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绝境!
年关将近。
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久远前留下来的习俗,不过了正月,谁也不许生气,更不许说不吉祥的话。
否则,这一整年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鲜红的春联,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子们,手里拿着线香,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去点鞭炮。
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点更新!
这原本是个很欢乐的日子,但任以诚现在却一点也欢乐不起来。
那日,在封住花白凤的穴道之后,本以为能够就此将她摆脱,谁知到头来还是小看了她。
之后的数日里,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花白凤都会提前帮忙打点好一切,却偏偏又不见踪迹。
简直就像冤鬼缠身一样,如影随形。
期间,任以诚不得不怀疑起了夏雨雪。
虽然两番试探,她并无问题,但这却不能排除她被花白凤暗中做了手脚的可能。
可纵然夏雨雪也沐浴更衣,戴上了香囊,甚至任以诚连马车都重新换过了,却依旧还是甩不掉她。
而花白凤之所以不肯现身,是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恐怕将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以前,她自然不会轻易出手。
任以诚一时看不透她的手段,又赶上快过年了,索性便决定先不走了,准备守株待兔,以免再继续被动下去。
他们就近找了个镇子落脚,足足等了五天。
不知不觉间,眼下已经是大年三十,但花白凤始终不见动静。
晌午时分。
任以诚正在房里沉思,房门突然被推开,夏雨雪面带犹豫之色走了进来。
他诧异道:“你不是去买年货么,怎地空着手回来了?还有你这表情……”
夏雨雪道:“我刚才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一群江湖人。
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可能……可能跟花白凤姑娘有关系。”
“哦~”
任以诚轻笑道:“看来她终于按耐不住了,就是不知她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招了?”
夏雨雪道:“他们好像是发现了花姑娘的下落,还说什么……这次绝不能让她跑了,一定要杀了她为武林除害。”
她双眉微蹙,问道:“公子,你觉得这又会是她所设计的陷阱吗?”
任以诚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思索沉吟着,然而只凭这点儿消息,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判断。
“夏姑娘,你觉得呢?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你应该多少能了解一些她的想法。”
夏雨雪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出来,但我更加想不明白,如果这真是个陷阱的话,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任以诚道:“所以,你觉得她是真的有危险了?”
夏雨雪抿嘴浅笑,若有所指道:“公子若是担心的话,不妨追去看看,那些人往小镇西边去了。”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她?”任以诚瞪着眼睛,一副是不是你说错了,我听错了的神情。
夏雨雪悠悠道:“公子若不担心,又怎会这般犹疑不定?你大可置之不理便是,管她是真还是假。”
“呃……”
任以诚怔了怔,语气带着些许迟疑道:“你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
夏雨雪道:“在公子看来,她非是当杀之人,从你们两人的交谈来看,公子似乎也并不讨厌她。
也许,在公子的心中,早已将她当作了朋友,至少……不会是仇敌。
既是如此,那公子会担心她的安危,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任以诚道:“那……我去看看?”
夏雨雪道:“公子当然也可以不去,只要你不后悔就成,毕竟……”
她顿了顿,微笑道:“这人救错了可以再杀,可若是杀错了的话,那可就救不回来了。”
“嘁~”
任以诚撇了撇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不去的理由吗?”
言罢,他随手推开了窗子,身子只轻轻一晃,便轻烟似的飞掠而出。
小镇的西边是一片坟地。
积雪覆盖着坟包,寒风吹动,纸钱飘飞。
在这一片肃杀凄冷之中,花白凤以刀拄地,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的身上已遍布伤痕,有刀伤,有剑伤,衣衫碎裂,白皙的肌肤隐隐可见。
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红的就像是家门口贴的春联一样鲜艳。
但地上的血迹并不只有花白凤的,在她脚边四周,至少还有十多具尸体横列着。
最惨的一个,被一刀直接劈成了两半,就是看起来左右不够均匀,显然花白凤的刀法还练得不到家。
“来呀,动手啊,你们的胆量呢?让我看看下一个给我陪葬的人是谁?”
花白凤冷眼看着对面的数十名敌人,她伤势沉重,气力也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流失。
眼下已然是必死之局,但她脸上却没有半点惧色,有得只是倔强,不甘,以及对敌人的不屑。
那些人也不知是被她的气势所震慑,还是被那一分为二的尸体给骇住了,竟无一人敢上前哪怕一步。
“这魔女歹毒,大家用暗青子招呼。”
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花白凤脸色不变,眼神却已变得凝重起来。
这么多人的暗器同时出手,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决然挡不住的。
“着!”
蓦地一声沉喝,紧跟着便是道道破风声响起。
只见半空中寒芒闪动,金钱镖、飞针、攒心钉、袖箭、铁蒺藜……
各种各样的暗器,迅疾无伦的向花白凤笼罩了过去。
“唰”的一下,刀光暴起,花白凤在身前舞出一团银芒,将自身牢牢护住。
金铁交击,“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火星四溅,犹如雨打芭蕉连绵不绝。
须臾间,刀光散去。
花白凤的身前散落了一地暗器,身上也再多添了十余道伤口。
既然不能全盘挡住,那就只护住要害好了,所以她终究还是没死。
“再来,看她还能坚持到几时。”
这语声甫落,就听声声冷哼接连响起,那些人的手中又已亮出了暗器。
花白凤的脸上犹自挂着不屑的冷笑,握刀的手虽在颤抖,却依旧握得很紧。
不死就绝不放弃!
只是在这生死之间,她的心思却忽然有些恍惚。
他是否已知道自己的处境?
呵呵……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虽不愿杀我,却也未必愿意救我。
念及至此,花白凤的笑容变了,多了些许自嘲的味道。
“嗤嗤嗤!”
利器破空声再次传入耳中,就在这时,地上的积雪骤然旋飞而起——起风了!
第七十二章 花白凤:本姑娘的身体,难道她不香么?
风声呼啸。
这阵莫名的风,来得又急!又猛!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便在双方眼前形成了一道近七八丈高的龙卷风。
非但卷起了地上的积雪,更将袭向花白凤的众多暗器也尽数卷走。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要杀花白凤的人,无不目瞪口呆,震惊万分。
“难……难道这是天意,老天不让我们杀这魔女?”
不知是谁的颤抖声音,让在场众人的心念,不禁开始动摇了起来。
天地君亲师。
没有比老天爷再大的了!
既然老天爷不让,他们哪还敢再有半句怨言。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之际,风势渐缓,半空中,突然飘飘荡荡的传来了一声长叹。
“唉——新春佳节,各位不回去与家人团聚,却何苦要在这里为难一名少女?”
话音未落,漫天风雪消散,只见一道挺拔身影,负手于背,翩然而降,出现在众人面前。
“任以诚?竟然是他!”一声惊呼,顿时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花白凤望着任以诚的背影,情不自禁,泪满盈眶。
她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激动之下,不由心神一松。
就听“砰”的一声,长刀猛然脱手坠地。
接着,她身子一晃,人也随之栽倒下去。
任以诚足下轻抬,身形闪动,原本还在花白凤前面,转眼就到了对方身后,一把将其扶住。
他看着花白凤身上的伤势,心中暗忖道:“伤得这么重,莫非真是我多心了?”
任以诚皱了皱眉,按下心头思绪,抬眼望向了对面的众人,兀自又叹了口气道:“如此美丽的姑娘,各位居然能忍心下这么重的手,还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奉劝刀神阁下莫要为美色而误了一世英名。”
义正言辞的声音响起,却看不到说话之人露面。
任以诚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笑道:“人我就带走了,各位也赶紧回家过年吧,别让家人等急了。”
“这魔女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岂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义愤填膺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离得远些会比较有安全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难道只许你们来杀我,却不许我还手吗?
呵呵,当真是好厚的脸皮!”
花白凤的脸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言语间却不慎牵动了伤口,鲜血立时止不住的向外涌出。
任以诚连忙运劲帮她把体内的数道暗器迫出,又接连封了她五处大穴,方才将血止住。
就这片刻的功夫,花白凤的脸色又再白了三分。
任以诚扫视众人,缓声道:“诸位想来都不是第一天在这江湖上行走了。
武林厮杀,生死各安天命的道理,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义正言辞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等杀她乃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安危着想。
刀神阁下如此一意孤行,未免有失公道。”
任以诚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尔等的公道与我无关。”
言罢,他便要走人。
但是刚一抬脚,就见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恭敬的行了一礼。
“刀神阁下,久违了。”
老者颔下一缕长髯,赫然正是那‘流云手’叶洵。
“是你!”
花白凤冷然道:“看来今日之事,应该和你脱不了干系了?”
叶洵坦然道:“不错,正是老朽。
姑娘此番前来中原必有图谋,老朽实难坐视不理。”
“咳咳咳……”
花白凤胸中一阵气结,恼怒道:“我来是为了自己和任以诚的私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简直多管闲事!”
叶洵肃然道:“中原武林的安危就系于刀神一人之身。
有关他的事情,如何能叫做闲事。”
花白凤冷笑不止。
叶洵望着任以诚,恳切道:“万望刀神三思,以大局为重,莫再纵虎归山,免成后患。”
任以诚道:“老人家,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我们并不是朋友,请不要用这幅都是为了我好的语气跟我说话,咱们没这份交情。
在决斗之前,我魔刀门在你们的眼里和现如今的魔教毫无差别。
那些口口声声管我叫大魔头的人里,有你一个吧?
你以为说两句好听的,那些事就过去了?我可没那么大度。”
他嗤笑一声,接着道:“还有,我不是你们的保镖。
中原武林的安危从来都不是我在意的事情。
想让我担负起这个责任也可以,那就先把中原武林交给我。
尊我为武林盟主,尔等从此听我号令,为我马首是瞻,你们意下如何?”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没人回应,连个点头的都没有。
叶洵也没有。
任以诚耸了耸肩,轻笑道:“看吧,你们其实就是想找个顶雷的人而已。
等有朝一日,真有外敌入侵的时候,好有人能保护你们,替你们出头。”
众人依旧沉默,目光飘忽,没人敢正视任以诚。
“行了,都回吧,要不然赶不上包饺子了。”
任以诚说完,横抱起花白凤,足下一点,飘然而去。
“可惜,就这么让那魔女捡回了一条命。”
“呵呵。”
冷笑声响起,就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那也未必,她只怕听不到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了。”
回到客栈。
夏雨雪被染成血人一般的花白凤吓了一跳。
她脱口而出道:“大……那个花姑娘,你怎会伤的如此严重?”
花白凤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不用怕,我还死不了。”
任以诚将她放在床上,对夏雨雪吩咐道:“你去帮我配些药,她中的暗器里,有一件淬有剧毒。”
“不用。”
花白凤阻拦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吗?
我的体内流的是魔血,百毒不侵的,今天所受的不过就是些皮肉伤而已。
我随身带着‘天魔圣血膏’,你帮我敷上好不好?”
任以诚道:“男女授受不亲,让夏姑娘帮你吧。”
夏雨雪正要点头,却见花白凤隐晦的给自己递了个眼神。
她神色一怔,随即会意道:“那个……热水不够了,我再去烧一些来。”
说完,夏雨雪就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花白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对任以诚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我快要痛死了。”
任以诚见状,没好气道:“你故意的是吧?伤成这样还不安分。”
这妮子分明又想勾引自己。
花白凤道:“奴家的身体,你抱也抱过了,摸也摸过了。
这个时候还假正经什么,真想疼死我么?”
她痛苦的呻吟着,眸中却满是羞赧,还有一点点的期待。
任以诚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这血肠一般的模样很诱人吗?”
第七十三章 林诗音:女儿当自强!
烛影飘忽。
房间四壁之上,映照着林诗音那曼妙的身姿。
她骈指为剑,一招一式的演练着古岳剑法,专心致志,凝神忘我。
闪转腾挪间,那莹白如玉的**肆意展动着,如墨般的长发飘逸如云。
她虽然未着寸缕,但却没有丝毫放荡之感,反而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魅力。
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剑气随着剑法的施展,不断从指尖溢出、扩散、积累,让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凌厉无匹的气息。
“哧哧哧”的利风破空声,在这斗室之内回荡不休。
良久过后。
林诗音舞动的身形倏然停止,剑指一松,剑势也随之消散。
对剑法的掌控之灵巧,她已深得‘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八个字的精髓。
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
“好剑法!”
三公主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脸上尽是赞叹之色,岂料刚一踏进屋内,心中警兆忽生。
她不及细想,果断向后退去,却惊觉耳边一凉,随即就见一缕发丝飘落而下。
“这……这是!”三公主不由大吃一惊。
这屋里的剑气竟然还未消散!
若非自己反应及时,此刻必定已被绞成重伤。
林诗音浅浅笑道:“三公主来得不是时候,差点误伤了你,真是抱歉!”
看着地上被斩落的发丝,三公主神色隐隐透着凝重。
对方的武功竟好似比之前又精进了不少!
她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林诗音。
只见眼前之人亭亭而立,一片泰然自若之姿,脸上再不见之前的羞怯与担忧。
“林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三公主双眉紧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诗音淡笑道:“我只是突然想通了而已。”
三公主疑惑道:“想通什么了?”
林诗音悠悠道:“只要我大哥还活着,你们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而且……”
她顿了顿,又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居然解开了我功力的禁制。
所以,现在该要担心的人,已经轮到你了。”
三公主嗤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诗音黛眉轻挑,昂然道:“担心我会不顾一切的杀出去。
你扪心自问,就凭你和你的那群手下,够本事能拦得住我吗?”
三公主质疑道:“以林姑娘你的性子,只怕未必有那种可以豁出一切的勇气。”
林诗音目光一凛,突然变得无比坚定,肃然道:“这世上有那么几个人是我特别在意的。
如果他们出了事,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贞节和名声。
所以,你最好从今天开始祈祷,千万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否则……”
她凝目注视着三公主,一字一顿道:“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三公主沉默了。
她发现这个被自己亲手抓回来的女人,竟忽然变得有些令人忌惮,甚至是畏惧。
习惯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过了这些时日,对于眼下的处境,林诗音已渐渐地开始习惯,再不似初时那般彷徨、无助。
当她冷静下来后,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情的某些关节,心态自然也就变了。
并且,在这特殊的环境里,当她彻底沉下心来以后,便惊喜的发现,自己对于自身真气以及剑法的掌握,竟然又进了一步。
所谓‘气随意走,剑随心动’。
这剑之极意,林诗音已然品到了些许真味。
她就像是一柄新铸成的宝剑,经过这次的磨炼后,整个人在无形之中,又再平添了三分锋锐。
“吃饭吧。”
两人对视而立,三公主只觉林诗音的目光如剑,透着一股慑人的寒意,令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借故躲开。
食盒打开,诱人的香气溢出。
各种各样的美食,一盘接一盘的摆上桌子。
“今天怎么吃得这么丰盛?”林诗音不禁有些惊讶。
平时的三餐只有一个食盒,而且远比今天这个要小很多。
三公主最后端出了一盘饺子,面无表情道:“今天是除夕之夜,当然要吃好一些。
不然,日后林姑娘若是怪罪我怠慢了你,这后果我可承受不起。”
“新年了吗……”林诗音喃喃自语。
这些日子她受困于此,不见天光,对于时间的变化已有些模糊。
不承想,今天居然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唉!”
林诗音幽幽一叹,明媚双眸中,缓缓浮现出了一抹柔情,一抹思念。
大哥,你到底在哪儿?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练剑?
古岳剑法是你亲手教给我的,这剑气别人不认识,你一定可以认得出来的。
快些来找我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啊——嚏!”
任以诚揉了揉鼻子,暗忖道:“怎么会突然打喷嚏?凭我现在的体质,难道还会感冒不成?”
他摇了摇头,没去多想,继续对付起了眼前案板上的白菜和猪肉,以及各种调料。
过年了,什么都不吃也得吃顿饺子才算对味儿。
所以,他特地借了客栈的厨房。
街上又响起了鞭炮声。
“又过年了……又是一年!”
任以诚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除夕。
他突然想起了林诗音,去年的除夕是他们两人一起过的。
“也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了?应该回到中原了吧?”
林诗音是任以诚在这片江湖中,唯一的朋友。
在这种时候,他会想到的人——只有她。
鞭炮声逐渐寥落,夜已深。
任以诚的手还算巧,饺子已包好,也已煮好。
他有时候总是会想,如果没有这身武功,或许厨师就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端着三人份的饺子,回到了楼上。
客房里,夏雨雪在照看花白凤,药也是她帮着敷的。
美人娇躯虽然香艳,但是便宜占多了,迟早都是要还的。
任以诚觉得那是个麻烦,还是尽量少沾为妙。
夏雨雪有些不可思议的惊叹道:“没想到,公子居然真的懂厨艺!”
花白凤亦是讶异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躲着我,才借口去包饺子的。”
像这样的话,任以诚已经不记得自己听到过多少遍了。
他笑了笑,拿出了两个红包,分别递给了两女。
“这是……压岁钱?”
两女对视一眼,满是意外的问道。
“咱们三人都孤身在外,没有家人长辈在侧。
我年岁最大,就暂且充个大辈儿,新年图个吉利。”
花白凤嫣然道:“谁说没有家人在?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任以诚将饺子送到了床前,淡淡道:“你少来这套。
要神刀斩没有,神刀斩剁馅儿包的饺子就有一碗。”
花白凤微嗔薄怒的横了他一眼,娇声道:“这伤成这样怎么拿得动碗筷?”
任以诚转头看向夏雨雪,她却已半只脚踏出了门外,嘻嘻笑道:“我去找些醋和辣子来,公子还是你辛苦一下好了。”
“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教坏了。”
任以诚无奈一叹,将花白凤扶起,谁知竟被她顺势身子一歪,靠进了自己怀里。
花白凤蹭了蹭脑袋,笑道:“来吧,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任以诚拿起碗筷,没好气道:“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上,下不为例。”
花白凤闻言,不由一阵幽怨,问道:“你为何总要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
任以诚道:“因为有人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尤其是像你这般漂亮的,更要小心谨慎。”
花白凤望着他,含情脉脉的说道:“那咱们今夜就先把那些江湖琐事,都暂时忘了好不好?
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这除夕之夜说几句贴心的话。”
第七十四章 夏雨雪:你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任以诚道:“谎话说再多遍,也不会变成真的。”
他顿了顿,苦口婆心道:“听我一句劝,游戏到这里已经可以结束了。
今日你险些性命不保,难道这样还不能让你彻底死心吗?”
花白凤轻咬樱唇,幽幽问道:“我的话就这般不值得你相信么?”
任以诚叹息道:“没理由的事情,你叫我要如何相信?”
花白凤呵呵一笑,道:“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不够了解女人。”
任以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花白凤婉然道:“在我眼里,你实在太与众不同了!”
任以诚讶然道:“哪里不同?”
花白凤道:“你可知若要让一个女子喜欢上一个男人,首先要做到的是什么?”
任以诚道:“什么?”
花白凤道:“是尊重。”
任以诚道:“这未免就有些可笑了,你堂堂魔教大公主,魔教中难道还有谁敢不尊重你?”
花白凤道:“那不一样的,教众们尊重的是我的身份,而你尊重的……是我的人。”
任以诚不以为然道:“这本就是理所应当是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
花白凤爽飒一笑,直言道:“可偏偏就是你觉得不值一提的事情,让我情不自禁的对你动了心。
因为在我看来,这份尊重才是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的基础。”
任以诚闻言,不由怔了一怔。
他忽然觉得对方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花白凤又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反过来其实也一样,美人也总是崇拜英雄的。
毕竟,若不是英雄的话,又怎能配得上美人的花容月貌!”
她缓了缓,曼声道:“所以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往往都是从崇拜开始的。
而当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身上的优点,在女人的眼里就会无限放大。
你是威震江湖的魔刀门主,年少英俊,武功盖世。
连我一向视之不败的父亲,都不是你的对手,论及当世英雄,舍你其谁?
我是个江湖女子,这些无一不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且,你今天还救了我一命。
英雄救美,虽然说起来很老套,但却也是最容易打动女人心的。”
任以诚不得不承认,当一个绝美的少女躺在自己怀里,还不住称赞自己的时候,那感觉实在受用的很!
花白凤羞涩道:“何况,我也确实是个美人,这点你总不会否认吧?”
任以诚点头道:“放眼天下,只怕已没有人可以在容貌上超越你。”
花白凤忽地叹了口气,道:“但美人大多都是自傲的,自傲的人好胜心也都很强。
你三番两次的拒绝我,我就愈发的对你难以自拔。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男人是这样,女人亦是如此!”
她抬眼望着任以诚,柔声问道:“这些理由……够了么?”
沁人的幽香在鼻间环绕。
有如此美丽的少女依偎在自己的胸膛上,叙说着如此诚恳的言语,如此温柔的情意……
任以诚纵然是铁石人,也不禁有些软化了。
温柔……永远是男人无法抗拒的!
“吃饺子吧,不然该凉了。”
任以诚无言以对,但拿着碗筷的手,却不再似之前那般抗拒。
饺子入口。
花白凤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甜甜的笑道:“好吃,我喜欢这个味道,你一辈子都做给我吃好不好?”
任以诚又给她夹了一个饺子,送入口中,然后微笑道:“一辈子的时间远比你想的要长很多,很多。
饺子吃多了会腻,人也一样的。”
花白凤道:“你不给我机会,又怎会知道我是否能坚持下来?”
任以诚无奈道:“哪来多的话,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饺子很快吃完了。
夏雨雪也很巧合的在这个时候,拿着醋和辣椒回来了。
“嘻嘻,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花白凤抿嘴偷笑,对任以诚道:“好人,帮我倒杯水好吗?我要漱口。”
她既端不动碗筷,自然也端不动水杯。
女人的感觉向来都很敏锐。
花白凤已经察觉到了任以诚稍稍转变的态度,便继续腻在对方怀里不肯起来,脸上尽是幸福之色。
忽然,她眨了眨眼,问道:“你有没有像这样对待过林诗音?”
任以诚摇头道:“没有,她可比你矜持多了,既不会半夜钻我被窝,也不会赖在我身上不起来。”
花白凤很是不服气的回道:“哼!我看她不是不想,只是不敢罢了。”
任以诚没好气道:“你这都是什么思路?”
夏雨雪咯咯一笑,揶揄道:“公子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美人相轻么?
花姑娘是名副其实的关外第一美人,当然是看不惯林诗音那个中原第一美人,而且……”
花白凤冷哼一声,截口道:“美人非但相轻,而且还善妒。
凭什么她可以比我先认识你?我是魔教公主,她是前任魔刀门主的遗女。
大家的出身来历半斤八两,凭什么她就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就不行?”
任以诚:“……”
花白凤这话说得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更令人哭笑不得!
女人呐!
花白凤一脸酸溜溜的模样,却突然又得意的笑了起来,用力的往任以诚怀里靠了靠,嫣然道:“但我总算是抢先了她一步。”
任以诚俯首凝注着她,这张妍丽无双的脸上,满是甜蜜的柔情,深浓如酒,醉人心神。
她情意甜蜜,她眼波轻柔,她婉转投怀,她香泽微吐……
这标致的女孩子,这深情款款的眼神……
任以诚的心跳,终于不可抑制的加快了一瞬。
花白凤紧紧靠在他的胸膛上,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心跳,脸上不禁泛起了仙子般的笑容。
笑得比阳光更灿烂!
笑得比月光更皎洁!
霎时,满室生春!
她猛地用双臂揽住了任以诚脖颈,然后深深的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缠绵,唇齿间那似火一般的热情,令任以诚不由一阵心神恍惚。
熟料就在这时,原本正在吃东西的夏雨雪,突然闪身而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电光石火之间,运指如飞,连封任以诚背后一十三处大穴。
任以诚的眼睛瞪得老大,错愕、震惊、不解……
此时此刻,他非但心愣住了,就连身子也愣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好了大姐,先别亲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夏雨雪一副我没眼看的神情,出言打断了花白凤的痴缠。
她竟然也是魔教的人!
“哎呀呀呀呀……”
任以诚懊恼道:“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花白凤将他床框上倚好,转头对夏雨雪道:“四妹,此番辛苦你了。”
任以诚冷笑道:“原来是四公主殿下,怎么?莫非你也脱离魔教了?”
夏雨雪道:“誓言不可违,小妹自然也和大姐一样。”
任以诚讥诮道:“你们魔教当真是下了好大的本钱啊!”
夏雨雪歉然道:“姐夫莫要着恼。
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绕过小妹这一回吧。”
任以诚冷哼道:“一家人?任某可没那个福分!”
花白凤轻抚着他的脸庞,柔情不改的痴痴道:“好人,你不要生气。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我一定加倍补偿你,好不好?”
第七十五章 花白凤:你玩不过我的!
任以诚突然笑了。
这个时候他本不该笑的,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花白凤见状,感到不解的同时,更有些心慌意乱。
她宁可任以诚狠狠地骂自己一顿。
只因会骂人就说明对方生气了,会生气就说明对方还在乎自己。
可任以诚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在说,自己连让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对方的漠视,远远要比仇恨更让人绝望。
花白凤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这世上几乎没有比这更悲哀,更可笑的事情了!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生气吗?”夏雨雪同样不解。
任以诚轻叹道:“我是在笑我自己,我本来的确是有些生气,可转念一想,这机会岂非正是我给你们的?
现在落得这般下场,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太自负,男子汉大丈夫,总要输得起才是。”
他望着花白凤,由衷道:“大公主的手段实在高明的很,小弟甘拜下风,心服口服。”
花白凤苦涩一笑道:“能听到这番话,我本应该很高兴的,但是我现在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忽然神情一肃,正色道:“但不管你是否相信,我都要跟你解释,我对你的心意,绝没有半分虚假。
不然的话,就叫我花白凤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任以诚哂笑道:“大公主是否入戏太深了?”
他已不敢再轻易相信花白凤了。
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那一瞬之间,他是真的有些心动了。
但很快,现实就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巴掌,将他给打醒了。
花白凤不由悲从中来,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她哀怨道:“你当真一点也感受不到么?
更何况,像你这般聪明的人,我说得若不是真心话,又焉能骗得了你?”
任以诚呵呵一笑,道:“大公主谬赞了,小弟一点儿也不聪明。”
他转头看向夏雨雪,叹息道:“至少,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瞒过我的摄心术的?”
夏雨雪道:“姐夫想必知道,魔教中有一门叫‘勾魂摄心**’的武功?”
任以诚道:“有过耳闻。”
夏雨雪盈盈笑道:“小妹不才,自幼精修此功,到如今总算是小有所成。
我非但可以催眠别人,更可以用这门武功催眠自己。
所以,其实在今天下午之前,我都还是夏雨雪,直到帮大姐上药的时候,才将催眠解开。”
任以诚惊疑道:“这么说,你是有备而来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摄心术?
除了诗音之外,知道我会这门武功的人全都死了,你们不可能知道的!”
夏雨雪道:“姐夫可还记得班察巴那这个人?”
任以诚道:“当然,此人乃是贵教四大天王之一的爱欲天王。”
他撇了撇嘴,道:“那个……你能不能换一个称呼?”
夏雨雪从善如流,微笑道:“此人也曾修习过‘勾魂摄心**’,并且最喜以此功暗施偷袭。
公子和他交手之时,想必已有所体会,可他虽然用过这门武功,最后却还是死在了公子的手里。
所以大姐便猜测,你很可能有克制这种武功的法门,甚至是通晓这种武功,且造诣不浅。”
任以诚不由诧异的将目光挪回到了花白凤的身上,问道:“就凭这么点细枝末节,你便如此大费周章?”
花白凤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纵然我猜错了也无妨,这样只会让她更容易取得你的信任。”
任以诚赞叹道:“如此缜密的心思,我倒是输的不冤!”
他又问道:“既然四公主当时还是夏雨雪,那她自然也无法给你通风报信,你后来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花白凤道:“‘万里追魂香’若是那么容易就被洗掉,或者被其他味道掩盖,又怎能称得上魔教秘宝?
之前,我说给你安排洗澡水是为了降低你的警惕,其实也是故意为之。
说穿了,不过就是些虚虚实实的把戏而已。”
任以诚笑道:“那不用问,想必那群‘风行十三盗’也是你的手笔了?”
花白凤道:“一群贪得无厌之辈,稍微放点消息出去,他们便乖乖上当了。
这些强盗无恶不作,公子杀了他们,乃是名副其实的为民除害。”
任以诚蓦地眼神一凛,冷声道:“强盗死有余辜,那死在他们刀下的那些护卫呢?
就为了你的算计,就为了引我入瓮,这些人就这么无端的丢了性命?你于心何忍?”
花白凤默然不语,躲开了他的视线。
夏雨雪微微一笑,道:“公子放心,那些人的死算不到你头上,他们在九泉之下也绝不会怨你?”
“嗯~?”
任以诚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问道:“莫非,他们也是魔教中人?”
夏雨雪点头道:“公子何等人物,只凭我们姐妹俩,万万不可能是公子的对手。
那一众教徒为了助我们一臂之力,便也自动脱离了魔教,跟随入关而来。
他们的死乃是为本教尽忠,虽死而无憾。
况且,公子也已经替他们报了仇,他们感激公子还来不及呢。”
任以诚沉默了片刻,缓声问道:“还有么?不妨一次都说清楚了吧。”
花白凤螓首低垂,低声道:“今日我会被人围攻,身受重伤,也是我故意泄露行踪所致。”
任以诚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早该想到,你身负‘以牙还牙,神龙无相**’。
易容之术,精妙无双,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人给发现了。”
花白凤道:“你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博取你的同情,让你无法拒绝我的亲近。
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制造让你分神的那一瞬之机。
我知道以你的功力,再厉害的毒药多半也是瞒不住的你,所以我只能用这种办法制住你。”
任以诚道:“如果我不去救你,你岂不是真的要将性命赔上?”
花白凤展颜道:“要想成功,风险是必然,这是一场赌博,虽然危险,但终究还是让我赌赢了。”
任以诚道:“可就算让你制住了我又能如何?我既然会摄心术,这种功夫自然对我无效。
我现在很好奇,你们准备用什么办法,来从我嘴里问出神刀斩的秘密?”
夏雨雪道:“只消废了你的武功,你的摄心术便没用了,到时不但是神刀斩,你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将是属于我们的。”
任以诚道:“看来你还是修炼的不到家,摄心术这种武功,靠得更多的是人的意志力。”
废我武功简单,但以你的修为,未必就能奈何得了我。”
花白凤抬眼凝注着他,吃吃笑道:“那也无妨,正所谓‘温柔乡,英雄冢’。
这世上最能消磨人意志的便是‘酒色’二字。
我会将你带回去,然后一直陪着你,这样说不定日后还会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血浓于水,纵然你不愿将武功教给我们,难道还能对自己的孩子吝啬么?”
她嫣然一笑,双臂再次攀上了任以诚的肩膀,醉人的双眸中一片真挚的绵绵情意。
两人面对面,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大姐,小……”夏雨雪忽地骇然惊呼。
任以诚竟然动了!
她连忙出言提醒,只是口中那个‘心’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花白凤就已被点住了穴道,满目皆惊。
“你……你怎会?”花白凤张口结舌。
夏雨雪更是难以置信,失声大喊道:“这不可能!你明明中了我的‘天愁地惨大封穴手’,没道理还能动弹的!”
任以诚洒然笑道:“小丫头,武学的世界,你的眼界还太浅薄。
就凭你那点儿微末功力,纵然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的绝世武功,你又能发挥出多少威力?”
夏雨雪如遭雷殛,整个人彻底愣在了那里,呆若木鸡。
任以诚将花白凤放在床上,让她躺好,又给她盖好了被子,温声道:“伤者就应该在床上好好躺着。”
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多谢两位公主替在下解惑。
大公主运筹帷帐,神机妙算,任某更是一百二十分的佩服。
只可惜,任某也说过,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夏雨雪突然冷笑道:“呵呵,那也未必,公子你得意的太早了。”
“哦~~?”任以诚微微皱眉。
夏雨雪得意道:“我们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为什么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林诗音的消息?”
任以诚双眼微眯,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她已经落到你们的手里了?”
夏雨雪道:“你不信?”
任以诚道:“非是我小看你们,诗音身负《怜花宝鉴》,剑法、医术、毒术、无一不精。
如今,她一身功力也已有了我六七成的火候,除非花重锦亲自出手,否则,你们魔教只怕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夏雨雪秀眉一挑,缓声道:“那如果有人易容成你的模样,去暗算她呢?”
闻听此言,任以诚的脸色终于变了,沉冷如冰。
夏雨雪笑道:“你总算是相信了。”
任以诚双目中猛然爆出一股杀意,寒声道:“如果诗音有半分损伤,我一定踏平你们的魔山,让魔教上下鸡犬不留。”
花白凤满面凄楚,颤声道:“你竟是这般的在意她吗?”
任以诚冷冷道:“告诉我她在哪里,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不为难你。”
花白凤道:“我不知道。”
任以诚深吸了口气,左掌突然隔空虚抓,一股强大吸劲陡然而生。
夏雨雪不及反应,身形一个趔趄登时被扯了过去,紧跟着便传来了窒息感,脖子已被任以诚牢牢捏住。
任以诚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你不说,她就死。”
花白凤不觉心中一阵刺痛,任以诚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她冷哼道:“你尽管动手好了,我们一向有个规矩,就是各人自己照顾自己。
你要让我为了她的性命而放弃《神刀斩》,那是想也别想。
莫说是《神刀斩》,就算你要得只是我的一根头发,我也丝毫不会考虑。
而且,我也真的不知道林诗音人在哪里,我既然知道你会摄心术,又怎会没有防备?”
我特意嘱咐了动手的人,事成之后,只要告诉我人抓到了即可,关押的地点则无需告知。”
任以诚眼神一缩,松开了扣着夏雨雪的手。
花白凤的话,完全不需要怀疑。
花白凤恨声道:“想要林诗音,就交出你完善过的《神刀斩》秘籍。”
嫉妒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烧,林诗音的名字她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美人果然都是善妒的!
任以诚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将事情做的如此滴水不漏,半点破绽也不曾留下。
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似乎已没得选了……
第七十六章 鸽子:看咱俩谁速度快!
想!
仔细的想!细细的想!
就在任以诚准备妥协的时候,心中突然莫名浮现出了这句印象里,语气咄咄逼人的话。
他心思飞转,开始不断回想自从跟花白凤相遇以来,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试图寻找破绽。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当中。
两女的稍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良久。
见任以诚默然不语,花白凤不由讥诮道:“你不是很在乎她吗?
为什么现在又犹豫了?难道是舍不得武功秘籍?”
任以诚充耳不闻,思索间,脑海中蓦地灵光闪现,发现了一件适才因为惊讶,而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他呵呵一笑,悠悠道:“区区一门刀法,如何能比得上我妹子的性命。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的认输而已。”
花白凤冷笑道:“你觉得自己还有的选择么?”
任以诚道:“你刚才说过,他们抓到诗音后会通知你,这样看来,终归还是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花白凤失笑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看向夏雨雪,吩咐道:“四妹,将咱们的信使请进来吧。”
夏雨雪笑着点了点头,推开了窗户,嘬指唿哨。
不多时,就见一只黑色的鸽子飞落而下。
她得意道:“这只鸽子确实是之前从关押林诗音的地方飞过来的,有本事你就让它告诉你呀。”
任以诚却似一点也不惊讶。
花白凤智计过人,将整件事情安排的面面俱到,又怎会留下送信人这种明显的漏洞。
他抚掌赞道:“好神骏的鸽子,你若不说我还以为是只老鹰!”
夏雨雪昂然道:“那是当然,你别看它小小一只,其实连老鹰都未必奈何得了它。
且长途耐劳,速度更是快得没话说,培养这样一只鸽子的代价,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
任以诚目光一闪,忽地叹息道:“你们魔教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真不少!
说起来,花重锦倒也是个守信之人。
为了不违背誓言,居然舍得让你们两大公主同时脱离魔教。”
夏雨雪道:“教主素来一言九鼎,说不让魔教中人踏入中原就绝……”
她话未说完,突听花白凤怒声打断道:“住口,四妹。”
任以诚轻笑道:“看来,诗音是被你们的人给囚禁在关外了。
要不然,也无需动用这么珍贵的信鸽来传递消息。
唉!其实想想也对,中原是我魔刀门的地盘,你们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是瞒不过我的。
而且,暗算诗音的人既然要易容成我的样子,那必然是学过‘以牙还牙,神龙无相**’的教中高层。
四大天王俱亡,四大长老死了两个,四大公主死了一个,现在你们两个又脱离了教门。
还有你们的教主,如今也已然武功尽失,若是再派高层进入中原,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
嘿嘿,到时你们魔教在关外的势力和地位,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夏雨雪闻言,脸色登时僵住。
花白凤冷哼道:“马后炮,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关外地域辽阔无边,你就算找到死,也未必能找到林诗音的下落。”
任以诚道:“这就要麻烦这位鸽子兄弟了。”
他迈步来到夏雨雪身边,客气道:“劳烦四公主写封信,告诉你的同伴,我已答应了你们的条件。”
夏雨雪向看傻子一样看着任以诚,冷笑道:“你觉得这可能么?”
任以诚挑眉道:“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右臂一抬,已随手将夏雨雪制住。
“你……你要做什么?”夏雨雪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任以诚淡淡道:“我知道你自负‘勾魂夺魄摄心**’在身,所以有恃无恐,不怕我催眠你。
可是就像你刚才说得那样,只消废了你的武功,还不是照样让我为所欲为。”
夏雨雪眸中的慌乱,立时变成了脸上的惊恐!
“你……”
“四公主,得罪了。”
夏雨雪话未出口,就见任以诚运指如飞,接连点向了她天枢、不容、天泉、檀中、关元、气海、大包七处穴道。
瞬息之间,夏雨雪只觉体内真气暴窜开来,道道热流涌动,走遍全身,就仿佛寒冬之中饮下了一碗香醇的热酒。
“七穴散劲!公子手下留情。”花白凤悚然大惊,连忙出言求情。
奈何任以诚出手实在太快!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来不及了。
花白凤这句话说完,夏雨雪又觉热流消退,宛如大醉初醒,全身软绵绵的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
她怨恨的望着任以诚,嘶声道:“你好狠的心,竟然真的废了我的武功!”
任以诚笑了笑,温声和气的说道:“傻孩子,做错了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花白凤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却是动弹不得。
任以诚将夏雨雪放在桌前,又找出了文房四宝。
“来吧,四公主。”
夏雨雪明亮的双眸中怒火丛生,恨声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你也说过了,摄心术靠的非是内力,而是意志力。
难道你觉得我这么多年的苦修,是浪费到狗身上去了么?”
任以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曾听过‘云梦仙子’的名号?”
夏雨雪道:“数十年前的江湖第一女魔头,‘快活王’柴玉关的元配妻子。”
任以诚悠悠道:“云梦仙子以天下至毒暗器‘天云五花锦’和‘**摄心催梦**’威震江湖。
其独门‘云梦令’一出,更可号令群魔,令牌所至之处,武林群雄莫不低头。”
夏雨雪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死了几十年的人,再厉害又能如何?”
任以诚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修炼的摄心术就是那云梦仙子的‘**摄心催梦**’。”
“什么!”夏雨雪心中一紧,骇然惊呼。
任以诚道:“云梦仙子的儿子,王怜花随名侠沈浪远游海外。
在离开前,他将毕生绝学《怜花宝鉴》交给了林诗音。”
他耸了耸肩,缓声道:“你们也知道,林诗音从前的武功完全不入流。
她现在的武功全都是我教的,这其中就包括《怜花宝鉴》,她会的我会,她不会的我也会。”
夏雨雪脸色已然煞白,由不得她不害怕。
江湖传说,云梦仙子武功之高,就连昔年的名侠沈浪都曾在她手里栽过跟头。
任以诚心中暗笑,之所以说这堆废话,就是为了要击溃夏雨雪的心理防线。
这样摄心术才好发挥作用。
“依照你们从前的习惯,动笔吧。”
他目中精光一闪,虚无飘渺的声音已随之响起,飘飘荡荡的传进了夏雨雪的耳朵。
夏雨雪眉头紧皱,脸上神色不断变换,映照着她内心的挣扎。
“果然有两下子!”
任以诚眉角上扬,功力加催,同时运起元神之力。
接着,就见夏雨雪娇躯一震,脸上便只余下了痴迷呆滞之象。
信很快就写好了,塞入了鸽子腿上的铁管中。
然后,在任以诚疑惑的目光中,夏雨雪又拿出了一柄匕首,竟硬生生从手臂上割了块肉下来,喂给了那只鸽子。
“我靠!”
任以诚万万没想到,这鸽子的喂养方式居然如此变态。
惊愕间,那鸽子已探头将肉叼走,双翅一震,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般,飞出了窗外。
“不好!”
任以诚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他本待将两女处置好,再将鸽子放飞。
不料,这鸽子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猝不及防的就这么飞走了。
这鸽子飞得确实很快。
任以诚晚了一步,眼看就要追之不及,忽地心念一动,化出了争锋。
‘狼牙破空’出手。
他以刀带身,瞬间人刀合一,在夜空中化作一道璀璨流光,宛若烟花爆绽,寻着鸽子急追而去。
鸽子一身漆黑的羽毛,将自身融进了无边夜色当中,令人难以察觉。
但好在难不住任以诚夜能视物,再加上元神锁定,总算是牢牢吊住了这个鸽子,方向赫然直指关外。
诗音,大哥来了……
第七十七章 失之交臂
天光大亮。
通向关外的路上,任以诚身法急运,犹若狂风过境,却比风的势头更疾、更猛!
他所用之身法,乃是源于在天下风云碑上留名‘天下第一豪’的天刑道者岳灵休。
绝命司在夺舍岳灵休后,曾以此身法追上过黑白郎君南宫恨的幽灵马车。
速度不可谓不快!
只是,这地上跑的终究还是比不得在天上飞的。
那只黑鸽的速度虽然不如老鹰,但也远比普通的信鸽要快很多。
任以诚全身功力毫无保留,连连施展‘狼牙破空’,借刀法之势,方才勉强跟上那只鸽子。
“不行!再这么下去,迟早都会被甩掉。”
任以诚眉头紧皱,搜肠刮肚的寻找着解决办法。
绝命司两千年的记忆,渊若深海,涵盖万千,内中所记载的轻功身法繁多,且每一种都精妙绝伦。
但那些功法所能达到的速度极限,至多也就是现在这种水准,对于他目前的困境没有丝毫意义。
术法之中,倒是有‘神行’与‘缩地’两种法门,可以转瞬百里。
怎奈何他灵力修为不够,只能望洋兴叹。
苦思无果,任以诚不由心生无奈。
这古代的交通实在让人绝望的头疼,没有汽车,没有高铁,也没有飞机……
“嗯!飞机?”
任以诚忽地福至心灵,身体横空,挥手化去了争锋,然后放出护体真气,覆盖周身。
旋即,他念头一转,真气立时随之产生变化——下平而上曲。
紧跟着,任以诚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托了起来,瞬间减缓了身形下坠之势,几乎已可凭虚凌空!
一掠之间的距离,更是较之从前多出了一倍不止。
“哈哈哈……成了!”
任以诚情不自禁,放声长笑,欣喜若狂。
但就在这片刻之间,没了刀法的助力,那鸽子已将他甩开了老远。
任以诚见状,当即心念再动,体内真气沿腿部经脉下行,自双脚涌泉穴,沛然喷薄而出。
“嗖——”
霎时,他速度激增,整个人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射了出去。
一人一鸽之间的距离,很快便被拉回。
残影破空。
护体真气将迎面撞来的气流隔绝在外。
任以诚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呼啸风声,不禁心怀大畅。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番机缘巧合之下的顿悟,居然会有这般惊人的收获。
如此轻功,俨然与飞无异,已可堪称旷古烁今,惊世骇俗!
日升月落,轮转不休。
转眼,任以诚已再次来到了关外。
这一路之上,他跟着那只鸽子,遇山翻山,遇河过河。
纵然是悬崖绝壁,却也有蜕变**,可以用飞丝借力。
最后,终于……还是让他给跟丢了。
“嘶……呼……”
荒原某处的枯林之中,任以诚形容憔悴,不停的喘着粗气,看起来狼狈之极。
夏雨雪所言的确不差,这只奇怪的黑色鸽子,属实是长途耐劳。
从客栈出发之后,它几乎就没怎么停下过。
不用休息,也不用觅食。
而任以诚新悟出来的轻功虽然厉害,但相对的,真气消耗也十分恐怖。
速度愈快,真气消耗的也就愈快。
并且,在催动真气的同时,他还要分心用元神锁定黑鸽的踪迹。
数日间的昼夜奔袭,休息的次数屈指可算。
到现在,任以诚的丹田气海和九大窍穴之中,无论是星辰变真气,还是蜕变**真气,都已消耗一空。
非但如此,就连他那一向强悍的身体,也已濒临极限,乏力难支。
识海中的元神更是萎靡不振,再难提起一丝一毫。
累!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累!
但任以诚还是强打起精神,运转心法,恢复功力。
还有人等着他去救。
冷冰冰的天地灵气,顺着头顶和脚底的窍穴被吸收入体,游走全身。
宛若天降甘霖,令任以诚的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
幽暗的斗室中。
林诗音亦是盘膝而坐,在运功行气。
外边那个为了困住她,自被抓来那天起,就始终喧闹不止的灯会,仿佛完全不存在。
气随心转。
心不定,气则无所依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诗音的心境却是愈显沉静。
在被囚禁的这些日子里,她的内功修为进步斐然,竟是前所未有的快。
蓦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房门被推开,三公主笑意盎然的走了进来,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林诗音讶异道:“你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三公主“咯咯”一笑,问道:“我这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林诗音淡笑道:“你那里能有什么消息,对于我来说会是好的。”
三公主道:“当然有,这个好消息就是我发现任以诚是真的很在乎你。
这对你来说,难道不算是好消息么?”
林诗音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公主道:“原因嘛,就是我要说的坏消息。
你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终究还是栽在了我大姐的手里。
任以诚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准备用神刀斩来把你换回去,所以我才说他是真的在乎你。”
“这怎么可能,就凭你们……”林诗音犹自有些无法相信。
三公主将手里握着的一张两寸来宽的纸条,递给了林诗音,上面赫然正是夏雨雪传来的消息。
她微笑道:“这上面有我们的独门暗号,绝对不会有假。”
林诗音闻言,幽幽一叹,她已不得不信了。
因为对方完全没有骗她的必要。
想到任以诚是为了救自己,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一时间,林诗音的心中纠结不已,也不知自己是该忧,还是该喜?
翌日,清晨。
当朝阳升起之时,任以诚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隐有精光闪动,一身功力已然尽数恢复了过来。
他起身看了看天,沿着黑鸽最后消失的方向,再度启程追踪了过去。
晌午时分。
任以诚踏入了一座小镇,准备找家饭铺,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他已易容改扮,关外之地,遍布魔教眼线。
若是被发现了行踪,那封信又已被魔教的人收到。
到时要再想找人,势必难於登天。
眼下正是新春佳节,关外和中原一样,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儿十足。
但同样的,这个时候开门做生意的店家,似乎也很少。
任以诚找了许久,最后总算在一条正在举办灯会的长街上,找到了吃饭的地方。
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那些店家不是关门了,而是把生意挪到了这里。
要了碗面。
任以诚一边吃,一边暗自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花白凤说的没错,关外地域辽阔,想要在这里找到诗音,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以那只鸽子的路线来看,眼下的方向应该不会有错。
而以诗音的武功,能困住她的必定是个隐秘之所。
这关外全都是魔教的地盘,要抓个舌头想必不会很困难。
毕竟,想要抓捕诗音,所需人力定然不少。
这么大的行动,魔教之中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漏。”
吃饱喝足。
任以诚的心中也已有所盘算,在结过账后,便直奔着出镇的方向走去。
他全然不知,适才自己吃饭的地方,其实与林诗音被囚禁的地方,就只有半街之隔。
第七十八章 林诗音:嘤嘤嘤……
过年时候的饭菜总是很丰盛的,但是林诗音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自从听三公主说过任以诚的消息以后,她整个人就陷入了纠结与自责当中。
若非自己被人所擒,大哥又怎会受此要挟?
事关任以诚,她这些日子磨练出来的沉静,早已全都被抛出了九霄云外。
心烦意乱,林诗音双眉紧蹙,霍然起身,剑指一挥,又开始练起了剑,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残雪封桥’‘夕照古峰’‘荷满风华’‘岳擎北云’……
人影翩然,剑气纵横,激荡不休,带起“哧哧”破空声响,连绵不绝。
忽地。
林诗音听到外边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像是门被强行撞开了的样子。
她当即停了下来,紧跟着,就又听到了一片嘈杂之声,似乎是有人闯进来了。
林诗音不由心中一紧,若然那些魔教门人抵挡不住来犯之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岂非清白尽毁……
正当她暗自忧心之际,楼下再次传来动静。
“我说这镇子里怎么一个魔崽子都看不见,原来都躲到这里来了。”
林诗音娇躯剧震,这声音熟悉的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大……大哥?”
她脸上的表情接连变换,一时不知是惊还是喜,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恍惚间,犹如身在梦中!
客栈的大堂里。
封住门口的隔板已经支离破碎,是被人硬生生用掌力劈碎的。
一直守在这里的数十名魔教门人,个个手持兵器,严阵以待,神色凝重至极。
“活见他妈的大头鬼!”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怕谁也不会相信,这句话是从娇艳动人的三公主口中骂出来的。
她望着眼前突然破门而入的任以诚,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自己是昨天收到的飞鸽传书,黑鸽虽然体力惊人,但要让它连续往返于中原和关外之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休息了一夜之后,自己这才刚把这里的位置传送回去不久,对方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任以诚笑道:“小姑娘,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
三公主惊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可能找到这里的!”
任以诚耸了耸肩,悠悠道:“事实就摆在眼前,你总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公主的两条眉毛几乎要拧到了一起,冷声问道:“我大姐和四妹呢?”
任以诚也不隐瞒,直言道:“花白凤用苦肉计,自己泄漏踪迹,被人围攻。
现在身受重伤,卧床不起,只怕得好好休养些时日才行了。
至于四公主嘛……”
三公主不由神色一紧,连忙追问道:“你把我四妹怎么了?”
任以诚摩挲了下鼻梁,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被我废了武功而已。”
三公主闻言,俏目圆睁,勃然大怒,旋即又悚然动容,指着任以诚,失声道:“你……你难道是跟着那只鸽子,一路追踪而来的?”
任以诚打了个响指,笑赞道:“不愧是魔教公主,果然聪明过人!”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们这只鸽子的速度着实够快,为了不被它甩掉,好悬没累死我!”
三公主目瞪口呆,黑鸽的速度有多快她心知肚明,纵然千里良驹,汗血宝马也休息追的上。
可任以诚偏偏就做到了!
她毫不怀疑对方的话,只因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个方法能找到这里。
三公主愈想愈觉得可怕,眼前之人在她眼中已不再是人,而是神魔的化身,令她不冷自寒,又惊又惧。
任以诚轻笑一声,不再理她,迈步向楼上走去。
“拦住他!”
三公主蓦然回神,强作镇定,伴随一声令下,利刃破空之声骤起,犹如密网般的暗器,直向任以诚笼罩了过去。
大堂狭窄,魔教人数众多,施展不开,要想阻止任以诚,只能用这种办法。
“唰!”
刀光惊起,急如电闪!
三公主只觉眼前一道粲然银芒绽放,然后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叮当”坠地之声。
任以诚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了刀。
而那些射向他的暗器,此刻则全都被均匀无比的劈成了两半,洒落一地。
“杀!”喝声暴起。
任以诚虽然武功盖世,但却吓不倒素来悍不畏死的魔教门人。
人影闪动间,就见数人同时出手,从四面八方朝着任以诚周身要害疾攻而去。
也不见任以诚作势,身形便旋飞而起,在神刀斩后,星辰变刀法接续而来。
狼影回空!
刚猛、凌厉、雄沉、却又不失灵动,势若风雷,却比风更疾!比雷更快!
视线,已不能及!
任以诚人刀合一,流光化影,穿梭于魔教中人之间,在眼前乍现,在身后消失。
须臾之间,在刀光幻灭的同时,更有数十条人命也随之幻灭。
三公主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恐惧已无法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逃——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
再也顾不得林诗音的去留,再也顾得神刀斩的得失,再也顾不得魔教的未来……
然而。
任以诚的刀却比三公主的念头更快,在刀光消失的一刹那,人已出现在三公主面前。
抬手轻轻一指,封住了她的穴道。
接着,任以诚掌中争锋扬起,挥手又是一刀,直接劈开了囚禁着林诗音房间的门,身形急冲而入。
“诗音,大哥来……呃,什么都没看见。”
任以诚原本担忧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以比进去时更快的速度又冲了出来。
嘶——好大、好白的……房间!
芳草萋萋,红梅点点……实乃人间奇景!
他现在终于明白林诗音是如何被困住的了。
除非是林仙儿这样的人,否则,不管是谁也逃脱不了这座名为‘道德廉耻’的牢笼!
任以诚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又解下腰带,扔进了房间里,语气窘迫道:“妹子,那个……你先凑合一下。”
“嗯。”
细若蚊呐的声音自房间里飘到了任以诚的耳中。
很快,林诗音怯生生的走了出来,微微垂着头,脸上泛着朝霞般的红晕,就像是个熟透了的苹果。
甚至,连带着脖子和耳后也是一片通红。
任以诚凝目望着她,满是温柔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大哥来带你回家。”
谁知他这话音未落,林诗音忽然就扑倒了他的怀里,紧紧的将他抱住。
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那声音听着是要多委屈就有所委屈。
从前,她是魔刀门的少门主。
后来,她是魔刀门的副门主。
无论是哪个身份,她都是被人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的疼爱。
何曾像这次一样,非但被人囚禁,还被人扒光了衣服,简直是受尽了屈辱。
什么《古岳剑法》,什么《怜花宝鉴》,什么《七杀真经》……
林诗音仿佛忘却了自己那一身绝世武功,这一刻,她只是一个需要哭诉,需要安慰的小姑娘而已。
任以诚细言安慰着,左手环臂将她搂住,右手则像哄孩子一样,轻抚着她那如云般的柔发。
同时,他也忍不住再次心生感慨。
平时都没注意,林诗音的身材竟然如此料!
良久,良久。
直到任以诚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浸透,林诗音方才哭声渐止,云收雨歇。
她缓缓起身,脸上仍旧潮红未退。
任以诚轻轻帮她抹去了眼泪,轻笑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诗音点了点头,轻咬樱唇,羞赧道:“大哥,我先去把衣服和涤心剑找回来。”
这些东西一直都由三公主保管,就在她身后的房间里,林诗音很快就找到了。
穿戴整齐后,林诗音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些二世为人的感觉。
仙女果然还是要穿着衣服,才能衬托出仙气来!
这是任以诚现在的想法。
三公主突然鄙夷道:“卿卿我我的简直令人作呕,要杀要剐,你们快给个准话,别耽误姑奶奶我投胎。”
任以诚失笑道:“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他脸色忽沉,冷声道:“想死也容易,把你魔教总坛的位置说出来,我就给你个痛快。”
三公主怒啐一声,恨声道:“你休息。”
任以诚淡淡一笑,哂然道:“套用你大姐的一句话——你已经没得选择了。”
三公主讥笑道:“姑奶奶就是不说,你能奈我何?我知道你会摄心术,可惜对我们没用。”
任以诚缓缓道:“若是没用,那觉得我是如何让你四妹写的那份信呢?”
三公主脸色瞬变。
任以诚双眼微眯,暗运元神,无声无息间,《**摄心催梦**》已施展开来。
三公主并不像四公主那般精修摄心**,抵抗之力远远不如,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陷入催眠当中。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任以诚本待杀了三公主,却被林诗音拦住。
只见她面无表情道:“就这般杀了她,未免太便宜她了。”
任以诚道:“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诗音道:“先请大哥让她清醒过来。”
任以诚依言而行,三公主猝然回神,当即便反应了过来,脸上登时遍布愤恨之色。
林诗音冷眼望着她,右手剑指突然如风点出,接连七下,赫然正是七穴散劲的手法。
三公主的武功已经被她废掉,脸上又再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林诗音一把拎起三公主,进了之前自己被囚禁的房间,冷笑道:“你不是喜欢脱别人的衣服么,今天你也试试这种感觉……”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三公主的衣带,由外到里的逐件脱下,在解开对方的穴道后,转身离去。
三公主正欲破口大骂,却听林诗音那充满戏谑的声音再次飘来。
“现在这间屋子连门都没有,你若想走就尽管离去,我绝不阻拦你半步。
还有,外面的灯会我会替你再付一笔钱,直到出了正月为止。
呵呵……但愿在那之前,你不会饿死。”
任以诚在一旁看着,不由又是暗自一叹,这女人若报复起来,有的时候远比男人更可怕!
第七十九章 魔教之变
火!
烈焰熊熊,热浪蒸腾!
任以诚运转灵力,以术法引动真炎,将大堂里的尸体,连带着客栈里所有能遮蔽身体的东西,全部都焚烧一空。
“林诗音,你个混蛋,你不是人,姑奶奶和你势不两立……”
闻着楼下飘上来的焦糊味儿,三公主不用看也什么都明白了,立时便忍不住大骂了起来。
林诗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哂然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咱们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三公主又何必动气。”
三公主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礼尚往来?姑奶奶可曾废了你的武功?
又可曾对你有过半分怠慢?”
林诗音揶揄道:“谁让我找不到人手来看管你,你就自认倒霉吧。
再说了,不废我武功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她看了看身旁的任以诚,又不禁有些得意道:“你惹不起我,可我惹得起你啊。”
“滚——”
三公主已然出离愤怒,吼的声嘶力竭。
若非身无寸缕,只怕早已跑出来拼命了。
任以诚和林诗音相视一笑,旋即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大街上因为灯会的缘故,几乎挤满了行人。
客栈里如此大的动静,当然瞒不住他们。
只是他们虽然好奇,却无一人稍微靠近半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总有些是见过世面的。
这些人早已看出,客栈里藏得正是魔教中人。
然而,魔教久踞关外,积威甚深。
寻常百姓人家,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冒犯。
否则,必定会招致杀身之祸。
琐碎的议论声中,人群外,两道人影并肩远去。
林诗音好奇道:“大哥,你真的是跟着飞鸽传书找过的?”
任以诚耸了耸肩,略显无奈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林诗音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对方竟然真的这般厉害,连大哥你都束手无策?”
任以诚长叹一声,缓缓道:“这整件事情,你想必也已经有所了解,全都是魔教大公主花白凤设计的。
不得不说,此人当真是智计过人,神机妙算。
整个行动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他顿了顿,又感慨道:“若非为兄的武功还过得去,最后以力破法,此番咱们俩可真就要俯首认栽了。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险些失手。
笨办法终究是笨办法!
在距离这里不远的时候,我功力耗尽,把鸽子跟丢了。
最后没办法,便决定顺着它的方向继续找下去。
但所幸,在我出镇不远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你发出的剑气,终究还是找到了你。”
林诗音浅浅一笑,悠悠道:“自从被抓来以后,除去最开始的那几天,之后的日子我每天都会练剑。
三公主只道我是在苦中做乐,孰不知,我其实是在给你传递信号。
我相信大哥你一定会找到这里,现在看来,大哥果然是不负我之所望。”
任以诚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点头道:“能临危不乱,确实有点儿长进。
这次你虽然受了些委屈,倒也并非全无好处。”
林诗音琼鼻微皱,问道:“大哥逼三公主说出了魔教总坛的地址,下一步是要……”
任以诚洒然道:“他们欺负了你,我当然要帮你欺负回来。”
林诗音展颜一笑,心里不由一阵甜滋滋的。
日渐西斜。
两人另寻了一家客栈,养精蓄锐。
翌日一早,在安排了灯会继续下去的事情后,便寻着三公主给的地址,一路直奔魔教总坛而去。
三日后。
任以诚和林诗音已站在了一道峡谷之前。
眺目望去,左右两侧的崖壁,高高耸立。
就像是两扇巨大的山门,稍稍打开了一道门缝。
内中一片幽深,仿佛关着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让人望之生畏。
任以诚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魔刀门主任以诚,前来拜山。”
前来拜山……来拜山……拜山……山……
语声传入谷中,引起回音阵阵,不断蔓延开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居然久久无人回应。
任以诚皱眉道:“堂堂魔教,关外至尊,不可能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吧?”
疑惑间,他又接连发声,却依旧毫无回应。
林诗音犹疑道:“莫非是有诈?还是三公主骗了你?”
任以诚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林诗音轻咳一声,果断回道:“定然是有诈的。”
任以诚沉思片刻,忽地挥手化出了争锋,淡淡道:“既然来了,若不进去走一趟,岂非白费力气。”
林诗音没有说话,她自然不会拒绝任以诚的提议,点点头,默默地抬手握住了剑柄。
两人走进了峡谷。
“嘶——”
他们同时到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眼前至少有二十多人背对着自己,横尸在地。
四周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红黑色。
“唉,难怪没有人回应!”
任以诚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些人大概已经死了两天左右。
林诗音讶异道:“难道有人抢先咱们一步!魔教不会已经被灭了吧?”
任以诚扫视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尸体,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两人带着疑问,继续往前探去。
山谷的夹道有将近半里地长,在另一边的出口处,同样遍地横尸。
死状和之前那些人一模一下。
山谷前方是一座断崖。
原本这里有座吊桥连接着对面山崖,但是现在已经被破坏掉了。
林诗音粗略估量了一下,自己脚下与对面的距离,差不多得有三十丈还有余。
她双眉紧蹙,无奈一叹,道:“这么远的距离,除非咱们能长出翅膀来。
大哥,看来你我这次真的是要白跑一趟了。”
任以诚却笑道:“那也未必!来,让你见识一下,为兄我新悟出来的轻功。”
说着,他一把揽住林诗音的纤腰,护体真气展开,足下轻轻一点,两人便已飘然而起,腾云驾雾一般,向对面飞掠了过去。
看着脚下的千丈深渊,林诗音只觉心脏骤然收缩,同时还有一股窒息感紧随而来。
惶恐间,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死死抱住了任以诚。
直到两人已脚踏实地,她犹自还处于惊愕之中,良久方才回神。
任以诚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林诗音心中余悸未平,回身看了看断崖,拍着胸脯道:“大哥莫非已达到了乘风御气的至高境界?”
任以诚轻笑道:“只是追鸽子时突然生出的一点感悟而已,改天我教你。”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向里面走去。
毫不意外的,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很多尸体出现在他们面前。
魔教似乎真的遭逢大劫了!
第八十章 四长老:你猜错喽!
修罗炼狱是什么样子,任以诚不清楚。
但他估摸着,应该跟眼前的景象差不了太多!
尸体就像路标一样,引导着两人来到了魔教总坛的大殿。
黑色而肃冷的巨大宫殿,四周墙壁上刻画着的,尽是些面孔狰狞的魔神图像。
大殿里的油灯尚未熄灭。
这里的油灯很特别,灯油是绿色的,点着后的灯焰也是绿色。
碧绿的颜色,犹如鬼火一般,将整个大殿笼罩在一片阴森诡异的氛围当中,令人不寒而栗。
教主的宝座之下,跪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铁臣!
魔教四大长老之三,冷冰冰的铠甲覆盖着他那铁塔一般庞大的身躯,仿佛战神在世,勇武不凡。
此刻纵然身死,亦难减其威!
任以诚估计,以铁臣的武功,至少可排入江湖前十之列,兵器谱中除了前四位,只怕无一人是他对手。
只可惜,这个问题再也无法得到印证。
铁臣的脸上也戴有面罩,只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任以诚将面罩拿开后,入眼的是一张极度扭曲的面容。
震惊!
这应该是铁臣在临死前,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他在震惊什么?
任以诚褪去了铁臣的铠甲,在将他的尸体仔细检查过后,不由皱起了眉头,道:“此人的五脏六腑都已粉碎,想来该是被人用掌劲生生震死的。”
林诗音讶然道:“此人是魔教三长老,武功乃当世一流。
能一掌将他震毙的人,武功之高,放眼整个天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究竟会是谁呢?”
任以诚缓声道:“这样的高手最多不过五指之数,除了你我之外,就只有天机老人、上官金虹、还有花重锦三人。”
林诗音思索道:“当然不会是你我,天机老前辈也绝非滥杀之人。
花重锦则武功尽失,凶手……莫非就是上官金虹,可他的动机呢?魔教跟他有仇吗?”
任以诚耸了耸肩,道:“话是这么说,但也未必就是他。
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隐世高人,或者是那种身负血海深仇,暗中潜心修炼,最终神功大成,回来报仇雪恨的人。
魔教势力庞大,多年来树敌无数,有一两个这样的仇人也很正常。”
林诗音点了点头,忽然道:“如此强悍的敌人,连魔教三长老都死了。
那功力被大哥你锁住的花重锦,岂不是在劫难逃?”
任以诚挑了挑眉,淡淡道:“祝他好运吧!”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在教主宝座的后边发现了一道侧门。
走过长长的通道,后边连着一片房屋,在最里面的位置,两人找到了花重锦的居所。
但屋子却是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林诗音讶异道:“难道他被抓走了,又或是逃走了?”
“这房间看起来,似乎有段日子没人住过了。”
任以诚一边说着,一边在屋里到处摸索翻看来。
林诗音好奇道:“大哥,你在找什么?”
任以诚道:“堂堂教主之尊,我寻思着花重锦应该有个专门闭关练功的密室才对。
他武功尽失,现在又找不到人,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在闭关,以图化解我留在他身上的‘三阴锁经手’禁制。”
林诗音道:“就算真有这种地方,也不一定就在他的房间里吧?”
任以诚道:“这里已经是最深处,不会有更隐蔽的地方了。”
又过了片刻。
任以诚忽地眼前一亮,在书架边上的地板处,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的踩了踩,略显空洞的回音响起,紧接着,面前的墙壁就打开了一道暗门。
“还真有!”
林诗音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两人拿了个烛台,走了进去。
谁知刚迈出没两步,任以诚脚下猛地一沉,“咔哒”一声,机括触发的响动随之传入耳中。
旋即,就见幽暗的通道中一片银芒闪动,无数箭簇从两旁的夹壁里激射而出。
带起凌厉而急促的破风声响,尖锐又刺耳。
林诗音悚然动容。
电光石火之间,她回身欲退,却惊见暗道的门,竟不知何时悄然关闭了。
几乎同一时间,她的手又握住了剑柄。
怎奈通道狭窄,剑身只出鞘一半,就已被墙壁顶住。
两人眼下已然进退维谷,被牢牢困死在原地,下一刻,便要万箭穿心而亡。
命危一瞬。
任以诚不惊不乱,右臂伸出在身前飞速画了几个圆圈,袍袖卷荡间,无形中一股强劲无俦的螺旋真力,沛然而生。
飞射过来的箭簇为之一阻,登时威力尽消。
在一串“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响中,洒落一地。
通道不长,却是杀机四伏,又连续闯过两道机关阵,两人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密室的面积丝毫不比外边的卧室小,里面依旧点着碧绿的油灯。
碧油油的烛火摇曳,任以诚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我收回我刚才说话的。”
花重锦的运气属实不怎么样,终究还是难逃死劫。
他的尸体盘坐在榻上,还保持着练功的姿势,脸上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在碧绿烛光的映照下,直似人间厉鬼,惊悚之极。
林诗音只觉一股凉意自脚底瞬间冲上头顶,浑身毛骨悚然。
姑娘家的胆子终究要小一些,对于眼前的情形实在有些吃不消。
事实也证明,武功高强和怕鬼并不相互冲突。
“罪过,罪过。”任以诚再次叹了口气。
花重锦的身上没有半点儿伤口,但他不用看也知道,对方必定已经脉尽碎,这才导致的七窍流血。
强敌入侵,花重锦欲强行催运真气,却触动了‘三阴锁经手’的禁制,引得体内暗藏的刀气爆发。
来人大概连手都没动,他就已先被动自杀而死了。
林诗音冷哼道:“这就是不守承诺的下场。”
想起被三公主设计擒获的事情,她仍旧忍不住心中有气,懊恼不已。
任以诚默然不语,脸上尽是思忖之色。
林诗音也不敢打扰。
良久过后。
任以诚忽地打了个响指,脸上的神情也变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林诗音道:“大哥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任以诚点头道:“我想,我大概已知道杀人的是谁了。”
林诗音诧异道:“谁?”
任以诚缓缓道:“是那二分之一个四长老。”
林诗音怔了怔,匪夷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窝里反,自己把自己给灭门了?”
任以诚道:“铁臣都死了,咱们却没有看到四长老的尸体。
铁臣是三长老,武功当然在四长老之上,他都死了,没道理四长老没事。”
林诗音不解道:“四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以诚道:“报仇,你莫非已忘了,四长老是两个人共同担任的,他兄弟被我杀了。
以他的本事当然报不了仇,只能仰仗魔教之力,但花重锦却战败,并发誓魔教再不踏入中原半步。”
他报仇无望,难免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
既然花重锦发誓在有生之年,魔教不能染指中原,那就让他死掉好了。”
林诗音道:“大哥是怎么想到的?”
任以诚道:“还记得山门口那些守卫的尸体么?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
刚才我终究想通了,问题就在于他们尸体的方向,几乎全都是朝向里边的。
这说明杀死他们的人,是从里边出来的,若是外敌入侵,绝不可能是这个方向。”
林诗音犹疑道:“这是否太牵强了些?”
任以诚道:“还有铁臣的表情,若是四长老突施偷袭,那就解释得通了。
他当然想不到,共事多年的人,竟然会暗算自己。
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以四长老的武功,是勉强能造成那种死因的。”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就是在咱们进来之前,密道里是干净的,完全没有触发过机关的迹象。
外人能找到那暗门就已是不易,又怎么可能再轻易躲过那重重机关。
这只可能是魔教内部的人所为,而且,那密室藏得那般隐秘,就算是魔教中人,知道的怕也不会很多。”
林诗音蹙眉道:“如果真如大哥所言,那四长老图的是什么呢?”
任以诚双手一摊,满不在乎道:“鬼知道呦!反正也跟咱们没关系,他爱干嘛就干嘛。”
乘兴而来,岂料竟要败兴而归。
任以诚念着花重锦到底也是一代宗师,自己还学了人家的刀法,便在临走之前,将他入土为安,免受曝尸之罪。
站在自己亲手刻的墓碑前,任以诚不禁有些感慨。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堂堂魔教教主,一世枭雄,最后却死于自家人之手。
着实可怜!可悲!又可叹!”
曾经辉煌无比的魔教总坛,随着两人的离去,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地。
直到半个月后。
花白凤才带着两个武功被废的妹妹,风尘仆仆,星夜兼程的赶了回来。
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在外的教众回山。
又过了数日。
森冷碧绿的大殿里,再次有了人气。
花白凤面露悲色,端坐在教主宝座上,冷冷道:“凶手是谁?”
“是任以诚。”
说话之人站在最前列,三十多岁的年纪,赫然竟是四长老。
花白凤闻言,杏目圆睁,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色,从脸上一闪而过。
她沉声道:“四长老是如何躲过此劫的?”
四长老悲声道:“事发之日,属下碰巧下山办事,这才侥幸逃得一命。
消息是当时教中的兄弟,拼死用黑鸽传送出来的。”
花白凤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方才再次开口道:“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本教闭门封山,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山。”
四长老惊道:“这……这是为何?教主的大仇还等着咱们去报,还请大公主三思。”
花白凤惨笑道:“报仇?对手是什么人?武功盖世的刀神,咱们拿什么去报仇?”
“……”四长老当即怔住,被问得哑口无言。
花白凤挥了挥手,索然道:“都散了吧,大家休养生息,报仇之事,咱们日后在从长计议。”
教众散去后,三位公主一同来到了花重锦的坟前。
夏雨雪突然问道:“大姐,你是否还放不下他,所以才下了那道命令?”
花白凤淡淡道:“我们的确暂时没能力报仇,事实如此而已。”
夏雨雪自顾自道:“难道你不相信四长老的话吗?”
花白凤幽幽一叹,问道:“如果是你,在杀了人后还会给那人入土立碑吗?”
三公主疑惑道:“大姐怎知安葬教主的人是任以诚?”
花白凤轻抚着面前石碑上的刻字,缓缓说道:“我认得他的字迹。”
第八十一章 金钱帮
传说,在深山大泽之中,往往会出现山魈木客。
山魈有号令群猴之能,并且最爱吃猴脑,高兴时便将满山的猴子全都召集在一起。
看到中意的猴子,山魈就会在其头顶上放一块石头。
而那些被看中的猴子,绝不敢反抗,也绝不敢逃走,只能顶着那块石头,乖乖等死。
这原本是天书奇谈,谁也没见过,谁也不会去相信。
但天地之广阔,无奇不有,任以诚偏偏就看到了类似的情形。
只不过,他看到的不是山魈,也不是猴子,而是人。
正月已过十五,年节将尽尾声。
任以诚和林诗音终于从关外回到中原,临近杭州地界,凤凰山不日将至。
时正晌午。
酒楼诺大的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
可出奇的是,如此多的客人,竟然没有半分嘈杂,只是安静的看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在众人目光聚集之处,有六个人腰杆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脸上血色全无,尽是惶恐之色。
他们就是那些被山魈看上的猴子,但他们头上顶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一枚黄铜铸造的制钱。
这六个人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可眼下他们的处境,只怕比那些等死的猴子还惨上三分。
在六人的对面站着一群衣着奇特之人。
他们通体黄衫,唯一的区别就是为首的五个人,身上的黄衫还镶着金边,彰显着他们身份的不同。
当先一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长得斯文俊秀,一表人才,此时正冷冰冰的看着六人,脸上全然没有半点儿表情。
角落处。
任以诚眉角一扬,暗笑道:“不愧是上官金虹的儿子,父子俩那副死人脸简直如出一辙!”
黄衫人如此奇特的做派,他又怎会看不出这帮人乃是来自金钱帮。
自祁连山决战过后,兵器谱中排名第二的“龙凤金环”上官金虹,在沉寂多年后突然重出江湖。
并网罗了十数名兵器谱上的高手,成立了这金钱帮。
在短短数月之间,金钱帮的势力崛起,就犹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在中原扩张开来。
而那少年正是上官金虹的独生爱子——上官飞。
中原之地,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尤其是在同时出现两只老虎的时候,这块猎物就会显得更加渺小。
魔刀门借任以诚大胜之势,本可在江湖上大展一番拳脚,现在也因金钱帮的出现而受到阻挠。
任以诚一路归来,已经不止一次听说,魔刀门和金钱帮发生了冲突。
不过,白天羽也不是吃素的。
金钱帮虽然实力强横,气势如潮如焰,却也丝毫没从他手里讨得好去。
“帮主爱才,欲收你们入麾下为金钱帮效力,怎奈你等居然不识抬举。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识时务的下场,不用老夫说,你们想必也是明白的。
不过,本帮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尔等头上的铜钱不掉,那你们的命就还是属于自己的。”
上官飞左手边半个身位后,站着一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说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在为这六人感到惋惜。
那六人闻言,黄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身子一颤一颤的,吓得发抖却又在极力克制。
生怕头顶上的铜钱会因此而掉下来。
“阿嚏!”
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然后就是“叮”的一声,有一枚铜钱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碰巧滚到了上官飞的脚边。
打喷嚏的是个女人,六人中唯一的一个女人。
这女人年纪有些大了,身材难免有些走形,为了好看些便穿的很少,这样可以显得自己瘦一些。
其实不只是她,大多数女人都有这种毛病。
她穿的既少,眼下又是冬季,再加上担惊受怕,无法集中精神运功抗寒,着凉是必然的结果。
平时打个喷嚏,也不过流流鼻涕就过去了,但这喷嚏在此时打出来,就跟催命符没什么区别了。
上官飞看着地上的铜钱,原本就冷冰冰的神色,变得更加冰冷,几欲成霜。
那老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皱眉道:“我的话你难道没听懂?”
那女人颤声道:“听……听懂了。”
老者冷冷道:“既然听懂了,那你就太不小心了。”
女人的身子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哭丧着脸道:“晚辈绝非故意的,恳请前辈饶恕我这一次。”
老者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这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
一旦规矩坏了,威信也就没了,你是老江湖了,这道理你总该明白的。”
女人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男人,哀声道:“相公,难道你就不替我说句话吗?”
男人脸上浮现出愧色,随即闭上了双眼,面颊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黯然道:“我说话又有什么用?”
女人点了点头,凄然笑道:“人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说得果然没错。”
她目中含泪,喃喃道:“什么叫作情?什么叫作爱?
呵呵……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死了也好,早死早解脱。”
女人说完,也缓缓闭上了双眼,她没有反抗,要动手也不必等到现在。
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她能对付的,她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胆量。
老者回身,将后边随从的腰刀拔出,正要动手,却忽然被上官飞拦住。
“咣当”一声,腰刀被扔到了那女人丈夫的脚下。
上官飞恶毒的笑道:“想活命吗,杀了这个女人,我就饶了你。”
男人的眼睛蓦然睁开,瞪着老大,嘶声喊道:“你太歹毒了。”
上官飞笑道:“那你到底杀是不杀?”
男人默然不语,表情开始接连变幻,犹豫,纠结,挣扎……
然后,他的腰慢慢弯了下来。
“够了!”
忽地一声暴喝响起,只见一个身材极瘦的汉子拍案而起,怒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折辱于人,你们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这汉子的容貌很有特点,一张脸比马脸还长,上面还带着一块巴掌大的胎记,看起来让人有些害怕。
在他的腰上明显鼓出来一圈,似是藏着一条又长又粗的软兵刃。
“哈!”
任以诚轻笑道:“没想到他也在这里,还真是巧了。”
林诗音好奇道:“大哥认识此人?”
任以诚道:“这人名叫西门柔,号称‘鞭神’,兵器谱中排名第七。”
西门柔言罢,左手轻轻在桌上一按,人已凌空飞起,就听“呼”的一声,劲风激荡,右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条乌黑的长鞭。
软兵器愈软愈难使,能使用七八尺长鞭的人,已可称为高手。
但西门柔的鞭子长度却更加吓人,足有两丈七八那么长。
他手一抖,长鞭已带着风声,向那五个人的头顶上卷了过去,只听“叮叮铛铛”连续数响,五枚铜钱纷纷跌落在地。
五人身高不同,位置也不同,但西门柔的鞭子一卷而过,将铜钱打掉,却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鞭子在他手里就像是活了一样,而且还长了眼睛。
五人的脸上再次变了颜色,比白更白!
上官飞的脸色变了。
老者的脸色也变了,双臂一振,两根判官笔从袖口滑落入手,厉声道:“你要了他们的夺命金钱,难道是要替他们送命?”
“有‘鞭神’西门柔一条命,足可抵得过他们五个人的命,还绰绰有余。”
说话之人面带冷笑,身形极为奇特,他的左腿已齐根断掉,手里拄着一根近五尺长的拐。
看那黝黑发亮的色泽,显然百炼精钢所铸,只用看的便知这拐杖的份量绝对不轻。
在独腿人的身旁,还站着个独眼中年人。
这人非但眼睛没了一只,耳朵同样也没了一只。
他反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襟,亮出了绑在胸前的两排刀带,上面密密麻麻的插着七七四十九柄标枪,长的一尺三寸,短的六寸五分。
枪头的红樱,鲜红如血!
还有一人,年岁跟那用判官笔的老者相差不多,灰白参杂的头发,脸色透着一股重重的绿色。
只见他身子一转,手里也已多了一对奇形的外门冰刃,就像是柄镰刀。
“大哥,这些都是什么人?”林诗音讶然道。
任以诚道:“一条腿的叫诸葛刚,号称‘横扫千军’兵器谱排名第八。
‘判官笔’高行空,排名第三十七,独眼龙是‘飞枪’燕双飞,排名第四十六。
至于那绿脸的老者,号称‘毒螳螂’名叫唐独,手里那对螳螂刀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剧毒无比。
不过,他却是不在兵器谱之列。”
他嘿嘿一笑,低声道:“我听说,这人不但脸是绿的,头上也是绿色的。”
林诗音眨了眨眼,疑惑道:“他的头发明明是灰色的。”
任以诚挑眉道:“帽子,绿的,他老婆送的。”
林诗音差点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人的声音都很低,谁也不曾注意到他们。
诸葛刚、高行空、燕双飞和唐独四人,这时已将西门柔围住。
他们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西门柔手里的长鞭,显然是心里都存着戒惧之心。
毕竟,西门柔的排名在他们之上。
诸葛刚手中钢拐一顿,对着西门柔阴恻恻的笑道:“我这几位朋友的来历,想必阁下都已看出来了?”
西门柔讥讽道:“就凭几位这独特的身姿,我想认不出来都不行啊。”
诸葛刚板着脸道:“按理说,以我们几个人的身份,本不该联手对付你一个,只不过今日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非是比武较技,而是你坏了本帮的规矩,所以为了本帮的威信,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你的。”
西门柔冷笑道:“江湖上以多为胜的小人我见得多了,也不差你们几个。
况且,我若当真想走,你们也未必能拦得住我。”
他手腕再抖,长鞭忽然卷动起来,如神龙盘绕,将自己护在中央。
鞭子旋转不息,如若陀螺一般。
诸葛刚见状,口中大喝一声,铁拐横扫而出。
林诗音感慨道:“这两人无论名字还是兵器武功,皆是一刚一柔。
这一战看来是命中注定的,非打不可。”
第八十二章 风雨欲来
诸葛钢号称‘横扫千军’,以这一招名动江湖,并跻身于兵器谱之中。
这一拐扫出去,虽然只是平平常常的一招,但力道之强,气势之壮,却当真是无与伦比!
江湖中每天不知有多少习武之人在练这一招,使这一招,但也只有他才真的无愧于‘横扫千军’这四个字。
西门柔放声大笑,手中长鞭旋转更急,人则突然冲天而起,躲开了诸葛钢的金刚铁拐。
燕双飞见状,双手齐扬,眨眼间已发出了十三柄标枪,带着呼啸的风声,向西门柔射了过去。
长的标枪先发,短的标枪却先至。
只听“咔嚓咔嚓”一连串声响,长长短短一十三柄标枪全都被旋转的鞭子拗断。
断了的标枪,在西门柔有意控制之下,尽数向酒楼的高处射去,避免伤及无辜。
枪尖钉入房梁和墙壁,余力犹未尽,半截枪杆仍在“嗡嗡嗡”地弹动不歇。
枪头上的红缨都被抖散了,一根根落下来,漫空飘飞。
西门柔人在半空,身子就像是阵龙卷风般,愈转愈急,愈转愈快。
借着这股旋转的力道,他猛地长鞭一甩,将离自己最近的窗户抽碎,随即身形一闪,穿窗而出。
酒楼里毕竟空间狭窄,对他长鞭施展不利,要想对付这四人,非得换个空旷的环境才行。
“追!”
诸葛钢大喝一声,手中铁拐“笃”的在地上一点,当即便也从大门处飞掠出去。
这一条腿的人,竟然比那三个两条腿的人的轻功还要高明很多!
四人离开后,剩下的黄衫人也都紧紧追了出去,只余下上官飞不紧不慢的向外走去。
眼见有武林人士厮杀,街上原本熙熙攘攘的行人,登时在惊慌中四散而去。
西门柔仍未落地,凌空一个倒翻,躲过了紧随而来的诸葛钢,旋即右臂一甩,近三丈长的鞭子忽然连抖了三个圆圈,向高行空、燕双飞和唐独三人套了过去。
但三人终究也是名列兵器谱的高手,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电光石火之间,各自施展身法,躲过了这一鞭。
不过,西门柔这一招也并非全无收获。
最先从酒楼冲出的三名黄衫人,不偏不倚,恰巧被套了个正着,锁住了脖颈。
长鞭一触即松,倒卷而回。
第一个人惨叫一声,砰然倒地,头颅软软的歪在一边,脖子竟已被鞭子生生勒断。
第二个人则是连声痛呼,本出数步后才仰天跌倒,长长的舌头在外吐着,双眼怒凸,急剧的喘息、挣扎着,却终于还是断了气。
第三个人运气好些,没死,但这也是他的不幸,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喉咙里“咯咯”乱响,简直比死还痛苦。
酒楼里。
任以诚和林诗音是靠窗户坐着的,将这一幕看了个正着。
任以诚微微摇头,叹息道:“这位西门老兄的功夫,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啊!”
旁桌的只是个普通人,闻言大感不解,好奇的问道:“这位使鞭子的大侠,一招出手,两死一伤,怎的公子却说他的功夫不到家?”
不等任以诚开口,林诗音已出言解释了起来。
她浅浅一笑,道:“问题就出在这两死一伤上边,这位大侠适才那一鞭的力道若是用足了,地上那三个人就该同时毙命才对。
现在这三人有死有伤,伤势不一,就说明他对力道的拿捏还不够精准。
以至于这一招出手,鞭子上的力道分布不够均匀,所以才说他差了些火候。”
那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不由心中暗喜,这番话足够他跟朋友吹牛好久了。
西门柔再次被诸葛钢四人围了起来。
“唰!”
蓦地黑影一闪,西门柔掌中长鞭突然再次飞出,直奔诸葛钢冲了过去。
这一鞭非但又快又急,而且无声无息,直到鞭梢卷到后,才听到“嗤”的一声急响。
显然,西门柔这一鞭的速度之快,犹在声音之上!
就在长鞭逼命一瞬,却见诸葛钢的身子陡然倒翻而起,铁拐凌空迎上了长鞭。
西门柔手腕一振,真力发出,鞭梢当即反卷,毒蛇一遍将铁拐缠住。
又是“笃”的一声,铁拐直插入地。
诸葛钢单足朝天,双手撑持,倒立在铁拐之上,然后整个人便如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
在他转动的同时,铁拐也随着他而旋转。
缠在铁拐上的长鞭,被愈缠愈紧,愈卷愈短。
西门柔的人已不受控制的被拉扯了过去,近三丈长的鞭子,转眼间就被卷去了一大半。
他终究是单手持鞭,诸葛钢此时却已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在两人功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是无论如何也破解不了诸葛钢这一招的。
西门柔的脸上再不见之前的从容不迫,面色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白,不觉间脸上已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诸葛钢忽又大喝一声,倒立在铁拐上的身子,倏然横扫而出。
他居然以自己作拐,再次施展出了那一招‘横扫千军’。
拐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招“横扫千军”在诸葛钢的手里,当真是已脱胎换骨,妙到毫巅!
腿劲迫压眉睫,力道完全不比铁拐弱半分。
西门柔除非将长鞭撒手,否则绝然躲不过这一招。
但他既然号称‘鞭神’,此刻若将长鞭撒手,那以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
可他长鞭若不撒手,就只能以剩下的左手,硬接诸葛钢的这一脚。
胳臂是拧不过大腿的,这一招接下,他的左手必废无疑!
其实若论武功内力,临阵变化,西门柔全都不在诸葛刚之下,但坏就坏在,他的排名仅仅只比诸葛刚高了一位。
诸葛钢心中当然是不服的,这一招人拐颠倒而用的‘横扫千军’,正是他专门练来克制西门柔的。
“顺势而为。”
千钧一发之际,西门柔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这四个字。
他不及多想,当即心领神会,轻叱一声,身形急速展开,反向围着铁拐飞转起来。
西门柔自然是想要将鞭子撤回,怎奈诸葛钢早已算准了他这一招,足尖凌空一踢,身子登时如倒扯风旗一般,再度旋转起来。
并且,他的足尖始终不离西门柔胸前方寸之间,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应对之机敏,变化之巧妙,委实是精彩绝伦。
窗边。
林诗音见状,却哂然笑道:“虽然人品不行,但眼力倒是丝毫不差。
这两人一个第七,一个第八,对自身劲力的拿捏,俱都差了那么几分火候。
莫说是兵器谱的前三名,就算是比起郭嵩阳和吕凤先来来,也完全是天渊之别。”
诸葛钢这一招若能抓准时机,将部位拿捏准确,那这一脚踢出,胜负就该已分明。
林诗音曾经过‘批纸削腐’的训练,对于力道的掌握拿捏,有着绝对的发言权。
任以诚闻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刚才正是他暗中给西门柔传音的。
但这诸葛刚终究还是有两下子,眼下这一招纵然慢了两分,却也足够将西门柔逼入了死地。
他身形虽快,但绕着圆圈在外飞转,是无论如何也快不过诸葛钢的铁拐的。
眼见长鞭愈收愈短,他若在不撒手,就非得伤在诸葛钢脚下不可。
要命还是要面子,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只是,西门柔显然已经没有机会思考了。
唐毒阴目光闪动,狰狞笑道:“死到临头,何必再做困兽之斗,就让我来送你一程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螳螂刀已交剪而出,带起一片惨绿之色,凛然划向了西门柔。
但就在他将刀挥出的下一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劲无比的破风声。
有暗器!
听这来势,出手之人的功力绝对非同小可!
唐独心思电转,急忙回身,以双刀护住咽喉要害。
随即,就听“铛”的一声震响。
他忽地怒目圆睁,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紧跟着便仰躺倒地,动也不动,竟然已经死了!
同一时间。
长街之上,一道赤红光芒透空而过,宛如晴空电闪一般,朝着诸葛钢握拐的右手,直直的劈了过去。
这一击正是围魏救赵之策,不撒手,他固然可以伤到西门柔,但他的右手也定然不保。
若是撒手,那他必定颜面不保。
要面子,还是要手?
几乎一样的问题,诸葛钢很果断,毫不犹豫的弃杖而退。
红芒从他手边擦过,“哧”的一声,斜插进了地面。
西门柔得以抽身,定睛看去,只见救了自己性命的,乃是一柄通体赤红色的长剑。
赫然正是林诗音的涤心剑。
高行空和燕双飞这时都已脸色剧变。
唐独的双刀被穿透了一个小孔,直接射穿了咽喉。
而那暗器就掉在尸体后边不远处,竟然只是个小小的花生米。
上官飞亦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什么人敢管插手我金钱帮的事情?”
“金钱帮?好大的威风!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我魔刀门的地盘。
你金钱帮的手,是不是伸得有点太长了?”
任以诚和林诗音并肩从酒楼里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飞。
“魔刀门?”
上官飞怔了怔,随即便是脸色一沉,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魔刀门的两位门主。”
任以诚眉角一扬,戏谑道:“我跟你爹同列兵器谱,以平辈论交。
当日祁连山一见,我二人更是一见如故。
你这孩子怎地一点路数都不懂?连声叔叔都不会叫么?
上官兄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上官飞闻言,面上立时怒意涌现,轻蔑道:“凭你也配。”
他始终都没有忘记,父亲从祁连山回来之后,虽然说过任以诚是个罕见的对手,但言语间却隐隐透露出了不屑之意。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刀中之神,呵呵……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燕双飞冷冷一笑,双手在胸前一抹,弹指间已连发二十柄飞枪,向任以诚激射而去。
霎时,又是红缨漫天。
任以诚却是看都没看他,左手袍袖只轻轻一挥,真力翻涌,飞枪登时反射而回。
去势更比来势急!
燕双飞惊骇间不及反应,人已倒飞出去,那二十柄标枪一个不漏,插满全身,当场毙命。
而就在他出手的同时,高行空的判官笔也随之出手,身形一闪,迅即无伦的点向了林诗音。
林诗音纤手一翻,劲力吞吐,遥遥虚握。
就听“锵”的一声,涤心剑已隔空出鞘,落入她了掌中。
旋即,剑光一闪,‘夕照古峰’沛然直刺而出。
高行空只觉心头一寒,涤心剑已逼至近前。
紧跟着,他心中的那股寒意,瞬间上升至咽喉,遍流全身。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几乎是和燕双飞同一时间,俯身倒地。
眨眼间,接连损失三名高手。
上官飞怒不可遏,双手在衣袖中一伸一缩,拿出了一对子母钢环。
银光飞闪,双环一上一下,快无声息,分别袭向了任以诚的咽喉和心脏。
任以诚不疾不徐,右手一扬,袍袖翻卷。
“叮”的一声脆响,双环已似乳燕投林般,落入了他的掌中。
“嘎吱吱……”
又是一串令人悚然的刺耳声音响起,这对子母钢环竟是被任以诚徒手捏成了废品。
上官飞瞳孔急剧收缩,后心处更是汗透重衣。
这时,不远处一声惨叫传来,却是诸葛刚也步了另外三人的后尘。
没了铁拐的他,自然不会是西门柔的对手。
上官飞的脸色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他冷眼注视着任以诚,寒声道:“你待如何?”
任以诚随手将那团废铁丢到了上官飞的脚下,微笑道:“不如何,就是给你个教训,手伸的太长,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人剁了去。
看在你爹的面子,我也不会把你如何,你走吧。”
上官飞冷冷道:“今日你放了我,他日我却一定要找你报仇,那时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任以诚笑容不减,淡淡道:“什么时候你练到你爹那种境界,再去想找我报仇的事也不迟。”
他自然是不怕上官金虹的,只是他如今并非孤身一人,杀了上官飞必定会招致上官金虹的疯狂报复。
以金钱帮的实力,魔刀门到时免不了要损失惨重。
上官飞的命还没珍贵到那种程度,让他可以枉顾自己手下人的性命。
上官飞走了,盛气凌人的来,离开时却是灰头土脸。
西门柔神色黯淡,拱手谢过了任以诚和林诗音。
看这两人的少年模样,他忽地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心灰意冷道:“看来今日之江湖,已没有我西门柔争雄之地了……”
言罢,他跺了跺脚,弃了手中长鞭,猛地冲天而起,掠身远去。
任以诚和林诗音对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
翌日。
两人终于回到了凤凰山。
同时,江湖上突然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金钱帮主‘龙凤金环’上官金虹的儿子,上官飞死了。
并且死状极惨,被人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第八十三章 舍命相救
“门主,上官飞的事情你怎么看?”白天羽问道。
任以诚脱口而出道:“此事必有蹊……呸,我又不是元芳。”
“元芳……是谁?”
白天羽和林诗音相互对视了一眼,满面茫然。
任以诚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不过,这件事儿确实大有蹊跷。”
白天羽皱眉道:“魔教如今实力大损。
在这个时候故意惹上金钱帮,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
如此反常的行为,属实令人费解。”
任以诚实长叹了口气,道:“今天刚回来,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早在半个多月前,魔教教主花重锦就已经死了。”
白天羽闻言一惊,失声道:“这样说来,那岂非就……”
任以诚点了点头,接口道:“你想的没错,花重锦死了,当今世上就只有我一人会神刀斩。
所以,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何人所为,到最后都一定会算到我的头上。”
林诗音面露忧色,道:“这也是我现在最担心的地方,金钱帮的实力可是不弱。”
白天羽正色道:“副门主多虑了,金钱帮里虽然聚集了十余名兵器谱上的高手,实力强横。
但我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忙活的,有门主留下的《四象神功》和诸般绝艺。
当初收容来的那些孩子们,经过我的训练后,已经可堪一用。”
任以诚揽住了白天羽的肩膀,朗声笑道:“有老白在,何愁魔刀门不能兴盛。”
白天羽谦虚道:“门主过奖了。”
林诗音道:“白长老的能耐,我自然是相信的。”
她眉头微蹙,疑惑道:“只是,就不知道究竟是谁,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陷害大哥?”
白天羽道:“门主和上官金虹都是江湖上罕见的绝顶高手。
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幕后之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近来江湖上,除了金钱帮之外,并没有其他突然崛起,且实力强大的帮派。
依我之见,多半还是魔教搞得鬼。
门主几乎将他们的高层屠戮殆尽。他们是有理由这么做的。”
任以诚道:“他们有理由,却没那个实力。
神刀斩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刀,实则繁杂无比。
出手之前,要精确计算时间,还有自己以及敌人出手的速度、力量和部位。
悟性差一点都休想练成,魔教中现在只剩下三位公主勉强支撑。
三公主和四公主已经被我废了武功。
而大公主花白凤虽然聪明过人,但根基不够。
她绝无可能在这短短时日里将神刀斩练成。”
白天羽想了想,说道:“想把人劈成两半,未必就非得用神刀斩,方法有很多种。
上官飞纵然是上官金虹的儿子,却终究也只是个少年人,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
只消用计将他制住,莫说两半,就是大卸八块也是轻而易举。”
林诗音道:“魔教教主新丧,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难道不嫌太快了吗?
从中原到关外再回来中原,路程何其遥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任以诚突然双眼一眯,恍然道:“我险些忘记了两个人。”
林诗音当即反应过来,道:“是林仙儿和。”
任以诚微笑道:“若说这江湖上谁最恨我,当然非他们两人莫属。”
白天羽道:“自从当初李园的事情结束后,我就一直在追查这两人的下落。
前些日子,终于在李园附近的一座废宅的密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从衣着上来看,疑似是。”
任以诚哂然道:“与虎谋皮,会死也是必然的。
林仙儿虽然不是老虎,但却比老虎更厉害,更狠毒。”
白天羽道:“这女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么久了,连半点踪迹也没有找到。”
任以诚摆了摆手,轻笑道:“无妨,既然幕后之人已经开始行动,就迟早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就是了。”
白天羽点了点头。
任以诚忽又问道:“对了,今天怎地就你一个人在?
二长老和三长老人呢?”
白天羽道:“近日来,为了地盘之争,咱们和金钱帮已多次发生冲突。
我让二弟和三弟去处理一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
金钱帮的总舵。
上官飞的尸体已经被运了回去。
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勉强拼凑出了一个全尸,看起来却更加凄惨。
上官金虹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棺材,久久无言。
他面无表情,就像是戴上了一层厚厚的假面具。
世上大多数人都有这样一张面露。
平时虽然看不到,但到了必要的时候就会戴起来。
借此来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情和想法。
有人是为了掩饰悲哀,有人是为了掩饰愤怒……
上官金虹此刻,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从日上中天,直到日落西山,他不说话,底下的部众也没人敢出声。
终于。
一声叹息响起,上官金虹终于开口了。
他冷冷道:“调集人马,出发关外,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魔教的栖身之地给找到。”
底下的人当即应声,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质疑。
他们知道,帮主是不会出错的。
上官金虹当然也知道,任以诚同样会那种一刀将人劈成两半的刀法。
但在他看来,任以诚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
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这样会造成的后果。
很快。
金钱帮已经准备就绪。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发关外的时候,江湖中忽然又有消息传来。
魔教教主早在半个多月前就死了,总坛也被人捣毁。
而动手的人赫然正是魔刀门的两位门主。
本来人们是不信的,但当魔教的人,始终都没有出来澄清的时候,人们慢慢的开始相信了。
毕竟,魔教的人不可能用自己教主的生死开玩笑。
然后。
上官金虹便也不得不信了。
尸体的他检查过,伤口正是神刀斩的刀法所造成的,没有半分掺假。
如此一来,本就暗潮汹涌的江湖,顿起波澜。
祁连山的决战还未在众人口中落幕,又一场惊世之战将要开启。
兵器谱排名第二的‘龙凤金环’上官金虹将于七日后,约战排名第三的‘魔刀’任以诚。
这一战,既分胜负,亦决生死!
。。。。。。。。。。。
血!
血流成河,将大地染成了一片赤红。
遍地的横尸,俱都是魔刀门的人。
白天勇和马空群剧烈的喘息着,握刀的手已有些颤抖。
身上也不止一处伤口,正在不断往出流血。
在他们的四周,围着十名身穿黄杉之人,又有七个人的衣服上镶着金边。
这意味着,七人全都是名列兵器谱的高手。
两人被白天羽派出来处理麾下堂口与金钱帮的冲突。
岂料,当他们见到对方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人手比自己足足多了两倍。
这显然是个圈套。
有那些兵器谱上的高手在,他们几乎没有反抗余地。
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人影闪动,兵器兵器碰撞声响起。
顷刻间,再次有人倒下。
不过这次变成尸体的却是金钱帮的人。
自古艰难唯一死!
所以最可怕的人,就是不怕死的人。
此时此刻,白天勇和马空群,均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奋力出手,杀得一个就算不亏,杀得两个便是大赚!
白天勇快刀如风,自眼前之敌颈间抹过,忽听身旁“呼”的一声,一股猛烈的劲风袭来。
他侧目看去,只见一个西瓜大的流星锤,流星一般破空向自己砸来。
出手之人,是在兵器谱排名第十九,号称“风雨流星”的向松。
白天勇足下一点,飘身急退,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迅猛的一击。
谁知第一锤过后,竟还有第二锤紧随而来,快绝无伦。
白天勇当即横刀封挡,就听“铛”的一声,沛然巨力传来,他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被震的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
白天勇的身后,又是“嗤”的一声,利刃破空声响起。
一柄碧惨惨,蓝幽幽的短剑直朝着他后心飞刺而去。
“二哥,小心!”
不远处,马空群见状,目眦欲裂,当即大喝一声,逼开自己的对手。
同时足下发力,飞身扑向了白天勇,挡在了他的背后。
“噗!”
那短剑正中马空群胸口,鲜血登时煎一般射了出去。
白天勇只觉身子一震,紧跟着就被抛飞出去。
余光中,马空群的身子已缓缓倒了下去。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为白天勇争得了这一线生机。
“三弟!”
白天勇心痛如刀割,几乎将压根咬断,忍不住一声悲吼,毅然而逃。
第八十四章 杀不死人的剑!
“门主,魔教的事情,您怎么看?”白天羽问道。
“我……”
任以诚差点儿又要脱口而出,没好气道:“你就不能换句话问吗?我又不是元芳。”
林诗音好奇道:“大哥……这个元芳到底是谁?”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女人的名字。
能被大哥经常在嘴边的人,关系定然是不一般的。
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些吃味……
任以诚嘴角微抽,面无表情道:“一个神一般的传奇人物,改天讲给你们听。
我们还是先说说魔教的事情吧。”
林诗音眨了眨眼,然后思索道:“魔教的事情,好像跟大哥当初推测的完全不一样啊。”
任以诚叹息道:“我现在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确定,那个幕后之人一定是林仙儿。
当然,有一点我应该是没错的,魔教的四长老真的有问题。
只有把我当初推论的主角换成林仙儿,再把四长老变成配角,依旧顺理成章。”
林诗音犹疑道:“勾结魔教长老,她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任以诚挑眉道:“本事?只凭她那张脸,还有她的身体就足够了。”
林诗音轻啐了一口,鄙夷道:“这女人根本不知廉耻,实在……实在……”
她想骂人,但自身的教养却又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任以诚耸了耸肩,微笑道:“这其实也未必没有好处,之前被三公主擒住的人若是换成林仙儿。
那个办法就一定困不住她。”
林诗音冷哼道:“世上的女人若都如她一般,岂非天下大乱。”
任以诚道:“你是女人,当然感触不深。
但事实上,这天下能禁得起林仙儿诱惑的人,最多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偏巧的是,这些人里一个和魔教有关系的都没有。”
他自己当然算一个,除此之外还有李寻欢和天机老人。
李寻欢对林诗音一往情深,眼里根本装不下别的女人。
至于天机老人嘛……百多岁的老人了,且不说他的心胸境界如何高明。
无论哪个男人,活到了他这个年岁,身上大概除了嘴硬之外,别的地方应该都硬不起来了。
任你长得再漂亮也是白搭!
林诗音凝重道:“先杀花重锦,再杀上官飞。
陷害大哥成为杀人凶手,挑起魔刀门和金钱帮的争斗,
这女人的心思实在太歹毒了!”
任以诚道:“金钱帮没什么可怕的,上官金虹也没什么可怕的。”
白天羽惊讶道:“上官金虹的‘龙凤金环’早在十多年前便已名震江湖。
没想到,门主竟然对自己有如此大的信心。”
任以诚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道:“总之,我保证,这场决战,最后死的一定不会是我。”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现在真正要担心的是林仙儿。”
林诗音点头道:“嗯,此人阴险毒辣,接下来一定还有更厉害的阴谋在等着咱们。”
任以诚道:“除了阴谋之外,还有她的实力。
易容成我的样子不难,可样子能假扮,武功根基总不能吧?
那魔教三长老的的确确是被人用掌力生生震死的。
可想而知,她现在的武功该有多高。”
林诗音道:“这女人修炼那种采阳补阴的功夫。
如今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想必暗中一定有不少无辜之人,已遭了她的毒手。”
白天羽不以为意道:“这样得来的功力,必定驳杂不堪。
况且,武功从来都不是速成的。
有的人纵然真的学到了绝世武功,拥有绝世的功力,也依旧无法成为真正的高手,
依我看,林仙儿不过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尼姑。
最多也只能在暗地里耍些不入流的手段,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林诗音摇头道:“白长老莫要忘了,我真正开始练武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白天羽笑道:“这可不能一概而论。
副门主有门主在身边悉心指导,她林仙儿有什么?”
林诗音闻言,脸上登时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悄悄瞥了一眼任以诚,明媚的双眸中,情意暗藏。
任以诚道:“总之,吩咐下去,小心防范便是。
还有,花重锦如今身死,当初发下的誓言就算不得数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加上那个心思如鬼的花白凤。
老白,关外的动向,你让手下的人都盯着点。
免得在我和上官金虹决斗的时候,被魔教趁虚而入。”
白天羽应道:“一切有我,门主放心。”
。。。。。。。。。。
入夜。
云海遮蔽,漫天星光黯淡,就像白天勇此时的心情。
身在江湖中,便是薄命人!
他早就做好了随时会死于非命的准备。
但是自己死和看着别人死,完全是两回事。
尤其是死的人还是自己义结金兰的结拜兄弟。
尤其是死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才会丧命。
十多年的交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所以,白天勇发现,自己面对马空群的死,一点也坦然不起来。
忽地,窗外人影闪动。
白天羽心神一凛,第一时间拿起了自己的刀,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走去。
房门打开。
白天勇整个人瞬间愣住,呆若木鸡。
“三……三弟!”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本该死了的人——马空群。
“三弟,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告诉二哥,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帮你达成。”
马空群笑了笑,道:“二哥,我并没有死。”
白天羽悚然动容,失声道:“不可能,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你……”
马空群拉着白天勇回到了屋子里,把房门关好。
这里是一间客栈,在回返凤凰上的必经之路上。
白天勇当然不会去别的地方,这也方便了马空群,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他的踪迹。
这地方距离凤凰山已经不远,白天勇虽然明目张胆的住客栈,倒也不用担心再被金钱帮的人追杀。
深入魔刀门的地盘,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片刻后。
白天勇终于缓过神来,接受了马空群还活着的事实。
“三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空群拿出了一柄短剑,碧惨惨,蓝幽幽。
正是刺进他胸口的那一柄。
他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动,剑锋竟然缩了进去。
手指再一动,就听“嗤”的一声,剑锋又弹了出来。
马空群道:“这柄剑其实杀不死人的。”
白天勇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假死?”
马空群冷冷道:“当然是为了脱离魔刀门。
不然,永远待在任以诚的手底下,我要何时才能扬名立万,成就自己的事业。”
白天勇皱眉紧皱,沉声道:“你可知自己这是背叛?”
马空群怒哼一声,冷笑道:“是他不仁再先,就不能怪我不义了,兄弟我问心无愧。”
白天勇疑惑道:“此话怎讲?”
马空群眼中怒火涌现,咬牙切齿道:“他居然给我下了摄心术。
如此奇耻大辱,我若还忍气吞声,就不是个男人。”
白天勇闻言,不由身躯一震,勃然色变。
“摄心术?你是怎么发现的?”
马空群的表情突然又变了,尽是恭敬之色。
“多亏了我的主公。”
他话音甫落,房门忽地自动打开,一阵微风拂过,紧跟着,房间里便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美艳无双的女人!
让人一望之下,就心头发热,蠢蠢欲动的女人!
白天勇大惊道:“林仙儿!”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是十分了解的。
这是个有着仙女的面容,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的魔鬼。
马空群口中的主公竟然是林仙儿,还有她刚才展露的那一手轻功……
白天勇深感自愧不如,额头上已在不觉间沁出了冷汗。
他咽了下口水,一脸谨慎道:“你想做什么?”
林仙儿随手一挥,房门当即再次关闭。
她咯咯一笑,媚声道:“不要惊慌,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
‘已’字一出,林仙儿的双眸中,立刻就有一抹诡异的光芒亮起。
白天勇一个激灵,意识登时向陷入了一片泥沼当中难以自拔,且愈陷愈深。
她竟然学会了魔教的《勾魂摄心**》!
林仙儿口中轻轻的呢喃着模糊的音调。
白天勇的神色逐渐呆滞,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林仙儿突然问道:“你是谁?”
“白天勇。”
“谁是你的主人?”
“林仙儿。”
“很好!”
林仙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粲然笑道:“能不能把你家传的刀法诀窍告诉我?”
“当然可以,我的主人。”白天勇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林仙儿冷冷一笑。
任以诚,李寻欢,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第八十五章 意料之外的变化!!!
栖凤崖。
曾经任以诚教林诗音《古岳剑法》的地方。
“大哥,大清早的突然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唉!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暗中有不少敌人在虎视眈眈,再加上你上次出门的表现,又有些不尽如人意。”
“所以呢?”
“所以,为了你不会再次被人擒住,我决定在闭关之前,将《七杀真经》中的第九个窍穴教给你,好让你能多一份自保之力。”
“如此神奇的窍穴,竟然还有第九个!”
“这是最后一个了,你的根基已成,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借此一举打通天地玄关,成就先天境界。”
“先天境界,这是什么?”
林诗音不禁疑惑,她遍阅《怜花宝鉴》,却从不曾看到过这有关这方面的内容。
任以诚悠悠道:“在我看来,武学的真谛便是一个由内而外的过程。
你现在已经将自身的经脉基本练通,水满则溢。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试着将自身与天地相连,与自然沟通,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之境。”
林诗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看来大哥早已达到这种境界了?”
任以诚道:“的确。”
林诗音恍然道:“难怪大哥的武功会如此厉害,我终于明白了。”
任以诚却摇了摇头,道:“不,你不明白,其实突破先天境界,并不会让一个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
林诗音有些迷茫了,疑惑道:“那这个先天境界,到底有什么用?”
任以诚想了想,解释道:“简而言之,当你打通了天地玄关后,你就可以引动天地灵气入体。
到时,你的寿命会得到延长,你的身体会得到蕴养,这样就会使你的皮肤变得更好,容貌变得更漂亮。”
他几乎话音未落,就听林诗音忽然一本正经道:“大哥,请务必尽快教我,麻烦你了。”
任以诚分明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迫不及待,她的双眸中似乎有种名为期盼的光芒在不停闪动。
冲击窍穴的方法,林诗音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她练得内功不似任以诚那般变态,突破起来相对也要容易的多。
从一开始的轻车熟路,很快渐入佳境,最后理所当然的水到渠成。
在第九个窍穴贯通的瞬间,林诗音娇躯一震,体内剧增的真气,忍不住外涌而出。
霎时间,衣发飘扬,无风自动。
但她却不敢放松,因为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按照任以诚的吩咐,她凝聚心神,控制住真气分成两股,直奔头顶百会,以及双足涌泉。
只不过,天地玄关若是那般好打通的,这江湖上早就不知出了多少先天境界了。
两股真气虽然沛如惊涛骇浪,但横亘在天地玄关处的瓶颈却像是两座太古神山,坚不可摧。
顷刻间,林诗音已经连试三次。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的真气已经渐渐失去了一开始的势头。
她已然束手无策,除非任以诚出手帮忙。
然而。
任以诚沉声道:“诗音,事已至此,旁人已无法插手,否则外来的真气与你自身真气相冲,你立刻就会爆体而亡。
这是对你自己的考验,究竟能不能闯过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林诗音闻言,不有心中一沉,但也没有就此放弃,脑海中飞速的运转着。
大哥苦心造就了我一身武功,绝不能让他失望啊……
林诗音心思电转,在想到任以诚的时候,忽的福至心灵,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形。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遇!
林诗音凝神守一,竟是将周身真气尽数转化成了剑气,再次向关隘冲去。
整个栖凤崖瞬间被一股锋锐无匹的气息笼罩了起来。
同时,更是引得山下众人哗然大惊。
白天羽无比惊讶的看着栖凤崖的方向,不可思议道:“好强悍的剑意!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林诗音的武功居然进境如斯!”
惊愕间,山崖方向又是一声长啸传来,娇若凤鸣,回荡云霄。
剑气勃发,势可开山裂地,天地玄关终究还是没能难住林诗音。
而就在她突破成功,引动天地灵气入体的一刹那,任以诚的脸色骤然而变。
“这……这怎么可能?”
他刚才竟然在林诗音的身上,感受到了《蜕变**》的独特气息。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且细微至极,但其中所散发出的生机,乃是《蜕变**》独有的。
他确信自己的感应绝对不会有错。
难道……
任以诚想起,当初为了防备五毒童子,他曾用蛛丝将自己和林诗音连在一起,为她输送真气。
那个时候,两人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就连他练功的时候也不曾断开。
真气借着蛛丝,在两人体内往复循环。
只怕就是那个时候,《蜕变**》在林诗音的身体里留下了种子。
崖边云海翻腾,太阳一点点向西移动。
直至黄昏,林诗音才终于从入定中清醒过。
她所经历的时间,远没有任以诚的长,引动的灵气也远不如任以诚的多。
但纵如此,她也还是深切体会到了自身的变化,说是脱胎换骨也丝毫不为过。
林诗音满心欢喜,却见任以诚的神色有些不太对。
她皱了皱眉,不解道:“怎么了,大哥?是不是我出了什么问题?”
任以诚问道:“你有没有感觉体内多了一股异常的真气?”
林诗音闻言,当即闭目运功,感应了好一会儿后,螓首轻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奇怪!”
任以诚的眉头紧紧拧住,伸手搭住了林诗音的脉门,亲自检查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
他将林诗音周身百脉检查了遍,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任以诚暗自思忖道:“为什么会没有?难道是种子太小了,所以才找不到?”
林诗音忍不住好奇道:“大哥,到底发生何事了?”
任以诚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给她解释了一遍。
林诗音听完,当场愣住,良久方才回过神来。
她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很有可能在无意中学会了长生不死的武功?”
任以诚摇头道:“我也无法确定,毕竟你没学过《蜕变**》的心法。
而且,这门武功因人而异,每个人修炼的效果都会有所不同。”
天知道,它在你身上起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林诗音皱眉沉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关外的时候,那次我中了南海娘子的《神刀化血,魔血**》,以致剧毒入体。
在关键时刻,体内确实凭空多出来一股奇异的真气,助了我一臂之力。
否则,就算当时有阿飞及时赶到,我也未必能反败为胜。
我本想跟大哥说件事,但后来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就给忘了。”
任以诚道:“真气在你体内扎根,上次为了帮你化解毒性,导致消耗过度,便陷入了沉寂当中。
此番你突破先天境界,引动天地灵气,这股真气终于得到了补充,这才又有了动静。”
他望着眼前云海波涛,负手于背,叹息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林诗音轻挽住他的手臂,嫣然笑道:“顺其自然便是,大哥无需自寻烦恼。”
而对于传授和学习《蜕变**》的事情,两人出奇的很有默契。
任以诚只字没提,林诗音也只字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