臣叛逆的恶名,还不想让社团占了便宜,但这个世界是个很少有两全其美的事儿,更何况三全其美。
“第一,把控政局,琼雷二府,上到知府参将,下到知县把总,统统要换做值得信任的人,你们可以把门生故旧插入其中,也可以找一些接受了考验的人,比如因为沈老大人去世而无人问津的岩野先生、达春公子,总之,要有一支具备凝聚力的官僚队伍,而不是被朝廷空降来的大员使臣玩弄鼓掌。
第二就是钱粮了,老先生,现在琼雷二府可以收多少赋税?”
林士章轻咳一声,说道:“雷州府夏秋正赋本色约么四万五千石,加上商税、杂项和三饷摊牌,约么八万石。琼州府正赋、杂项、三饷加起来,也就十八万石左右。”
合起来也就二十六万石左右,但林士章很清楚,琼雷跋扈的士绅,贫困的百姓,还有官府水师都不敢招惹的民,这些都是欠税的大户,二十六万断然是收不齐的,就算到了手,琼雷二府的运转,辖区内的卫所也要截留一部分,能用于练兵的连十万石都没有。
即便这一切全都不论,隆武朝廷用六百万的赋税养了大约十万兵马,如此标准下,琼雷二府也就养四千兵马,这还只是四千个不上战场的旧军,如果编练成一支有战斗力的营伍,顶多也就两千人罢了,也就一营兵马。
林士章很清楚,一营兵也是幻想,隆武朝廷那十万兵马,不仅发饷银,还默认他们抢掠盘剥的行为,难道琼雷也要如此吗?
当然,林士章也明白,琼雷二地并非真的就如此贫困,其虽然在广东算不上什么富裕州府,但境内也有多种有潜力的经济作物,而其中最具有竞争力的莫过于蔗糖、棉花、捕鲸和珍珠了,这也是林士章迫切想得到李明勋,或者说得到联合银行贷款的重要原因,想要加快这几种行业发展,就必须有钱,他这个巡抚虽然没有钱,但是只要能贷到款项,一样可以把钱用在扩军备战上。
李明勋也知道,琼雷两府对社团的意义很大,不仅在于保护航线,也在于分担压力,培养一个有实力的盟友至关重要,但他很担心,将来有一天,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盟友会落得沈犹龙那般下场,也正因如此,他必须要求这个盟友独断专行,否则还不如不去培养!
章六三 琼州在握
“黄大人,以你军人的角度去考量,如果两广失陷,想要守住琼州府需要多少兵马?”李明勋暂缓提出要求,而是选择循循善诱的态度去做事。
黄蜚沉吟片刻:“若不计东番水师,琼州最好有一万兵马,其中战、守各半,才有希望。”
林士章听了这话,面如死灰,这话说的很明显了,仅仅是琼州就需要一万兵马,如果再加上与大陆相连的雷州府,那就需要三万兵马了,这绝对是琼雷二府所承担不起的军队数量。
谈及编练和维持一支军队,在很多人眼中,既然是保家卫国,那么可以适当降低募兵标准,甚至改以义务兵制度,降低军费,极端的情况下,人们会想到许多城防战中,义勇丁壮只要有口吃的就可以愿意去冒险,但那不是军队,真正的军队都是有薪饷支持的。
目前的东方,主要的军队有南明、满清、荷兰和社团四支军队可以参考,以社团为例,最普通的新军营月饷是二两,精锐的燧发枪营是作为近卫军培养的,月饷是三两,老兵、士官、军官的待遇会更高,加上装备费,一个新军营大约需要二十万两左右,看起来好像走了精兵策略,实际上和对手一比,社团给士兵的待遇并不是最好的。
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士兵一年的薪饷是二百四十荷兰盾左右,这算汇率之后约么八十两白银,当然,到手只有四十两,其余等到回国一并给清,而平日吃用衣服也在其中,也就是按照燧发枪营的标准发放。
而代表最低水准的是南明的士兵,但其战兵每年也有二十两左右的饷银,最低的义兵月饷一两,即便是如此低,常常也要欠饷,但无论鲁监国还是隆武朝廷,默认士兵对百姓敲诈勒索。
最值得对比的是敌人,那才是真正的高薪待遇,明末的全国税收也就四千万两,但满清与大明不同,其不用养那些猪一样的藩王,也不用供养那些卫所兵,除了山东的卫所,大部分卫所会转为州县,所以,即便是多尔衮把三饷加派视为了田赋正税的一部分(也部分减少了三饷银),但是没有了藩王和卫所这两项,满清的税收比大明要多,而且百姓的负担要轻。
正是因为有钱,满清给士兵的薪饷也大方,以如今战场上最低贱也是最普遍的绿营兵来举例,其待遇分为马兵、战兵和守兵(只是待遇,并不完全代表其用途),马兵月饷二两,战兵是一两半,守兵是一两,但绿营兵并非只有这些收入来源,其出战的时候,要有安家费或者开拔费,钱不到手不出兵,若不在其汛地打仗,那就是客军,到了战场,军饷加倍,这还不算,上了战场,出营上阵要有出战银打赏,杀了人立了功要有赏功银,若是负伤要有赏钱。
林林总总算下来,只要打起仗,就算一个绿营兵没有立功,一年也能拿六十到一百两的银钱,如今的满清实力正强,欠饷的情况比较少,即便出现欠饷或者赏功银子发不下来,也会采用劫掠百姓屠城抢劫的方式弥补一下,这还只是绿营,八旗拿的钱更多,出战的八旗,一年拿二三百两也是等闲,可以说,明军大规模的投降,与满清给出的高薪水是密不可分的。
这个时代毕竟没有完全觉醒民族意识,而当兵又是下九流的行业,营伍之中各色人等都有,当兵吃粮吃粮当兵的思想根深蒂固,双方的军饷水准差别太大,肯定会影响战斗力,至于玩义务兵制度,那才是真正的幻想。
虽然社团的军饷相对较低,但从不欠饷,而且军饷就是军饷,军中所有的吃喝用度完全由军队负责,就连酒水、茶叶、糖都有定量供应,当然,前线的士兵还会得到额外的战争补贴,虽然社团不会有出战银、开拔费、客军加饷这类军饷,但陆军给战伤、阵亡的抚恤却是实打实的,更是不吝啬赏功。
如此计算下来,琼州和雷州二府就算把所有的钱粮都截留下来用于练兵养兵,也是断然不够的,而更让林士章难以接受的是,李明勋对局势的判断竟然这么悲观,他以为他至少还有两年时间,但看到李明勋一副两广不日会沦陷的模样,心中不由的犯了嘀咕,当年江北四镇看起来也是固若金汤,也是丢了,现在大明尚不如那个时候,又严重内斗,情况当然更加危急。
“如果想要编练一万强军,那么应该八十万左右的军费,考虑到现在的琼雷二府还有一些堪用的武器装备,四十万两也就是了,但需要注意的是,琼州的防御并不是只需要精兵,更是需要防御工事,特别是堡垒城池,这也需要大规模的资金投入,唔,一百万两,大约也就有不陷落的琼州府了。”李明勋用毫无感情的话语说着。
这话像是一柄铁锤敲打在了林士章的心中,一百万两白银,纵然像浙江、福建那般搜刮百姓,也是得不到的,杀鸡取卵也是保不得琼州安全,如果计算上雷州,那就更麻烦,但林士章也看出来了,不准备守雷州了,这也证明了局势的恶化。
到目前这个阶段,要么继续浑浑噩噩的等死,要么就要行霹雳手段,用非常策略!
房间里一时安静,林士章说不出话来,黄蜚尴尬的笑了笑,问:“明勋把琼州府看的透透的,显然是下了功夫,那就接着方才的话说,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李明勋道:“第二个是钱粮,我不知道琼州府究竟能收上多少钱粮了,但是也知道,一百万断然是没有的,归根究底,还是要向联合银行拆借,有一点,银行需要看到三位大人守卫琼州的决心也要看到三位大人的能力,如果连清理卫所军屯,收取士绅地主的欠税都不敢,那联合银行是决计不会贷款的。”
忽然,李明勋摇摇头,说道:“我与你二位说这些作甚,这么说吧,社团不会坐视琼州落入敌手,所以只要三位大人表现出决心和能力,社团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各位守住琼州,编练强军,说到赚钱,我李明勋自认第二,谁人又敢说第一呢?”
说完这句话,李明勋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一言不发,他心中早已坚定了想法,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再心软,无论林士章如何劝说,他也不会再培养第二个沈犹龙,局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去相信任何一个明国官僚,无论这个官僚是如何的忠诚。
林士章也是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心中满是犹疑不定,黄蜚道:“林大人,是时候下决心了,这个时候,再不能因循守旧,总不能到满清饮马珠江的时候,再后悔莫及。”
见林士章仍然不下决心,黄蜚对李明勋说道:“我想和林大人单独谈谈,不知可否方便?”
李明勋道:“我去更衣,一刻钟回来。”
待李明勋走后,黄蜚问道:“老先生在犹豫什么呢,若是旁人怕朝廷怪罪,怕惹来恶名,我黄蜚还会认可一二,老先生怎么也会有如此迂腐想法?”
“黄将军,为何这般说?”林士章诧异问道,二人共事久了,相互之间也是多有了解,可谓惺惺相惜。
“老先生放着安静日子不过,出任琼雷巡抚,便是想在这乱世有一番自己的作为,现在机会到手,何故迟疑,你林家可与寻常官宦不同,那吕宋行政长官林谦便是你的族侄,虽然分了家,但血脉是断不开的,你与东番早就切割不开了,纵然你在琼州行霹雳手段,惹了麻烦,大明朝容不得你,大不了举家去海外,谁能耐你何?我与袁将军家小都在琼州,还有些忧虑,老先生无后顾之忧,当放手施政啊,进一步是名留青史,退一步也是荣华富贵,还有什么要犹疑的呢?”黄蜚眼含热泪,恳切问道。
林士章道:“黄将军,我唯一怕的便是这琼州之地,为东番所有啊。”
黄蜚忽然愣住,继而笑了:“林大人,敢问您贵庚?”
“六十有五了。”林士章不解,但也是回答。
黄蜚道:“你我受天子厚恩,为朝廷效力是本分,但老先生都是半埋黄土的人了,还考虑死后的事情做什么,这琼州就在那里,以东番之实力,想取谁能挡的住,可是李明勋不取,便是为的团结朝廷,但日后再想取的时候,东番早就超然一方了,更是谁也挡不住,你我担心有何用,再者,你我所为,尽是为了琼雷二府百姓免受荼毒,虽说手段不同寻常,但只要不把一分银子塞进腰包,谁能说一句不是,日后琼州谁属,那是后来人的事,便是死了,去见大明二祖,咱也不怕!”
林士章听了这话,神情和缓了一些,黄蜚又道:“方才你也看到了,这琼州若无百万钱粮,失守是早晚的事儿,咱们就算上了李明勋当,最后琼州也是落在汉家人手里,若是因此而不作为,那就是为鞑虏所占,我黄蜚虽不是进士,但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罢了,罢了,黄将军,老夫这大半辈子算是白活了,就听你的,我林士章是决然不会看着琼州落入鞑虏之手的!”林士章拍案而起,终于下定了决心。
黄蜚抓住林士章的手,说道:“老先生,我黄蜚今日把话扔这里,将来若有人怪罪下来,我会与你一道承担,想杀你,先杀我,那些乌鸦嘴的吐沫星子,我黄蜚七尺男儿,还是能挡住的。”
片刻之后,李明勋回来,林士章起身道:“你所言之事,老夫应下了,但有一事,老夫如何做,社团和银行才愿意助我?”
李明勋哈哈一笑,说道:“老先生能顺应时事,明勋真是欣慰啊。这事儿其实很简单,这便是社团之条件。”
林士章接过李明勋列举的条件与黄蜚细细看去,其中极为详细,首先就是把控政局,把琼雷二府的重要官员彻底换一遍,其中几个关键位置,李明勋甚至列出了具体的人,除了沈达春、陈邦彦二人,其余人不是林家的族人就是海述祖等几个香港议员的亲属,而武将更是黄蜚和袁时中的亲将义子。
除此之外,要求琼雷二府清理欠税,特别是那些缙绅地主的欠税,一律清理干净。而卫所的军屯土地更是要清理干净,借此把卫所那些为非作歹的世袭武官收拾了,把现有的卫所兵编练起来作为守兵,而最急迫的一个要求就是,拒绝向朝廷提供今年的夏秋赋税,毕竟去年的时候,琼州连明年的赋税都交过了。
李明勋见二人眉头紧皱,说道:“当然,我不会置身事外,若林大人答应这般做,我也会鼎力相助!”
“哦,如何相助?”林士章问道,他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决心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明勋道:“首先,香港议员中有几位琼州的士绅,他们会完全支持你们在琼雷的一切政策,那几个官职便算是回报了,第二,我会派遣兵马出战,一个新军营外加一支分舰队,陆师交给袁时中指挥,分舰队自然归黄将军了。”
毫无疑问,林士章一旦下决心整治,自然会引起反抗,特别是那些卫所世袭武官和缙绅,就地为匪也是等闲,袁时中和黄蜚恐怕控制不了局面,增加军力是必须的。
“好,既然如此便是这般说定了。”林士章一拳砸在桌子上,喝道。
李明勋站起身,躬身一礼,说道:“老先生,你绝对不会后悔今日做出的决断,琼州百姓有你,才是他们真正的福分。”
林士章面无表情,淡淡一笑:“将来史书工笔,奸臣传里没有老夫的名字,便是老夫的福分了。”
李明勋呵呵一笑,摇摇头,不予评论,心中却是叹息:“文人啊,总是考虑死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