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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七海扬明txt下载     七海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三五四 何时奋起

    武雄隆永坐在木户文生面前,说起了这两年萨摩藩的情况。
    几年来,萨摩藩与长州藩越走越近,主要是双方的利益纠葛关系越来越多,早在数年前,长州与萨摩两藩就进行了秘密会谈,重新规划了两藩的经济,两藩都是靠着纺织业起家的,但随着规模扩张,竞争也越来越大,在纺织业上,双方都不松口,但在其他工业门类上,双方进行了妥协。
    长州藩发展以纺织业而衍生出来的印染、服装等行业,同时发展造纸、印刷等行业。而萨摩藩则倾向于海洋方面,其发展了造船厂,靠引进帝国的船用蒸汽机来制造本国的船只,然后就此发展航运业、捕鲸业等产业。
    因为产业进行了规划,双方的关系更加趋于缓和,并且在对抗幕府上,拥有更多的一致利益。
    从帝国制定纺织品配额开始,萨摩与长州两藩的对外经济就受到帝国的控制,因此西部关税同盟的市场对两藩越发的重要,而这个关税同盟的扩张却遭遇了幕府的阻挠,一些大名受幕府影响不敢加入。
    更重要的是,随着帝国通过关税、配额等一系列手段,在两藩脖子上的经济锁链越套越牢,两藩开始转向日本全境。资本的逐利性让他们对幕府统治下的土地越发渴望,两藩一直寻找机会,要一统日本。
    这也是为什么此次加入东方同盟失败后,西部大名联盟众口一词的宣称是幕府的责任。最近两年,虽然西部大名没有军事和政治行动,但在宣传阵地上可谓奇招百出,怎么抹黑幕府怎么来。
    “木户先生,学生早就想与您讨论国事,敢问现如今是我日本奋起之时了吗?”武雄隆永问道。
    木户文生呵呵一笑:“武雄君,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武雄隆永点点头,说了自己当年在欧洲的一些见闻。
    原来,武雄隆永化名在西津留学的时候,接触了非常多欧洲的贵族,那个时候,欧洲普遍是封建**统治,那些贵族自命不凡,但却个个愚昧,那些国家也是非常落后,比之日本,有些地方还尚且不如。
    但到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时,武雄隆永参加远征军出兵法国,又在荷兰停顿多日。又因为大北方战争,在普鲁士境内呆了一段时间,他就感觉,短短几年,欧洲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现在,木户文生归来,讲了许多现在欧洲的境况。
    提到了铁路、电报、钢铁厂,前两日又在港口看到了英国和法国自己造的蒸汽船,更是感觉欧洲日新月异。但回国这五年时间,武雄隆永感觉日本还是日本,虽有发展,但与十几年前离开前往西津时,并没有大的不同。
    木户文生无奈说道:“武雄君,我们还是要等待时机呀。”
    “还要等待?”武雄隆永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
    木户文生指着自己的一头白发,说道:“武雄君,老朽须发皆白,依旧愿意等待天时,而你春秋鼎盛,难道要争一时长短吗?”
    武雄隆永低头不语,木户文生是维新社的创始人,也是前辈,他已经七十有三了,这个年纪,已经到了人生的终末,在日本已经是很少的长寿之人,他都不着急,自己为什么着急呢?
    “那先生所说的时机,指的是什么呢?”武雄隆永问道。
    木户文生说:“便是西部各藩与中国的关系问题,此次听说加入东方同盟失败的消息,是在槟城时,老朽还在英国人的军舰伦敦号上,听闻此事,欣喜至极,此次出访考察,两年未曾饮酒,但听闻此事,却是痛饮一番呀。”
    武雄隆永闻言,更是诧异,甚至担忧的看了看周围,生怕这话被别人听到,好在这个房间周围无人走动,整个三田义塾内一片安静,只有青蛙水塘里的鸣叫。
    他这么紧张,是因为入盟失败对日本来说是一个坏消息,虽说西部大名们联合把这个黑锅扣在了幕府的头上,但仍旧是一个坏消息。要知道,这次东方同盟会议,西部大名们最为积极,他们最渴望加入东方同盟,最重视其中的政治意味。
    西部大名们以为,抓住这次机会,日本的纺织品等轻工业产品就会获得一片广阔的市场,航运等产业也会因为加入东方同盟而腾飞,可以说,满怀希望的西部各藩在东方同盟会议上,承受了当头一棒。
    “先生,我一直想问,这次入盟失败,是什么原因?”武雄隆永问道,其实他作为萨摩藩的武官,是参与了入盟会议中所以有关军事合作的谈判的,但军事谈判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却也是最顺利的一部分。
    武雄隆永全身心投入其中,就军事盟约有关条款据理力争。因为日本方面比较复杂,日本这些年,航运业发展的很快,也希望发展起海军来,尤其是萨摩藩,已经拥有了一支小舰队,装备了用蒸汽动力商船改造出来的武装舰,当然,说是海军军舰,其实是把海关、海巡、海警的工作全都揽了过去。
    日本还是有点军事野心的,而相反的是,南洋各国,尤其是中南半岛各国就完全没有了。
    很多国家愿意参加同盟,就是因为东方同盟可以保证国家安全和领土完整,既然如此,军队的意义就不明显了,当然,各国不会取消军队的,毕竟在南洋那些封建国家里,军队还有对内弹压的功能,对付农民起义和地方叛乱之内的。
    但只要加入同盟,就可以缩减军队规模,减少军事投入。比如广南,就没有必要维持一支规模达到三万人的野战军团,更没必要为这支军队换装火炮等重型武器了。
    省下来的钱,无论是发展经济,还是各国王室享用,都是很香的。
    可问题在于,军事谈判再顺利也是无用,因为政治和经济方面的谈判很不顺利,在军事盟约都已经制定详细条款,准备各国审阅签署的时候,随着日本代表团内乱,宣布退出会议,一切就戛然而止了。
    可以说,武雄隆永全程参与了会议,但好像又完全没有参与。
    木户文生说:“老朽得到东方同盟谈判的消息时,刚刚抵达巴黎,是后藤殿下通过电报通知的,当我得知,中国允许我们竞争多票资格的时候,老朽就知道,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这就是以退为进的伎俩,邀请日本加入,然后通过手段迫使日本退出,那么日本就失去了这次与南洋各国合作的机会。试想,假设我们一个一个去南洋各国谈,虽然很复杂,虽然条款不一样,但会有人提什么大国责任吗,会和幕府牵扯到一块吗?阳谋,这就是阳谋,就是让脑袋一晃,里面就有金币碰撞的家伙不知不觉中上当。”
    武雄隆永认真考虑木户文生的话,他问道:“那藩主他们知道吗?”
    “一开始肯定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天朝恩赐,现在肯定已经明白过来,再不明白,就只能是傻瓜了,但明白了,也不能说出来,只能让幕府来承担,否则会显的自己非常愚蠢。”木户文生说。
    见武雄隆永不信,木户文生继续说道:“但是这些人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因为其主要利益分为两块,一块是西部关税同盟,这一块不会有什么变化。一块则是对中国的贸易,这一块几乎也不受什么影响,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相反,这些年,受限于航运业、视野格局等因此,他们与南洋贸易往来比较少。哪怕是全丢了,也不影响他们的基本盘,更何况,只是肉没吃到,有没有失去什么。”
    “那您为什么会因此感觉到开心呢?”
    木户文生说:“从四十多年前的倒幕战争开始,西部大名就与帝国建立了良好的政治关系,后来双方的经济来往又把这种关系夯实。再加上第二次内战,幕府崛起,出于对抗幕府,保持日本分裂的目的,西部大名再一次得到支持。
    利益的纠葛和对天朝上邦的畏惧,让西部大名根本无力摆脱来自中国的影响。对于维新改革来说,他们是开明的,因为开明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财富,但对于日本的统一和崛起,他们又是保守的。因为这些人清楚,中国绝对不愿意见到一个统一的日本,而且统一的日本中,他们未必占据主导地位。
    因此当维新社要统一日本,促进日本奋起的时候,这些人会反对,甚至会压制,因为现状对他们非常友好。”
    武雄隆永听到这里,已经渐渐有些明白了,他说道:“您认为,日本的奋起,需要建立在西部大名与中国离心离德的基础上,对吗?”
    木户文生重重点头说道:“武雄君,你真不愧是维新社中年轻一辈的天才,说的没错,就是这样。只有让他们意识到,中国靠不住的时候,他们才会真正把希望放在日本身上。
    这一次入盟失败,西部大名与中国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而仅仅是裂痕是不行的,这也是我告诉你要隐忍待机的主要原因。”
    “那应该等到什么时候呢?”武雄隆永问道。
    木户文生摇摇头:“老朽也不知道,但老朽知道的是,不会太久了。”
    “为什么?”武雄隆永问。
    木户文生说道:“入盟失败,明显是一个阴谋,是中国主动为之,试想,以其强盛,还如此操作,只能说日本现如今的情况,已经引发了忌惮,给你个明白的说法是,我们的路走对了,既然对了,就一直走下了,直到撞到了他们所不能忍的地步就可以了。”
    “学生明白了。”武雄隆永轻轻点头。
    木户文生问道:“武雄君,今晚你还要走吗?”
    “学生有好些问题想要请教先生,不知先生可有时间?”武雄隆永主动问。
    木户文生说:“既如此,我们就先吃饭吧。”
    武雄隆永起身,说道:“请先生安坐,学生这就去备饭。”
    三天义塾刚刚迁到这里,没有能提供饭菜的地方,可幸运的是,这里是长崎城最繁华的所在,纵然是夜间,也有各类吃食,过了一会,武雄隆永带着一个小贩进来,那小贩挑着炉子和一些菜筐。
    “先生,吃一些天妇罗如何?”
    木户文生呵呵一笑:“甚好,甚好,此次游历西方,最怀念的就是家乡的味道呀。”
    小贩在院子了炸,二人在屋内摆开了桌子,边吃边谈,武雄隆永说道:“先生,学生游历多年,一直觉得,日本是一个悲剧的国家呀。”
    木户文生点头:“何出此言?”
    武雄隆永说:“日本的悲剧有二,其一,我们是一个岛国.......。”
    说着,武雄隆永抓住了清酒杯子,因为他感觉到了轻微的晃动,他说:“您看,就在刚才,地面还在震动,真是危险呐。”
    对于一天能感受到三次地震的日本来说,地震已经被习以为常了。
    “其二,我们距离中国太近了,原本我以为,这是一个优势,毕竟中国是最强也最先进的国家,树下好乘凉,但却发现,树下无阳光,树下更不会有新的树木成材。”武雄隆永继续说:“您去了一趟欧洲,应该知道,欧洲各国,没有一个人口比日本多的,疆域大的也屈指可数,可不少国家欣欣向荣,正一步一步走向世界。
    难道中国不想遏制他们吗,我想他们也想,早年我在欧洲,就是追随那位裕王殿下东征西讨,裕王介入欧洲,就是搞乱欧洲,拖延其崛起发展的脚步,却最终也无能为力。就是因为,欧洲各国距离中国核心区太远,是难以触及到的地方。
    申京这边掀起一阵风暴,吹到了欧洲,也仅仅是清风拂面吧,但到了日本,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呀。”
    “武雄君,果然不凡呀。”木户文生点头,因为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想的,武雄隆永继续说道:“后藤殿下曾赠予我一本您写的书,似乎您也有类似的看法。”

章三五五 学习的对象

    木户文生轻轻点头,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也一直持有这种看法。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大国是不愿意接受自己身边也有一个大国的,虽然日本相比帝国的体量差的很多,但若日本统一,且与帝国仇视,其所迸发出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是的,老朽以前也是执这种看法,这些年一直寻求解决之道。这次西游欧洲,考察各国,所见所闻,让老朽改观了许多,日本,并非没有机会。”木户文生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就是他考察欧洲的最大收获,开阔眼界之类的,与之相比,几乎不值一提。
    武雄隆永万分欣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仅意味着日本更有希望,也意味着维新社更团结了。
    这其中原因就在于,长久以来,维新社内部都清楚中国是必然出手阻碍日本统一和发展的。由此也就分成了两派,一派就是木户文生,主张潜伏待机的同时,与中国亲善,凭借文化的认同感和经济的融合,逐步让帝国接受一个统一的日本。
    而另外一派则比较激进,主张直接使用武力推翻幕府,中国如果介入,就以死相搏。用时间和生命的代价消耗,一直耗到中国能接受为止。
    如果木户文生改变态度,或者找到了新的办法,维新社必然会团结一心。
    “武雄君,你也是游历过泰西的,你认为泰西各国,哪个国体国情,更适合今时今日的日本呢?”木户文生问道。
    武雄隆永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道:“从国体来看,英吉利似乎更为适合,只是学生没有去过英吉利,不敢妄断。”
    其实维新社建立之初,主张学习的目标就是帝国。一来,帝国是当世最强,学习强者肯定没错。二来,日本有这个传统,学习中国也算是历史惯性。可问题在于,这些年接触下来,维新社发现,日本致力于当一个好学生,可中国却不愿意收这个徒弟,因此只能转而学习西方。
    “原本老朽法国更为妥当一些。”木户文生说道。
    武雄隆永摇摇头:“法国经历了巴黎革命,民权上升,夺取了下议院,但也只是与贵族分庭抗礼。学生以为,这也只是一时之妥协罢了,并非长久国体,虽说我国武士阶层与民众之间,也可以达成妥协,但身处中国左近,不稳固的国体,但有纠纷,一定会为人所趁。”
    “是了,此次游历法国,老朽也是这般看法,可英吉利也是与我国相差太多,其国内都是大商家做主,君为虚君。所谓议院之中,已经完全分为两派,争斗不休,若我国也是这般国体,怕是也会为奸人利用。”木户文生说。
    武雄隆永微微点头,给木户文生满上清酒,木户文生饮罢了,继续介绍说道:“方才你也说了,我国地理位置不好,国势艰难。所以不论将来是何等国体,要想对内求自强,对外求发展,须得上下一心才行。
    老朽在欧洲时,考察各国,去了瑞典,国王为绝对君主,虽上下一心,但国内落后而闭塞。又去了荷兰,虽说发展极快,但纷扰争端不断,也是不行。若说欧洲有一国,经济发展技术进步又团结一心的,只有一小国。”
    “哪国?”
    “普鲁士!”木户文生说道。
    武雄隆永闻言,略微皱眉,木户文生说:“武雄君,你想到了什么?”
    武雄隆永尴尬说道:“学生只是想起,当年在西津留学时,接触各国前来深造的贵族,普鲁士贵族尤其精悍,其对知识孜孜以求,又少有贵族的虚礼和浮华。
    当时外籍求学人员中,普鲁士人最为优秀。”
    这话说的事实,可却也不是全部的事实,武雄隆永还记得当年在西津,他争强好胜,但很多科目都是不如普鲁士人,屡屡被其折辱。武雄隆永记得,普鲁士人极为耿直,遵守规矩,当时很多年轻学员会偷偷饮酒,或者逃出营区去玩,学院就让普鲁士人当临时宪兵,武雄隆永就曾被抓住,扒光了衣服搜查过。
    这种不堪回首的往事,武雄隆永自然不愿意去提的。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效法普鲁士吗?”
    木户文生摇摇头:“不,我们要效法法兰西国,至少目前这个阶段是的。因为我们要与西部大名合作,只有让他们认为,与其合作对其是有利的,才会与我们合作。
    在推翻幕府之前,我们不能做让西部大名与维新社产生嫌隙的事。而且,法国人提出的那些政治思想,用的口号,自由、民主、平等,对中下层的百姓非常有吸引力。
    只有向百姓宣传这些,百姓才会支持维新,支持日本变革。将来,推翻幕府,权力才会集中到维新社的仁人志士手里,而不是被那些大名夺走。就像今天讲课,老朽说的是兴列侯之会议,就是为了拉拢萨摩藩的人,将来推翻幕府,一统日本,要兴民众之会议才是。”
    “受教了,木户先生。”武雄隆永恭敬的向木户文生行礼。
    这个时候,炸天妇罗的小贩走上前,说道:“两位大人,请问还需要些什么?”
    木户文生招招手,示意小贩走上前来,问道:“你怎么称呼?”
    小贩说:“小人叫三郎。”
    木户文生掏出铜钱递给了他,三郎看向武雄隆永,说道:“大人,这位大人已经给过钱了。”
    “收下吧,三郎。”木户文生坚持说道,在三郎收下钱之后,木户文生说:“我已经两年多不在长崎了,记得两年多前,天妇罗的种类以蔬菜为主,现在似乎肉食多了不少,是肉价格下降了吗?”
    三郎点头:“这两年,港口来了许多唐船,运来了很多的活的牛羊,说是大草原上来的。”
    武雄隆永在木户文生身旁解释:“萨摩藩降低了对中国牲畜的关税,来自中国北方的牛羊和羊毛涌入,这是为了毛纺织业发展,同时也会改善工人的生活。”谷
    “三郎,你用的油比之两年前,是高了还是低了?”木户文生问。
    三郎想了想,说:“对不起大人,小人实在想不起两年前的价格了,但今年过了年后,一桶油就涨了十五个钱。”
    “是这种铜钱吗?”木户文生拿出铜钱,三郎点点头。木户文生又问了三郎的一桶油的价格,心算一下说道:“今年已经涨了百分之七了。”
    “大人,小人不懂这些。”三郎说。
    木户文生呵呵一笑说道:“没关系,三郎,你回去休息吧。”
    三郎这才把收拾好的挑子挑起,缓缓走出了三田义塾。
    武雄隆永问:“先生,你在问什么?”
    “棕榈油的价格。你知道吗,在十年前,伦敦城还没有炸鱼薯条这种菜,但在今年的时候,炸鱼薯条已经是伦敦最畅销的小吃了。在伦敦,炸鱼和薯条的就是棕榈油,这也是现在最便宜的食用油。”木户文生解释说,他又说:“但是你知道吗,在英**舰停靠申京的时候,老朽下船在申京,也问了申京的小贩,棕榈油价格非但没有增长,今年还略微降低了。”
    “为什么?”
    “因为帝国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棕榈油生产国,在三年前,申京的那位陛下,把棕榈油纳入了帝国储备粮的一部分。”木户文生说道。
    武雄隆永依旧不明白其中含义,木户文生笑着说:“武雄君,我们的眼睛不仅要看宏观的东西,还要从细微处着眼呀。”
    “是,先生,多谢您的教诲,学生告退了。”
    “等等,武雄君,难道你此番来,没有自己的事吗?”木户文生问。
    武雄隆永恍然大悟,他这次来,没有对萨摩藩主隐瞒,就是说来讨教的,只不过讨教的不是刚才谈论的大事,他说道:“先生,此次英吉利和法兰西的联合舰队前来,要与我国签订通商条约,藩主让我问问您,有什么是能让幕府难堪的。”
    签约的事,木户文生清楚,他一手促成了这件事,以往日本与欧洲来往不多,所谓建交,往往是和公司谈判或者和某个总督谈,很不正式,而且日本这边藩镇林立,欧洲很多国家往往以为和萨摩藩建立关系,就是和日本建交了。
    这次木户文生邀两国前来,就是建立最正式的外交关系。
    而对于英国和法兰西的条件,木户文生基本也是清楚的,其实他也明白,在这方面,所有的东方国家都占了帝国的便宜。就比如,暹罗在驱逐法国势力之前,法国就拥有暹罗的片面最惠国待遇。但现在,这种片面的,只对一方有利的条款是不存在的。
    日本完全可以要求拥有对等的权力,英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东方是帝国的势力范围。
    “英吉利和法兰西的条款里,会有一条,双方的船只可以在对方国家的港口停泊、修理和补给。这一条,西部各藩可以答应,但一旦签署,就开始反对,这样,中国也会跟着反对,幕府与中国的关系会更为恶劣,这对西部大名有利,也是萨摩藩主愿意看到的局面。”木户文生说道。
    武雄隆永点点头,记下这件事,但仍旧问道:“这内在的关系是什么呢,学生回去之后,还是要向藩主汇报的。”
    木户文生说:“其余的船只补给,是双方互相给对方便利,但有一种船不行,那就是捕鲸船。这些年,帝国与欧洲各国在渔业上的纠纷越来越严重,在捕鲸上同样如此。”
    渔业纠纷是现在帝国与西欧各国的主要纠纷,英、法、荷兰和丹麦四国都牵扯其中。这是因为,鱼在欧洲人的餐桌上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尤其是鳕鱼,而欧洲人捕捞鳕鱼主要有两个渔场,北海渔场和纽芬兰渔场。
    以往,纽芬兰渔场是英法在争夺,但现在不同了,墨西哥以北的北美大陆已经全然落在了帝国手里,帝国也一直以发展捕捞业促进帝国百姓向北美移民,而欧洲鳕鱼价格越高,帝国渔民的利润也就越高,对帝国移民北美的推动力也就越大。
    因此,帝国不允许欧洲国家在北美东海岸捕捞鳕鱼,这一欧洲人的传统渔场已经丢失,在东海岸发现外国渔船,一律逮捕。
    可问题在于,在大北方战争中,帝国还通过支持瑞典的方式,获得了一些欧洲领土。瑞典人迫使丹麦把冰岛和法罗群岛割让,然后又用这两个岛屿向帝国抵了一些军售债务。
    这意味着,欧洲北海渔场,帝国也分一杯羹,而在那里,帝国完全没有基础,总不能为没有什么既得利益的地方部署一支舰队吧。
    因此,欧洲各国到帝国海洋范围内捕捞的事情经常发生,因此帝国希望通过立法来保证权益,推动领海线是十二海里,和二百海里专属经济区,而这被欧洲各国抵制。
    捕鲸业也是如此,现在的捕鲸船都把炉子放在了船上,往往一出航,可以一年乃至两年都在海上工作,只不过随着船员要求待遇提高和使用蒸汽机等动力,这些捕鲸船需要靠岸补给,如果日本放任这些船在其境内补给,岂不是说欧洲的捕鲸船可以在太平洋上捕鲸了,而这恰恰是帝国所不允许的。
    武雄隆永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日本如果为英法提供补给点,那就是在中欧渔业争端中站在欧洲人那一边,谁同意,谁就被帝国所仇视,这个黑锅,当然是幕府来背了。
    而萨摩藩这些年也参与捕鲸业,显然,萨摩藩也不希望欧洲的捕鲸船到北太平洋上来。
    “好的,木户先生,你的教诲,我会如数告诉藩主的。”武雄隆永认真回应说道。
    木户文生则是提醒道:“武雄君,此次英吉利和法兰西派遣舰队东来,带来了军事代表团,你应该主动申请接触一下,我想岛津殿下应该不会拒绝你这样有上进心的要求。”

章三五六 玩明白了

    申京金山区体育场。
    轰轰轰!齐整的鼓声响彻体育场,然后是更为齐整的口嗨:“裁判是煞笔.......。”
    “裁判是煞笔.......。”
    “国王陛下,要不我们回避一下吧。”在贵宾包厢里,听到外面的齐声怒骂,葡萄牙国王若昂五世的侍从总管阿维罗脸色极为难看,在年轻的国王耳边说道。
    此时国王正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听到了侍从总管的话,有些不理解:“发生什么事了?”
    阿维罗说:“这里的环境,似乎不那么的友好。”
    “他们在骂裁判,不是我。”若昂五世以为阿维罗误会了。
    “可这实在是太失礼了。”阿维罗是一个男爵,标准的葡萄牙贵族。
    然而,在若昂五世看来,这一点也不失利,他对阿维罗说道:“男爵,这才是足球,我喜欢的就是这种,实在太怀念这种感觉了,疯狂而又沉迷,可惜,我现在是国王了。”
    葡萄牙国王的十三岁到十五岁这三年是在帝国渡过的,而且是在申京,少年时代的他就极喜欢足球运动,踢足球也看足球,而且还赌球,如果不是国王,他现在应该会在那些问候裁判的人群中,而且挥舞大旗或者把横幅扯的高高的。
    阿维罗没有在帝国生活的经验,在此次前来帝国访问之间,他还闹了笑话。因为国王让他必须学习汉语,要熟练掌握,阿维罗努力学习了四个月,而且可以说熟练的与人交流,结果当与国王用汉语交流的时候,国王完全听不懂,因为阿维罗的汉语老师是一位来自广东的厨师,教给他的是粤语。
    幸运的是,阿维罗证明了自己的语言天赋,一路乘船前来,他学会了普通话。
    正当阿维罗忍不住要提醒国王注意仪态的时候,一个人敲响了包厢的房门,阿维罗前去交涉一下,回来说道:“国王陛下,帝国的裕亲王来了,还带来了他的小儿子,问能不能与您共用一个包厢。”
    若昂五世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了,这当然可以。”
    阿维罗长出一口气,心想当着帝国贵族的面,自己的国王应该要注意仪态了,却不曾想,等待李君威和李昭铭父子走进来的时候,若昂五世直接过去,抱起了李昭铭,亲了亲,抱了抱,举了高高,说道:“小王子,你真是太可爱了。”
    “我们原本在金山看帆船比赛的,可惜今天天气水文不好,临时取消了,听说国王在这里有包厢,特来借你的光了。”李君威对若昂五世说道。
    “当然,殿下,这是我的荣幸,请坐。”若昂五世说道。
    李君威笑着问:“在这里一切还顺利吗,适应吗?”
    “适应,这里很好,气氛很热烈。”若昂五世与李君威寒暄着,丝毫没有刚到申京时的窘迫。
    说实话,若昂五世到申京的时候,舆情对其相当不利,因为若昂五世在殖民地给予了英法与帝国几乎平等的地位,这种行为对葡萄牙来说是有利的,至少葡萄牙的葡萄酒拥有了更多更好的销路,而殖民地和国内的物价也降低了。
    但对帝国来说,是一种损失。只不过,若昂五世选择的是在法律上无可指摘的做法,因此帝国国内的某些利益受损的家伙就从‘感情’上入手,大规模批判若昂五世对帝国感情的伤害,对两国超过六十年友谊的背叛。
    这种批判也仅仅持续了几天时间罢了,现在的若昂五世,在报纸上又变成了‘帝国百姓的老朋友’‘一个可敬的贵族’‘新时代友谊的践行者’。
    若昂五世改变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他到了申京之后,就只休息了一天,然后大规模在申京‘买买买’。
    先是从海军订购了两艘巡洋舰和八艘巡逻炮舰,又是订购了四艘邮轮,给帝国本土的造船业注入了一笔可贵的资金。然后就是一波捐款,学校、医院和养济院,若昂五世一口气在申京花费了超过一百五十万帝国银元,这种壕无人性的行为赢得了整个帝国的欢迎。
    对于金主,怎么能恶语相向呢?
    整个欧洲现在最有钱的就是葡萄牙,凭借殖民地金矿的开采,葡萄牙王室是目前欧洲最富有的王室,各国都冲其借钱。
    只不过,若昂五世只是搞定了帝国的舆论,实际上还未与帝国高层形成谅解,但他这买买买的姿态做的很好,导致帝国也不好对其发火,对待金主,总要和风细雨才是。
    激烈的足球比赛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看完之后的若昂五世依旧意犹未尽,好在他知道,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
    “如果上帝没有给我葡萄牙王室的血脉,我真想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年轻人,看喜欢的足球,甚至去当一个足球运动员。”在前往国宾馆的马车上,若昂五世如此说道。
    李君威问:“你觉得,你拥有成为职业球员的能力吗?”
    若昂五世想了想:“三分靠幸运,七分靠打拼。”
    “另外九十分呢,靠出身?”李君威问。
    “呵呵,当然,当然。”若昂五世笑着说。
    到了国宾馆,若昂五世下车,然后吩咐车夫送裕王父子回王府,他本人则进入自己的房间,洗了澡,开始享用晚餐。
    “阿维罗,你似乎不开心。”若昂五世看着自己的侍从总管,问道。
    阿维罗摇摇头:“没有陛下,我只是觉得,今天您有些失礼,如果让国内的贵族知道您今天的表现,或许他们会有所反应。”
    “他们?呵呵,他们能有什么反应,他们以为我是好说话的父亲吗,可笑。”若昂五世说。谷
    在他继位后,若昂五世加强了父亲时代留下的集权制度,已经完全走向了绝对君主制,这也是欧洲政治的现状,只要实现财富自由就一定会走向绝对君主,不需要臣民们付出赋税的情况下,若昂五世也就不需要向他们进行任何形式的妥协。
    “是的,陛下。但您是葡萄牙的国王,我想,在中国,您应该保持国王的威严。”阿维罗建议说。
    若昂五世微微摇头:“阿维罗,你是这么想的吗?那你就错了,你虽然学会了中国话,但对中国的文化不了解。假如我去法国、英国等欧洲国家,我一定会为葡萄牙的王冠增加最亮的光彩,但这是在中国。
    在中国人眼里,你的那些礼仪和姿态,统统都是傲慢,我们已经做了让他们不愉快的事情,如果再让他们觉得傲慢,那么这一次的访华之旅将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我必须放低姿态,以晚辈的方式去见帝国的贵族,因为中国人很好面子,你给他们面子,他们就给你里子。中国有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不仅笑,还有钱,还以晚辈自居,他们就绝对不会为难我了。”
    阿维罗说:“可是您的姿态太低了。”
    若昂五世无奈的摇头,阿维罗的抱怨主要是辈分问题,他是佩德罗二世的儿子,当年佩德罗二世与李君威有着不错的私人关系,理论上他应该是李君威的侄子辈,可问题在于,当年佩德罗二世还谋求过与安化公主的孩子结亲,而安化公主是李君威的女儿,如此一来若昂五世就成了李君威的孙子辈。
    “没有办法,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若昂五世无奈,但似乎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说:“我能决定的就是明天的会谈是否顺利,阿维罗,这要看你的了。”
    “我?陛下,我在马车上听到裕王约您去皇宫见那位中国陛下。”阿维罗诧异说道,他以为自己的角色只不过是随从罢了。
    若昂说道:“是的,正是因为那位是中国的皇帝陛下,这件事才是你重任在肩。
    你要知道,中国与葡萄牙的这点冲突,在中国皇帝陛下的眼中,完全就是一些小事,而且,我们除了没有提前通知中国方面,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外,其余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尤其符合当今皇帝陛下的‘公义外交’。
    你认为,这么一个大帝国的皇帝,在见到我这个晚辈的时候,会和我锱铢必较的谈什么条款吗?如果是的话,今天裕王就会谈了,他宁可和我聊足球场上哪个球员更有技巧,也没有和我谈一点正事。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该弥补的,我也弥补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再谈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了,而这些,在中国皇宫里,连茶余饭后当话题都会让人觉得倒胃口,所以明天肯定是两国双方的官员正式会谈,而我只需要在中国皇宫里表现出一个晚辈的乖巧伶俐就可以了。”
    “对了,我让你准备的照片你准备好了吗?”若昂五世问道。
    阿维罗说:“对不起,陛下,不是所有人都有相片,照相机在欧洲还不是那么的普及,尤其是在奥地利的那些邦国,一些人还说,照相机是通过把人的灵魂抽走,才能印在相片上,是一种危险的巫术。”
    “愚蠢的欧洲人。”若昂五世说道,但阿维罗又说:“没有相片的公主,我让他们提供了画像,也是很逼真的。”
    “画像?好吧,画像也很好,这样明天我就有一个话题了。”
    “话题?”
    “是啊,明天我就可以请这些中国长辈帮我挑选一下我的王后。”
    “让中国人决定?”阿维罗瞪大了眼睛。
    若昂五世摇头:“当然不是决定,而是让他们提出建议罢了。你不知道,中国的女人,上到皇后,下到一个普通的农妇,都是很八卦的,而且他们对别人的婚姻都非常感兴趣,喜欢指手画脚,挑挑拣拣这种事对她们来说最有吸引力不过了。”
    “可是我担心其中的政治意味,如果中国的皇后殿下选中了其中一个,而您的王后不是她,那么皇后殿下.......。”
    若昂五世没有等阿维罗说完,而是直接说道:“她会非常满意。”
    “满意?”
    “是的,满意。等见到我未来的王后,皇后也会夸赞其漂亮,贤惠之类的,这是中国式的客套,中国女人最美丽,最完美的时候,就是她结婚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着花样的夸赞。而对于亲戚家的儿媳妇,也不会吝啬赞美,因为夸一下又不损失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昂五世很自信的说道。
    “那皇帝陛下呢?”
    “陛下肯定不会参与的,你不太了解中国的皇室,实际上,从开国皇帝开始,就不对孩子的婚姻插手。而且中国男人不喜欢参与到一群女人的叽叽喳喳中去。”若昂五世说。
    阿维罗稍稍有些放心下来,若昂五世问道:“阿维罗,你知道明天见到中国官员,如何应对吗?”
    “放低姿态?”阿维罗试探回答,他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因此一点准备没有。
    “不,你作为我的代表,一定要为葡萄牙保留颜面,仅仅放低姿态是不对的。”若昂五世让阿维罗坐下,然后说道:“你到时候可以诉苦,大倒苦水,把我们的困难全部说出来,不要有任何隐瞒。
    说起来,葡萄牙向英法靠拢,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点阿维罗是同意的,葡萄牙不在乎工业制品在国内和殖民地的倾销,因为其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业,早年佩德罗二世还发展过,后来随着金矿开采,不缺钱了,这点动力也就没了。
    葡萄牙最重要的就是殖民地的发展,而殖民地发展需要劳动力,也就是黑奴,这是帝国所不能提供的,而英法进入西非之后,发展的相当快,已经是成为世界最大的黑奴供应者了,葡萄牙当然无法拒绝。
    难道要让葡萄牙废奴吗?若是那样的话,开普敦地区的纺织业所需要的棉花谁来提供,造船业需要的木材谁来提供?
    巴西与其说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还不如说是为帝国南非几个行省关联更深。若昂五世的意思很明确——我们葡萄牙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帝国呀。
    阿维罗对此将信将疑,但事实证明,若昂五世是对的,在第二天的会面结束时,李君威对其的评价就是——中国这点事,算是让若昂给玩明白了。

章三五七 储位

    在申京金山区体育场举办的这次比赛是观众最多的一次,是足球比赛中最受瞩目的一场。但却不是此次全国运动会中最为热闹的,最为热闹,参加人数超过五十万的,是两天后在帝国首都广场举办的开幕式。
    之所以开幕式会在比赛开打之后举办,是因为原定的开幕式那天天气不好,风比较大,还下了小雨。按理说,也谈不上恶劣天气,并不影响开幕式举办,但问题在于,对某些年纪比较大的人来说,这种天气就不那么友好了,而在这个群体之中,又有全国百姓翘首以盼的人物,帝国的开国皇帝,太上皇李明勋。
    他已经九十二岁高龄了,虽然精神仍然不错,但身体已经不那么好了。从一开始,太上皇就表达了参加开幕式的愿望,这个消息发出之后,全国欢腾,不少人从各地赶来,想要一睹圣颜,谁也说不准有多少人参加了开幕式,所谓的五十万,仅仅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帝国禁卫部队认为,首都广场可以站下五十万。
    而广场周围的楼房,所有的窗户和天台上其实也站满了人,肯定不只五十万人。
    开幕式还未开始,太上皇的车队从皇宫里驶出,因为路边站满了人,肯定是欢声雷动的,所以禁卫不敢使用马匹,再安静的马,也无法保证在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人的欢呼中不受惊。
    所以,禁卫们直接铺设了一条从宫门到广场,并且绕行广场一周的临时铁路,皇室一家是坐在火车上,抵达了开幕式现场,李明勋走下火车的时候,面对的是万民欢呼,这让他想起了四十五年前,在山东战场,打赢了满清和朱明的联军,踏着敌军的尸体,海陆两军的数十万官兵拥立他为皇帝的旧事。
    太上皇的身边陪伴着他的小女儿李筠玫,负责照顾,而手里却拽着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孙子李昭铭。一起登上了最高的位置,并且让小孙子坐在自己的身边。
    李明勋毫不掩饰对这个小家伙的喜爱,就像他年轻时不掩饰对幼子的喜爱。皇帝爱长子,百姓宠幺儿,在李明勋这里直接反了过来。
    开幕式安排了许多的节目,受限于技术手段,以合唱、舞蹈等方式展现的比较多,其中舞蹈最为多,因为帝国有数十个少数民族参与,展现了自己民族的舞蹈。每次结束,都会有代表走到御台之下,太上皇会赐予其一些礼物,并不名贵,却别有心思。
    对于一些特殊的演员,还会安排到御座前,太上皇亲自给其戴上花环。当然,李明勋不只是赐东西,还要东西。李昭铭觉得鄂伦春族舞者头上的狍角帽极为漂亮,很像一头小鹿,李明勋就解下身上的一个玉佩,与那位舞者交换,给自己的孙子戴上。
    很多表演者在最后得到了与太上皇合影的机会,因为合影的时候,李昭铭总是伴鬼脸,被负责礼仪的中廷官提醒了,小家伙顿时不开心了,撇起了嘴,谁知道的是,李明勋在下一次照相的时候,也故意吐了吐舌头,选择站在了孙子一边。
    负责礼仪的官员感觉不妥,又让人拍了一张,结果爷孙二人一起吐舌头,而这张照片也成为了本次全国运动会摄影资料中,最受欢迎的一张,帝国与海外许多的报纸都选用了这张作为头版,甚至还有人给黑白照片上色,裱糊了起来。
    作为太上皇,而不是帝国的皇帝,李明勋已经不用板着脸正襟危坐也表示皇室的威仪,相对来说,帝国臣民更喜欢他这种搞怪耍宝的形象,这也是帝国百姓发自真心的爱戴拥护他的原因之一。
    作为帝国这个大家庭的家长,他需要人们的爱戴,而非畏惧。
    而在开幕式的最后,则是围绕申京的花车游行,等到夜幕降临,则是花灯和焰火表演,今晚的申京是个不夜城。
    太上皇没有参与夜晚的活动,而他的座驾,那临时铁路专列,也在白天举行开幕式时,被改造成了焰火列车,为当晚的焰火表演贡献了最辉煌的一幕。
    “爷爷,爷爷,去看焰火吧。”皇宫里,李昭铭拉着李明勋的手,央求说。
    李明勋捏着他的两个耳朵说:“我不去了,太累了,焰火很呛人的。”但李明勋终究还是拗不过孙子,答应去露台看,水边的露台,天上的焰火被平静的湖面映照,更是增添了一些瑰丽的色彩。
    “皇帝,你看,昭铭多可爱。”李明勋看着远处用石子打水漂的孙子说道。
    李君华笑着说:“是啊,和老三小时候一模一样。很聪明也很活泼,希望他长大了也能和老三一样,成为栋梁之材。”
    李明勋微微摇头:“我这辈子也没积什么德,未必能让李家三代名主,下一代成什么样子,我就不考虑咯。不过你看昭铭这样,就真的不想再生一个吗?”
    李君华微微一愣,自儿子昭稷死后,这是父亲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当年也没说什么。而在一旁侍奉倒茶的皇后手停了下来,李君华握住妻子的手,说道:“父皇,我也就是这个命了,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不想再折腾了,也不想再让皇后伤心。”
    “皇上说什么呢......。”皇后虽然感动,但不敢在这种事上多嘴。
    但夫妻二人谁也没想到李明勋会说接下来的话,李明勋说道:“你自己不想生了,不如把昭铭过继给你,怎么样?”
    “爹,你糊涂啦,还是喝了酒就醉了。几十年没管事了,今天怎么那么多话?”一旁在嫂子身边帮忙的李筠玫把一颗草莓塞进了李明勋的嘴里,说道。
    李明勋吐了草莓说道:“怎么糊涂了,我在说正事呢。”
    “什么正事不正事的,爹要是累了,就去歇着,胡说什么话。国家的事有二哥和三哥呢,您老享福就行了,掺和什么啊。”李筠玫还以为李明勋心血来潮,提高了声音。
    李筠玫四十多岁,却从未出嫁,一生把心血贡献给了数学与科学,在老一辈的人去世之后,她也是唯一靠着‘小棉袄’身份,可以和老头子说些硬气话的。
    李明勋说:“我又没掺和什么大事。”
    “那你把昭铭过继给二哥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昭铭很聪明很可爱吗?”
    “那过继给我呀,我也没孩子呢。”李筠玫半软不硬半真半假的说道。
    “过继给你干什么,老三孩子多的是,你想要,去寻摸其他的,今天就说昭铭。你一个姑娘家,瞎掺和什么啊,我和你二哥说的是正经事。”李明勋回怼说。
    皇帝和皇后看父女二人吵吵了起来,自己倒是晾在一边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老爷子哪里来的这一茬。
    这个时候,李君威快步走来,本来想逗逗儿子,却看到太上皇和李筠玫在吵,于是快步过来问道:“你们两个吵吵什么呢?”谷
    “三哥,你来的正好,咱爹要把昭铭过继给二哥。”李筠玫说。
    “过继就过继呗,老头年纪大了,他愿意干什么就........。”李君威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又是老爷子想吃什么喝什么,妹妹以不健康为理由不许的那种小事,嘴里秃噜说着,才意识到不对,伸手摸了摸父亲的额头:“妹发烧啊。”
    “去去去,瞎摸什么呀,谁发烧了。”李明勋甩开儿子的手。
    李君威细细打量:“没发烧不就更坏了么,糊涂啦,爹,你老糊涂啦?”
    “你才老糊涂了。”李明勋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老,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你没老糊涂,你掺和这事干什么,还是有什么人给你进言了?是不是今天那些代表都夸小七可爱,哎呀,那都是客套话,奉承话,今天你抱着狗坐在那里,人家也会夸几句的。”李君威不客气的说道。
    李明勋脸上正色起来:“我在说正经事,我觉得,昭铭过继给皇帝合适,明白了吧。”
    李君威见父亲还是这么认真,甩甩手,命身边的侍从和女官全都退下。他坐在了父亲的身边说道:“爹,你不是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二哥没有子嗣,谁过继过去,相当于被立为太子了。
    要是昭铭现在十五岁,你愿意,那我没话说,他才五岁呀,五岁的小屁孩懂什么啊,你还真信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啊。”
    李筠玫则是说:“是不是觉得二哥膝下寂寞,那就多过继过去几个,反正三哥七个儿子呢,还有那么些闺女,对吧,三哥?”
    李君威瞪了一眼妹妹:“你少在这里和稀泥,都过继过去了,我咋办啊,我这裕王爵位传给谁啊?”说到这里,李君威想到一个好理由:“对了,昭铭是我的心头肉,我还想着等他大一大,给他请封给世子,将来我死了,把裕王之位传给他呢。
    你过继给了皇上,我咋办?”
    “你少在这里和我插科打诨,我说的是正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瞒着我干了什么。”李明勋冷着脸问道。
    李君威立刻口呼冤枉:“我们干什么了?”说着,李君威看向李君华,而李君华也用诧异的眼神看向自己弟弟,他以为李君威干了什么坏事。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李明勋问:“那为什么这次运动会,老大那边没有人来?”
    李筠玫说:“昭瑢工作忙,没有回京。”
    李明勋追问:“印度那边为何也没来人?”
    李君华和李君威相互看了一眼,都感觉不妙,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父亲知道了印度那边的事。
    “没真的想瞒着您,这不是连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嘛。”李君威态度软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
    其实全国运动会也是邀请了外国贵宾的,除了恰好此时来访问的葡萄牙国王,还有外国驻申京的使节也都在受邀之列,而且李君华还着意邀请了印地斯坦帝国方面,且在去年底,决定办运动会的时候就邀请了。
    当时印度斯坦帝国的皇帝李昭圭回信很积极,表示自己会来,若自己不来,也会安排辅政王李昭奕来,但结果就是,二人谁也没来,原本四十天前,印度使馆还拍送电报,说辅政王李昭奕率队前来,坐舰已经从印度出发了,此后电报不断从锡兰、槟城、华城等地传来,汇报的都是行程,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船离开了温州之后,竟然不见了。
    起先李君威还以为发生了海难,但随即得到福建海巡厅的报道,说在台湾海峡看到了印度坐舰阿格拉号,正急速南下。
    现在来看,这艘船是到申京的时候反悔了,又回家去了。而出了这种事,李君威立刻察觉到不对,因为这艘阿格拉号虽然在帝国各省都有补给的记录,但帝国的官员没有一个真正见过率队的主使李昭奕,这位印度辅政王都以身体微恙或者船期紧张为由,谢绝了各地官员的拜访。
    李昭奕到底在不在船上,都无人知道,而如果不在,他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呢?
    李明勋问李君威:“老三,你确定你自己没有动什么心思吗?”
    李君威躲开了父亲凌厉的眼神,敷衍说道:“我能动什么心思,人来了,好好招待呗,还能怎么着。”
    “当真?”李明勋又问。
    “爹,这与昭铭有什么关系?”李君威选择岔开了话题。
    李明勋看了看周围,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就我们三个说话。皇后,今天昭铭就跟着你,你照顾好他。”
    皇后等人不解,但既然太上皇如此说,也就退下了,四下已经没有了外人,李明勋问:“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来说。”
    李君华看看父亲,再看看弟弟,感觉自己这个皇帝似乎成了局外人,似乎弟弟和父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难道是那个秘密,今天要摊牌了吗?”李君华心道。
    李明勋见李君威为难:“皇帝,派人把君弘和阿海叫来,他们是咱自家人。”

章三五八 旧事

    林君弘在宫门口看到王兄李海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问道:“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说是太上皇和皇上宣我入宫。”李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他还与家人一起在黄浦江看花船呢。
    “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吧。”林君弘诧异问道。
    李海也有些犯嘀咕,他已经功成身退多年了,这些年也就是陪着太上皇四处游玩,少出来视事,就算出来,也是代表皇室前去祭祀之类事,随着李昭承李昭誉兄弟的长大,这种事也少了。
    “咱们也别胡乱猜想了,且先进去看看。”李海到底是心底无私天地宽,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叫门,直接说道。
    二人进了内宫,照例盘检,这种事对这两位进宫跟进自己家似的王爷来说没有意义,因此也就是打个招呼的事,但这一次不同,侍从官拦住了二人,盘检的却是女官,一个女官在林君弘身边说道:“王爷,皇后让我们给您说,太上皇发脾气了,连裕王爷都劝不住。”
    “知道是什么事吗?”
    “说要把裕王家的小公子过继给皇上。”女官说道。
    林君弘微微点头,对女官说:“我知道了,这话不要再对外人说了。既然皇后差遣你告诉我,就说明你嘴巴严实,这次更要严实。”
    女官点头,二人进了内宫,侍从官引着去露台,二人放慢了脚步,林君弘思考了一会说道:“老爷子怎么忽然有了这个心思?”
    “糊涂啦?不能够啊,今天开幕式上,言语清晰,精神也挺好的。难道是有什么内情,你我不知道的。”李海回到。
    林君弘摇摇头,李海又问:“最近皇室宗室,各支各脉的有什么事?”
    “也就是印度那边说来人,又说不来了。”林君弘说。
    “为什么不来了?”
    “这我不知道,外事都是由老三负责的,他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又是涉及英王一脉的事,大哥也知道吧,自从大王兄去世后,老爷子一直觉得愧疚。”林君弘说。
    对这件事,李海也是知道的一些的。李明勋的愧疚,其实来源于自己对时代发展的一些错误判断。
    比如当年李君华不过十七岁,就传位于他,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明勋认为皇权是很难持续性保留的,帝国或许会发展成英国那种君主立宪,皇帝完全是虚君的国家。
    当然,这种事没有发生,李君华执掌帝国三十四年,依旧权力稳固,政令通达,议院代表的资产阶级势力虽然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在政坛的地位越来越高,但从未真正染指过主导权。
    而李明勋的另一个局势判断失误,就是他没有想到,帝国会在短短二十年内就扩张到现在这个地步,拥有亚欧大陆的一半,美洲的亚热带、温带和寒带地区,大南非地区和整个澳洲,并且顺利开通了苏伊士运河,掌握了巴拿马地区。
    造就这些的,主要是裕王李君威的远见卓识和天纵奇才,还有皇帝与裕王之间的亲密无间。
    在李明勋的预料里,他也就能看到帝国独霸南洋和中亚地区,在美洲西海岸开拓,根本就没想过帝国可以拥有西津和美洲东海岸,直接对欧洲实现战略保卫态势。
    在这种保守的预见性下,李明勋认为,在自己的儿子这一代,人口众多,实力强大的次大陆和地球另一端的北美都是帝国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因此他在主持长子与次子分家的时候,给了长子次大陆和北美两个选择。
    当时他以为长子会选择北美,因为那样的话,儿子之间的内斗就不存在了,毕竟隔着一个太平洋,能斗成什么样呢?
    即便选择次大陆,也只是说明长子还有染指帝国皇位的野心,但他认为一代人是做不成这件事的。
    可是李明勋没有想到,帝国势力膨胀的如此之快,凭借南洋地区的发展和中亚地区的扩张,帝国可以从内陆和海洋两个方向直接影响次大陆的发展,而次大陆也与帝国之间存在着技术代差,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诚王林君弘率领海军及陆战队,就能在果阿城下,联合葡萄牙和几家殖民公司以及当地土著,就可以和次大陆上最强的封建大国打的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而他的长子却借机从中亚进入次大陆,建立了印度斯坦帝国。
    当初李明勋让长子在次大陆和美洲做选择的时候,就是心怀愧疚的,因为他原本娶亲就晚,长子是意外所得,幼年时,李明勋长年在外,少与之团聚,而父母不和影响了长子的性格,更重要的是,长子成长的阶段,正是帝国与满清、西方组成的**势力对峙的阶段,因此,李明勋对长子的教育要求的是攻伐而非治世。
    这主要是李明勋本人的保守性格所致,比如在其刚刚获得南海制海权的时候,就派自己最信赖的学生马东来探索澳洲,那是准备等着面对荷兰与满清的海陆夹击时,有一条后路可退。
    在未曾婚配的那段时间里,义子李海就是李明勋的法定继承人,这是明确了的,就是因为李明勋知道十七世纪的医疗技术和恶劣的环境会让自己随时可能倒在征伐的道路上。
    而有了儿子之后,继承人就转向了长子,鉴于当时恶劣的形势,李明勋当然希望自己倒下后,自己的儿子可以高举大旗,完成自己未竞的事业。
    可问题在于,李明勋没有倒下,而他的长子在十四岁时,就随海军元帅一起南下,与帝国海军一起,在印度洋上与欧洲联合舰队决战,要知道,那是在海上,木质战列舰上只要上了战列线,就不存在任何一处真正说安全的地方。
    长子君度身先士卒,率战列舰杀入敌阵,立下赫赫武威,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后又参与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以副帅之名,总制江南一切事务,对江南军管,弹压发国难财的勋贵豪强,安定民心。
    之后,又横扫湖广,经略西南,覆灭了大陆上最后一股抵抗势力——吴三桂,然后又快刀斩乱麻,对西南进行改土归流。
    更是在北伐漠北战争中,监国天下,此后又亲自主持了裁军,协助帝国控制了当时处于统治地位的军功勋贵集团。
    李君度站在李明勋的肩膀,横扫天下,为帝国版图和内政稳定奠定了基础。但问题在于,早早取得太子之位的李君华也在此时成长起来。其虽没有长兄赫赫武威,但为人谦和,做事稳当,颇具仁德。
    帝国是靠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取得了天下,但不得不说的是,同时也覆灭了在南京复国的朱明政权,然后全国范围清理地主士大夫,其法统一直备受争议,而李君华身具帝国与大明皇室血脉,又是太子之尊,继承皇位是合情合理的。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李君度打下来的天下,会让自己的弟弟摘桃子。
    李明勋确实也给了两个儿子机会,他让长子参与制定北伐计划,看到了长子急功近利,觊觎储位。却让太子参与北伐,长子监国。
    长子监国不温不火,但次子以冲龄率军北伐,轻兵直入,在漠北草原追杀爱新觉罗玄烨数千里,数月不得安歇,以往太子身上的迂腐、圣母情节一扫而空,在战阵之上,杀伐果决。甚至意外与爱新觉罗在草地单挑,战而胜之。
    虽然太子的机会很少,但他证明了自己与长兄一样的优秀。
    此后,李明勋给予两个儿子又一次公平竞争,裁军与清理商屯,都是得罪人的事,两个儿子一人一件,长子裁军完成的算是优秀,但次子清理军屯,却是阴阳并重,直接以挑起日本内战的方式,给所有的商屯一条出路,并且在其中展现出了对贪污等现象的零容忍。
    李明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犹豫不决,以至于把希望寄托于最疼爱的幼子身上。他感觉自己生儿子跟华为造手机一样,一代更比一代强,那么或许幼子会更有天赋也说不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所有儿子里,幼子最为聪明通达,也因为太过于聪明通达,他根本就不想当皇帝,做这这种限制人身自由,劳心劳力的苦差事。
    是长子帮他做了决定,李明勋发现,自己的长子在竞逐储位的过程中,使用了盘外招,竟然主动联络朱明复国主义者这些士大夫余孽,威胁太子的安全,这种行为,在历朝历代都能称的上叛逆,但李明勋不在乎。
    因为他确定,自己的长子只是争夺储位,并不想害死自己的弟弟,仅此一点,就足够了。至于储位,李明勋站在长子的角度,他也认为自己无法舍弃,打下江山给别人坐,这种事,圣人也做不到,更别说,李明勋连孔圣人家都抄家了。
    可李明勋不想继续下去,这种事既然求不得周全,那就尽可能周全自己了,既然幼子不想当皇帝,那就只能二选一。
    李明勋确定他的长子是一位成吉思汗、忽必烈那样的人物,开疆拓土是把好手,但治理国家却是不行,就从其容不下资产阶级,认为应该取缔议院,李明勋就认为自己的事业不能传给长子。
    如果他想成为一个封建**君主,当初就不会建立君主立宪体制。
    于是他给了长子建立自己帝国的机会,美洲或者次大陆,二选一。
    基于对未来局势的判断和对长子的愧疚,在当初长子选定次大陆的时候,李明勋就认定次大陆就属于长子了,这就是他的舞台。这在当时看来没有什么,毕竟李明勋认为帝国的势力范围边缘就是次大陆。
    可问题在于,他的幼子李君威从帝国二十年起就展现出了不亚于长子的武威,虽然李君威胆子很小,从不亲临战阵,甚至因为畏惧寒冷,躲在后方玩乐,与敢驾驶战列舰冲入敌人战列线搏杀的长兄,和那个在草地上和爱新觉罗玄烨单挑的二哥完全不同。
    但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好统帅,用最小的代价和最高的效率在海陆两个方向为帝国开疆拓土,一直开拓到了极限。
    这直接改变了李明勋之于局势的判断,帝国在南洋建立直接统治,让南洋之兴盛仅次于江浙,在南非地区陆续建立了四个行省,独霸了整个澳洲,又开通了苏伊士运河,等于说原本被李明勋视为帝国势力范围边缘的印度洋地区,一下子变成了帝国的后花园。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当上皇帝的李君华,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帝国的战略利益考量,都不会允许自己的长兄独霸次大陆,要知道这可是一块拥有超过一亿人口的地区啊,出现一个统一政权,将是帝国的最大威胁。
    因此帝国在次大陆上合纵连横,最终把印度斯坦帝国限制在印度河流域和恒河上游和德干高原北部,在次大陆上保留了莫卧儿王朝,扶持了马拉地帝国等强大势力,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李明勋接受了这个现实,儿子虽然亲,但也比不上自己的民族和国家,更何况,这边是两个儿子。
    但问题是,李明勋接受了国家间的事,但对已故长子一脉更为愧疚了,而且现在的印度帝国皇帝李昭圭还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因此,李明勋对印度皇室一向关照,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好在李昭圭登基后,一改父亲生前对帝国的警惕和疏远态度,实现了与帝国之间友好的关系,造就了皇室之间与国家之间的双重友好。其本人生于帝国,长于帝国,对帝国的战略和强大有着很深入的了解,因此从来就不想着开疆拓土,一统次大陆,反倒是休养生息,教化次大陆的百姓,可以算是次大陆几千年历史上,很少有的仁君典范。
    李海和林君弘到了露台,眼见父子三人各自坐着一句话不说,心道肯定是大事。

章三五九 实话实说

    “你们两个到了,老三,给阿海搬凳子来。”李明勋使唤着自己的小儿子。

    李君威把自己的椅子让给了李海,左右看了看,发现露台周围极为空旷,他也不知道到哪里搬凳子,索性把放置水果的小桌搬来,一屁股坐在上面,倒也自在的很。

    “君弘,你知道印度那边的事吗?”李明勋问。

    林君弘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没有说话,又看了一眼李君威,李君威却是说:“看我干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林君弘这才说道:“只是听说原定昭奕要来京,却是半道折返了回去,其余的就不太清楚了。”

    “好啊,你是瞒的死死的,一个也不告诉啊。”李明勋指着幼子,不满说道。

    李海打起了圆场,笑着说:“老爷子莫要生气,有什么话,慢慢说,老三辅理国事这么些年了,和皇上一向是配合得当,从来也没有红脸的时候,他就算再错,能错哪里去呢?”

    李君威闻言说道:“就是,我小时候那么浑,你都不教育,现在都快五十了,您才教训我,晚了吧。”

    “那你自己说,你干什么!”李明勋见儿子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李君威捡起被他放在地上的苹果,啃了一口,脸色依旧平静,说道:“说就说,我怕什么。”

    “你就是不怕我,也得顾念父皇的身体吧。”李君华提醒道,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耍起混蛋来,是不管不顾的,太上皇九十多了,可经不起折腾。

    李君威笑着说:“老头儿.....爹才不会生气,一些事他早就知道,一些事,他早就猜到了。不然也不会把全家管事的都叫来批斗我了。”

    “那你就说吧,都是自家人,也不会把你怎么着。”李海笑着说,提前给这件事定了个调子。

    李君威扔了苹果核,说道:“其实皇上,成王兄和君弘哥不知道,爹知道,印度国的那个辅政王李昭奕,他不是大哥的儿子。”

    “昭奕不是君度的儿子?这你怎么知道的!”李君威这话一出,三人都是惊了,个个不敢相信。

    李君威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因为李昭奕是我的儿子。”

    “怎么又成你的儿子了!”李君华感觉不可思议。

    李君威倒也一点不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当年皇上派我西征,处理河中之地事务。你们也知道,我年轻时候放纵了些,被大哥抓住这弱点,他安排了个胡人女子,应该是波斯女人在我身边,说是断了生育了。

    当然安排了好些个,我不知道是个套子,就钻了进去,待西征结束,前往印度的时候,大哥跟我摊牌了,说那波斯女子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李昭奕。

    他当时信誓旦旦的,说有这证据,那证据的,我也没去求证。”

    “你为什么不求证,皇室血脉,必须稳妥!”一开始和稀泥的李海直接怒了。

    李君威摊开手,不在乎说道:“有什么好求证的,那女子去世了,所谓证据都是照顾的太监、奶妈之类的,若大哥精心安排,不是也是了。再者说,我不在乎啊,昭奕是不是我的儿子,我无所谓,反正他没生在我面前,反正他也不会随着我长大。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十月怀胎的女人,这不熟悉的孩子,就算是我血脉,与我何干!”

    “你们听听,这狗东西说的是人话吗?”李明勋用拐杖敲打着地面。

    “别生气,别生气。老三自小是这个浑性,他对咱们可都是真心实意的........。”林君弘上前,安抚着李明勋。

    李君威说:“大哥就是耍了个手段,想要用这个孩子拿住我,日后让我在朝廷里帮他说话,我要在乎那个孩子,岂不是损公肥私么?为了朝廷,我就更不能放心上了。

    回京之后,我就先跟太后说了,太后也说别张扬,那就不张扬呗。再后来,昭誉和昭承生了下来,老爷子才知道的,但事已经成定局,知道了又如何。”

    李君华听到这里,倒是颇为感动,虽然他知道自己弟弟本就有些凉薄的性,但说到底,也是为帝国着想,真要是被拿住个把柄,或许帝国对印度斯坦的限制就不会这么奏效了,而为了帝国着想,也就是为自己这个皇帝着想。

    虽说这些年来,李君威在明里暗里帮了长兄不少,当年长兄南下夺印度江山,是李君威亲自帮其看守退路。加冕登基,李君威亲自前往,代表帝国承认。李君度病危,是李君威冒着擅动兵马的大罪,筹集军队赶赴印度,帮其长子昭圭稳固江山,并且让长兄生前最后一次扩张所得成果顺利吞下去。

    但李君华知道,自己的弟弟从未一碗水端平过,相对于这些年对自己的支持,对长兄的那点帮助实在是不值一提,而且李君威做事虽然不拘小节,但讲究张弛有度,从未伤害过帝国的核心利益。

    就比如,李君度生前最后一次扩张是攻伐莫卧儿帝国,虽说最终吞下了恒河流域上游和中游的大片区域,但帝国也不消耗一兵一弹,保住了莫卧儿帝国,保持了次大陆三足鼎立的局面,并且无论是残存下来的莫卧儿帝国还是君主更替的印度斯坦帝国,随后对帝国都表现出了友好,与帝国的贸易都产生了爆发性的增长。

    实质上,李君威的那次出手是以最小的代价为帝国谋得了最多的利益。

    “父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虽说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但也没什么错漏不是。大哥去了,生前又极宠爱昭奕,昭奕论亲疏血脉,都属于大哥那支了,这也算是皆大欢喜,何必再谈旧事呢。”李君华宽解说道。

    他也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今天所说的这件事虽然也是一个大秘密,但绝对不是他一直想知道的那个秘密。

    “对对对,皇上说的是。老三这么浑的人,这辈子也就做了这么一件错事,对他来说,难得啦。”李海连忙说道。

    林君弘也说:“是啊,这不算什么大事,对吧。”

    其实三个人都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也就说出来了,不应该再有什么改变了。

    李昭奕是李君威的儿子,也就是裕王府长子,但长子终究不是嫡子。其实皇室不太在乎这个嫡庶之分,但问题在于,李昭奕身上有波斯人血脉,这才是大问题。

    英王李昭瑢,身上有叶尔羌人一半血脉,少年时代也颇受争议,一直到叶尔羌归附帝国,叶尔羌一族成为帝国民族大家庭的一员,这才算是坏事变好事。

    可李昭奕是波斯血脉,难道帝国还要再去吞并一个六百万人口的波斯帝国不成?

    李海指着李明勋手里的拐杖,说道:“今天把这事说破了,您老生气,就用棍子打他一顿。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如就到此为止吧。皇上,您说呢?”

    “王兄说的极是。父皇,老三这些年,在外为帝国开疆拓土,在内与君弘一道为儿子遮风挡雨,因为有他挑头,平日里,旁人都说老三不是,说儿子仁义,实际却是坏名都让老三扛起来了。

    若这事再公开了,那些平日里就泼脏水的人,还不要上天?再者,昭奕是印度国辅政王,若血脉受疑,恐怕于两国关系也有不利影响。不如就算了吧,您大可责罚他........。”李君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皇帝看来,这算什么屁大点的事啊,自己这个弟弟,就没什么不能包容的。

    李明勋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说道:“昭奕是他的儿子,却是老大养大的,自幼也没吃什么苦,原本我也不想再旧事重提,两个人不相认,各自辅佐兄长,各安其好,多好的事,

    偏偏这个混账啊........咳咳.......。”

    李明勋说着,咳嗽起来,甩开林君弘送来的茶水,继续说道:“这个混账不想安生啊,要多生事端啊。”

    李君华眼见父亲动了真火,再看李君威,此时竟然老实了起来,心道肯定还有后续,李君华问:“你还有什么事,不一并说了?”

    “这个混账王八蛋,想把昭奕认回来!”李明勋见小儿子不说话,怒气冲冲的说。

    李君威说:“还没干呐,八字还没一撇.........。”

    “你还干?想都不要想。”李明勋呵斥道。

    李海倒是纳闷了,问:“老三,你没事找事啊,为什么啊,你认回来干嘛啊。”

    林君弘悄悄推了李海一把,虽说二人都是帝国宗室,但实际上,李海是他亲表哥,两家可是很亲的。因为林君弘意识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与储位有关,不然太上皇为什么忽然逼着裕王过继小儿子给皇帝呢?

    说起来,裕王府这些孩子中,不乏优秀之人,李昭誉和李昭承兄弟,各有不凡之处。但问题在于,他们的父辈实在是太闪耀了。这兄弟二人的不凡与他们的父辈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虽说也与缺乏机会表现有关,但事实就摆在那里。

    相反,李君威的长子李昭奕在印度斯坦帝国可谓一柱擎天,以辅政王之位总揽朝政,不论治国还是领兵,都展现出了卓越的才具,他的两个弟弟和他就没法比了。

    恍惚间林君弘觉得,皇帝没有子嗣,若是能把这么优秀的孩子认回来,兴许帝国第三代依旧是雄主盖世呢。

    但李海比自己的表弟想的长远多了,在他看来,认回来也无法竞争储位,一个封建王朝的领主,怎么可能当好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帝王呢?而且李昭奕他们都有所耳闻,活脱脱一个年轻版李君度,杀伐果决。

    在讲究法律与公平的帝国,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是缺点,别说竞争储位,连政务都不能插手。李君威做事只是不讲政治规矩,但他张弛有度,更是尊重法律。

    李君华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也是狐疑,把李昭奕认回竞争储位,这种事,他认为不存在这个可能。因为在储位问题上,兄弟二人还是挺公开的,若李君威有这个想法,肯定提前与他这个皇帝打招呼。

    细细一想,把李昭奕认回来这种事,怎么看怎么都是蠢事,吃力不讨好,于公于私都没好处。

    裕王是什么性情,李君华太了解,少占便宜都算吃亏的人,怎么会做蠢事呢?

    李君威不说话,丝毫没有了刚才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光棍行径,李明勋见三个子侄面面相觑,说道:“你们三个还不明白吗,这混账是私心想着保住他大哥的江山呢,不惜填上自己,不惜坏了两国邦交。”

    “这哪跟哪?”李海摇摇头,终究还是不明白内里的逻辑关系。

    林君弘倒不是自己这个因为年长而长久不视事的表兄,听了太上皇的话,他稍稍理解了一些,看了一眼皇帝,皇帝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林君弘轻咳一声说:“也没听说昭奕在印度有僭越之举啊,大哥去了之后,昭奕一直辅佐昭圭,便如老三对皇上这般。”

    李君威闻言,冷哼一声:“你们觉得他们兄友弟恭,我却不以为然。大哥是什么人,我再清楚过了,他当初病危,立昭圭为后继,说白了,就是昭奕年幼,无论法理正统还是实力对比,都坐不上皇位。

    大哥更知道我的心思,就是他立了昭奕,我也会扶昭圭为帝。所以就以退为进,说是让昭奕辅佐昭圭,其实就是让他积蓄实力,将来夺位。

    大哥若只是疼昭奕,何必给他实权,以当时的印度,大可给昭奕实地封王,自立一国。亦或者给他良田美宅,做个富贵王爷。他反而让昭奕拥立昭圭为帝,就是想委屈求存,以待来日。

    现在昭奕可是大权独揽了,名副其实的二皇帝,再这样下去,昭圭可就危险了。别人夺大哥的基业,我管不着,我的儿子,不行。”

    “不会吧,昭奕是你的血脉,大哥怎么会有意立他?”

    “有意无意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昭奕威胁了昭圭的皇位,那就不行。”李君威断然说道。

    “那是昭圭的问题,不是你的事!”李明勋怒道。

    李君威毫不示弱:“谁让你们从小教他仁义爱民之道,他明明可以做个乾隆,非要当什么雍正,自己作死,我再不管,他就真死了!”

    李君华、李海和林君弘三个人三脸懵逼:“什么雍正,啥叫乾隆?”

章三六零 内中原委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一群优秀的人中间,只有放纵到底和一样优秀两个选择,而当年李昭圭就选择了后者。

    长久以来,李昭圭都是李家唯一的男丁,因为其是英王一脉,不涉及储位,父亲又不在身边的缘故,因此自幼被就悉心培养,其本人也足够争气,成长为李氏家族中第三代的佼佼者。

    但问题就在于,他已经是一国之君,无人为他遮风挡雨,想要有所作为,就要有所折损。

    李君华等三人不懂什么叫雍正、乾隆,这是这个世界上,唯有李明勋和李君威父子二人知道的真实历史,而这也恰恰说明了此时李昭圭的处境。

    李君威支持自己的侄子继承长兄的事业,并不期望这个侄子能有多大的作为,因为他是印度的皇帝,注定会被帝国一方压制。帝国不希望印度的皇帝是成吉思汗、忽必烈,而李君威则希望他的侄子可以做一个无为而治的汉文帝,或者当一个混吃等死的乾隆爷。

    可李昭圭本人是有一定政治抱负的,作为封建集权帝国的皇帝,他注定把印度斯坦帝国视为自己的家天下,李昭圭不想争霸于世界,但却想内部的改革与进步。

    在李昭圭看来,帝国崛起太快,处于帝国核心区域的印度斯坦已经无法获得帝国那样的国际地位和世界霸权,但他仍然有机会让他的子民过上富足的生活,甚至说,比帝国百姓还好一些。

    毕竟,占据了整个印度河流域和半个恒河流域的印度斯坦帝国,是一个极富自然禀赋的国家,只要内政得当,这个国家的人民仍然可以过的很富足。

    但李昭圭不得不面对他父亲留下来的军功贵族的影响。

    当年李君度选择印度,而舍弃的美洲,是幻想将来有一天统一次大陆,还可以携百万之众,提刀上京,再夺帝位。当然,这注定是南柯一梦了。

    而李君度选择次大陆之后,向父亲讨教这条道路如何走,父子二人商议得出的结果是,李君度本身所具备的能力,对于开疆拓土建立帝国来说是足够的,甚至李明勋都觉得自己未必有儿子那种能力。

    也就是说,建立一个帝国,李君度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如何治理一个帝国。

    但李明勋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因为他掌握权力的那三十年,也一直是在打天下,内政方面,多是交给义兄林诚和义子李海打理。更重要的是,李明勋建立的国家,是一个以军功贵族为核心,以资产阶级为经济基础的国家,而很显然的是,在印度建立一个国家,必然是封建皇权的国家。

    李明勋自己都没正儿八经的当一回封建君主,又如何教自己的儿子呢?

    好在,李明勋为自己的长子找了一群好老实,在帝国八年,皇室分家的时候,帝国是有一批懂的治理封建国家的人才的。这些人才非常专业,甚至说,没有人比他们更为专业,因为他们原来的身份就是皇帝、亲贵和朝廷大臣。

    这批所谓的人才就是帝国在战争中俘虏的满清与朱明两个朝廷高官贵族,全部在昌平战犯管理所改造,而且李明勋认为,李君度最好的老师就是顺治和那些八旗贵族,因为长子如果入主次大陆,和满清入主中原差不多,都是以小治大,以异族统治土著民族。

    事实就是,李君度几次三番拜访管理所,向包括顺治在内的满洲贵族取经,而在帝国二十年后,其建立的印度斯坦帝国,其政治体制,也充满了满清的味道。

    比如满清的国本是满洲,而印度斯坦的国本则是华族,这个华族并非只是汉族,汉族只是其中的大部分,还有当时对李君度事业有着极大帮助的叶尔羌民族。

    而满清最为依仗的军队是八旗,而李君度以八旗制度为蓝本,建立了十万户。

    这十万户的来源就比较复杂的,他们身上的共同标签只有游牧民族和天方教信仰。

    早期的万户来源是河中之地的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普什图人、波斯人和少量哈萨克人。这些是当年李君度在河中之地积攒的基本盘,他们与华族构成了十万户中的上三万户。

    而下七万户的来源就很复杂的,其主体基本上裕王李君威的赠予。

    裕王西征中亚、南俄大草原与李君度建立印度斯坦帝国基本上是同时进行的,当时裕王李君威在其征服的区域实行的政策是要地不要人。李君威发现,帝国已经彻底控制的蒙古各部拥有非常强大的战略机动能力,因此利用蒙古骑兵和少量帝国精锐,就横扫了亚欧大陆核心区域,但却不接受这些新征服区域的天方教民族。

    如果按照蒙古人的传统,高于车轮的男人一律都杀了,也就能形成换血。可李君威没有这么做,他把新征服区域内广泛分布的哈萨克各部、鞑靼人等天方教民族中的男人全都打包送去了印度,把女人、孩子则分别赏赐给了参与西征的,建立功勋的蒙古勋贵。

    而这些中亚、南俄的草原天方教民族,都是能拉弓射箭的好汉,天生的战士,他们进入李君度的体系,为其打下了天下,成为了功臣,并且在战争中获得了土地、宅院和女人,组成了七万户。

    满清统治中原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得到了蒙古各部的支持,称之为满蒙一家。这一点在印度斯坦帝国也有体现,李君度入主印度之后,选择了锡克族这类武德充沛的民族,通过联姻、授地等方式,获得其支持,这些在次大陆是少数民族,却为印度斯坦帝国提供了相当数量的军队。

    此外,与满清入关之后拉拢汉人地主士大夫一样,李君度入主次大陆,只是在北部进行了血腥的屠杀,来彰显自己的武威,震慑抵抗者,建国之后,立刻对次大陆上所有民族的土邦领主施以怀柔政策。

    因此,李君度建立自己的帝国,除了军事征服还有政治收买,前者诞生了新生的军事贵族——华族和十万户,而后者则保留了旧体制下的诸多封建领主。

    这就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印度斯坦帝国拥有大量的特权阶层,这些特权阶层垄断了朝廷的职位,拥有政治、经济上的诸多特权。虽然几乎所有的封建国家都是如此,但同样如此是,这样一个国家会快速的腐化。

    尤其是李君度的去世,伴随着印度斯坦帝国最后的征服结束,更是加速了这种腐化。

    如果李昭圭只是想维持统治,做一个乾隆式的君主的话,那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管享乐就是了,其一辈子挥霍,也不会挥霍完这个国家,但问题是,李昭圭想要有所作为。

    印度斯坦帝国是一个农业社会,其所生产的棉花是这个时代最为紧俏的商品。但是位于印度河中上游平原生产的棉花却需要铁路才能运输到海边港口,但李昭圭发现,自己的帝国却修筑不了这条铁路,主要的原因不是技术,而是投资与土地问题。

    而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那些正在快速堕落,享受特权却不用承担责任的特权阶层。于是,李昭圭想要做一回雍正,要摊丁入亩,要特权阶层和普通人一样当差纳粮,但这些显然触动了特权阶层的利益,推行起来极为困难,也引发了印度斯坦帝国内部对皇帝的不满。

    李君威一开始不担心着这个,但他发现,自己那个儿子李昭奕在李昭圭主导的改革之中选择了沉默,甚至在某些时候站在了李昭圭的对立面,而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因为只有李君威父子知道,李昭圭的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

    李君度不喜欢自己的长子李昭圭,不是因为他不优秀,只是因为他的为人处世太像抢走自己皇位的二弟了,这是李君度一辈子都没迈过去的坎,他讨厌二弟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相反,他极为喜欢名义上是自己儿子的侄子李昭奕,或许也有爱屋及乌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李昭奕活脱脱的就是年轻版的他。

    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李君度是要把皇位传递给李昭奕的,但李君威在印度,明确表示了要支持李昭圭,于是李君度耍了一个手段,他故意在传旨诏书上写了要传位李昭奕,但却提前告诉李昭奕,在他死后要支持李昭圭当皇帝。

    这样就获得皆大欢喜的局面,事实证明,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算计之中。当时李君度就告诉李昭奕,应该让自己的儿子李昭圭当十年到十五年的皇帝,这段时间,两国友好,李昭奕可以培植自己的势力,然后找一个机会,夺了李昭圭的皇位。

    而今年,就是李昭圭登基十周年。

    但李君度算漏的还是他的弟弟,李君威。

    李君度让李昭奕拥立李昭圭当皇帝,获得了李昭圭的全部信任,但李君威是不相信这里面的忠诚,或者说,李君威这个人对忠诚这两个字就完全不认可。

    按照李君威的逻辑,假设李昭奕真的忠诚于侄子,应该在这场改革中与他站在一起,或者冒死直谏。除了这两种态度,其余的都是有二心的表现。

    李君威确实不知道当年李君度算计,但那传位于昭奕的诏书,他是亲眼看过的。早些年因为长兄的离世,他也一直没多想,但算计、阴谋这种事,最架不住的就是回想。按理说,李昭奕曾经涉及储位,新皇继位之后,应该明哲保身才是。

    如果是旁人,没有证据,肯定不会异动,但李君威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自己的判断是理性和全面的就可以。

    而李君威细细筹划了这件事,但他最终发现,李昭圭和李昭奕的兄弟感情太深,而对李昭奕下手还涉及到两国邦交关系,由此种种,李君威最终还是选择了简单粗暴的办法——想办法把李昭奕骗到帝国来,直接认祖归宗,一切就都解决了。

    原因其实特别简单,李君威这个名字,在印度斯坦帝国简直就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印度斯坦帝国的那些权贵阶层,对其的印象都是很差。即便是印度斯坦帝国的两位皇帝,都视李君威为至亲之人。

    早年李君度尚未立国,李君威前去河中之地商事,那地位就如同副王,仅仅是因为对这个弟弟不尊重,李君度就收拾了一批人,甚至李君度在已经有儿子的情况下,还依然宣称,如果自己不幸早逝,那一切基业都由幼弟君威继承支配。

    当然,这些行为和言论,主要是针对李君华的,李君度一辈子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东西被二弟给抢走了,而如果自己死了,唯一可以避免的就是三弟来抢。

    对于上三万户和华族来说,当年他们是支持李昭瑢为李君度继承人的,结果,李君威一来,昭瑢回申京继承英王爵位了,一个陌生的李昭圭来了,烧了多年的热灶被李君威一泡尿浇灭了,他们如何不恨。

    而下七万户就更简单了,李君威灭了他们的国、分了他们的家、夺了他们的产,害的他们国破家亡流浪次大陆,这是血海深仇啊。

    所以除了后族之外,在印度,李君威就是洪水猛兽,人人都敢怒不敢言。

    正是明白这一点,李君威想,只要公开李昭奕是自己的儿子,他的政治生涯也就结束了,也就不会对自己侄子的皇位产生威胁。

    但从阿格拉号邮轮先至后走来看,多半是李昭奕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提前防范了。

    李海和林君弘弄清楚原委和其中的逻辑链条,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耸肩,二人的意思都一样,都觉得李家人真够怪的,不疼儿子疼侄子,亲生的不如兄弟生的。

    但二人也只是想想,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现在的难题在于,李昭奕假设真的看破李君威的算计,他会怎么做?

章三六一 情商

    其中内情,所有人都已经是恶,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李明勋轻咳一声,问:“皇帝,你说,这个混账为一己私心,而坏了国家大事,该如何处置?”

    李君华自知作为皇帝的自己是躲不过的,索性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觉得......此事确实是老三做的不对,但要说坏了国事,倒也谈不上,一来,尚且不知道印度那边到底是何反应,二来,老三作为,终究还是维护昭圭的皇位,倒也符合帝国的利益。”

    李昭圭作为由帝国皇室一手培养的孩子,对帝国有着很深的感情,而且其从未有过争霸的野心。因此其执掌印度斯坦帝国这十年,在次大陆上,并未有过任何挑战帝国秩序的动作,而且,李昭圭一直把与帝国的贸易关系看的很重。

    因为在李昭圭看来,向帝国出口棉花等经济作物,可以显著改善印度斯坦帝国农民的生活条件而引入铁路等先进技术,也能促进印度斯坦帝国的进步。

    显然,帝国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与帝国友好的君主,比之更好的,也就是甘愿做半殖民地的那种君主了,可对于主张仁义外交的李君华这里,那种君主是不提倡的。

    而李君华认为,李君威唯一做错的就是把这件事瞒住,没有告诉自己,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原因很简单,印度斯坦帝国与帝国的关系,一向是由李君威一手掌控的,这主要是李君华为了避嫌。毕竟大哥君度去世了,无论自己再做什么,都会被误会成欺负孤儿寡母。

    反倒是交给裕王这个弟弟去做很合适,因为裕王并不会枉顾帝国利益,这么些年,李君华一直觉得,在大哥与自己之间,弟弟是偏向于自己的。

    在帝国权力决策层中,印度斯坦帝国是很特殊的,与别的国家的关系,是可以在御前会议乃至国务会议上进行讨论的,但与印度斯坦帝国的关系,从没有外人参与过,除了这一次,李君威无论定什么政策,做什么决定,也都是会和皇帝商议,或者事后有个交代。

    “你终究还是想护着这个混账王八蛋。”李明勋敲着拐棍,怒骂道。

    李君华很是无奈,到底李君威的错还没有引发恶劣的后果,而就算引发了,难道就真的处罚吗?至少李君华本人心里是不愿意的。

    “太上皇,这终究还是没个结果啊。”林君弘说。

    李明勋起身,气冲冲的离开了:“你们就惯着他吧,让他胡作非为,让他把天捅破了.......。”

    “愣着干什么啊,跟上啊。”李海敲了敲李君威的脑袋。

    李君威悻悻跟着去了,露台之上,只剩下了三个人,李海问:“皇上,太上皇这是什么意思?”

    “在老三的眼里,自己的儿子没有昭圭这个侄子亲,所以他愿意帮昭圭。可在父皇的眼里,孙子都是一样的。”李君华缓缓说道,他看着别别扭扭离开的父亲和弟弟,又说:“虽说父皇生气,但我怎么看,都是想让我们给老三擦屁股。”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君弘说。

    李海呵呵一笑,说道:“不管了,你们办吧,我回去了,明日再来找老爷子玩。”

    李海现在无职无衔,乐得自在,家事他参与一下是本分,国事却早已放手了。

    林君弘送走李海,问皇帝:“这事怎么擦屁股啊。”

    “我们还不知道印度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又如何反应?”李君华无可奈何,他说:“我有一点,很不明白。今天这事,是老爷子猜到老三有所异动,可为什么他要老三把昭铭过继给我呢,这其中有关联吗?”

    林君弘想了想:“总之不会是太上皇真的以为昭奕会被认回来,竞争储位。我以为,或许还有其他的想法在里面。不过昭铭很聪明,或许将来接老三的班,过继给你,也算合情合理。”

    李君华摇摇头:“正是因为昭铭很聪明,很像小时候的老三,我才不想让他过继过来。”

    林君弘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假如李昭铭未来真有李君威的能耐,那就是储位最佳人选。而李君华是很注重名分的,显然过继裕王府的孩子成为皇子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储君。

    而不是过继几个孩子,从中培养一个当储君,那样对成功者和失败者都不利。

    这个时候,李君威回来了,长叹一声,捏住额角,说道:“唉,一辈子玩心眼子,最后被自己儿子耍了,他妈的,真晦气。”

    “活该呀,生而不养,该你倒霉。”林君弘说。

    李君威呵呵一笑,一点不觉得过意不去,自己是生而不养,可李昭奕也没吃亏。在印度斯坦帝国当一个实权王爷,备受重用,能施展自己的抱负,总归比在帝国这边长大好多了。

    李君华则是冷着脸问:“老三,这件事非得到这个地步么?”

    “我觉得没有其他选择。”李君威拿出了少有的正经,认真说道。

    李君华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你虽然有私心,但未必全然是私心。我且问你,你认为昭奕会怎么办?”

    “政变,夺权,篡位。”李君威平淡回答,却是惊呆了在场的两个人。

    “有这么严重?”林君弘惊呼出声。

    李君威说:“那个小子,心狠手黑,做事果决,而印度国内因为昭圭的改革,正处于动荡的时候。我认为很有可能他会这么做。”

    林君弘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你以为的,我还以为已经发生了。”

    但他长出的这一口气,也随着李君威接下来的话重新吸了回去,李君威说:“我觉得,现在昭奕已经在做了。”

    “你有什么证据?”李君华警惕起来,李昭奕如何反应,才是接下来怎么处置的关键,而印度方面的权位更替的消息,越早知道,自然越能提前防范。

    “昭奕为什么没来?”李君威问。

    李君华说:“他或许看破了你的心思,知道到了申京就是有去无回,所以没来。”

    “是啊,如果他只是不来,不出阿格拉就是了,无论是找个理由,还是说与昭圭明说自己的猜想,以那哥俩的感情,昭圭不仅不会强迫他,还会代他与我交涉的。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或许一开始他没往这方面想,而是在路上想明白的。”林君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君威说:“那也没道理,如果是半路想通的,他半路就会折返,而阿格拉号邮轮是过了舟山群岛才折返的,难道他看到申京的时候才想明白的?就算他是半路或者快到申京的时候才想明白的,那大可随意编造个理由,难道我们还能派遣海军把这艘船抓住吗?”

    “难说.......。”林君弘低声回应,他觉得李君威在这件事上下的决心可不是一般的大。

    李君威无奈,继续说道:“阿格拉号从印度斯坦帝国出发,一路都很正常,停泊了所有计划里的港口,补充煤炭和食物,但是,昭奕一直没有露面,而且,申京与阿格拉之间的电报通讯也一切正常,昭圭在电报里根本没有说过这件事。

    这些都很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李君威说:“如果我是昭奕,在阿格拉之后,就立刻发动军事政变,阿格拉号只是一个欺瞒帝国一方的障眼法,昭奕不在船上,所以一路不能露面,所以到申京而不入。这样,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可以控制阿格拉的局势。”

    李君华微微点头:“不能不考虑会是这样。老三,立刻安排驻阿格拉的使者,觐见印度皇帝,如果皇帝有恙,就求见太后。”

    “六天前,我已经让人这么做了。”李君威说。

    “结果呢?”

    “印度宫廷声称,皇帝患病,不见外臣,而太后在外,须得过些时日才能召见。”李君威说。

    “大嫂和昭圭都是不能见,那必然是有异动了。”李君华说。

    林君弘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软硬兼施的好,印度洋舰队最好动一动。”

    李君威则是说:“可暂行准备,还是再等两日。三天后,是大使与宫廷总管的约定的日子,到时候,再见不到大嫂,便是实情如何。”

    李君华起身,在露台上走了几个来回,显然是在慎重考虑李君威的意见,最终他说道:“若是能不打,还是不要打的好。老三,你说呢。”

    这显然是李君华在询问弟弟的底线了,李君威是一门心思支持李昭圭当印度斯坦帝国的皇帝,可问题是,现在很有可能李昭奕已经完成军事政变了,如果还坚持的话,就要动兵。

    这一动,可不是小动,仅仅是印度洋舰队是不行的,需要动员陆军,乃至于要打一场地面决战。而这种规模的投入是李君华所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李昭奕篡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与其他国家并无干涉,或许李昭奕在对待帝国的态度上不如李昭圭,但双方不可能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李昭奕能够保护帝国在印度的利益,那么其当印度斯坦帝国皇帝,似乎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当然,李昭奕倒行逆施的话,那一场大规模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我只是想尽我所能,但帝国利益至上。”李君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他还说道:“昭奕的心,冷酷如冰,我也担心,若是打起来,这个混账会害了昭圭。”

    “好,那就先让印度洋舰队和陆战队预作准备吧。”李君华吩咐说。

    三人这才散了,李君华回了自己的卧房,却是听到里面有孩子笑个没完,一听就知道是李昭铭和皇后在玩耍。

    “你们还没休息呢。”李君华问道。

    皇后笑着说:“昭铭可是玩开心了,估计还要过一会。”

    “昭铭,今天爷爷发火,没吓到你吧。”李君华摸摸侄子的脑袋,问道。

    “没有,又不是冲我发火。”李昭铭笑嘻嘻说道,然后他又问:“皇伯父,你们商量好了没,到底我要不要给你当儿子。”

    “你愿意不愿意给朕当儿子?”李君华饶有兴致的问。

    李昭铭果断摇摇头:“不愿意。”

    “给朕当儿子,又不是让你离开王府,你爹娘还会疼你的。”李君华说。

    李昭铭还是摇头:“那也不愿意。”

    “为什么啊?”

    “爹爹说,我们兄弟谁给你当儿子,谁就未来当皇帝,我不想当皇帝。”李昭铭一本正经的说。

    “你为什么不想当皇帝?”

    李昭铭说:“我想当裕王,伯父天天那么忙,整天看这个奏章,开那个会,没意思,还是爹爹这个裕王好,能满世界旅游,还能玩。”

    “你不能光想着玩,你是皇家的孩子,要想着兼济天下,为百姓做贡献。”

    李昭铭笑着说:“爹爹说,皇室的孩子不惹麻烦,就是最大的贡献。”

    “果然是和你爹一样,偷奸耍滑的性子。”李君华捏着侄子的鼻子,说道,倒是没有一点不开心的样子,因为他记忆里,自己弟弟小时候也这个模样,似乎是要当一个玩世不恭的逍遥王爷,可最终还不是成为帝国柱石么?

    李君华说:“昭铭,去睡觉吧。”

    “那我要不要给你当儿子?”

    “将来你要是能当皇帝了,愿意当皇帝了,那就给朕当儿子吧。”

    李昭铭点头:“行。”他脱下鞋子,上了小床,忽然跑下来,屁颠颠的跑到皇后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这才去睡觉了。

    而他一句话,皇后笑的合不拢嘴,李君华忍不住问:“方才昭铭跟你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我们娘俩的悄悄话,怎么能跟你说,他也不让我告诉你呀。”皇后说。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李君华摇摇头。

    皇后终究还是憋不住的开心,还是说了出来:“昭铭小声给我说,我对他好,他想给我当儿子,不想给你当儿子。”皇后感慨说道:“这老三家的孩子,情商就属他最高了。”

    “我们这一辈,情商也是老三最高。”

章三六二 故人来

    二人沉默了一会,皇后说:“其实昭铭过继过来也挺好的,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显然,皇后是非常喜欢李昭铭的,但皇帝微微摇头:“过继过来,就是皇子,而这过继就只能是政治考量,若是考虑感情,裕王妃也未必肯。昭铭不光你喜欢,大家都很喜欢。但说到底,毕竟是裕王妃的儿子。”

    皇后点点头:“你说,将来定下谁来当太子后,能不能把昭铭过继过来?”

    李君华闻言一愣,他是真的没想到,皇后会这么喜欢李昭铭这个孩子,于是说道:“到时候看形势再说吧,若等到那个时候,老三的态度更为重要一些。”

    “什么意思?”

    李君华说:“皇后,自我登基称帝后,皇位稳固,国家昌盛,那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论我身边能臣,老三主外,君弘协内,这天下,是我兄弟三人治理的。

    我也希望,日后的皇帝身边也有这类可以无限给予信任,又能力超卓的兄弟。就算未来皇位不属于昭铭,但昭铭未必不能登上政治舞台,帝国不能只有明军圣主,还要有第二代裕王,第二代诚王。”

    “但愿未来的皇帝也有你这样的福分吧。”皇后缓缓说。

    “能有一半的福分,我就足以安慰,也就是帝国幸事咯。”李君华也是感慨。

    李君华说的一半福分,其意指就是诚王一脉。

    裕王一脉已经是枝繁叶茂了,几个庶出的儿子虽说陆陆续续都不愿意参与政治,但有李昭誉、李昭承和李昭铭三个也就足够了。但诚王一脉却并不如此,林君弘少年时也风流,但他却被管教的严格,在其父死后,一直是太后亲自管教约束的。

    因此虽然在外面疯,但家里就只有王妃一人,侧妃二人,所出子嗣也有四个,但不论嫡出庶出,林君弘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参与政治,至少诚王一脉从未有过外出历练的心思,参与的也就是宗室内的事。

    显然这是林君弘定的规矩,在他看来,诚王一脉的荣耀已经到顶了,两代位极人臣,难能可贵,下一代考虑的是功成身退。

    而宗室另外一支的成王一脉,也是如此,李海之子李昭睿历任要职,但第三代,也没有极为突出的人才。宗室里第三代,也就荣王李定国的孙子李素,是第三代里的翘楚,执掌西津,可谓擎天一柱。

    第二日一早,李君华起来后吃了早饭,梳洗后,进了御书房,正在工作,却见一个小脑袋趴在窗台上往里瞧,正是李昭铭。李君华招招手,示意李昭铭进来,问道:“昭铭吃了早饭,没有去上幼儿园吗?”

    “昨天是全国运动会开幕式,申京全城放假啦。”李昭铭说。

    李君华点点头,心道昨日一闹,自己都有些糊涂了,问:“那你想去看什么比赛,跟你伯母说,你们就可以去看啦。”

    “我今天不想去了,我想呆在宫里。”李昭铭明显是有些心动的,但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

    “为什么啊?”

    李昭铭说:“我怕爷爷和爹爹还有皇伯父吵架,像昨天那样。”

    李君华摸了摸侄子的小脑袋,心想这个孩子心思倒是细腻的很,于是说:“好孩子,我们没吵架,更没有因为你吵架。我们只是讨论些大人之间的事,不小心把你这个小宝贝给牵扯进来了。”

    “那我不给你当儿子,你不生气吗?爷爷会不会生气?”李昭铭问,看起来他小小的脑袋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会,不会。”李君华安慰说道。

    这个时候,林君弘慌张走了进来,他脸色难看,说道:“出大事了,印度那边来人了。老三说,让咱们去一趟裕王府。”

    “怎么去王府,印度来使不应该入宫觐见吗?”

    “是老爷子的安排,老爷子已经赶过去了。”林君弘说。

    李君华起身,对侍从官说:“把皇后叫来,看好昭铭。今天就暂别送回王府了,另外,跟裕王妃说一声。”

    李君华和林君弘二人急匆匆的赶去了王府,不仅太上皇和裕王在,李海也在,而堂内已经没有女官和侍从官,只站着一个老人,须发皆白,身体佝偻着,但一双眼睛似很明亮,而看清这张脸,李君华感觉在哪里见过。

    林君弘细细端详之后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印度皇帝陛下的内廷总管,在印度皇室的相片里出现过,林西大人。”

    印度皇室也是有内廷的,但与帝国这边内廷管着内宫完全不同,印度皇室的内宫是由太后的宫廷总管负责,而所谓内廷,更像是皇帝本人的一个顾问团体,几乎都是华族出身。

    在印度斯坦帝国那种封建君主王朝中,官职大小并不直接与权力大小挂钩,往往谁离的皇帝近,谁的权力就大,这位内廷总管,在印度斯坦那边便是内相的身份。

    林君弘之所以认的,是两国皇室有一个规矩,每年到了年节,皇室之间都会互赠信物,还会派使者来往拜会,而每次来往,都会把年前照的新照片互赠。

    一般来说,能入镜的,都是皇室中的嫡亲,两国皆如此,但这位内廷总管林西却屡屡出现在印度皇室的相片里,显然,这在年节上会是一个话题,因此林君弘印象深些。

    而李君华也记起,似乎有一年,太上皇还问印度来使,这人的情况,听说他辅佐皇帝极为得利,还亲口御赐了不少礼物。而盛传这位内相是印度斯坦帝国太后沈有容的娘家人,皇帝李昭圭对其一直执以师礼。

    “下官本名林西塘,见过陛下,见过诚王殿下。”林西塘行礼,却是被李君威扶住了。

    “林西塘,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李君华自语说道。

    念了几遍名字,往日种种在李君华脑袋里浮现了。他忽然想起,这林西塘就是当年长兄李君度身边的侍卫长!

    而当年长兄劫持自己的时候,也正是这位侍卫长也在长兄身边,有人提议杀自己的时候,林西塘一力劝阻长兄万不可行戕害兄弟之事,那件事后,林西塘就失踪了。

    那个时候,李君华还不知道林西塘的名字,却记住了那张脸,只不过后来向父亲提及,这件事被草草按下,这张脸就再没出现过。

    等这个名字再钻进李君华耳朵时,就已经是裕王擅自调兵参与印度储位之事,安全局提供的秘报,裕王从非洲找到了一个叫林西塘的人,安插在李昭圭身边,协助李昭圭,却不让李君度知道。

    而李君华知道林西塘是李君度的侍卫长,却也没和那张脸联系在一起。

    现在看来,他就是林西塘,林西塘也就是他。而更明显的情况是,林西塘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在当年李君华兄弟争夺储位的过程中,林西塘扮演的是李明勋耳目的角色,李君度的一举一动,都因为林西塘的存在而被掌握。李君华认为,林西塘救过他的命,但实际上,林西塘救的是李君度的命。

    因为林西塘亲身参与且如实陈述,让李明勋认可了一点,那就是李君度虽然意外劫持了兄弟,但从未有害兄弟性命的想法,而正是这个事实,让李明勋愿意给长子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李君度才得以前往印度。

    救命恩人、长兄侍卫长,老三安排在印度的暗棋,印度斯坦帝国的内相........这些身份和前尘旧事杂糅在一起,李君华都感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都坐吧,今天可有的要聊了。”李明勋招招手,示意所有人都坐下。

    李君威却站在那里不动,向众人介绍林西塘的身份:“这位是林西塘林大人,早年是父皇安排在大哥身边协助的,后来大哥去了印度,因为一些缘故,林大人没有去,在非洲开发公司打拼了十几年了。

    那年印度有变,为了稳固大局,我带了林大人去了印度,林大人便是一直留在了昭圭身边,一直也是昭圭最信重的,这些年与我,与老爷子也未断了联络。

    虽说是印度内相,却也是自己人,今天的事,不用瞒着他。”

    李海和林君弘看向皇帝李君华,皇帝则看向自己的父亲,李明勋微微点头之后,他说道:“既是故人,也是自家人,也就脱略随性些吧。”

    林君弘则是主动问道:“那林大人这次来,是带来了什么消息吗?”

    林西塘说:“几个月前,两国联络,让印度皇室派人来参加这次全国运动会,皇帝陛下本要亲自来,但因朝局不甚安稳,便是让辅政亲王李昭奕代替,辅政王一开始答应的很干脆,陛下还把阿格拉号交给他,让其安稳抵达。

    但谁也没想到,阿格拉号出发当日,原本应该已经前来申京的李昭奕竟然率亲卫闯入内宫,控制天子.......。”

    “政变!”

    虽说李君威在昨晚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听到政变已经发生,而且这么早就发生了,几个人还是有些吃惊。

    “是的,政变。规模很小,只有内宫被控制,李昭奕说,此番受邀前来申京参加大会,是裕王与皇帝陛下定下的阴谋,意图削其权柄夺其尊位。而这并非事实,李昭奕搜检宫廷,也没有发现书信来往。

    但已经劫持皇帝,骑虎难下,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林西塘说。

    “骑虎难下?这是昭圭的说法吧。”李君威说。

    “是,陛下是这么认为的。”

    李君威微微摇头:“这个傻子,昭奕就是算准了他心善,算准了他顾念兄弟之情,故意这么做的。这样成功了,就是掌控大局,就算是失败了,以昭圭的性子,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哪怕是闹大了,昭圭也会说是误会吧。”

    林西塘闻言叹息一声,因为这也是他的看法,在他看来,李昭圭也算是明君圣主了,政治手腕着实了得,但唯独对李昭奕这个弟弟实在是过于信重了。

    一直到了申京,知道李昭奕的真实身份,林西塘才终于明白过来。若李昭奕是李昭圭的血亲弟弟,李昭圭还未必如此宽容信重,是裕王的儿子,那一切都一开始就注定了。

    “你且直说,现在印度朝局,谁来掌握,可有破局之处。”李明勋问。

    林西塘说:“政变之后,虽有波折,但辅政王已经控制朝局,得到华族、上三万户和下三万户的支持,而锡克族等高层,也是作壁上观。只是政变之事,尚未完全公开,至于太上皇所说的破局.......以微臣所见,便是皇帝陛下被解救,以大义之名,兴师讨贼,怕也是要军事上压制住了才行。”

    李君威说:“简而言之,你认为想要恢复以往,必须开战,而且是大战了。”

    林西塘果断点头,显然,这主要是因为李昭圭主导的改革动了太多权贵阶层的利益,导致在这个时候,权贵阶层全都倒向了李昭奕。

    李君华则问:“林大人,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微臣不是逃出来的,是辅政王派遣微臣来申京,与天子、太上皇还有裕王殿下,交涉此事的。”林西塘如实说道,他还补充:“辅政王说了,须得帝国皇室三人全都同意,才能作为一国的态度。”

    “你背叛了?”林君弘皱眉。

    “没有。是李昭奕想要完美解决,他认为,要完美解救就只能暗中操作。”林西塘解释说。

    李君华点头说:“我也想完美解决,昭奕至少在这件事上做的还不错,给我们留了面子。”

    所谓的留面子就是李昭奕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他是受裕王所逼才造反的,虽说这样是鱼死网破,但在李君华眼里,裕王的名声比李昭奕可重要的多。李君华对这个侄子,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李海说:“这是国事,未必能完美解决,但又是家事,既然没闹掰,就私下接触一下,省的说出去,让人笑话,被有心人做文章。”

    “对,林大人,你先说说昭奕的条件吧。”

章三六三 自由或战争

    林西塘面对这些人的催促,微微摇头,他说道:“微臣还是想先谈一下皇帝陛下的态度。”

    李君威闻言,脸色微变,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虽说皇帝的意思是能不打就不打,但李君威依旧想着尽一切可能保全侄子的皇位和权柄,而这其中有一个变量恰恰是他不能控制的,那就是李昭圭的态度。

    李昭圭并不一定坚持自己的皇位,当年李君度留下的遗旨,定的是李昭奕为皇帝,李昭奕却拥立了他,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事前安排的,对此,李昭圭一直心怀感激。

    而在另一方面,李昭圭是一个家庭主义者,他视亲情重于一切,现在为人刀俎,李昭圭会不会因此屈服呢?

    李君威还想起一点,那就是最近两年,他与李昭圭之间的书信和电报往来,因为对国内改革受阻极大,一直没有成效的缘故,李昭圭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了很多失落的情绪,而这也会影响其对皇位的坚持。

    “这似乎不太重要,还是先说条件吧。”李君威打断了林西塘的话。

    但这一次,李君华没有任由弟弟胡来,而是说道:“林大人,你继续说,朕想知道昭圭是怎么想的。”

    林西塘点点头,说道:“皇帝陛下也希望这件事得以圆满解决,他不希望李家人沾染自己兄弟和同族的血,更不希望两国陷入战争之中。在来之前,辅政王带我去见了皇帝陛下,并且给予了我们两个一个小时的,绝对私密空间的谈话,在那次谈话中,皇帝陛下说,这次阿格拉事变的解决应该以两国和平和李氏和睦为上,他并不坚持自己的皇位。

    而且皇帝陛下还说,他是能接受辅政王成为帝国皇帝的,那是先皇的遗愿。还说,他原本想着,待改革完毕,把万难之事做完,就效法太上皇陛下,禅位于后人的,而后人之中,没有发现惊才绝艳之人,因此......因此也考虑禅位于辅政王。

    还有就是,印度斯坦帝国效法帝国,秘密立储,在辅政王控制宫廷,从奉先殿里取出圣旨时,里面写明,辅政王为后继之君。而这一点,其实皇帝陛下和辅政王在几年前已经说定了。”

    李昭圭是印度斯坦帝国的皇帝,但他并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在早年,主要是后宫不宁,前后生了四个儿子,都被恶妇所害。而后来却是因为一次边境冲突,李昭圭下阴受伤,自此不能再生育。

    而这些事,是帝国皇室这边不知道的,这边只是知道李昭圭尚未有所出,是因为感情因素。

    李君威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因为他一直以为侄子昭圭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若早知道这一点,李君威或许会有其他选择,更为长远,也更为稳当的选择,比如拣选李昭奕的孩子到申京培养,或者培养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去争夺印度斯坦帝国皇帝的位置。

    而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的事了,断然不会惹出今时今日的局面。

    李君威对此感觉不可思议,是因为他过度高估了权位在李昭圭心中的重要性。实际上,根据后世史学家对李昭圭的研究发现,李昭圭本人对印度斯坦帝国根本没有什么归属感,终其一生,他都没有把自己视为印度人,在他个人的书信中,不只一次的表露出自己只是印度的一个匆匆过客的态度。

    他的父亲李君度为了更好的统治印度斯坦帝国,皈依了天方教。当然,只是名义上,啃着蒜香排骨喊着臻主至大是他的生活。但李昭圭并没有,他尊重任何宗教,却没有皈依任何宗教。

    在李君度统治时期,在次大陆北部上层流行的波斯语一度成为官方语言,有些华族二代都不会汉语了,但在李昭圭的坚持下,汉语再次占据了统治地位,不会汉语,根本无法在中枢当官。

    李君度在当上皇帝之后,就开始在阿格拉修筑自己的陵寝,而李昭圭却没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会在印度终老。

    短短的十年统治,为李昭圭在后世印度历史上留下了第一仁君的美名,但这些后世者不得不承认,这位仁君的心,从未属于过印度。

    如果倒回来去看,其实这一点不难理解,李昭圭人生最重要的十岁到十八岁,裕王李君威实际扮演了他父亲的角色,虽然他的沉稳大气很像李君华,但性情和价值观更像自己的三叔。

    他不把印度当成自己的私产,只是当成事业,尽最大努力而已。

    林西塘甚至还提到,李昭圭因为改革失败,万念俱灰,想过在自己禅位给李昭奕或者李昭奕的某个儿子后,以什么姿态或者什么方式返回帝国,他甚至专门找了一个法律专家,询问自己这样的身份返回帝国是否符合帝国的法律。

    这对于李昭圭曾经是一个很重要的事,而李昭圭综合各方面信息得出的结论是,为了避免各方面尴尬,应该由太上皇或者帝国皇帝做主,把自己过继到裕王这一脉,这样皇室和英王一脉就都不会尴尬了。

    而对于李昭圭的淡然态度,最满意的毫无疑问是李君华,他一直头疼一件事,如何说服自己的弟弟李君威。现在最好的理由出现了,人家李昭圭自己都不坚持皇位,你又何必坚持呢?

    “李昭奕是什么条件?”在了解了李昭圭的态度后,李君威主动问道。

    林西塘说道:“辅政王希望皇帝陛下禅位于他,成为印度斯坦帝国的太上皇,从此不再参与朝政。而辅政王保证皇帝陛下及其一家的安全和富贵。另外就是维持皇帝陛下主张的,两国之间友好的关系和经贸往来。

    帝国从此以后,不以任何名义干涉印度斯坦帝国的政治,而裕王殿下计划索拿辅政王之事,辅政王是裕王血脉之事,政变之事,全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哼,好大的口气,他以为拿住昭圭,帝国就任他开价吗。他这一点诚意没有的条件,我是不予考虑的。”李君威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皇帝与诚王对视一眼,诚王林君弘问:“这些条件印度皇帝陛下是否知道呢?”

    “是的,陛下是知道的。”林西塘说。

    李君华轻咳一声,冷冷问道:“林大人不会告诉我,昭圭同意这些条件吧。”

    “不,皇帝陛下并不完全同意,他希望世人不知道其中发生的事,希望维护两国的和平与友好,也愿意禅位于辅政王,但他坚持自由,在我们秘密会谈中,皇帝陛下希望帝国一方为他争取自由。”

    “自由?什么是自由,昭圭说的自由具体是什么?”李明勋开了口。

    林西塘则是说:“皇帝陛下说,至少离开印度,最好回到申京。”

    “皇上,你怎么说?”李君威看向皇帝,态度也变的强硬了许多。

    这是极大的不恭敬,但李君华不在乎,在他看来,这个时候,裕王还愿意把决定权交给自己,而不是让父亲做主,这就是最大的尊重,对兄长的尊重,也是对皇帝的尊重。

    李君华说:“朕觉的,昭圭的要求是正当的,他为了和平,愿意放弃皇位,牺牲的已经足够多了,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安全和自由都不能为他争取到,那这次谈判将毫无意义。

    如果李昭奕把自由都不愿意给予,而是强行把对他无比包容的兄长和母亲当成筹码的话,这样的无情无义之人,必须是要讨伐的。

    所以,自由是最基本的条件,李昭奕必须满足,如果不满足,那就是战争。”

    “自由,或者战争。”林西塘问。

    在得到了太上皇和皇帝二人的共同认可后,林西塘说:“好,那微臣把帝国方面的态度如实转达辅政王。”

    “好,那多谢林大人了,朕也会尽快安排人与其联络。”虽然林西塘是李明勋所信重的人,但他现在的身份与帝国无关,而且李君华不能的不会全相信林西塘的立场。

    林西塘并不感到意外,在冲李明勋磕头之后,选择了退下。

    在只剩下宗亲之后,李明勋问:“你们觉得,昭奕会同意给昭圭自由吗?”

    “昭圭和昭奕兄弟的感情还是挺好的,一直以来,昭圭对其都很照顾。老三啊,这次是你节外生枝啊。”一直保持沉默的李海说道。

    对于自己的责任,李君威可没有撇清的意思,他大方承认下来,说道:“是否给予昭圭自由,不能由昭奕决定。这是我们的基本条件。”

    “是啊,准备战争吧。或许只有大炮的声音,可以让昭奕清醒一下。我准备让西疆区和远疆区进行动员,并且向南洋方面增派陆战队。君弘当年率军在果阿抵抗过莫卧儿王朝,这次若开战,还是君弘来主持军务吧。”李君华说道。

    林君弘点点头,他知道皇帝的意思,这件事绝对不能再让裕王来主持。

    而李君威却说:“慢着,慢着,这件事还要再讨论一下。”

    林君弘呵呵一笑:“老三,你不会信不过我吧。”

    李君威摆摆手:“不,我不会主持这件事,我要避嫌。但是,我认为,还未完全到要开战的地步。我们还有筹码,那就是昭奕的血脉。”

    “怎么说?”一直主张不开战的李君华来了兴致。

    李君威说:“昭圭没有儿子,但大哥不只有昭圭和昭瑢两个亲儿子,包括昭奕在内,他可是一共有六个儿子在世。另外那三个,虽然不如昭奕这样有实权,但也是受封了王爵,还各自担任着下七万户的万户长,也是一股政治势力。”

    李昭圭对于自己的兄弟们还是很照顾的,教养年幼的弟弟,封赏成年的手足,做的还是挺好的,只不过一场不成功的改革,把这些弟兄全都得罪了,让他们全都站在了李昭奕的那边。

    但问题在于,这些人站在李昭奕这边,是因为李昭奕执掌军权且是先皇最器重的儿子,除了李昭奕,根本就没有人能和皇帝李昭圭对抗。但问题就在于,假设李昭奕的血脉有问题,那这三个人未必不会有自己的心思。

    “他们可也是你的侄子,你要挑起兄弟内斗吗?”李明勋敲打着拐杖。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幼子很理性,但问题是他理性到了近乎无情的地步,对自己的儿子李昭奕都没什么亲情,对那些几乎未曾谋面的侄子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可李明勋不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年纪大了,在政治上已经没有什么挂念,反而越发挂念自己的后裔,或许也想百年之后留下一个枝繁叶茂的家族和更好的名声吧,更不要说,他对长子是充满愧疚的。

    “是啊,老三,若是昭奕真的感觉到威胁,或许他会有所反应,而对他来说,那三个兄弟可没有昭圭的威胁大,你若这么做,可是把昭圭推向万丈深渊啊。”林君弘提醒道。

    李君威说:“只是一个筹码,一种交易罢了,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失去主动权,更需要有人扮黑脸,而我可以做这个角色。”

    李君华抬手说道:“打住,打住!我们可以把这个考量隐晦的告知李昭奕,但不能做诸如联络那三个侄子这种事。只有李昭奕执拗不肯给昭圭自由,亦或者双方陷入战争之后,再来做这些事。

    最重要的是,老三,李昭奕是你的儿子这种事,你可有什么东西或者信件之类的能证明吗?”

    “这.......没有。正是因为大哥一直不肯给我这种东西,我才怀疑昭奕的立场。”

    “如果没有,那这张牌可是很难打的。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说的做,只隐晦的告知,甚至可以暗示其我们有证据证明,这种牌,拿在手里才能唬人,打出去就彻底露馅了。”李君华认真说道,显然李君威不能再坚持了。

    见弟弟认同,李君华说:“好,现在讨论,我方该派遣谁前去交涉。”

章三六四 安排

    李君威问:“君弘哥负责这件事呀。”

    林君弘笑了笑:“老三,谈判这种事你应该清楚啊,态度要强硬,但是姿态要放低。”

    李君威没有反驳,因为在之前主持帝国外务的时候,他一向是如此的。

    既然姿态要放低,那就必须派遣人去阿格拉。但目前来说,这件事是极为机密的,要保密还要顾及安全问题,更要考虑能力,选择的余地就比较小了。

    “老三,要不你去吧。”李海笑着说道。

    李君威呵呵一笑:“大王兄可别和我开玩笑,我还不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昭奕那个混账,说不定会弄死我。”

    显然,李君威还是一如既往的怂,依旧还是自己小命至上的家伙。

    李海也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他问:“曾家国舅那边,有堪用的人吗?”

    李君华微微摇头:“这些年虽也有人崭露头角,但并不亲近。”

    当年皇室分家之后,李君度去了印度,在打下天下后,其母族和妻族纷纷向印度迁移,去做皇亲国戚去了。曾家原本也是南洋大族,在印度立国后分裂,但是说到底那是英王一系,李君华一贯的不亲近,这种事自然也不敢托付了。

    “要不选个宗室吧,昭睿.......。”李海又提议。

    李君华摆手:“不行,元老院离不开他,荣王一脉也没有得体的人。”

    林君弘见皇帝看向自己,他说道:“我那几个儿子可不成器,到了阿格拉,可不被昭奕耍的团团转啊,被卖了还要给人数钱呢。”

    因为林君弘不主动培养,所以他的孩子基本上是政治小白。

    “昭誉和昭承呢?”李君威主动说。

    这下是李明勋不愿意了:“还是防备一手狗急跳墙吧。别害了这哥俩的性命。”

    “那昭瑢也绝对不能去。”李君威立刻说道。

    李君华点点头:“按理说,昭瑢是最合适的,可是他一贯不愿意参与政治,那也就算了。不过,以昭瑢的心性,最好也就别让他知道了,他要是知道了,非得去不可。”

    林君弘道:“说来说去,还是澹台合适,他是昭圭的姐夫,又搞过外交,能力是没问题的。安化肯定也愿意去,但还是澹台这边,须得用用功夫。”

    “那这件事交给我吧。”李君威主动揽过来,毕竟安化现在是自己的女儿,澹台云风是他的女婿。

    李君华点头:“明天你再找他吧,我今天给先和他聊聊。”

    澹台云风目前的状况有些特殊,至少在舆论上,他是下一届内阁的有力竞争者,只要不出问题,一个副相是跑不脱的,而再下一届,他就可以直接竞争首相了。

    因此,澹台云风在目前内阁总务长的位置上很投入,但总务长这个位置很特殊,其负责的是内阁日常事务,又被称之为小首相,显然,这种位置是不能缺人的,让澹台云风前去印度密探,就算是顺利,一来一回至少四个月,若是不顺利,就难说了。

    承恩公府。

    “混账东西,大了你的狗胆,竟然敢翘课,还敢胡作非为.......。”庭院里,承恩公澹台云风用鸡毛掸子狠狠的抽打着自己的长子,十五岁的澹台骏。

    安化公主站在一边,看着儿子的屁股被抽打的稀烂,哭嚎不断,咬着牙红着脸,一声不吭,生生把到嘴的话给咽下去了。

    “敢翘课,不上学,不上学你能干什么........。”

    “裕王不也没上学么......。”澹台骏犟嘴说道。

    这下澹台云风打的更狠了:“你也配和你外公比,王八蛋,你有外公十分之一的天赋吗.......。”

    澹台骏自幼是个顽皮的孩子,长大之后更是调皮捣蛋的厉害,原本澹台云风以为没什么,男孩子哪有不捣蛋的,但却不知道儿子越来越放肆,他也是陪葡萄牙国王去看球赛,偶然看到观众席的儿子,十五岁,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叼着烟,粗鄙不堪。

    关键是,提醒他的人还是宫里的人,这下皇上肯定是知道了。

    回到家,问了妻子,妻子也是不知道,仅仅是以为儿子调皮些,学习不够上进,往最坏处想也就是以为自己的儿子顶多翘课、打架,犯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犯的错误,当听到丈夫说儿子的不堪,根本无法相信。

    再把平日负责接送儿子上学的管事叫来,才知道,儿子早就不受这个管事约束,平日里也不许其接送,再问儿子的老师,竟得知儿子经常翘课,而且一翘就是两三天。

    儿子成了这个模样,安化公主才知道自己对儿子有多不了解,更是清楚,矫枉须得过正,没有这一顿暴打,怕是改不过性子来了。

    但打一顿真的有用吗?安化在宗亲、贵族之间,没少见过纨绔,那些纨绔子弟,哪个没有挨过打呢?

    “老爷,宫里来人了.......是皇后跟前的刘姑姑。”门房前来报告。

    不等收拾,一向来的勤的刘姑姑进了门来,看到澹台云风刚收了手,说道:“哎呦,国公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了。”

    安化问:“姑姑来,是皇后娘娘有事吗?”

    “皇上让我来的,说是让承恩公去一趟.......。”

    “哦,那我简单收拾一下,便是过去。”

    刘姑姑看了看趴在长条凳上不敢动的澹台骏说:“还说让大公子也去,这......这还能去吗?”

    澹台云风与安化对视一眼,心道自己家管教孩子,不会宫里这么快就知道了吧。

    “找一副担架来。”澹台云风纷纷家里人。

    安化拦住澹台云风:“就别让骏儿去了吧,何必呢?”

    “这王八蛋平时不怕丢人,这个时候又要什么面子,拉进宫里,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丑样子。”澹台云风却是已经痛恨到了极点,怒气冲冲的说道。

    澹台云风在家里一向很少管事,但凡管事那就是说一不二的,根本没有人敢劝,澹台骏被抬担架上,架到了马车,拉着进了皇宫,安化无奈,也是跟着去了。

    这血肉模糊的两个屁股蛋子往宫里一放,着实吓住了不少人,皇后瞧了连忙让人去叫医生。

    在医务室门口,安化公主一边擦泪,一边听着皇后的劝,皇后说:“孩子年纪还小,还能管回来。你们也知道,昭承小时候也很淘气,听说在西津时,被老三打烂了屁股,你们瞧,现在不也很争气了嘛。”

    “哪里能一样,昭承那是淘气,骏儿......那是一脑袋的男盗女娼.......。”安化哭的双眼通红,她现在已经意识到此前过于放纵的儿子,总觉得儿子像裕王小时候,说到底,她虽然过继给了裕王,但二人也就差了七岁而已。

    “那也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李君华听着里面传来的哀嚎,说道。

    但安化夫妻二人可不认为这是长辈的关心,因为李君华的下一句话是:“若真的犯了大错,触犯了法律,索性直接关监狱里几天,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皇上,骏儿就是放纵了些,可没做什么触犯法律的事。”安化着急解释。

    李君华没有多说什么,一直到里面的医生出来,说骨头没事,就是需要将养,李君华才放心招呼澹台云风离开。

    澹台云风跟在李君华身后要走,皇后招呼他:“云风你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澹台云风走过去,皇后低声说:“皇上早上着人问了骏儿的老师,他的事知道不少,你可别想着隐瞒,皇上也就是嘴里硬气些,不会真的把骏儿送监狱的。”

    原本澹台云风就没想着隐瞒,此时更是心里敞亮了,安化连忙也跟着去了。

    二人进了御书房,李君华放下了手里的书,说道:“澹台是出身禁卫,也做过我的侍从。安化呢,从小是裕王带大的。要说起来,亲戚门里,你们和裕王更亲近些。但骏儿成了这样子,我觉得倒是不能让裕王插手了。

    按说裕王教育孩子也是一把好手,但他可不懂什么从严从重,不管骏儿犯罪没犯罪,也实在太不规矩了。”

    “是,微臣有罪,没教育好孩子。”澹台云风说。

    “罪不罪的,且另说吧,到底也是你们家的长子,不能浪荡下去了。”李君华说。

    “皇上,我们回去,肯定会好好教育的。”安化连忙说。

    李君华摆摆手:“你们?澹台会有外务,下午裕王会和你说,一去不知几个月.......。”

    澹台云风猛然惊醒,他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外务,但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怕是不好推脱。

    “至于安化.......你是和风细雨的性子,怕是让你打孩子,自己还没动手,眼泪就下来了吧。”李君华说道。

    安化低下头,不敢反驳,她这个性子,是真的硬不起心肠的。

    “若澹台在,我也就不管了,可澹台要出国,是不能说放纵孩子几个月等澹台回来的,要是交给裕王,他也未必能教出个好歹来,毕竟现在也很忙。”

    说起裕王府的教育,其余裕王家的孩子也就李昭承被李君威真正教育过,但李君威的教育水准却在侄子李昭稷身上有所体现,李昭稷小时候也很混账,却被李君威改了性子。

    但那是李君威把李昭稷带出申京去了北京大半年,让那孩子脱离了一向宠他偏袒他的后宫,大半年时间,李君威的心思多半放在这个孩子身上。但对于澹台骏,如今在朝堂担任要职的李君威可没有这个心思和时间了。

    “那皇上不会真的要把骏儿送进监狱吧.........。”安化惊声问道,若是如此,她怎么着也是要去求裕王做主的。

    “进不进监狱要看他做没做违法的事,那监狱又不是我开的。”李君华说,安化闻言,稍稍缓口气,李君华又说:“但这孩子,不管是不行了,不用些手段也是不行了。所以,我想过了,他既然不爱上学,就不要上了,但万不可放纵了自己。

    禁军中有的是地方,他既然精力旺盛,便去军中发泄吧。教官的木棍和高高的围墙总能约束住他,在禁军呆几年,他也就老实了。你们两个,以为如何?”李君华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澹台云风点点头,立刻就同意了,他就是从禁军中出来的,知道里面什么样。

    “微臣请把骏儿送到忠字团从军。”澹台云风说道。

    这是他出身的团伍,如此要求,也不是为了徇私,恰恰是为了儿子考虑,因为禁军之中大体分为两种,一种里面全都是勋贵子弟,虽说也有纪律,但管理不那么严格。一种就是忠字团这些,早年这些营团招收的全都是养济院出来的那些优秀的孩子,没有父母,没有背景。后来,烈士功臣子女进入,再后来,一些海外行省的平民子弟入选也会加入。

    虽说忠字团这类营团也不如以前纯粹了,但比勋贵子弟那边好的多。

    安化公主没有反驳,但皇上说:“忠字团规矩严格,训练科目也比较重。骏儿锦衣玉食的,也未必能受的住,所以他进去了,肯定会说这说那的要出来,安化,到时候你可别心软,既要从军,非得三年后才能出来。”

    “是皇上。”安化说道。

    “你也别怪我狠心,到底骏儿还有的救,他屁股上的伤好了,就去报道,让他好好表现,半年不出岔子,我就让他入宫值守,日后你们娘俩见面也方便。

    等孩子出息了,进了侍从室,也就能独当一面了。”李君华劝说到。

    安化点点头,知道这是皇帝把教育自己儿子的责任给接了过去,倒也是好事,但凡能进侍从室,便是有了前程,只是儿子这几年的苦是一定要受的,安化也是无奈。

    “也不知让你出国是为什么事。”回去的路上,安化愁眉苦脸,说道。

    澹台云风摇摇头,安化说:“难道是骏儿的事害了你?”

    “哪里有那么快的,你也别多问,待晚上去一趟裕王府,就什么都明白了。别人或许有其他心思,但岳父大人什么时候坑过咱家。”

章三六五 一种阴险

    到了晚上,澹台云风去了裕王府,李君威直接将其带到书房,秘议一番,将印度发生的事和其中内情全都说与女婿听。澹台云风才知道,为什么非要自己去不可,这种事涉及皇室机密,非一般人可以托付。

    而澹台云风自知也无法拒绝,再想白日间发生的事,便是知道皇帝与裕王在唱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既然连手段都用上了,澹台云风也就明白是非去不可。

    但澹台云风力主不要告诉安化公主,简单收拾了家里的事,在内阁交托了职差,只待其他人员准备妥当便是可以前往印度。

    阿格拉,印度皇宫。

    李昭奕走到宫门前,看了看自己安排值守的士兵,士兵微微摇头,意思很简单,一如往常的平静。

    穿过了几座宫门,来到了御花园,远远见到太后沈有容坐在廊下,呆呆的看着水潭的鱼,夕阳下,她手指上长长的甲套映着灯火,熠熠生辉。

    “母后......。”李昭奕跪在了沈有容面前。

    沈有容看到了李昭奕,没有理会,只是起身,离开了御花园,消失在了李昭奕的视野之中。

    这是这个女子无声的抗议,亦是失望的无言。

    沈有容的一生是跌宕起伏的,虽然生在了大家族,却被当成了政治筹码联姻,好在她的丈夫李君度与她情投意合,但丈夫的野心不是一个女人可以弥合的,在李君度前往河中之地后,沈有容的人生全部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

    儿子的前途成为了她最重要的事,好在有李君威的帮助,儿子顺利成为太子,成为印度的皇帝。而她知晓李昭奕的真实身份,却虽说李昭奕与其父并不和睦,但既是李君威的儿子,沈有容一直对李昭奕极为宠爱包容。

    但就是这个得到她无限信任的孩子,夺走了儿子的一切。

    她没有吵闹没有反击,甚至都没有哭,只不过自李昭奕带兵入宫夺权的那个晚上后,沈有容就再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

    李昭奕自知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养育自己的母亲,磕了几个头,便是进入了内宫。

    李昭圭不在殿内歇息,此时正站在临水露台上,注视着眼前烟波浩渺的玄机湖,神情一片空茫,似是陷入了思绪之中,但好似又什么都没有想。

    “昭奕来了,请坐吧。”远远听到李昭奕的脚步声,李昭圭看了他一眼,说道。

    至少在目前为止,他李昭圭还是印度斯坦帝国的皇帝,李昭奕则问:“皇兄,这几日可还安好?”

    “自到了印度,从未似这段时日安闲,日子倒也过的松快,没什么好的,却也没什么坏的。”李昭圭微笑说道,他现在的心情还算平淡,虽然李昭奕政变夺权,但因为改革的失败,李昭圭原本就有些心灰意冷了,他觉得,假如改革无法推行,那自己这个皇帝做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若只是安于现状,享受太平富贵,还不如让其他人来做,自己趁着尚未老去,还能去享受一下因为权力而拐弯变故的人生。

    也是因为这个心思,李昭圭并没因为被夺权而失魂落魄,只是觉得被禁锢深宫,有些不自在罢了。

    “是申京那边有消息了吗?林西塘的消息,还是帝国派人来了?”李昭圭主动问道。

    李昭奕如实说:“都有消息,林西塘说,申京方面支持您的诉求,把给予皇兄自由作为谈判的基本条件。而申京已经派遣使者前来,便是姐夫澹台云风。

    另外就是,海上方面的海军和陆战队以及大陆方向的两个边疆区都有异动,据说是要进行军事演习。”

    “这很正常,不是吗,也在你的预料之中。”李昭圭说道。

    李昭奕则是问:“皇兄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难道会戕害皇兄和母后吗?”

    “我与母后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可你就是你,哪怕你将来当上皇帝,你也只是你,你不会是这方天地。我们信得过你,却信不过别人。裕王叔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皇帝也是,即便是在印度,皇帝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是受到多方面势力影响的。

    如果皇帝的意志就是这个国家的意志,那我推行的改革就不会这么不顺利了,不是吗?”李昭圭淡淡说道。

    “不论谁人影响,我都决计不会加害皇兄和母后的。”李昭奕咬牙说道,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李昭圭问:“那是你自己的决心,旁人的影响不成,那我的呢?若你当上皇帝,有一天发觉我在密谋些什么,你还能保证吗?”

    “这.......怎么会?”

    李昭圭笑着说:“怎么不会?”说着,他走到了一旁的长条桌子,拿起一个苹果,又放了回去,只是偏转了一下角度,就是露出了原本藏匿在内里的一片腐烂。

    “你看这苹果,表面上光鲜,其实已经四日没有换过。你未闯宫时,苹果是一日一换,你闯宫后也是一日一换,后来变成两日、三日,今天是第四天了,苹果还是四天前的苹果。

    这就是下面的人,我失去了权力,所以他们敢拿烂苹果糊弄,但我不会介意,因为这不是我爱吃的。但慢慢的,条件会越来越差,或许有一天,菜品会从六菜一汤变成四菜一汤,或许有一天汤会是冷的,粥会是馊的。

    我自己能忍受,但我能看着母后也忍受吗?等我无法忍受的那一天,我也无法控制自己不会做些什么。而只要你成为皇帝,我的地位就会变的无比尴尬,你对我的尊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只有离开印度,离开你的影响,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李昭圭缓缓说道。

    “这些混账东西.......。”李昭奕暴怒,气冲冲的招呼内宫之人。

    “你杀了他们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你无法阻止,未来你也无法阻止。你若真为我和母后考虑,就应该给我们自由。”李昭圭叫住了暴怒的李昭奕。

    李昭奕低下头,甩手让内宫之人都离开。

    李昭圭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你担心我离开印度后,帝国会支持我回来重夺皇位。这种担心是合理的,而我却要告诉你,我没有这个打算,我的事业已经失败了,再当皇帝就不是为我为这个国家,而是为了帝国,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不希望这片土地上的人被别人奴役,也不希望这片父亲打下的土地成为殖民地。”

    “那皇兄觉得,如何避免您被申京方面利用呢?”

    “我不知道,幸好我不知道,我知道了也不会说。虽然我对失去皇位没有什么太多的懊恼,但我是个男人,我还没有贱到被人夺权,还要为他人出主意的地步。所以,这是你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李昭圭说道。

    李昭奕其实早有打算,他主动问道:“皇兄,是否可以这样,您禅位于我,过几年,再回乡?”

    李昭圭看向李昭奕,问:“你是想利用几年时间巩固自己的权位,对吗?”

    “是。”李昭奕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

    李昭圭摇摇头:“不,我不答应这个条款。政治是最模糊的东西,不是数学上一加一等于二那么明晰,什么能证明你的权位巩固了呢?这是无法证明的,而且几年是多少年,两年还是五年,八年还是十年。我尚算年轻,但母后并非如此。我还算心情舒畅,但母后郁郁寡欢,我不希望她继续承受儿子的背叛和下人的犯上,一天也不想,别说几年了。”

    “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李昭奕说。

    李昭圭淡淡一笑,抓起鱼竿,开始钓鱼:“我说了,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皇兄,难道你就那么忍心弃我而去?”李昭奕问。

    李昭圭平淡说道:“昭奕,是你抛弃了我这个兄长。你知道的,我没有儿子,除了你,我与其余几个兄弟也不亲近。没有这件事,我的位置不是属于你,就是属于你的儿子。

    是,或许裕王叔真的想借你去申京摆你一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让他如愿吗?裕王叔向天下人说你是他的儿子又如何?你不还是我的兄弟吗?你若有几分信我,也就不会闹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了。”

    “这是先皇的遗愿。”李昭奕倔强说道。

    李昭圭哈哈一笑:“哈哈,父亲这个人,天纵英才,可这一辈子,单单和二叔过不去。这一辈子也就毁到了这一点上。他心里就只有他和被他视为敌人的二叔,根本没有这方天地和这里的百姓。

    而你不应该啊,你当皇帝,难道就只是做已故之人意志的延续?你说父亲遗愿是让你造我的反,我并不感觉惊讶,但你竟然真的这么做了,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李昭奕还要分辨,但李昭圭却说:“你无需再说了,我给你权力,你给我自由,就这么简单,我既不会害自己的兄弟,也不会帮自己的敌人。你我兄弟因三叔而起,也因三叔而终,如是而已,再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我明白了,皇兄。只请皇兄照顾好母后,在此安闲一段日子,待两国商定,确立条款,臣弟自当前来陈奏。”李昭奕知道,李昭圭的意志不容转圜,他只能退了出去。

    李昭圭满不在乎的点点头,他知道李昭奕是不准备再让自己参与谈判了,但他无所谓,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姐夫澹台云风,那一位也不是好相与的主。

    但李昭圭不知道的是,他一向包容的李昭奕,在疯狂起来,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申京,皇宫。

    澹台云风已经到了码头,却被叫了回来,到了裕王府,眼见停着不少马车,询问正在玩耍的李昭铭,才知道今日来的人更多,不仅是宗室里的长辈来了,裕王府的两位公子也在场。

    进得堂内,却发现太上皇不在,所有长辈脸上都是愤怒的神色。

    原来,李昭奕在没有得到李昭圭的支持后,不待澹台云风抵达面谈,就立刻发动了反击,他用电报向申京传讯,表示愿意在禅位之后给予李昭圭自由,愿意让其自由选择离开印度的时间,但需要帝国方面派人来换。

    来人要在印度斯坦待至少十年,等局势稳固,才能离开。

    李昭奕看中的人就是李昭誉和李昭承两兄弟,不仅如此,他还秘派印度斯坦驻申京大使给兄弟二人送信,把事实告诉了这两兄弟,更是杀人诛心的提出,不用两个人都来,只来一个便是。

    人人知道,这兄弟二人是竞争储位的最有潜力的人选,这一做法,就是挑拨两兄弟的关系,毕竟这一去印度十年,是什么都不能做的,这近乎直接宣布退出储位竞争。

    而李明勋听到这些消息,深感家门不幸,出了这等阴损之辈,竟然直接被气病了。

    “皇上,父王,儿臣觉得,这........。”人一齐,李昭誉上前一步,率先陈述,却被李君华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觉得,这里有你觉得的份吗?退下去!”

    “你二人既然知晓了内情,便是让你们来听的,不要再说话了。”李君威也是头疼的厉害,轻声提醒道。

    无论两个儿子是什么态度,说出来都是无用,争着去不行,争着不去也不行,而作为长辈,同意其所请不行,不同意也是不行。

    李君华长出一口气,说:“这小混账是笃定帝国不会放过他,要人说去当人质,还要这个人有足够分量。”

    “不如我去吧,看来我这辈子都会躲不过他了,和他算算账也是好的。”李君威说。

    “不行,你不能去。我宁可要战争,也不能让你去冒险。”李君华态度很坚决。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总要有人把昭圭一家子换回来吧。难道你真要打?”李君威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要不我去呗。”

    一干人向外看去,李昭铭拿着一个木头铲子,骑着小车坐在门口,笑嘻嘻的说道。

章三六六 李家要当狗大户

    李君华看着这个小家伙无知无畏的样子,说道:“去去去,大人说话,你这个小家伙插嘴做什么,去,玩你的去。”

    “哼,我偏不走。”李昭铭把铲子一扔,坐在了门槛上。

    李昭誉立刻上前去劝说,好说歹说的要把李昭铭带走的时候,李君威的声音忽然响起:“慢着,慢着.......。”

    众人看向李君威,李君威脸色冷漠到了极致,他说道:“实话实说,昭铭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疯了,他才五岁。”李君华提醒道。

    李君威说:“就是因为他小,才好说,便是去十年,也不过十五岁罢了。而且因为他小,就算是李昭奕混账到了极致,也不会害一个孩子。而且父皇很疼爱他,不是还让把这个孩子过继给你吗?”

    李昭誉和李昭承听到过继两个字,都抬起头来,神色讶异,他们二人知道这个词包含的意义,他们也早已发现,长辈们尤其的喜欢昭铭,但都以为,昭铭也不过就是可可爱爱罢了,谁也没往多处想,毕竟他实在是太小了。

    “父亲不会同意,皇后也不会,裕王妃更不会。”李君华说。

    李君威说:“父亲和王妃那里自有我去说,现在是下定决心的时候。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昭铭去,要么昭誉和昭承去。”

    “等等,印度那边不是只要求昭誉和昭承一人吗?”林君弘提醒道。

    “挑拨离间的计策罢了,我若上当,便是帝国之祸事,他两个绑一起,要么都去,要么都不去。皇兄,你说呢?”李君威看向皇帝。

    这些事,终究还是当皇帝的做主,李君华看了看两个无所适从的成年侄子,微微点头:“好,那就这么办吧。”

    “等等,似乎还有值得商讨的地方。我和云风还可以去与印度那边再行交涉一下。”林君弘说。

    “拖延下去意义不大,说到底,李昭奕就想要个让帝国不敢妄动的筹码罢了。”李君威说。

    说着,李君威起身,对李君华说道:“我先去和王妃说是,二哥先去看看父亲吧。”

    李君华点头,对澹台云风说:“你们年轻一辈的退下吧,这里暂时没你们的事了。”

    无人知道李君威如何与王妃说的话,外面的人只是知道裕王似乎哭过了,他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说服了自己的妻子,这个说服可不仅仅是让妻子同意两位长子或幼子前去印度,而是直接说服王妃在待会作弊,直接让李昭铭这个幼子成为唯一的人选。

    等到李君威到了后院太上皇居住的长寿殿的时候,李君华已经大体上把事情说给了太上皇听。

    李海和林君弘都在,年迈的李明勋伤心至极,却也知道,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其实到底谁去,还是多听听王妃的意见,毕竟这三个孩子是她亲生的,未必需要老爷子做主,对吧。”李海忧心李明勋的身体,主动说道。

    李君威摇摇头:“那是自然,我已经和王妃说好了,待会抓阄,抓到谁,谁就去。

    现在把大王兄和君弘哥叫来,是谈论另外一件事,这件事,我与父皇议论了一些时日了。”

    李明勋接口说道:“我已九十有二,活不了多久了,后事上也该早做打算了。”

    关于太上皇的后事,早有打算,位于北京方面的陵寝早在帝国七年就基本准备得当了,当然那个陵寝是李明勋故意抢夺顺治的,就是要占他爱新觉罗家的龙脉福地,而且陵寝那些花花草草,还都是战犯管理所的那些人给弄的。

    因为年久失修,帝国三十八年,还重新修缮了一下。

    而这场全国运动会也有这个意思,太上皇想要看一看盛世,想要看看大热闹,运动会便是规划中的一类。

    李明勋个人也早有准备,早些年他热衷机械,举办各类动力大赛,现在这些赛事要么已经演变成帝国工业届的正式赛事,要么已经开始处理,场地赠送给科学院、动力研究所当实验场地,器械之类的则捐给各大城市的学校或者科学宫,培养孩子们的兴趣。

    也有一些庄园被变卖,李明勋严苛区分了家族财产和自己的私人财产,把自己的私人财物除了一些有纪念意义的送给后背,其余的已经全部变现。

    而这些现金,此时全都存在一个账户里,去年才开始动用。

    只不过,李君华并不被邀请参与其中,一应事务都是裕王府帮忙办理的,但其中细节,李君华倒是知道,比如太上皇账户曾经在今年三年取了十二万帝国银元,专门打造了一批纪念章,分为金银铜三种,这些纪念章中的一部分会赠送给本次全国运动会的奖牌得主。

    而李君华还知道,最近裕王府在联络一些匠人,似在定做一批刀剑,还有一家钢笔厂,接到了定制三千支金笔的合同,只是在细节设计上,双方来来回回十几次,都是不能让太上皇满意。

    至于回忆录之类的东西,早在十年前,李明勋就在开始找人写了。

    所以说,太上皇处理后事,几乎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我个人的后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一切都由老三办理,日后老三不行了,自然有他选定的人继承。你们就不用插手了,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谈谈咱们皇室的后事,李氏一门因我而兴,却也不敢奢求万万世,更没有什么千秋万代。

    我本以为,到皇上这一代,权柄下移,皇权被夺,如那英国国主一般,却没想到,皇帝才具非凡,既给了帝国繁荣,又保住了权柄。这是我所未能设想的道路,皇帝比我强......。”

    李君华连忙跪下:“儿臣不敢。”

    “你敢不敢的,都是比我强。做到了我想不到的事,很好。起来说话吧。”李明勋让李君华起身,说道:“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那是因为我儿是圣明君主,可历朝历代,古今中外,哪里有不败的王朝,哪里有几代连续出明主的呢?

    天下兴衰,王朝更替本就是大势,不因一人之力而转变。这历史的周期律,李家也必然是走不出来的。现如今,民权日盛,而我李家,只与外敌国贼不两立,却从不想与天下人为敌。

    可一家之权柄荣辱和天下人的利益放在一起,孰轻孰重,自然是屁股决定脑袋了。总而言之,在我眼里,所谓皇帝、宗教之类的东西,都是时代的产物,现在不可获取,将来却可能为天下不容。

    如今我朝实行君主天下,走在世界前列,成就这盖世无双的帝国。但以封建集权秦汉不也因为制度优势,成为天下第一吗?我们现在所实行的,将来也会为时代抛弃。

    但作为李家开宗之人,我不能不考虑一点。将来李家人功成身退也就罢了,若到了不得不退的时候,我可不想为人灭族。和历朝历代的皇室一样,为人诛灭。”

    “是,老爷子的教训的极是。”一干人全都下跪磕头。

    李明勋哈哈一笑:“起来吧,都起来吧。我这不是教训你们,你们都很好,也都到这个年纪了,哪怕明日皇帝变成昏君,尔等都成了奸贼,这么大的帝国,这么大的基业,你们祸祸到死,也祸祸不完,我教训你们有什么用呢?

    我这不是说我死后的安排,而是说的一百年之后,乃至两百年之后的安排。终有一天,皇室为成为时代的逆流,李家也会被天下不容。到时候,咱们要有退路,可那个时候再找退路,可是要晚了。所以,趁着我还活着,便是为咱们的后人安排一条。你们虽然比我年轻,但估计你们也享受不了了。”

    不了解内情的三个人心中稍稍放松下来,原来是安排那么长远的事啊,那就和自己计划没什么关系了,在这里当应声虫,点头称是就行了。

    地图被李君威打开,扑在桌子上,李明勋的手点在了印度洋北部,中东地区的一块海湾,波斯湾。

    这是帝国地图局出版的地图,帝国的颜色被标注为了红色,这是当年李明勋钦定的,虽说皇室尚黑,但地图却喜欢用红色。

    只不过,这片红与其他红不一样。

    其实帝国的疆域是分为三种红的,一种是大红,这是帝国领土,包括了所有行省、边疆区。第二种则是绯红,则是属于海外领地,海外领地与帝国领土的区别是疆域内的人口属性。

    帝国领土上的人自然都是帝国百姓,拥有国籍,只是分为了不同的民族罢了。但海外领地则完全不同,比如李明勋所指的波斯湾地方,就是海外事务部管辖的马斯喀特领地。

    这一马斯喀特这座港口城市为核心,占据了大半个阿拉伯半岛,领地上的居民既有拥有帝国国籍的臣民,也有各国商人,亦不乏本地土著和来自周边的人口。

    马斯喀特领地没有建立行省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奥斯曼帝国和波斯帝国的缘故。

    这两大帝国都曾经统治过这片区域的全部或者部分,一旦归入帝国领土,肯定会引发外交纠纷。而作为海外领地,其疆域属性就可以谈。也就是模糊化处理。

    毕竟,在帝国法律中,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一旦归类为领土,那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当然,海外的领土还有第三种,浅红色,在地图上称之为影响区域,实际就是殖民地。

    李明勋手指点在了波斯湾中间的一块半岛区域说道:“这里叫.......。”他想了想,问李君威:“这里现在叫什么?”

    “管他呢,就叫卡塔尔半岛吧。”李君威说。

    “好吧。”李明勋轻咳一声说道:“这里是卡塔尔半岛,一个几乎荒无人烟的沙漠岛屿。这次印度事变,昭圭会失去皇位,所以我要求谈判的时候,李昭奕应该出钱为李昭圭购买这座半岛及周围水域,作为李昭圭的实际封地,用于安置李昭圭本人和愿意追随他的人。

    而李昭圭要在这里建设一个独立的国家,不属于帝国,也不属于印度。从这个国家建立的那天起,这里的一切就属于咱们李家的私人领地。宗室都可以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

    “如果想要昭圭不至于委屈,应该给其一片比较富饶的领地啊。奎隆其实更好一些。”李君华说道。

    奎隆是帝国在印度次大陆上的唯一一块的殖民地,位于次大陆最南部,已经是一座相当富饶的殖民城市。

    “这不是给昭圭的,是给咱们家的。”李明勋说。

    “老爷子,这一片破沙漠,有什么......值得咱们预作准备的?若真有咱们家不为天下所容的那一天,不如去海上找个岛寻一份清净,夏威夷就不错。”李海说。

    李明勋摆摆手,将来当个岛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个狗大户呢,李君威说:“这半岛下面有石油,很多很多的石油。”

    “哦......那又怎么样?”三个人都有些蒙蔽,毕竟帝国现在发展也就相当于十九世纪的五十年代,最重要的矿产是煤炭,而不是什么石油。

    “将来子孙们应该会知道其作用的。”李君威泛泛而谈。

    “可是老爷子怎么知道的,您会未卜先知?”李海开玩笑。

    李君华轻咳一声:“不要争辩了,我觉得父皇安排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对吧,君弘。”

    林君弘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或许和那个他们两个研究了大半辈子的秘密有关。就算无关,哪怕就是老头子昏聩了,在这没事找事呢,也无所谓,不就是海外一片鸟不拉屎的沙漠嘛,算啥,就是能逗老爷子开心,这片沙漠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老爷子这个条件,我会一定向李昭奕提出的。”

    “必须达成,是基本条件。”李明勋说。

    李君威轻轻一笑:“可以就此多让那混账出一些钱,他既然相当皇帝,就给他皇帝当就是了。但昭圭该得到一切应该得到的。”

章三六七 安排

    宗室大佬们把一切商定之后,才把年轻一辈的叫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李明勋告知,要么两位长子去当人质,要么幼子昭铭去当人质,最后抽签决定,而抽签的人则是裕王妃。

    王妃含泪做了签子,其实一切都按照裕王所说的,无论抽哪个,最终去的都会是李昭铭。

    最终王妃请求和小儿子一起去,皇帝在征询了父亲和弟弟的意见后选择了同意。

    李明勋选择留在裕王府,而李君威送皇帝回宫,路上,李君华问:“抽签,是你早就定好的吧。”

    “是,王妃抽出什么来,最后都会选择昭铭。”李君威说,他又说:“王妃其实做了两个签,并不全是昭铭,但天命如此,抽出的那个还就是昭铭。或许昭铭命里就该有这么一遭。”

    “这么一遭?是应该有这么一劫吧。”李君华说。

    “是福是祸,谁人知道的呢?”李君威淡淡回答。

    林君弘说:“你那么喜欢昭铭,为什么要让他去。那天老爷子要把昭铭过继给皇上,你还说要让昭铭继承你的王位呢。”

    其实林君弘乃至皇帝都一度认为,最后去的人会是李昭承,虽然他与李昭誉年纪相仿,也同样列入储位考虑中,但终究表现的不如李昭誉优秀。李昭承可贵在胸怀度量,但智谋上,却是不如兄长,有的时候,想的也简单了些。

    若只能二选一,李昭承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他们也知道,如果真的这么选,是最狠心无情的办法,昭承与昭誉两个兄弟也会彻底决裂,李昭承与李君威的父子情也就到头了。

    说起来,在还没有李昭铭的时候,李君威喜欢昭承多过昭誉。

    “昭铭要想当裕王,那是必然有这么一劫的。”李君威喃喃说道,见两个兄弟吃惊看着自己他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二哥,不如让昭铭就过继给你吧,这样他身份贵重些,李昭奕同意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

    “好啊,我再问问父皇和你家王妃,他们若同意,那就同意吧。”李君华说。

    李君威执意让李昭铭去印度当人质,其实就是想要培养这个小儿子。

    而李昭铭要继承的,可不是什么皇位,而是李明勋的理想,那个传承了两代的秘密。

    可以说,在这项传承上,李明勋父子都认为是成功的,一个不想当皇帝的亲王,在帝国政治中扮演充分的角色,能更好穿越者所具有的那些优势。而李君威有这么多儿子,他却找不到一个能继承这个理想的人,这可是比帝国没有确立储君还要重要。

    帝国可以拥有一个庸碌的皇帝,但这个理想不能交给一个庸碌的人。

    李昭铭很小,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才能,但问题在于,李君威不得不提前做准备,假设这个孩子表现出足够的才能,但施展的空间又是另外一件事了,这才真正的裕王传承。

    李君威认为,在自己这一代,没有第二人比自己适合继承这个传承。他不想当皇帝,却深得皇帝的信任,有足够的权力是施展,有足够的空间去引导。

    而为什么李君威能做到这一点呢,可不只是能力出众和真挚的兄弟之情,在他看来,皇帝对自己如此信任的重要原因是,皇帝对自己是有愧疚的。

    帝国皇位传承是皇帝一言而决的,当年李明勋传位给李君华,理由是身体不适。但传位三十多年,太上皇仍然精神矍铄,显然这就是一个理由了。

    真正的原因是当时长子君度与次子君华进行了储位争夺,李明勋不想帝国出现玄武门之变,既然太子的名分不能保证,那就用皇帝的名分就保证。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裕王李君威没有进入储位考虑就自动落选了,因此在李君华继位之后,太上皇越长寿,裕王表现的越优秀,李君华内心的愧疚也就越多。

    从后往前看,假设太上皇多当十到十五年的皇帝,给李君威充足的时间成长,以他西征之功,展现的才智,再加上太上皇对幼子的宠爱,李君威成为皇帝的可能性比之李君华还要大。

    李君华就经常这么想,所以他总是认为,自己的皇位是弟弟让给自己的,至少在这件事上,自己是有亏欠的。

    而再有一个不肯将一星半点的东西交由自己的长兄,对比这个西征、外战,荡平天下,却为自己明君圣主增光添彩的弟弟,李君华更觉得愧疚,因为裕王在国内的上层风评很差,显然是他打下的基业,风头让皇帝给抢了。

    如此种种,李君华更觉得愧疚。

    因为这种愧疚,李君华对李君威是尽可能的包容和信重,而作为弟弟的李君威却极少做让皇帝难堪、为难的事。

    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比较古怪的现象,帝国这一朝没有功高盖主,李君威功劳越大,反而皇帝越信赖。而李君威认为,这种因为愧疚而产生的信赖对自己继承那个理想,施展穿越者的报复非常的重要。

    如果下一代继承人也拥有这种便利,岂不是更好?

    而今天,机会出现了。李昭铭代替两位兄长去印度当人质,不论将来哪一位兄长成为皇帝,对他都是有愧疚的。

    只不过这种话,李君威却是知道不能明说出来的,于是他选择了在马车上闭嘴。

    三人坐在马车上,走在回宫的路上,裕王府距离皇宫不远,马车也就十几分钟就能到,主要是要绕王府,蹄铁在马路上发出的咔哒咔哒的声音非常响亮,让马车上更显的寂静。

    沉默了好一会,林君弘说:“老三,我实在憋不住想问问你,那个什么卡塔尔半岛卖给昭圭当王国,给咱们留一条后路这种事,是你天马行空,还是老爷子真的糊涂了。”

    “你说呢?”李君威问道。

    李君华接口说道:“我想兼而有之吧。”

    “这是爹爹此生最后一个心愿了。你们就把这件事当成高瞻远瞩吧。”李君威说。

    林君弘点点头,见李君威不愿意多说,他也不想再问,谁知道,皇帝今日也憋不住,把放在心底多年的问题问出来,他问道:“是不是与你和父亲多年的秘密有关系?”

    李君威也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直白的问,他微微点头。李君华没有再问,也是轻轻点头,过了好一会说:“假如过十年八年,我把皇位禅让给你的某一个儿子,那我是不是就能知道这个秘密了?”

    林君弘也跟着问:“到时候我也能知道吧。”

    “你们那么想知道吗?”李君威诧异。

    林君弘说:“还记得小时候老爷子跟我们说的吗,好奇害死猫啊。现在我们年级日长,还能压制,年轻时可做不到,还记得当年的噶尔丹吗?就是因为我们想知道,才让那个家伙逃走,为祸一方了。”

    李君威想了想:“我想禅位之后,也不能告诉你。”

    “那什么时候能告诉?”林君弘急迫问道。

    李君威说:“大哥其实也知道这件事,他临死之前求问爹爹,爹爹也没有告诉他。”

    “好吧......好吧。”李君华和林君弘显然是很无奈的,但也就是无奈罢了,早年,这二位还担心这个秘密会影响自己的地位,也曾担心这个秘密会影响帝国的利益,但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也只剩下满足好奇心这一个门槛过不去了。

    到了皇宫,林君弘下车的时候说:“老三,我的死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我跟前,我一定要问问,那个秘密是什么,兴许你一感动,就跟我说了呢。”

    “那你可别玩诈死那一套啊。”李君威拍了拍林君弘的肩膀。

    李君威送了二位进宫,自己也就回去了,长久以来,林君弘与皇帝一起处理国务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御书房几乎是林君弘的办公室,但李君威不习惯这样,他也不想习惯,御书房只是他的会议室。

    回到御书房,林君弘喝了一口茶,依旧意难平说道:“娘的,我就不该问,他那么一说,我更好奇了。”

    “至少他承认,卡塔尔给昭圭这件事与那有关。因为这个,我倒是不太想知道了。”李君华说。

    “为什么?”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你看我,做一个皇帝,就顾着眼下,顶多考虑一下身后名。你看老爷子,平日不管政务,今天忽然提出要给全家找一条退路。可见,那个秘密关乎着千秋万代的事。

    这一代人的皇帝都让我焦头烂额了,我还管千秋万代?”李君华半开玩笑的说。

    “是,看来我不能自寻烦恼。”林君弘却感觉分外有道理。

    因为全国运动会的事,御书房的政务积攒了不老少,林君弘也午餐也是在这里用的,到了下午的时候,侍从官来报说安化公主求见。

    安化是李氏第三代第一个孩子,早在太上皇时代就封了长公主,所嫁的夫婿,承恩公澹台云风也是帝国股肱之臣,因此在帝国地位超然。

    “你是为昭铭去印度的事来吧,若你想求朕不让他去,那就回去吧。这事已经定了,谁也改不掉。”李君华说道。

    安化说:“我知道,这是爷爷和三叔定的。”

    李君华倒是不想着重这一点,他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这件事是为了帝国的利益,而一切对帝国有利却伤害某些人的事,他都愿意以皇帝的姿态承担责任。

    “那你为何要来。”李君华示意女官扶起她来,并且让她坐下。

    “孩儿想和昭铭一起去印度。”

    “有裕王妃跟着,你就不用照顾了吧,朕想,你也没法让裕王妃不去吧。”李君华说。

    安化说:“孩儿的意思是,与昭铭一起去印度,一直到他回来。”

    李君华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放下笔,说道:“那承恩公呢?”

    “云风也愿意伴昭铭长大。”

    “胡来!”李君华脸色微变:“云风是行政总院的总务长,这次是因为事关皇室机密,你几个王叔又不能亲自去,才点了他的将,让他出国。你若让他去印度,一呆十年,岂不是坏了他的前程,身为人妻,哪有这么考虑的?

    纵然裕王对你和承恩公都有恩,也不能这样。”

    安化则是说:“那孩儿愿自己去。皇上,昭铭太小了,他才只有五岁呀,孩儿八岁时,父亲就去河中之地,孩儿知道无人照顾是怎么样的苦楚。孩儿是幸运的,有皇上和三叔照顾,可昭铭呢,他去了印度,换回大哥,谁来照顾他,李昭奕那个畜生吗?

    总不能让王妃久居印度吧,裕王府那么多孩子怎么办,昭誉和昭承如何是好?”

    “这话你跟裕王说了吗?”

    “还没,孩儿想先求皇上恩典。三叔疼我,必然不想让我去的。我想先瞒着他,就说只是陪王妃送昭铭去印度,待一切安顿好,就随王妃一起回来。”安化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你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骏儿大了,进了禁军,已经不用操心了,其余的孩子都小。孩儿想着带到印度也没什么,在哪里长大不是长大。”安化说道。

    李君华点点头:“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他沉默了一会,似在仔细考虑,他说道:“昭铭去了印度,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也不行,安排不妥当,王妃怕是不回来。你去也好........但十年不成,你可以去,呆几个月照顾昭铭也行。过个几年,朕再安排人换你回来。”

    安化问:“那皇上想安排谁呢?”

    李君华说:“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我想,你既都如此了,那昭瑢必然也愿意替裕王分忧,他若知道的,想来也会愿意的。”

    “好,昭瑢很好。”安化一听是英王李昭瑢,也很满意。

    李君华又说:“其实你也不用瞒着裕王,他你还不知道吗,心思多,你也未必瞒得住他,不如实话实说。”

    “可若是三叔不同意呢?”

    李君华敲了敲桌子:“毕竟朕才是皇帝,昭铭小小年纪去当人质,已经够苦了。他也是朕最疼的孩子,谁也不能委屈他。”

章三六八 两个组织

    李昭奕能不能答应李昭铭作为人质,并不是由他本人决定的,因为帝国给出的答案只有接受或者战争。

    博弈的核心在于施压,但李昭奕手里的筹码并不够,不足以用于给帝国施加太多的压力。

    虽然印度斯坦帝国在过去十年与帝国的关系一直维持的相当不错,但与邻国的关系可是差的厉害,这主要也是帝国在背后操作的原因,周围邻国就没有一个与其交好的。

    而越是有希望的人,越是不容易走上绝路。李昭奕就是如此,现在一切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他的政变成功了,虽然失去了兄弟情,但李昭圭已经答应禅位,而帝国也愿意承认他来做印度斯坦的第三代皇帝,其实就是称帝的路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李昭奕当然不会在最后一步的时候选择收脚。

    因为双方都有意愿和平解决,所以在表面上一切如常,在印度国内,底层人民还以为皇帝只是病了,而印度洋舰队和边疆区的军事调动也以军事演习的名义进行,甚至只有舰队司令、镇守将军这一级别知道真正的意图。

    虽然李昭奕提出了很多的条件,但对于李昭铭换李昭圭这个条件,及让李昭圭在卡塔尔再建一国这两个要求原则上是同意的,只不过名义上,这个国家的国主不是李昭圭,而是李昭奕把自己的一个年幼儿子过继给李昭圭,去建立这个国家,奉养李昭圭。

    双方的谈判进行的相当顺利,但在实际操作上,却耽误了很多时日,等到李昭铭真正抵达印度的时候,已经是帝国四十六年的春天了。

    原因就在于,皇室对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疼爱了,虽然李昭铭要以游学、出访、探亲的名义前往印度,但考虑到当地与申京差异极大的生活环境,必须进行多种准备。

    比如一开始是给李昭铭安排几位私人医生,但皇室长辈觉得这样并不完全,索性直接在印度首都阿格拉援助了一家标准相当高的医院,而李昭铭只是去当人质,他全套的教育、生活和安全都由帝国方面负责,皇帝甚至安排了侍从室的人全面对接。

    至于李昭铭的私人物品也是相当的多,在李昭奕当上皇帝,入住皇宫后,他原本豪华的王府成为了李昭铭的宅邸,而考虑到李昭铭的年纪,那里几乎就成为了游乐场,事实上,几十年后,那也是印度第一个现代化的游乐场。

    至于未来李昭铭会不会遭遇印度帝国的苛待,对此帝国皇室十分的忧心,李君威直接给儿子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儿子到了印度后,尽快找个机会,把李昭奕那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儿子揍一顿,要揍的厉害些,看看李昭奕会如何反应。

    结果就是,李昭奕并未有过激的反应,他可没有暴虐到对一个小孩耍什么手段的地步,而且李昭铭本身的高情商让他在印度的岁月过的相当精彩。

    而对于李昭铭的最大保障就是,只要帝国外交部驻阿格拉的大使认为有必要,那么李昭铭有权力不接触任何一个非帝国人士,而印度方面不能限制他与任何人接触。

    当然,这个保障到最后也没有用上。

    但帝国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在与印度方面进行谈判的时候,李君威让澹台云风直接告诉李昭奕,帝国已经决定把莫卧儿帝国和马拉塔帝国列入到东方同盟体系的谈判中。

    这几乎宣布了印度斯坦帝国统一次大陆的死刑,也宣布了李昭奕政治生涯的巅峰不会到来。

    因为李君度给他留下的遗愿是让他统一次大陆,但显然,帝国能接受其当皇帝,不能接受次大陆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大国家。李昭奕看似得到了一切,其实除了一个皇位,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两个月后,申京。

    裕王府。

    “父王.......。”李昭誉来到了李君威的书房。

    李君威点点头:“你从昭铭那里来的吗,他怎么样?”

    “没什么,挺好的。昭铭年纪小,还以为就是一场时间比较长的旅行。”李昭誉说道。

    李君威敲打了一下桌子:“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旅行罢了,他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也不是去了,回来就物是人非。”

    “是,儿子谨记。”李昭誉说。

    “你是长兄,理应多照顾弟弟。但是也不要总是想着昭铭,昭承要去益州平叛,你也要多关心他。”李君威提醒道。

    “昭承似乎想等一等昭铭的消息........。”

    李君威摆摆手:“你跟他说,不要等了,昭铭今年是不会走的。他的事,有的安排,让昭承别误了自己的事。”

    李昭誉按照李君威的要求,坐在了对面,李君威问道:“东方同盟协议的事,进行的如何了,这一次要把次大陆两个大国拉进来,南洋诸国是否有所反应?”

    “儿子与各国代表交流了一下,反应基本上在可控范围内,只需要帝国方面出一个足够地位的人去解释一下,明确一下。”李昭誉认真回复说。

    李君威抱拳在胸:“你是我的儿子,难道地位还不够他们重视吗?”

    “儿子毕竟年轻了些,而且也没有职衔在身。”李昭誉说道。

    李君威微微点头,说:“好吧,有空让赵铭德去解释一下。”

    因为印度之变,帝国临时把次大陆上的两个国家拉了进来,当然,马拉塔帝国与莫卧儿王朝原本就在东方同盟体系的考虑范围内,只不过这两个不属于南洋国家,而当时架构东方同盟体系的时候,是以经济为主导,只不过李君威没有想到,经济贸易合作会产生如此多的问题,反而政治上结盟非常的顺利。

    这与李君威长年不参与经济和贸易这一块有关系,但显然,这并未影响到帝国的战略。

    按照李昭誉这段时间接触后得到的结论,此次忽然邀请两个域外国家加入同盟,并未引起多大的反应。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而有一个原因是南洋各国听到这个消息,对这个突发事件的反应是——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东方同盟的建立,是李君华仁义外交政策的体现,把原本不平等朝贡体系,变成平等的同盟关系。而且主动帮忙解决各国与帝国的经济贸易关系。这其中的变化,都是帝国在向南洋各国让利,为南洋各国提供帮助。

    即便是把日本排斥在东方经济体系之外这个‘小诉求’,最终也是以日本惹恼南洋各国的方式成功的。

    所以在南洋各国眼里,此次东方同盟会议,好像全都是帝国在付出在奉献,而各国都是吃现成,沐恩露,这可与帝国往年的做派完全不同。说白了,就是帝国对这些原来的藩国太好,以至于大家都感觉跟假的一样,所以各国都有一个小心思,那就是帝国肯定有什么事,是大家不知道的,早早晚晚,各国要对帝国进行回馈。

    而忽然让莫卧儿帝国和马拉塔帝国入盟,各国就恍然大悟了,因为这两个国家与南洋各国几乎没有什么关系,它们加入同盟,就是各国要站队帝国,为帝国帮腔。

    虽然这些猜测完全是本末倒置,但各国高悬的心反而放下来了。

    唯一让南洋各国比较忧心的是,两个次大陆大国的加入,会不会影响各国的经济利益。

    政治风险也就罢了,站队帮腔这种事,那就是顺手而为之,不会有什么损害的。各国真正担心的还是两国加入之后的经贸竞争。

    毕竟南洋国家所拥有的那些优势货物,诸如大米、木材等,也是次大陆所出产的,甚至一个恒河平原产的大米比南洋各国加起来还多。

    是李昭誉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把经济合作与政治同盟分开,各算各的,而马拉塔帝国和莫卧儿王朝加入的是政治军事同盟性质的东方集体安全同盟,而南洋国家除了加入这个东方同盟,还加入经济为主导的,东方经济合作会议,简称东方经合会。

    而两个组织都有一个相同的条款,其余国家的加入,需要原成员国至少三分之二投赞成票才行。

    东方同盟,大家看在帝国的面子上投赞成票也就罢了,东方经合会,那是事关各国利益,可是要正儿八经的投票才行。

    李昭誉听李君威安排赵铭德这个副相出面,他试探说道:“若父王得闲,最好去见见各国代表。”

    “理论上是这样的更为合适,也更给各国面子,但我不想这样。我是一棵大树,而你只是一根树苗,我往那里一树,你所应该拥有的阳光都会被我挡住。你这段时间做的这些就没有回报了。

    赵铭德不同,他是副相,是文官,不会抢了你这个宗室子弟的风头。而他又是爹的旧部,总归会为你多说几句的。”李君威笑着说道。

    李昭誉点点头:“儿子倒是没有想过这些。”

    “这些年,皇上和我都年纪渐长,权力总要往下传承的。皇上是一个不喜欢浮夸的人,所以你万不可为自己造势,但属于你的鲜花和掌声,却是应该争取一下。

    踏踏实实的做事,做好的就该有奖励。”李君威笑着说道。

    李昭誉微微一愣,最终还是点头,没有继续讨论下去,越是成长,他做事越小心,更不敢和长辈讨论储位的事,正如李君威所说,他要压制一切对荣誉和地位的**,踏踏实实的做事就行了。

    李君威说完刚才的话,端起茶来,哼着歌,看起了报纸,看了一会,听到身边有人,放下报纸:“昭誉,你怎么不走,还有事?”

    李昭誉想了想,很是犹豫了一会,才是说道:“父王,儿子听说.......听母亲说的,昭铭要过继给皇上........,那以后,昭铭就是皇子了吗?”

    “怎么,你有意见?”李君威反问。

    李昭誉连连摇头:“不,不是有意见。”

    李君威笑着说:“那你就是担心你母亲不愿意,又阻止不了,心里郁闷了。”

    这话一出,李昭誉更难接话了,若是旁人问,他可以这么说,还显的自己孝顺,可眼前这位父亲他是知道的,在他面前,最好一点手段也不要耍,若被他看破了,反而更丢人。

    “是有一方面这部分的原因,但主要......主要.......儿子也说不好。”李昭誉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表达词汇,这个时候,他只剩下了后悔,后悔就不该问,刚才一走了之,也不会有这个窘迫了。

    李君威说:“你总不会担心昭铭过继给皇上,是皇上有意要立他为太子吧。”

    “是有这个传言,平日里,皇上也很喜欢昭铭。”李昭誉索性大着胆子说道:“儿子知道不该多想,但心里总有那么一个疙瘩,实在是不吐不快。”

    李君威欣慰点点头:“你在我面前,倒是不撒谎,这一点很好。其实站在你的角度想想,也没错,自己明明很优秀,也勤勤恳恳,若是就这么败给一个毛没长齐的弟弟,实在有些不甘心。

    你大伯当年也是这样,只不过他怨念更大,值得他产生怨念的事也更多。

    不过你也不用多想,皇上没那个意思,原来皇上想要昭铭,是觉得皇后膝下寂寞。现在要昭铭,纯粹就是抬高一下昭铭的身价。”

    李昭誉点点头,知道这是在印度与帝国谈判的关键时间,他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只不过,李君威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的心情坠落到了谷底。

    “皇上倒是没这么想,但你爷爷确实想把昭铭立为太子。”李君威说。

    “为什么?”

    “这用说,因为昭铭很聪明啊,他和我小时候非常像。当初我失去皇位,一来是因为皇上和长兄争储,你爷爷担心发生玄武门之变,索性立了皇上。二来是因为我本就无心皇位。

    可谓天时与天性造就的,而你爷爷觉得,昭铭的天性还可以塑造,现在帝国也没有储位之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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