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 法塔林城
泛着白沫的泉水从雕成鱼嘴的窄管子中汩汩流出,然后溅回一个宽阔的石头池塘。那个骄傲的年轻人管这叫“喷泉”,还解释说原理是地下装了水管。罗杰-德-弗洛一想到地下河在脚底纵横交错,冲刷着这座法塔林城的地基,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广场很大,是用平石板砌的一大块平地,周围是峭壁般的白色建筑。这些空心的悬崖,里面是梁柱和浮雕,高大的窗户闪闪发光,爬满了人。今天这里似乎要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广场远端正用木梁搭起一座巨大的倾斜建筑,无数木匠围在那敲敲打打,挥舞着锤子和钉子,不时气冲冲地互吼几句。
他们周围是堆积如山的木板和圆木、成桶的钉子和各式工具,足够建造十个宏伟的大厅,或许更多。他们从地面升起架子,犹如大船的桅杆直冲天际,高度可与后面的巨大建筑物相媲美。
罗杰-德-弗洛双手叉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这具巨大的木制骨架。他走到一个穿着皮围裙、肌肉发达的矮人面前,他正猛烈地锯着一块木板。“这个是什么?”
“呃?”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
“在建的这个,这是干什么用的??”
锯子把木头锯断了,切下来的碎木料哗啦一下掉在地上。木匠把锯好的木料放到旁边木板堆上,他转过身,狐疑地打量着罗杰-德-弗洛,抹去他闪亮的额头上的汗水。
“看台。”罗杰-德-弗洛茫然看着他。“什么的看台?”
“大赛的看台!”木匠冲他大喊。罗杰-德-弗洛缓缓退了几步。他完全听不懂,只好转身匆匆走开,离巨大的木架子和上面的人远远的。
他跌跌撞撞冲进一条大路,这路就像白色建筑间一条幽深峡谷。远处升起一座如同宫殿般的巨型建筑,纯白墙壁将周遭地毯般的建筑尽数笼罩,耀眼阳光照在顶部光辉灿烂的圆顶上。罗杰-德-弗洛做梦也像不到人力能造出如此辉煌壮丽、骄傲牢靠的建筑。在它背后的远方,有座高塔尤其巍峨,它俯瞰一切,犹如一丛光滑的黑色梁柱支撑着天穹。
那座宫殿般建筑的大门有无数穿着五颜六色长袍的人进进出出。这条街上的人群要比罗杰在法塔林城任何一条街道上看到的人都多。这里的人们行色冲冲,不时还会互相高声叫喊地打下招呼。
道路两旁摆着面面相对的雕像,它们比活人大得多,紧皱眉头,盯着来往行人的脑袋。最近的雕像有些奇妙的熟悉感。罗杰-德-弗洛正准备过去细看,转身时遇到一个匆匆走过的戴黑帽的小个男人,对方腋下夹着本厚书。
然后罗杰才注意到这个人原来是跟在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哥布林身后,那个哥布林还不时回头和小个男人说些什么,就好像那个人是这个哥布林的随从一样。
罗杰-德-弗洛本来猜测这些雕像应该都是法塔林协会的统治者,类似其他地方的国王雕像之类,不过当罗杰仔细观察这些雕像之后,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首先,他们中没有人带着王冠。
即使他们中确实有些握宝剑,但有些却托卷轴或船模。但还有个雕像脚下有条狗,另一个胳膊下夹着捆小麦,除此之外,它们无甚差异,有相似的严峻面孔。很难想象他们说过一句蠢话做过一件蠢事——甚至想象不出他们会吃喝拉撒。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罗杰-德-弗洛转身,看见一个骄傲的年轻人沿路跑来,汗水浸透衬衫。罗杰-德-弗洛好奇他有什么急事,但天气这么热,疯子才会追去问他。不管怎么说,这里的谜团多着呢。
一条小路通往一片葱翠的广阔空间,好似有双巨手挖出野外风光,培植到林立的高大建筑间,但这又和罗杰-德-弗洛见过的乡村不同。修整过的青草短而平整,如同一条鲜活的绿毯。花都排成直线、圆圈和更奇妙的彩带。这里也有繁茂的灌木和大树,但都被牵拉、修剪和圈围成不自然的形状。这里还有水——石阶上流下的汩汩水流以及一个被无精打采的树环绕的平静小湖。
罗杰-德-弗洛在这片方形绿地中漫游,脚踩在小灰石铺就的路上。许多人聚集在这里,挤在一起享受阳光。或荡起轻舟,他们坐在小湖上的小船中,轻轻地一圈又一圈地划着,无谓地打转。又或是他们在草地上懒洋洋地躺着,吃吃喝喝,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有些人会指着罗杰-德-弗洛大喊大叫,或窃窃私语,或者直接躲开他。
他们看起来都挺奇怪,尤其是女人,皮肤幽灵般苍白,身子被繁复衣裙包裹,头发堆得老高,插满发簪木梳,做成诡异的形状,还戴着怪异的大羽毛或没用的小帽子。她们就像罗杰-德-弗洛出门前见到的那个大花瓶——过于纤细精美,什么都做不了,而且还被过多的装饰破坏了美感。
好在这群人并不算多,罗杰-德-弗洛怀疑这群女人是当地政府官员的妻女,或者本地富商的家眷。她们开始习惯养尊处优的生活,却还没能真正培养出上等人的气质。然而罗杰-德-弗洛很久没见过女人了,所以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冲她们兴高采烈地微笑。她们有的被吓坏了,有的还惊恐地喘气。罗杰-德-弗洛长叹一声。他的魅力真是半分不减。
罗杰-德-弗洛继续前行,停在另一个宽阔广场旁,旁观士兵操练。这些士兵他们看来很结实,身披重甲,肩扛长矛,胸甲和护胫打磨得镜子般光亮。他们装备相同,站在一起组成四个各约五十人的方阵,像路旁雕像般一动不动。
一个穿红上衣的矮个——罗杰-德-弗洛推测是他们的头儿——发出一声吼叫,所有士兵转了方向,端平长枪,在广场上前进,沉重的靴子踩出统一节奏。同样的武器,同样的盔甲,同样的步伐。这实在是一幅相当壮观的景象,闪闪发光的金属组成枪阵缓缓推进,枪尖闪烁,活像生了两百条腿的巨型刺猬。
毫无疑问,在平坦的大广场上,他们足以消灭正前方的任何一个假想敌,但若在碎石地上,在淅沥沥的雨水下,在纠结的树林中,它时如何工作的呢?罗杰不太确定。由于全副武装,他们很快就会疲惫不堪,而且方阵被打破后他们会怎么办?只会并肩作战的人,散开后还能单独作战吗?
他继续前行,经过宽阔的庭院和精巧的花园,汩汩的喷泉与骄傲的雕像,整洁的小路和宽阔的大道。他在狭窄的楼梯上走来走去,穿过横跨溪流、道路乃至其他桥的桥。他碰见了很多卫兵,这些卫兵穿着形形色色的华丽制服,守卫着五花八门的大门、围墙和小门,他们看他的目光都充满怀疑。太阳升上了天空的最高处,罗杰-德-弗洛依然穿梭在建筑群中,累得腰酸腿麻,东西难辨,脖子也因总抬头观望而酸痛不已。
唯一不变的,是那凌驾一切、俯瞰一切的黑色巨塔,高高地耸立在万物之上,让其他建筑都相形见绌。它永远都在,停留在眼角,笼罩了城中最宏伟的建筑。罗杰-德-弗洛不由自主地被一点点引向它,来到塔下阴影中的荒僻角落。
这里有所斑驳的大房子,旁边乱糟糟的草坪上摆了把老旧的木质长凳,上面爬满了苔藓和常春藤。罗杰-德-弗洛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气,对那个巨大的身影皱起了眉头。那座巨塔就像是一座用干透了的、光秃秃的、死气沉沉的石头堆成的山。
没有任何植物攀附在那座干燥、荒芜、死寂的人造石山上,巨砖间甚至没有青苔点缀。它和罗杰-德-弗洛见过的建筑都不一样。罗杰看不到它的顶部,光秃秃的墙上也没有门窗。它仿佛就是一丛雄伟并且棱角分明的石头。为何造出这么雄伟的建筑?谁是建造者?他只造过这个吗?这座巍峨的黑塔?
“介意我坐下吗?”一个女人俯视着罗杰-德-弗洛——罗杰觉得她比公园里那些奇怪的幽灵更像女人。她很漂亮,穿着白裙子,黑发散落在脸旁。
“介意?当然不。说来可笑,没人愿坐我旁边。”
她坐在椅子远端,胳膊拄在膝上,手抵着下颚,索然无味地打量巨塔:“大概是怕你吧。”
罗杰-德-弗洛看到一个穿着法师长袍的男人挟着一捆文件匆匆走过,始终瞪大眼睛看他:“恐怕是这样。”
“你看来有点危险。”
“你是说我很丑吧。”
“我想什么就说什么,我说你有点危险。”
“呃,外表会骗人。”
她挑起一条眉,仔细打量罗杰-德-弗洛露出的伤疤:“你是说你爱好和平喽。”
“哈……不全是。”两人四目相对,女人似乎不害怕,也不轻蔑,甚至没有好奇。罗杰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怕我?”
“我来自——,我了解那些想逃离家乡的人。并且——”她向后一仰头,搭在长椅靠背上,“没人和我说话。烦透了。”
罗杰-德-弗洛伸出手盯着看了一会儿,思考着对方的话,然后说道:“难怪。我是罗杰。”
“有名字真好,我谁都不是。”
“人都有名字。”
“我没有。我谁都不是。我是透明人。”
罗杰-德-弗洛皱眉看向身边的她。她靠在椅背上倒向他,修长光洁的脖颈沐浴在阳光下,胸口轻轻起伏。“但我看得见你。”
她抬头看着罗杰-德-弗洛:“你……是位绅士。”
罗杰-德-弗洛哂然一笑。他一生中有过无数称谓,但从没被称作绅士。年轻女士并无心情陪他笑。“我不属于这里。”她自言自语。
“我也一样。”
“我看出来了。但这里是我的家。”她从椅子上起来,“再见,罗杰。”
“再见,透明人。”他目送她转身缓步离去,摇了摇头。奥德李克-卡奥苏斯说得没错。这个地方很奇怪,但这里的人更奇怪。
第七百九十七章 朋友的建议
在离开塔图加堡的不幸遭遇后,好吧,只是一些士兵的刁难之后,法塔林协会的高层终于发现这位只带着几个贴身保镖来到法塔林岛的访客是谁。在从塔图加堡到法塔林的一路上,他们都受到了相当周道的接待。
当罗杰-德-弗洛在傍晚时分回到法塔林协会为他们安排的居所时,不得不感叹法塔林协会恐怕从那两次战争中赚取了不少钱。这栋三层别墅布置的相当精美,坐落在离城中的一座法师塔不远的地方。
唯一让罗杰有些不满的是,那座法师塔在夜晚也会发出淡淡地光辉,照亮相当大一片的夜空,让罗杰感觉似乎这里从未有过彻底的黑夜时刻。
当然,除此之外都很好,对方为他们安排了仆人,精美丰盛的食物,还为他们准备了不少本地的节目。不过罗杰对此不感兴趣,而奥德李克-卡奥苏斯更专注于和法塔林协会会长阿门加农的会谈。
今天在罗杰出门闲逛的时候,奥德李克-卡奥苏斯已经前往法塔林协会去会见阿门加农会长。罗杰不确定奥德李克-卡奥苏斯这时候还没回来代表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这点。
在当天的晚些时候,在从和阿门加农会面之后,奥德李克-卡奥苏斯便来到罗杰的房间。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谈,作为朋友来讲。”奥德李克-卡奥苏斯开门见山地说道。
“什么事?”正想着要不要问问这里的仆人是否有什么晚上余兴节目的罗杰歪头问道。
“你有兴趣留在法塔林岛吗?”
“为什么这么说?”罗杰皱眉反问道。
“很多原因,”奥德李克-卡奥苏斯拉开一把椅子,让自己坐在上面之后继续说道。“但是只是作为朋友来讲,我觉得这里可能更适合你,而且我需要一个更加可靠的人来帮我传递某些消息。”
“当间谍?”
“不,事实上,我会安排人负责那方面的事物,我只是需要……怎么说,一个朋友,在适当的情况下提心我要小心,不需要出卖他们,或者背叛他们之类的。只需要给我提个醒就好。”
“为什么?”罗杰-德-弗洛从床上坐起身,严肃地问道。
“你的佣兵团现在有多少人了?应该还不到五十人吧?”
“三十三个,怎么?和这个有关吗?”罗杰-德-弗洛不确定对方为什么要转移话题。
“多少有一些,你为七港联盟训练士兵并没有那么高的酬劳,你还要保证你手下的生活,家庭,还有一些其他方方面面的。很难扩大佣兵团的规模,不是吗?”
“我还在攒钱,等我攒够了……”
“就会寻找投资或者什么,利用红利来稳定发展?”
“你知道这事?”
“所有商人都知道这种事。”奥德李克-卡奥苏斯笑着说道,“想法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事实上,这很难,你需要花费时间去积攒财富,而你的同伴很难不对这份容易获取的报酬不动心。当他们以各种理由索要的时候,你很难拒绝他们。毕竟他们和你出生入死很多年。”
“我的同伴……”
“即使现在不是,他们也会变成这样,尤其在你肆意让他们结婚生子的情况下。”
“我不希望他们孤独的死去。”罗杰-德-弗洛反驳道。
“一个佣兵的结局只有死在战场上,或者赚够钱或者受了足够严重的伤,然后回到家乡,娶妻生子。只有这两种结局,你明白的。”
罗杰点点头承认道。
于是奥德李克-卡奥苏斯继续说道,“说实话,我讨厌解释这些事,这些事让我很恶心。事实上,七港联盟的人对于你的能力非常认可,但他们永远不会把这些士兵交给你指挥,永远会把他们交给自己最信任的指挥官,哪怕他们会在一天之内让这群士兵全部去白白送死。”
奥德李克-卡奥苏斯顿了顿,“但这也是他们和你,或者法塔林协会不同的地方。你和这个法塔林协会一样,可以经历一次战败,也许连续两次,但是很难经历连续第三次战败。法塔林协会在玛格瑞塔和比尔巴利之间最近的两次战争中尝到了甜头,我相信他们很难改变这种行事方式。”
奥德李克-卡奥苏斯在椅子上换了一个相对更加舒服的姿势,盯着罗杰的眼睛继续说道。“法塔林协会在比尔巴利城外几乎损失了近万人。当然,其中大部分是哥布林,对于这种类似跳蚤一样的生物我想你和我一样面对过无数次。但毫无疑问,即使这样,他们也遭受了重大的损失。现在或许他们还预见不到。但很快,当他们参与下一次战争时,如果再次失败,那次失败会让他们真正的开始流血,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们还能再一次组织这么多人的话,他们就会被打断骨头。而第三次的时候,当他们再次组织起这么多人的时候,我相信队伍里肯定充满了刚断奶的孩子和走不动路的老人。”
“我不这么认为,这座城市的人口很多。”罗杰-德-弗洛反驳道。“而且,这里的人确实很有活力。至少一部分是。”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人口聚集的局域,法塔林城据说有二十还是二十四个区域,他们甚至没能填满三分之一。如果他们能把这座城市的人填满的话,我相信没有人会小瞧他们。但是现在——”
奥德李克-卡奥苏斯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就是选择雇佣兵道路的下场,它们尝到了甜头,很难放弃像雇佣兵一样的参与战争的**,这会给他们带来财富,人口,甚至土地。但他们也不能失败,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佣兵类似的组织能在连续战败后生存。”
“那么我留在这里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奥德李克-卡奥苏斯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你的缺点,你对战斗和战争了解很多,但对政治和局势了解不足。即使比尔巴利在他们城外的战斗胜利了,但他们在其他地方失败了。玛格瑞塔也是一样,比尔巴利城外他们确实战败了,但是他们获得了大部分他们想要的。他们不会在乎几次失败,他们最终仍然会卷土重来。”
奥德李克-卡奥苏斯没等罗杰说话,便继续给出了解释。“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土地,人口,财富。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种我是比尔巴利或者玛格瑞塔人的自觉性。法塔林协会有什么呢?这里大部分是奴隶或者奴隶出身的自由民,无所谓。他们大部分人只是为了生存。参加战斗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类似佣兵一样。他们没有保护这片土地的意愿,也许法塔林协会的那些法师有,但他们人数太少了。他们会影响战局,但无法改变战局,这也是他们只能作为佣兵,而不是进攻一方的原因。现在还好,他们仍然在发展,很多人并不关注他们,毕竟他们离的太远了。但当有人关注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需要面对真正的敌人,作为真正的防守一方。只能赢得战争才能活下来。但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们能依靠的是什么,他们的舰队很松散,他们的士兵数量太少,训练不足。他们的地形易于防守,但仅限于此,却没有足够的纵深来保证战争的持续性。当他们面对战争时,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很快就会迎来最终的结局。”
“那你还让我留在这里?”
“正因为此我才提议,我作为朋友才会想问你是否打算留在这里。这里缺少像你这样的人,他们没有经历过足够战争并且成长起来的指挥官。阿门加农很有远见,但他似乎被某些东西蒙蔽了双眼,事实上,法塔林协会最初的那些人都给我这种感觉。他们在专注于一些属于他们的东西,却没办法真正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实际上更像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更重要的是,这群法师对土地之类的东西并不在意。同时他们也能接受其他人拥有自己的势力,因为他们固执地认为自己的魔法可以解决一切,至少在他们内心深处是这么想的。”奥德李克-卡奥苏斯顿了顿,“你的能力可以在这里获得地位,地位会带来财富,财富则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更重要的是,当你帮助了他们,他们会把你当成‘自己人’。也许你会成为法塔林协会的高层,也许最终你可以建立一支世界上最顶尖的佣兵团。”
“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罗杰-德-弗洛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我自认为是个有远见的人,所以我希望拥有一些真正的‘朋友’。法塔林协会看上去很不错,他们的人口不足,领土却很充裕,说明他们在未来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获取土地的**。光凭这点就足够成为七港联盟的‘盟友’。更不用提他们对人口和财富的需求很大。这就解决了像我之前说的,如果有一群人,在一片自己认可的土地上,那么便很难征服他们。但法塔林协会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只需要把那群人丢到这里,法塔林协会自己便会解决他们。”
“一座流放之地?或者说流放之岛。”
“没错。”
“我需要考虑一下,”罗杰-德-弗洛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
“我相信你会的。”奥德李克-卡奥苏斯笑了笑,起身离开了罗杰的房间。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两人的旅程
白恩站在‘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的后观景台上,看着那座长厅在他们身后渐渐消失。悲伤填满了他。伊万-彼得诺维奇-莫戈罗瓦的家是他动身前往被邪恶力量侵蚀的废土之前曾经感受到快乐的地方,现在他怀疑自己再也见不到它了。
卡斯勒夫人已经集合起来,开始向南长途跋涉。一队骑兵在他们讨论计划的时候到达了;他们围捕了从老鼠人进攻中逃出去的马匹,并设法为大多数幸存者提供了坐骑。双方约定,十来名巡防队员将留在那座长厅,尽可能长时间地等其他部队抵达时向他们报告现在的情况。
在那之后,伊万和其他人认为,当邪恶大军到达时,任何在外巡逻的军队都会很快发现发生了什么,并为了寻找自己的出路而采取相应的行动。这算不上什么计划,但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他们所能做的最好的计划了。
白恩转过身来看着安吉莉卡。她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复杂感情。她很不高兴乘飞艇被派往南方,去告诉沙赞他们的困境,而其他人只能骑马。她想和她家族的战士们一起面对危险。白恩认为,如果他没有在飞艇上,她可能根本不会同意。显然,他觉得是自己帮助劝服了她来。艾森海姆-施耐德显然也是如此。
白恩看了看魔法师。他并不讨厌艾森海姆-施耐德,但最近他注意到这个男人在和安吉莉卡在一起时给他的奇怪眼神。他有可能是嫉妒吗?这很容易让人相信。她长得非常漂亮,而在白恩前往那片邪恶废土之地时,艾森海姆-施耐德一直在这幢宅邸周围转悠。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白恩有些酸涩地无奈笑了。听起来,他自己似乎也有点吃醋了。
他安慰自己,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们完好无损地从废土中逃了出来,在老鼠人的伏击中幸存了下来。
他们将从这里一直向南直行到卡斯勒夫的首都,然后再转到矮人王国喀拉扎卡克,在那里,博雷克打算把冈特格瑞姆的幸存者和它的一些珍宝献给矮人的高山之王。也被他们称为诸大王国之王,这是古代矮人帝国留下来的称谓。
不过白恩更想知道格雷罗根到底是怎么想的。
据白恩和瓦里克的交谈中,得知格雷罗根很多年前便已经被驱逐出了这个巨大的地下城市,再也没有回去过。白恩不确定这次流放是格雷罗根自己造成的,还是对他所犯下的某些罪行的惩罚。
问这个问题从来就不明智。格雷罗根坚持留在卡斯勒夫帮助对抗邪恶势力的入侵。白恩当然不希望如此。不过伊万-莫戈罗瓦曾指出,作为一名前工程师,他在帮助防御工事抵御围攻方面会更有帮助。因为他们应该带着安吉莉卡和她的保镖乘坐飞艇离开。
说实话,白恩从来不知道格雷罗根是名工程师,他一直认为矮人的工程师或许和马凯文-马凯森这样的疯子一样,整天研究蒸气,机械或者什么。但在白恩的询问下,格雷罗根难得忸怩地回答说他是战争工程师,主要负责城堡,要塞,防御设施的建设。
然后,白恩才弄明白,矮人的工程师协会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组织。从农艺到建筑、机械、装饰等等。有上百个种类,全部归工程师协会管理。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白恩都很高兴。
他想和安吉莉卡在一起,同时他当然也不希望格雷罗根提醒他,他曾发誓要追随他,记录下他的死亡历程。当然,他一点也不怀疑,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完成这件事。随着那支可怕的军队向南挺进,一场激烈的战争即将打响。格雷罗根会有很多机会去寻找他的英雄之死。
白恩驱散脑海中的这些想法,伸出手,抓住安吉莉卡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她转过身来,对他淡淡地笑了笑。很明显,她的心思都在那些慢慢退到远处去的小人儿身上了。她转过身去,凝视着身后,就像一个人在努力记住一个场景,记住那些她害怕再也见不到的人。
在苍白的北方阳光下,先知坦古尔仔细地研究着走在前面的勒克-蛇舌。虽然他不愿承认这一点,但他感到既钦佩又害怕。他的仆人现在看起来能赤手空拳打败一只食人魔鼠。他的身高是坦古尔的两倍多,体重可能是坦古尔的十倍。
它的爪子看起来像钢铁一样坚韧,尾巴末端那块巨大有刺的骨锤看起来像狼牙棒一样有威胁力。此时此刻,坦古尔对他过去对勒克的种种侮辱感到后悔不已。他不确定在他目前的魔力衰竭状态下,他是否能召唤出摧毁勒克所需要的魔法能量。在这种情况下,狡猾和外交手腕,这两个坦古尔最伟大的天赋,似乎是最合适的措施。
“勒克!我很高兴你回来了!很好-很好!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把铸造者氏族对人类堡垒发动的拙劣袭击并且失败了的消息通知魔都委员会。”
勒克用他那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眼睛里闪着奇怪的冷冷的光,让人望而生畏。当他张开嘴想说话时,露出了巨大而锋利的獠牙。坦古尔竭力抑制住了想要喷出恐惧气味的冲动。
“是的-是的,最伟大的主人,”勒克咆哮着,声音比坦古尔记忆中低沉得多。坦古尔几乎松了一口气。几乎。在他们夜间的长途跋涉中,勒克表现出一种奇怪的乖戾态度。
至少现在,这只巨大的、经魔石加工过的‘鼠人’看起来还很温顺。这非常好。因为他将能够保护坦古尔免受途中许多危险的袭击。谁知道呢?当然,研究他的变异形态很有可能揭示许多秘密,包括如何创造更多的同类。全面解剖会揭示很多东西。然而,坦古尔只是在内心想想,在对方那种不眨眼睛的注视下,他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样的事情可以等到他们摆脱了眼前的危险之后再说。
“这些平原上到处都是卡斯勒夫的骑兵,”坦古尔换了个话题说道。“铸造者氏族的叛徒也会大批出动。我们必须运用我们的智慧和狡猾来逃脱我们的敌人,完成我们的使命。”
“就像你说的,最有说服力的主人。”勒克用平静地语调回答道。
坦古尔想知道,在勒克的声音里是否有一丝讽刺意味?有没有可能他的仆人在嘲笑他?那是他眼中流露出的一丝饥饿吗?坦古尔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表情。他也不喜欢勒克悄悄靠近的方式。这使他不安地想起一只猫在跟踪它的猎物。勒克带着那种饥饿的表情,贪婪地舔着他的嘴唇。
经过巨大的努力,坦古尔再次积聚了他的力量。闪烁的光芒出现在他的爪子周围。勒克停止了他的接近,当场僵住了。他伤心地摇摇头,然后卑躬屈膝地低下头。坦古尔看着他,心里在想,干脆当场把他炸死,然后了结这件事是不是个好主意。
如果他拥有全部的魔法能量,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但现在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好主意。他不想毫无必要地使用他仅有的一点力量。他周围的威胁太多了。勒克警惕地注视着他。他给人的印象是只要受到最轻微的刺激就会跃起。坦古尔以前在其他鼠人身上见过这种表情。他对它太了解了。
“我们先向北走。朝向群山。我们的敌人是不会料到的。然后我们将绕着平原的边缘走一圈,直到我们找到一个入口。”
“一个好计划,最仁慈的主人。”
“那我们出发吧。快-快!我将出现在后面作为领导者的位置上。”
勒克似乎并不反对。坦古尔看着对方宽阔的后背,仍然在思考这是不是个好主意。步行去山区是很长的一段路,而且要回到鼠人文明的中心地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和勒克一起旅行会更好吗?还是他现在就从后面去干掉这个怪物?好像觉察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勒克从肩头向他身后投去了冷酷的一瞥。坦古尔竭力控制住了要喷出恐惧气味的冲动。
也许最好还是等等看吧,坦古尔心想。
第七百九十九章 艾森海姆的思绪
艾森海姆-施耐德穿过飞艇。这比他去卡斯勒夫时所记得的要困难得多。每一寸的走廊都塞满了从货舱移出的包装箱,为来自冈特格瑞姆的难民腾出空间。船员们睡在走廊的铺盖上。躺在用铆钉固定的铸铁地板上是非常不舒服的。事实上,整个飞艇上的人都感到很不舒服。
艾森海姆一直以很不舒服的姿势保持半蹲着。飞艇是为矮人建造的,这意味着对他来说,飞艇的天花板太低了。移动有时似乎是一种折磨人的新方式。当然,这次旅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
他仍然为战争的后遗症感到痛苦,他的心因为嫉妒白恩和安吉莉卡而感到沉重。当然,当矮人们把他和那对情人安排在同一间船舱里时,他拒绝了。他们的提议不够得体,但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年长种族的提议。对于一个为自己在人类还穿着兽皮的时候就已经开化而自豪的民族来说,当涉及到人际关系的微妙之处时,他们可能会非常粗鲁。
不像精灵,艾森海姆心想。当然,如果他把这一点指出来,那是相当不明智的。大多数矮人对这个最年长的种族深恶痛绝,而艾森海姆-施耐德却感到难以理解。
别那么悲观,他对自己说。要往好的方面想。前天晚上你帮助大家战胜了老鼠人,你还用你的魔法救了一些人的命。你甚至治愈了格雷罗根和斯诺瑞身上最严重的伤口。你在这里干得不错。你应该感到自豪。
他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他对矮人们声称在长厅的战斗中在飞艇上发现的怪物感到好奇。他并不怀疑他们看到了什么东西,但也许那只是一个幻觉,或者是那个卑鄙的老鼠人巫师所召唤的一个小小恶魔。这个生物当然有足够的力量能施这样的魔法。艾森海姆-施耐德认为自己非常幸运,能在那次特殊的遭遇中幸存下来。这是另一件值得感激的事。
太神奇了,他想。当他作为一个学徒时,在他无知的骄傲中获得了安全感,他认为一旦他成为一名法师,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他。现在看来,似乎他在神秘艺术领域的大部分职业生涯都是在发现世界上到处都是比他更强大的存在。
艾森海姆-施耐德笑了笑,就像人们总是在说——金钱可以解决一切——一样。他曾经也认为魔法可以解决一切。魔法和金钱一样,都不能解决问题。而是替换问题,或者消灭问题,或者只是让你不再关注这些问题。但问题总是存在,就像那些更强大的存在一样,他们永远存在。
有时候他也会思考,是否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于一切的顶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强大?人们认为神祇们是不死不灭的,似乎这样就足够强大。但艾森海姆-施耐德知道,无数的神祇陨落过,或者被人遗忘掉。
即使退一步来讲,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即使这个世界也一样。即使真的有,当一个东西是永恒的,那么对于它来说,其他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渴望成神的法师并不算少见,艾森海姆-施耐德见过这样的疯子。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会转去学习死灵法术,或者用一切极端的方式来延长自己的生命。艾森海姆-施耐德很难分辨他们最初的成神目的是希望自己变得强大,还是单纯的对死亡的恐惧。
艾森海姆-施耐德苦笑了一下,另一组幻想破灭了。现在有幻想多少实现了呢?让我想想——他年轻时的一个无聊的幻想就是,有一天他会学会一些咒语,可以强迫一个女人爱上他。他现在确实懂得了这种魔咒,除了意志最坚强的人以外,他还懂得其他六种能使人服从的魔咒。当然,现在他受到最神圣的誓言的约束,除了保卫马尔努斯帝国和人类之外,不准使用这种咒语。这就是伴随权力而来的责任。
世界比他小时候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知道,如果他现在使用这样的咒语,他将置自己不朽的灵魂于危险之中。通往地狱的道路不是用善意铺成的,而是用邪恶手段满足的**铺就的。他又想起了他导师曾经说过的话。
不过,他有时也会想,对于一个像安吉莉卡这样的女人来说,下地狱的代价也许并不算太大。接着他迅速地把那个想法推到一边。邪恶诸神的陷阱是很微妙的,他心想,而且手段非常非常多。他是应该了解这些的人之一。他的秘密导师已经教会了他这一点。往光明的方向想,他对自己说,不要再想这些阴暗的事情了。
尽管他受到过令人生畏的训练,他还是做不到。
安吉莉卡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她的生活似乎完全改变了。她几个月前才从勃兰登堡回来,现在她已经逃离了她的家,也许是永远地离开了。事情似乎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改变。
几天前,她仍然热切地盼望着白恩回来,但现在却又害怕起来。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使她的生活变得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当然,她很高兴见到他,在许多方面都很高兴。她知道自己被说服登上飞艇并警告沙赞和冰雪女神教会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在船上,她无法忍受在他们团聚后这么快就和他分开的想法。
同时,这也让她感到内疚和愤怒。她也是她人民中的战士,战士们不会仅仅因为被打败或者即将被征服而逃避自己的职责。她真希望她现在还和父亲在一起。那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她知道这一点。她的位置在他身边。
这些复杂的情绪让她感到愤怒,她知道这些情绪让她变得孤僻,有时甚至令人不快。还有其他使情况复杂化的因素。她看到了艾森海姆-施耐德看她的样子。男人们以前就是这样看她的。
她并不觉得这是件令人不快的事,但她知道,虽然她喜欢艾森海姆-施耐德,但她并不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友谊。她希望她能使他明白这一点。如果不这样做,事情可能会变得很糟糕。她知道有些男人被拒绝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更糟糕的是,艾森海姆-施耐德是个巫师。谁知道他能做什么?这确实是对未来的担忧。但她把这个想法推到一边,这是一件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在它发生之前不值得去考虑。
现在的问题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牵着她的手的男人。现在白恩回来了,所有其他的问题又回来纠缠着她。他是一个没有土地的流浪者,他们要去沙赞的宫廷。他发誓要陪伴格雷罗根,记录他的英雄死亡。自从他从那片被邪恶力量侵蚀的废土回来以后,他就变得不一样了。更安静、更严肃。也许那片废土能以比突变更微妙的方式改变一个人。
她到底对他了解多少?她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不应该改变她的感情,但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它们会改变她的感情。
在远处,她看着乌云聚集。从这个高度看,它们看起来是不同的,但同样具有威胁性。这是一场来自北方的风暴,她心想,来自那片被邪恶力量侵蚀的废土。这个想法使她心中充满了恐惧。
第八百章 众人的思绪
斯诺瑞朝北看了看聚集在一起的云朵。大风暴就要来了,斯诺瑞知道。这和云层的大小、黑暗程度以及远处微弱的闪电有关。是的。大风暴即将来临。斯诺瑞并不在意。因为就在此时此刻,斯诺瑞喝醉了。他已经喝了不止一桶马铃薯伏特加酒,现在他感到有点不舒服。这在今天很常见。斯诺瑞知道他喝得太多了。但斯诺瑞又一次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斯诺瑞为了忘却而喝酒。斯诺瑞已经变得如此擅长于此,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他想要忘记的东西。或者是他在职业生涯中所遭受的头部重击。现在,他应该多喝点。这将帮助他保持健忘,以防万一。
他知道,不管他想忘掉的是什么,那都是坏事。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必须赎罪的事情,承受了巨大的悲痛和耻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英勇的方式寻求死亡,从而为自己和他的家族挽回声誉。他想知道那是什么。
在他心灵的角落里,影像在闪烁。妻子、孩子、最小的那一个,全都死了。是他杀了他们吗?他不这么认为。他要为他们的死负责吗?胸口的刺痛告诉他是的,斯诺瑞可能要为此负责。那时他也喝醉了吗?是的,他醉了。
他又从桶里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了格雷罗根。格雷罗根摇了摇头。他用一只大拳头的指节擦了擦眼睛,然后抬起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的云。
风暴肯定越来越近了。它从北方过来追这艘飞艇,斯诺瑞从他的骨头里都可以感觉到它。他突然想到,这可能是那些邪神的巫师们为了报复他们在冈特格瑞姆的所作所为而送来的。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格雷罗根,但格雷罗根只是咕哝了一声。
斯诺瑞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即使以弃誓者的标准来看,格雷罗根也是最冷酷无情的。斯诺瑞知道他有理由这样做。他曾经知道为什么格雷罗根剃光了他的头发和胡子。他对此深信不疑。但是太多的伏特加和对斯诺瑞头部的多次重击让这些知识从他的脑袋里被敲了出去。遗忘一定就是以这样的方式,他心想。
斯诺瑞感到一阵刺骨般地疼痛。从各方面来看,他的康复情况令人惊讶。那个人类魔法师的咒语很有效。尽管如此,它还是无法让斯诺瑞摆脱所有的痛苦。斯诺瑞在过去的几周里受到了很多伤,参加了很多战斗。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打架。即使是伏特加,或是最好的矮人麦酒,也比不上疯狂的战斗帮助他保持健忘。在战斗中,他会忘记他是谁,他曾经可能是什么样子。他知道这是他和格雷罗根分享过的东西。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看着黑暗的云层越来越近。他猜想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猛烈的风暴了。甚至比飞艇在那片被邪恶力量侵蚀的废土中遭遇的那个还要糟糕。
‘格伦尼尔的意志’号被风暴的力量击到地上,破碎地躺在地上,燃烧殆尽,这一景象充斥着斯诺瑞的脑海。他意识到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对任何事都不在乎了。他现在成了行尸走肉。他的生命早已消逝。
在这一刻,他所发现自己的死亡是否是一个英雄般地死亡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它是一个死亡。尽管他这么想,斯诺瑞内心中的一部分还是反抗了。这太像背叛了他自己,也背叛了那些随着他死去的人。他内心深处仍然有这种感觉。他想知道格雷罗根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斯诺瑞知道这只是另一个他永远不会问的问题。他又把酒桶递给了格雷罗根。这一次,格雷罗根接了过去。
肆掠的风暴就要来了,斯诺瑞心想。斯诺瑞一生中所见过最糟糕的风暴。
上升的气流吹皱了勒克-蛇舌的毛皮。他的肚子像食人魔鼠一样咕咕叫着。他觉得好像肚子里有一窝小崽子,从肚子里要东西吃似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饿。他甚至有些怀念在飞艇上的日子,至少那时候他不算是缺少食物。
头顶上,乌云翻滚。巨大的闪电划破黑暗,给现场带来地狱般的闪烁照明。雨水打在他脸上,几乎把他的眼睛都打瞎了。他已经失去了先知坦古尔的气味,不知道这个鼠人巫师是否还跟在他身后的黑暗中。
高高的草像大海的水一样起伏流动。就像柄软弱无力的剑一样向他砍去。他不喜欢这样。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除了这里,他什么地方都愿意去。他想呆在一个由坚固石头构成的安全洞穴里,而不是在这动荡不安、变幻莫测的天空下。
他默默地诅咒着坦古尔。鼠人先知坦古尔曾经是,而且一直是,勒克生活中所有痛苦的根源。他真希望自己当时一有机会就能抓住那个机会向他猛扑过去。他确信那时坦古尔的魔法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鼠人先知当时看上去筋疲力尽,仿佛前一天晚上为了捕获飞艇的努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他知道他的新形态已经完全可以压倒他前任主人的能力。他最希望的就是把他的鼻子埋在先知的肚子里,吃掉他的肠子,最好是在坦古尔还活着的时候。
然而,尽管饥肠辘辘,他却没有这样做。他必须面对这个事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部分原因是习惯使然,部分原因是面对坦古尔的魔法,他的谨慎选择是有道理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属于鼠人天生的怯懦。他知道,只要他肯耐心等待,一个适当的机会就会出现,使他复仇的风险大大减少,更有机会让自己隐藏在这复仇计划之后。
毕竟,像先知坦古尔这样狡猾的鼠人,你永远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像他假装的那样软弱。安全总比后悔好。
至少他之前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这场可怕的风暴来了,好像要把他们的整个世界都吹走似的。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污染,一种轻微的由魔石粉末散发出来的恶臭。这场风暴是直接从那片废土之上来的。这无疑解释了闪电奇怪的多色现象。他转身想问坦古尔他们该怎么办。
那位先知就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在狂风中呼吸着,就好像一个在魔都大口大口地喝着菇菌酒的鼠人。仿佛这场风暴是为他而生的。勒克因恐惧而发抖。也许他可以把他的复仇推迟一会儿。毕竟,他已经等得够久了。再多几分钟、几个小时、几天、甚至几周会有什么不同呢?
要是他不那么饿就好了。他看着坦古尔,估量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肉。坦古尔看到了他的表情,一股微弱的魔力光环在他的爪子周围盘旋。现在不是复仇的时候,勒克心想。但是很快,很快。
第八百零一章 众人的思绪
白恩怀疑那位一直保护自己的神只负责保护自己的性命,而当他感受到幸福的时候,这位神祇就化身成厄运之神。例如,他现在能期待这一刻能永远保持下去,却感到飞艇在晃动。
“那是什么?”安吉莉卡问道。她听起来并不害怕。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恐惧这种情感,但白恩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靠在他身上的地方在颤抖。
“风,”他回到道。‘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突然像一艘船在风暴翻腾的海面上一样颠簸。她紧紧地抱住他。白恩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这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但他之前在那片被邪恶力量侵蚀的废土中也经历过这种感觉。
不,事实上,还有一次。白恩想起来了,她也是。他们在勃兰登堡和卡斯勒夫之间的第一次飞行中也遇到了暴风雨。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温暖果露的身体。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在那片邪恶的废土中经历过更糟糕的事。”
一阵如同诡异恸哭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穿过房间。整艘船都在震动。“只是飞艇上的金属。压力太大了,所以它们会有些变形。”他说道,努力回忆着他的所有让安吉莉卡安心的话。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这使他很吃惊。他只希望自己能有那样的感觉。
这艘飞艇开始像某种活的东西一样战栗。这对情人在黑暗的小屋里相拥。两个人都在等待灾难的降临。
马凯文-马凯森爬上了控制甲板。事情看起来不妙。观测窗外除了偶尔闪动的闪电,他什么也看不见。整条船都在颤抖,像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挤压。引擎像迷失的灵魂一样嚎叫着,奋力推动‘格伦尼尔的意志’号与强大的气流作斗争。
马凯森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那片废土之后还会遭遇这样强烈的风暴。不过乐观的一面是,至少马凯文-马凯森还在掌控着局面。在这艘飞艇所有可能的驾驶员中,艾森海姆-施耐德最信任他。可惜的是,这位人类魔法师的信任并不改变什么。
“现在不像它看起来那么糟糕,”马凯文-马凯森说道。像往常一样,他浓重的喉音和古怪的方言把艾森海姆-施耐德弄糊涂了。马凯文-马凯森绝对不是最容易让人理解其话语含义的矮人。
“我很高兴你这么有信心,马凯森先生,”艾森海姆-施耐德在脑海里把对方的话语重新回忆了一遍,猜测着回答道。他环视了一下。除了这位首席工程师,指挥甲板上的每一张脸都是充满忧虑的表情。
马凯文-马凯森摆弄着他那顶特别的皮革飞行头盔的耳盖,头盔在顶部被剪开一道缝,好让他的一道头发可以露出来,在头盔之外形成一个鸡冠的形状。艾森海姆-施耐德不确定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但矮人弃誓者经常会以某种诡异的发型来让他们从外表和普通矮人更容易区分。
这也是艾森海姆-施耐德最不理解的一点,一个短胡须甚至没有胡须的矮人还不够让别人把他们从矮人中区分出来吗?
马凯文-马凯森调整了一下头顶上的护目镜,抬头看着艾森海姆-施耐德,咧嘴一笑。这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即使在最好的时候,马凯文-马凯森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神智清醒,而此时此刻,他看上去简直像是彻底疯了。
“甭担心这个!我已使飞艇顺风行驶了。我们将在风暴以惊人的速度前进之前摆脱它。没什么了不起的。”
实际上,马凯文-马凯森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如果你仔细听,就会发现他们经常这么说。艾森海姆-施耐德想象着飞艇在风中疾驰,就像一艘帆船一样。风暴只会让它飞得更快。只要气囊完好无损,它们就应该是安全的。
当他稍稍感到安心的时候,‘格伦尼尔的意志’号就像一匹马跳过篱笆似的跳了起来。艾森海姆-施耐德为了保持身体直立,不得不抓住其中一个座椅的边缘。
“我们可能会有点颠簸,伙计们。把你们的裤子抓紧了!”马凯文-马凯森突然喊道。
“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个觉得,还是风暴即将平息?”安吉莉卡问道。白恩自己也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自从风暴袭击他们以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这是白恩一生中最漫长的几个小时之一。即使是这样,白恩也希望时间过得更慢一些。
‘格伦尼尔的意志’号从来没有这么不安全过。在任何时候,他都觉得整个飞艇可能会分崩离析,他们都会被摔死。不知何故,安吉莉卡的出现让整个事情变得更糟了。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死去的前景,但一想到他怀里的姑娘也同时死去,而他又无能为力,他就感到从未感受过的恐惧。
“我想是的,”他最后用肯定地语气说道。他相当肯定自己说的也是实话。飞艇似乎慢了一点。雨水不再像之前那样猛烈地打在窗户上了。闪电变得不那么频繁了。也许最糟糕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安吉莉卡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紧紧地抱着她,向那位不知名的神祇祈祷,希望他们能幸免于难。
艾森海姆-施耐德看着控制台上的速度计。‘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确实在减速——据马凯文-马凯森的解释,这是顺风不再那么强劲的一个迹象。艾森海姆-施耐德不太清楚矮人的意思,但他想他大概明白了。他很感激诸神宽恕了他们。
“我告诉过你了,不是吗?”马凯文-马凯森开始对巫师抱怨道,“但是你听了吗?没有!我说这艘飞艇可以承受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但你不信,不是吗?好吧,那么,我现在就问你,谁是对的呢?”
“当然是你,马凯森先生,这是毫无疑问的。”艾森海姆-施耐德笑着回答道。他甚至很感激,因为只有这位首席工程师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他的船。也许他制造灾难事故的名声并不完全是他应得的。就在这时候,在他们前面,一个巨大的东西从风暴的黑暗云层中隐隐出现。
“那是什么?”艾森海姆-施耐德凑近观察窗问道。
“那是座该死的山,你这个蠢货!快来!帮我转动这个该死的轮子。”
当他们试图改变路线时,艾森海姆-施耐德拼命地帮助马凯文-马凯森给轮子增加力量。慢慢地,缓缓地,‘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的方向开始转变。
斯诺瑞醒了过来。他的头很痛,他不得不承认宿醉很严重。整块地板似乎都在倾斜,而这种倾斜通常只有在他喝得酩酊大醉时才会出现。然后他开始明白,也许这不是他的宿醉。毕竟他是在飞艇上。也许整个飞艇都倾斜了?
那刮擦声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整个飞艇都是在贴着岩石前进的。他们着陆了吗?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要以这样粗暴地方式前进呢?为什么远处所有的声音都在尖叫?斯诺瑞转头向格雷罗根望去。另一个矮人正阴森森地望着外面的黑暗。
“我就知道马凯森这个白痴早晚会把我们都害死的,”格雷罗根没好气地抱怨道。
透过迅速分开的风暴云,斯诺瑞可以看到他们周围的山峰。刺耳的摩擦声音还在继续。他知道他们在刮石头。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件事可做。他拿起酒桶,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艾森海姆-施耐德感觉整个载人舱的外壳都在山体上磨来磨去。他虔诚地祈祷它能完好无损。从好的方面来看,至少气囊还好。再过一会儿他们就安全了。要是这艘飞艇能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他向众神祈祷,祈求他们的帮助。
第八百零二章 世界之脊
船身的摩擦声突然停止了。艾森海姆-施耐德一时感到如释重负。飞艇再次升空。他们在山的另一侧飞行,山体挡住了那片风暴,这似乎是个好消息。
马凯文-马凯森对着通话管喊道:“我要船上的报告。损坏情况怎么样?引擎怎么样了?载人舱或者气囊上是否有洞?”然后他对着手中的控制杆咒骂道。“我要你停下来,你这个该死的小杆子!”
他拉动控制杆,引擎的噪音消失了。飞艇在风的推动下仍在前进,但它的速度已下降到几乎为零。看来他们已经躲过了风暴。艾森海姆-施耐德看着矮人首席工程师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要看最先着手的是什么问题!”马凯森没好气地回答道。“我想引擎可能有点损坏,因为它们被拖着沿着山脊滑行了一段时间。这只是理论上的问题,但你可以看出来它是怎么成为可能的。还有一个事实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显然,我们是在世界之脊山脉,”艾森海姆-施耐德说道。“这是周围一百里格内唯一的山脉,我猜我们被吹向南方。而且我也没看到那片邪恶的废土出现在我们下面。”
“给这个大个子一个奖品!”马凯文-马凯森开始嘲笑他。“我当然知道我们在世界之脊山脉。我是个矮人,不是吗?当我看到山脉时,我就知道了。我只是不知道我们到底在什么位置上。”
艾森海姆-施耐德看着马凯文-马凯森。矮人看上去非常沮丧。马凯文-马凯森是艾森海姆-施耐德见过的脾气最好的弃誓者,这种愤怒的表现对他来说很不寻常。艾森海姆-施耐德开始怀疑他们的麻烦是不是比他想象的要大。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来解释一下。如果我们遭受了严重的损坏,那么我们的状况就并不好。我们无法在半路上修理,因为没有合适备件的话,这件事并不容易。所以我们可能要走着回家。你现在看到问题了吗?”
艾森海姆-施耐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马凯文-马凯森如此沮丧。一想到要抛弃他心爱的飞艇,他就心烦意乱。艾森海姆-施耐德能理解。他自己对这个想法并不是很激动。世界之脊山脉很大,到处都是掠夺成性的兽人部落和其他怪物,还有无数的野兽。
“我认为可能还有另一个问题,”一个实习工程师拽着马凯森的肩膀说。
“太棒了!我就等着发生什么事呢!”马凯文-马凯森讽刺道。“哪出了问题?”
“那!”另一个矮人指着观察窗外说道。
艾森海姆-施耐德朝矮人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下巴张得大大的。他的心跳听起来像他耳边的鼓声。“愿诸神保佑我们,”他喘息着说道。
“我认为他们做不到!”马凯文-马凯森一边疯狂地转动船舵,一边说道。“至少这个不行!”
“好吧,我们还活着。”白恩说着,站了起来,把缩了回去的裤腿重新拉平。
“我很感激这一点,”安吉莉卡笑着说道。白恩也笑了,一下子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我也是。”他穿上靴子和衬衫,背上绑着剑。“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耳朵里突然响起了靴子敲打走廊金属地板的声音。
“人类,拿上你的剑!”他听见格雷罗根大喊一声,接着一只沉重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门上。
“斯诺瑞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他听到斯诺瑞在门外补充道。
“该死的,到底怎么了?”白恩拉开门问道。
“你很快就会看到的。”
艾森海姆-施耐德从指挥甲板的窗口惊奇地望着外面。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心中充满恐惧。
这是一条龙,而且不是一般的龙,但很可能是他听说过的最大的一条龙。并不是说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也是他衷心希望的最后一次。
起初,当他在远处看到它时,他以为它只是一只特别大的鸟。但是,作为一只鸟,它飞得很奇怪。当它飞得更近时,他开始对这个东西与周围环境的比例有了一些感觉。它太大了,他从来没听说过任何鸟有这么大,包括精灵的战鹰,尽管它们的个头大到可以把一个成年的精灵战士背在背上。
当它越来越近时,他开始意识到,这种形状对一只鸟来说也不合适。它太长了,翅膀的构造就像是蝙蝠的,而不是鸟的。
当它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注意到它长得像蜥蜴一样的身体,巨大的像蛇一样的尾巴,同样像蛇一样的脖子支撑着巨大的脑袋。
接着他看到了鳞片的色彩,除了那片被邪恶力量侵蚀的废土之上外,他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么多颜色。鳞片般坚韧的皮肤大部分是红色的,但其中有发光的亮点,闪耀着彩虹般的颜色。
如果不是一个巨大的骨盾包围着这个怪物的头。还有长长的背上有两排锋利的脊骨。艾森海姆-施耐德甚至会觉得它是某种梦幻般的产物。事实上,艾森海姆-施耐德所了解的关于龙类的信息中,他从未听说过多彩鳞片的龙,大部分出现在历史记录中的都是红龙,少部分则是黑龙。
指挥台上一片混乱。马凯文-马凯森对着喇叭大声下达命令,同时一直将控制杆向前倾到最大程度。当飞艇加速时,发动机像恶魔一样咆哮。
“所有炮手各就各位!”马凯森吼道。“我要所有的旋翼机都离开飞艇,现在就马上去做!”
艾森海姆-施耐德不知道他们能改变什么。当巨龙不费吹灰之力地靠近时,他吓得几乎全身瘫痪。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生物。从头到尾,它一定和飞艇的气囊一样长。它看起来好像可以用爪子轻易抓起一头公牛。这是一种任何生物看到都会僵住的东西。
在他的周围,他能听到矮人们奔跑的脚步声,他们都跑去服从马凯森的命令。然而当矮人们开始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时,船里回荡着惊恐的惊呼和咒骂。考虑到这些人是冈特格瑞姆的幸存者,早已习惯了恐怖,这是实际上是对龙在他们心中激起恐惧的可怕程度的致敬。
瓦里克爬进旋翼机的驾驶舱。一条龙,他心想,感到既高兴又害怕。他看见了一条龙,传说中的一种生物。最古老的野兽之一。这是他在这次旅行中目睹的另一个奇迹,是他在书中要记下来的另一件事。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他心想。随着引擎轰鸣着发动起来,旋翼机准备起飞。
第八百零三章 龙
艾森海姆-施耐德感到浑身不自在。如果有人告诉他,在那一刻,他必须施一个咒语或死亡,他知道他肯定会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倘若他的生命依赖于魔法能否起作用,那么他觉得自己没办法创造奇迹。
恶龙张大嘴咆哮。那声音像雷声一样在山间回响。小火苗舔着长剑一般大小的牙齿。当它越来越近的时候,艾森海姆-施耐德意识到自己恐惧的另一个原因。那些他原以为是镶嵌在它的皮肤上的小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其实是无数小小的魔石碎片。
一想到这可怕的东西会对龙造成什么影响,他就不寒而栗。至少,突变和疯狂是它的命运之一。也许这就解释了这个生物的大小和它奇怪的外表。
诸神在上,一条被魔石侵蚀变异了的龙!艾森海姆-施耐德不得不认为自己的命运很可能到此为止了。
在这个范围内,艾森海姆-施耐德可以看到龙嘴周围长着长长的肉卷须,眉毛上长着长长的茎状触角,刚好在眼睛上方。龙的身躯上到处都是巨大的脓疱,使有鳞的皮肤起着水泡。这东西肯定已经被邪恶力量所侵蚀。
它有可能是被风暴带到这里来的吗?它是被那些可怕的风暴从那片废土上一直吹到这里来的吗?他不知道。他只能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事实上,他也不想知道。
巨龙现在几乎就在他们旁边,与飞艇平行飞行,就像一条鲸鱼在一艘货船旁边划水一样。它还没有攻击,但艾森海姆-施耐德毫不怀疑它是怀有敌意的。它在玩弄它们,就像猫玩弄老鼠一样。
两者离得这么近,他就能看清它那巨大脑袋上的细节。它的眼睛闪着黄色的光,瞳孔像炽热的红色太阳。一种邪恶的智慧在它们的深处闪烁。一团有毒的气体从它的鼻孔和嘴里翻腾出来,偶尔有小火苗冒出。
天哪,这东西大得可以一口吞下一匹马。这些爪子可以轻易撕碎气囊,就像人撕羊皮纸一样。如果它吐息,气囊很有可能着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的发动机是由那些黑色的易燃物质驱动的,艾森海姆-施耐德就不寒而栗。它是炼金术中已知的最易燃的物质之一。这里有太多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了。
他听到旋翼机从飞艇的机库甲板上一架接一架地起飞,更多的引擎轰鸣着。在长厅的战斗之后,只剩下三架旋翼机了。就艾森海姆-施耐德而言,它们给龙带来的麻烦可能和给狼带来麻烦的蚊子差不多。他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办法逃过这一劫。
就在他注视着第一架旋翼机出现在视野中时,旋翼机笔直地向巨龙飞去。如同一千支燧发枪同时开火的轰鸣声告诉他,位于气囊顶部和载人舱底部的风琴枪炮塔已经开火了。龙身上的一连串爆炸显示出他们的子弹击中了要害。
恶龙怒吼着。它那蛇形的长脖子弯曲着,使它张开的双颚与飞艇直接成一条直线。当一团火焰和毒气向他们冲来的时候,艾森海姆-施耐德抑制住了想要的冲动。
风拍打着瓦里克的脸。他充满了喜悦和速度感。当旋翼机绕着龙盘旋上升时,他狂呼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拳头按到了座位上。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有活力。他想他现在已经明白了那些弃誓者的一个秘密,为什么他们总是在寻求死亡。
这是一种在生命边缘上的存在感,它是甜蜜的。在他前面,那个巨大的怪物显得越来越大。恐惧攫住了瓦里克的五脏六腑,他感到那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它已经锁定了敌人,准备进攻。
白恩听到炮塔在他们上方开火的声音。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能够在离地面这么远的地方攻击他们?它必须是某种会飞的东西,某种可以快速移动并且赶上飞艇的东西。
他随时都希望枪声停止。他曾经在法塔林协会的阅兵式上见识过一次,矮人们发射风琴枪的演示。那东西把一个木制防御工事瞬间便给撕开了。如果不是装填困难,法塔林协会一定会大规模装配这玩意。但即使它有着这样明显的缺点,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抵挡得住六门风琴枪的密集火力,不是吗?
格雷罗根和斯诺瑞已经爬上了梯子,穿过了载人舱的舱口。白恩站了起来,以比任何矮人都要快的速度前进。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他爬上了载人舱,看到了正在被射击的目标。
有一种和飞艇一样大,长着类似蝙蝠翅膀,像爬行动物形状的东西在外面。然后,风琴枪的刺鼻烟雾冲进他的视野,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想,天哪,这是条龙吗?他真的看到了他认为自己看到的东西吗?他最真诚地希望不是。
白恩突然想起自己在海德堡和格雷罗根说的话,矮人说要去屠龙,而他的答案是:噗~~嗷~呃~。现在,除了被龙息烧成灰烬,或者被吞到肚子里变成粪便,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死法——从空中坠毁。
白恩抬头想要寻找那个说要屠龙的家伙,然后注意到斯诺瑞和格雷罗根继续爬上梯子。它是由柔韧的金属缆索构成,一路穿过气囊,直到飞艇的顶部。它的设计目的是为了进入上面的炮塔,并让船员进入气囊进行维修。
白恩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跟在他们后边往上爬,他不知道自己跟上去有什么用,他的魔法根本无法伤害到任何一条龙,也许那些刚破壳的或许可以。他也无法攻击到那条龙,除非那条龙飞到气囊上面想和他比比是龙的牙齿还是‘风魄’更锋利。
这里很冷,风的刺痛让白恩热泪盈眶,直到他把自己拉进了气囊。现在他可以看到周围有数百个更小的气囊。他知道马凯森设计了这些气球,所以即使气囊的最外层被刺穿了,也不是所有的气体都能立刻逸出。
根据矮人的说法,在‘格伦尼尔的意志’号开始失去高度之前,至少超过一半的气球将会爆炸。白恩不确定现在是否和当初一样,毕竟冈特格瑞姆的幸存者和他们所携带的财宝让飞艇严重超重。
突然,他感到气温急剧上升。他意识到火焰在他下面闪烁,一股可怕的恶臭使他想起了被魔石污染的废水。发生了什么事?接着白恩瞬间想到马凯森当初和他说的是如果外层被刺穿,那么,如果外层被火烧会怎么样呢?气囊能承受住高温吗?
“龙息!”然后白恩听到了格雷罗根的咆哮。
我要死了,白恩看着周围的气球心想到。
第八百零四章 防火
当燃烧的气体云笼罩着飞艇时,艾森海姆-施耐德几乎尖叫起来。他想象着气囊着了火,整个飞艇在末日般的热浪和火焰中被炸得粉碎。在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闭上眼睛,惊恐地吸了一口气,等待着那不可避免的痛苦的爆发,那将告诉他,他的生命结束了。
一声心跳过去了,接着又一声,他还活着。他感到飞艇倾斜了,然后意识到这是一次虚假的缓刑。他本能地伸出手想稳住自己,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看见马凯森还在拼命地拉着控制装置。飞艇正在陡然上升。他朝观察窗外看去,看到下面的巨龙展开了翅膀,开始缓慢地向上盘旋。在它周围,三架旋翼机像蚊子一样飞来飞去。
“我们还活着,”艾森海姆-施耐德说道。
“我们发现了!”马凯文-马凯森咆哮着回答道。“你以为我们死定了,对不对,大个子?”
“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们没有被烧死?为什么气囊没有着火?”
“这就好比用短暂的高温来加热金属,如果你曾经加工过金属,你就会明白,这样载人舱就不会熔化。不过我们之所以能幸存是因为气囊。上次我们的飞艇爆炸了,所以这次我把气囊和发动机舱都重新处理了,使用了防火的炼金术混合物。只是还好,真的。”
“马凯文-马凯森,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你,我觉得你是个天才。”
“谢谢,我猜是的,”马凯森有些忸怩地说道。他对控制装置作了小小的调整。“顺便问一句,别人说我怎么样?不,我才不在乎呢,你知道的。”
白恩出现在飞艇的顶部。一个金属背脊沿着气囊的顶部延伸。在它上面,那些网就悬挂在气囊上,这样勇敢的人和鲁莽的人就都可以爬过去。沿着金属背脊的是风琴枪炮塔。一排小扶手,竖在适合矮人们的高度上,沿着金属背脊延伸。
白恩一把抓住它,把自己拖到空中。风扯着他的头发,使他的眼睛流泪。当那条龙没有被管风琴枪的轰鸣声淹没时,它就在他的耳朵里咆哮。他可以看到格雷罗根和斯诺瑞对着龙大喊大叫,挥舞着拳头,但他们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见。也许这样更好,真的;这很可能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他摇了摇头,知道自己是在故意分散注意力,不去看下面那可怕的景象。那确实是一条龙,从云里钻了出来。在它的下面,他可以看到溪流和山谷,他认为那一定是世界之脊山脉。旋翼机在这头巨兽周围嗡嗡作响。
有那么一会儿,他还在想,能有幸目睹这一情景的人一定很少,但他突然明白,现在他宁愿心甘情愿地放弃这种特权,回到地面上去,尽可能地远离这个庞然大物。
他可以看到旋翼机正在用蒸汽喷射机喷那条龙,但效果不佳。一个内部被魔力之火燃烧的生物不太可能被过热的水和蒸气烫伤。也许,如果他们试着把它直接喷到那个怪物的喉咙里,它可能会把火扑灭,但他对此表示怀疑。
飞行员投下的炸弹在当时被证明是无效的。面对这样一个快速移动的目标,很难判断距离和正确设置引信的时间。就在白恩观看的时候,他看到炸弹在龙周围的空中爆炸,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然后,巨龙迅速转过身,对着最近的旋翼机喷了一口龙息。它的爆炸和其中一枚炸弹一样突然,但爆炸的规模要大得多。白恩为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坠落向地面的飞行员的灵魂祈祷。
那条龙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战果,它盯着坠落的旋翼机残骸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展开翅膀,开始上升,迅速地移动,追逐着‘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炮手们在等待它再次进入射程范围时,射击暂时停止了。
“这是我的,”这时白恩听见格雷罗根在身边说道。
“这是斯诺瑞的。”斯诺瑞回答道。
“我觉得够大家用的了。”白恩说着,伸手去抓他的剑柄。“没必要为了……噢!”
他把手从剑柄上移开,仿佛柄被剑柄烧焦了。但当他触碰‘风魄’的剑柄时,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刺痛,以及一股他从未有过的能量涌动。这并不是一种痛苦或者难受的感觉,只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感觉。他又伸手去抓那把剑,心里以为整件事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可是刚一伸手握住剑柄,那感觉又回来了,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一种奇怪的暖意传遍了他的手、手臂和全身。他感觉很好。他对这条恶龙任何挥之不去的恐惧都消失了。他感到欣喜若狂,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发现自己非常期待着这条恶龙能接近自己的攻击范围。
他作为一个客观观察者的那一部分,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一条巨龙跑到他伸手便能触摸到的地方,对这个脆弱的气囊,以及悬挂在它下面的载人舱,都没有任何好处。
他知道这里一定有某种外部力量在起作用,某种魔法。艾森海姆-施耐德有没有可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施了魔法?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格雷罗根和斯诺瑞的任何变化?对魔法师来说,对他而不是对那两个比他厉害得多的矮人施咒是毫无意义的。
恶龙再次在白恩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种期待的感觉充满了他。然后他听到了一种风和雷电同时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他觉得肯定是剑发出的声音。他把剑举在面前,可以看到上面的符文以他从未见过的强度和亮度沿着它的剑脊流动着。就好像它们是真的风和雷电一样。
他对此感到疑惑。他对这把剑的历史知之甚少,这把剑是夜枭留给他的,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夜枭有这么一柄剑,但是他从未使用过。而当他再次使用这柄剑之后,没几年他便在比尔巴利城之战中死在战场上。
白恩一直都知道它有魔力。它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方式,保持着剑刃的锋利,而且在他所有的战斗中从来没有留下一个缺口。偶尔它也会释放闪电,或者让风在剑刃上流淌,让剑刃变得更加锋利。他原以为那是这柄魔法剑的极限。
现在看看它,看看它在面对他们下面那条巨龙面前的动作,似乎这把剑并不仅仅只有这些能力。也许这就是那把剑的作用。不过现在看来,除了‘风魄’本身,没有人知道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加入了这俩想要屠龙的疯矮人行列,大声辱骂恶龙,对自己的鲁莽感到吃惊。正常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这么强大的野兽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但这把剑的力量似乎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可以从格雷罗根和斯诺瑞给他的惊讶表情看出他们和他一样惊讶。
龙的翅膀在空中猛烈地拍打着,扑了过来。旋翼机在它的身后升起,尽管白恩的那部分仍然有理智的思想,不知道他们能对这样一个邪恶的生物做些什么。
第八百零五章 勇气
透过船舱的舷窗,安吉莉卡看着下面的战斗,越来越感到无助。她无法做任何事来影响这场斗争的结果。她没有携带任何能伤害它的武器或者驾驶飞艇的技能。她怀疑自己即使能接近那只可怕的野兽,也只是会被它抓走或者咬死。更糟的是,他们离地面还有几千尺远。即使她想逃,也逃不掉。
不。她拒绝坐在这里束手无策。她一定能做点什么。她只能想到一件事,于是她做了。她抓起用于骑在马背上射箭的那张短而有力的牛角弓,背上箭袋,出发去找一个可以射箭的地方。
艾森海姆-施耐德很高兴地感觉到恐怖感过去了。似乎龙激发他内心恐惧的强大力量已经被某种东西驱散了。他不太确定是什么,但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他感到一股神奇的能量在涌动,像灯塔一样发出脉动。不管它是什么,它非常强大。
飞船上可能还有别的魔法师吗?这似乎不太可能。矮人们并不擅长魔法,他知道安吉莉卡和她的两个保镖都不是魔法师。或许是白恩?不,从艾森海姆-施耐德对他的了解来看,不是他,他的魔法是一种独特的法术,和这股能量完全不同。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他都很感激。现在他的头脑很清醒,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再次利用魔法。他深入灵魂的深处,汲取他的力量。他开始在心里回想他最厉害的咒语。也许他终究能做些什么来影响战斗的结果。也许。
从指挥甲板的窗户望出去,他看着那条龙的可怕外形,开始对这一点产生怀疑。
白恩看着那条恶龙越来越近。他认为他听到的它强有力的翅膀拍击声,甚至盖过了风琴枪的轰鸣声。这东西的庞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接近这么大的生物。这让他的一部分觉得自己渺小、卑微和可鄙。
不过他的另一部分渴望它能飞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内,飞到一个他能与之交战的地方。白恩考虑了一下,意识到不管想要这场战斗的是什么,都不是他,而是一种外部影响。
这是来自他的剑,让他挥舞着他的剑并向龙大声挑战。虽然他很高兴从恐惧中解脱出来,但他也对这感到厌恶。他是自己行为的主宰,而不是某种古老的拥有意识的武器。他强迫自己闭上嘴。在意志力的驱使下,他把剑放了下来,保持在防护姿态的位置上。
这很困难,但他成功了。‘风魄’反抗他,在他手中扭来扭去,好像蛇一般。在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没有为他的行为负责。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出声,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保持安静不动,可是他还是做到了,而且他坚持的越久,就越感到那种奇怪的冲动消失了。要么他又重新成为自己的主人,要么这柄剑在为之后更重要的战斗保存能量。
“来尝尝斧头的滋味吧。”格雷罗根仍然对着那条龙大吼。
“再拿点斯诺瑞的锤子当晚餐。”斯诺瑞也喊道。
白恩则默默地看着那条龙。那怪物几乎就要扑到他们身上了。它离得很近,白恩几乎可以闻到它呼吸中的邪恶气息。
整个船体发出回声,好像被一个巨大的锤子敲了一下。冲击力几乎把安吉莉卡从梯子上甩了下来。她感觉到了载人舱的震动和摆动,她知道那条龙其中一个巨大的爪子肯定撞击了飞艇。
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一幅生动的画面充满了她的脑海:载人舱从气囊下分离出来,一头扎向地面,直至毁灭。她赶紧把这个想法推开,继续往上爬。如果她要死了,她想在战斗中死去。
艾森海姆-施耐德在指挥平台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像个孩子的玩具一样被冲击力抛来抛去。当巨龙的爪子砸向飞艇的侧面时,他感到载人舱在摇晃。船的内部像鼓一样振动着,那只巨大的爬行动物的翅膀不停地拍打着它。在他的脑海里,他看见巨龙像老虎抓着猎物的脖子一样紧抓着飞艇。这不是一个令人安心的景象。
他抬起头,看见马凯森正在和控制装置较劲。矮人大声咒骂道:“该死的大蜥蜴!想把我们像这样生吞活剥。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它是个该死的蠢货。它不能吃坚硬的钢铁。它可以吗?好吧,它可以吃这玩意吗?”
在他的心里,艾森海姆-施耐德并不那么肯定。他知道巨龙不需要吃掉他们,就足以彻底消灭他们。再来几次这样的打击就会把载人舱和气囊中间的缆绳拉断,然后他们就都没命了。
瓦里克非常兴奋。他原以为没有什么能比他与格雷罗根,斯诺瑞和白恩一起冈特格瑞姆城地下并遭遇恶魔领主更糟糕的了,但这几乎证明他错了。与龙的空战,他心想。在他的书里,这将是多么丰富的一章啊!他举起马凯森给他的便携式风琴枪。他决定是时候好好地射那条龙几枪了。
白恩感到甲板在他的脚下晃动。巨龙的爪子撞到了飞艇的侧面。金属的尖叫声充斥着他的耳朵,船壳在巨龙打击的力量下凹陷了。龙的长脖子盘了起来。然后它咬了气囊一口,带走了一大片外皮。
那些气球在它的嘴里爆炸了。白恩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这艘飞艇能承受多大的伤害。巨大的尾巴一扫,正好绕着载人舱,落在一架风琴枪炮塔上,把它和炮手都压扁了。炮塔的残骸散落在空中,朝着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面方向坠落。
事情的进展看起来不太好。当巨龙把身体压在船身上时,整个船身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巨龙伸长了它长满鳞片的脖子,它的头突然出现在白恩的头顶上。
格雷罗根和斯诺瑞向前冲去。斯诺瑞的斧头从龙鳞上划了过去。他的锤子也没有明显的效果。而另一方面,格雷罗根的斧头却造成了伤害,划破了不满龙鳞的皮肤,还流出了血。恶龙怒吼起来。它那巨大的脑袋转过来,恶狠狠地望着矮人。白恩从这个怪物的眼睛里看到了邪恶的智慧,他知道这条龙打算报复这个伤害过它的小生物。
它张开了嘴。地狱之火在它的嘴里燃烧。白恩觉得那家伙看上去几乎像是在笑。一种奇怪的冲动迫使他在巨龙吐息的时候扑到它和格雷罗根之间。当一堵火墙冲向他时,他抑制住了想要尖叫的**。
艾森海姆-施耐德反复念着咒语,这给他带来了越来越多的魔力。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他想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即使恶龙毁灭了他们,想到自己能够伤害它,他也会感到一丝满足。
当这些咒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感到魔力形成的风在他周围旋转。回应咒语的神秘属性,魔力被吸引到他身边。他的手势开始把它变成合适的形状,塑造它,就像陶工塑造粘土一样。在他的双手、思想和语言的力量下,一道巨大的能量闪电形成了。当这股能量涌动得几乎无法控制时,他做了最后一个动作,让它盘旋着冲向巨龙。
一束巨大的金光向外射出,穿过窗户的水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然后击中了龙的身体,射向龙的心脏。
安吉莉卡从气囊顶部的舱口爬了出来。她刚好看到白恩朝着格雷罗根和龙息之间跳了过去。在那一刻,她知道他就要死了。
“不!”她绝望地喊道。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反应,她的身体已经把弓举到发射位置,搭上箭,把箭对准龙眼。
第八百零六章 卡兰迪尔
瓦里克一只手拉住操纵杆,另一只手拿着便携式风琴枪朝着龙射击。但收效甚微。他可以看到子弹在龙鳞上爆炸,但这就像在对城墙使用铅弹。这对巨龙来说可能不太舒服,但它不会造成任何真正的伤害。他想,也许他的书到此就结束了。也许故事就是这样结束的。
白恩不敢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当火焰向他袭来的时候,他举起剑来招架。这是一种毫无意义、徒劳无功的姿态,与其说是出于挽救自己的希望,不如说是出于习惯使然。然后发生了一些事。剑刃上的符文更亮了。灼热和痛苦的火焰并没有到来。某种魔法力量保护着他。
‘风魄’从剑刃上喷发出大量的狂风,以至于这股风有了某种朦胧的形体,而闪电则环绕着这股狂风,对抗着从巨龙口中喷出的怒焰。
白恩感到巨大的重量压在身上,仿佛他是在逆流而上,或者被压在河底一样。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就要从气囊上被吹下去了,但他还是挺直了身子,坚守阵地。
他慢慢地强迫自己向前走,想要移动着去攻击那条龙。‘风魄’的剑刃在预料到那一击即将到来时跳动得更厉害了,似乎异常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安吉莉卡放出了箭。它笔直地朝龙眼飞去,但就在最后一秒钟,那家伙动了起来,箭落在了从那怪物额上垂下来的一根奇怪的卷须里。接着那畜生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当她飞快地射出第二支箭时,箭矢击中龙鳞,发出叮的一声,然后从鳞片上滑落下来。
巨龙卡兰迪尔很沮丧。事情没有按他的计划进行。这艘奇怪的船正在和他进行一场搏斗。船上有个巫师正在对他施魔法。那矮人的斧头是他在两千年的历史中所见过的最有力的武器,至于那个弱小人类手里拿着的那把剑,简直让他担心死了。它闪烁着一种针对他的同类的古老恶意。
愤怒和仇恨充满了他的脑海。他现在很容易生气。他知道这一点。自从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白化病巫师把他从长眠中唤醒以来,他的情况便已经改变了。恐怕他也知道为什么。
那个拿着黄金法杖的家伙在他身上施了魔法,把带有符咒的魔石打入了他的身体。那个拿着黑檀木魔杖的人用魔咒把他迷住了,他实在太困了,无法抗拒。光是他们神秘仪式的某种记忆,就使他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他想起了一个黑暗之神的名字,改变者,这个名字响彻他的巢穴。他还记得那两个巫师是如何蔑视和唾弃他的巨大宝藏的。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他们制造的某种魔咒之中,他知道自己的头脑一片混乱,但他对此无能为力。
斧头又咬了自己一下,把它埋在他脖子的筋里。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痛苦,令人恼火,但还不至于致命。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攻击他侧翼的咒语和那些小枪的刺痛。真的,这些小动物做什么都不会伤害他。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卡兰迪尔考虑了一下他的选择。他可以在金属吊艇上方的气囊结构上吐息。当他咬开它的时候,他发现里面有成千上万个小气球。他那属于龙的头脑十分聪明,能够明白正是这些东西使船保持在高处。如果能让它们着火……
为了保护那个持剑者免受吐息伤害而编织的咒语会保护这个无生命的结构吗?卡兰迪尔对此表示怀疑。他要好好教训一下入侵他领土的这些矮人闯入者,竟然敢用他们的机器玷污他的狩猎场。他要把他们杀了,就像他杀死所有跟他作对的矮人们一样。他要摧毁这艘船,就像他摧毁他巢穴周围的城镇一样,他们也无法阻止他。
又或许他应该继续攻击金属吊艇。如果他把它从气囊下分离出去,里面所有的人都将坠向地面。然后他就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干掉那些在气囊上的生物。在他那饱受扭曲痛苦折磨的心灵深处,有一种东西更喜欢后者。这更残忍。
这时候,他注意到其他旋翼机正在靠近。让他们这么做吧。它们呼出的蒸汽不会伤害他,它们可怜的爆炸卵也不会划破他的盔甲。如果他们敢在离飞艇这么近的地方使用武器的话。他们更有可能伤害自己的船,而不是伤害卡兰迪尔。
艾森海姆-施耐德感到一股神奇的能量在他上方涌动。他猜想,这是一种保护咒,而且不是一个凡人施法者所释放的。所有的施法者都有自己的魔法特征,就像声音一样独特。如果你了解这一点,那么它可以被一个从事神秘学的专家同行认出,除非经过伪装。
像艾森海姆-施耐德这样熟练的实践者,甚至能在大多数情况下分辨出施法者的种族和性别,但这次他却毫无头绪。也许是一个装置或一个符文,但它的背后却暗示着某种完全不同的知识。
对于想要了解这种知识的本能充斥着他的内心,不过现在他不大可能会知道了,艾森海姆-施耐德心想。他在施放完咒语后便立刻意识到,如果他认为自己真的能够伤害那条恶龙,那他就是在愚弄自己。
他可以攻击它,使它疼痛,让它烦躁,但他无法杀死它,就像蜜蜂螫不死大象一样。这个生物太大、太强大了,它的本质中编织了太多的魔法,艾森海姆-施耐德的魔法无法真正伤害它。
还有比我更强大的东西,他苦笑着想。我最近好像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东西。他又一次想起了年少时的幻想,自己当时总是认为魔法师才是最强大的,但当面对现实时,事实一次又一次否定了这一幻想。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逃跑法术的咒语,但他怀疑这不会有什么大用处。它可能不能把他一直带到地面,即使它可以,他仍然会以他目前正在移动的方向的所有当前速度前进。
如果他到了地面,他将以与‘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相同的速度和方向前进,很可能会撞到一块岩石、一棵树或其他什么障碍物上。而没有任何魔法可以在那种情况下保护自己。
事实上,没有任何的位移或者传送法术可以对施法者本身产生保护,如果提前在移动前对自己释放保护法术,那么传送法术最好的结局将会是失败,因为其他结局将会是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
这就是很少有人会去研究和学习这种法术的原因,这种敏感,强大,方便的法术太容易被干扰了,即使施法者本人的其他法术也会对其造成不可预计的干扰,比如一位马尔努斯帝国魔法学院的**师就因为试图改善传送法术而失踪,另一位很久以前的**师则因传送失误和他的一名学徒成功合二为一。
而且艾森海姆-施耐德怀疑,从他看到的书中记录来看,使用传送法术失败的例子似乎比成功的例子还要多。
况且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离开。安吉莉卡就在这艘飞艇上,他不想抛弃她。只要她还活着,他哪儿也不去。
第八百零七章 英雄般的死亡
白恩抬头看了看龙。他觉得对方这是在嘲弄他。它飞出了白恩的攻击距离,无视格雷罗根和斯诺瑞咆哮的挑战。他知道它想让他们知道它可以随时随地摧毁他们。它在戏弄他们。看来他所读到的关于龙的恶毒和残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的法术无法在这样的距离起作用,事实上,他的任何一个法术面对巨龙都毫无用作。他的毛发法术无法捆住这个生物,甚至连一个指头都不行。他的骸骨爆破甚至都无法划破龙鳞,召唤鲜血傀儡先不提周围根本没有足够的尸体和血液,即使有,那个傀儡也会被巨龙彻底撕碎。他的召唤尸骸法阵如果在地面上的话,或许可以通过里面大量的尸骸困住这条龙的一只爪子?更不用说这一切法术都会被一个龙息解决。
他感到一阵短暂的绝望。在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他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吗?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战斗,杀戮,背叛和冒险之后,他竟然要在世界之脊群山中遭遇属于自己的末日,这似乎不太公平。
不过话说回来,谁知道他们死亡的日子什么时候来到呢?也许只是每个人的运气都用光了,最近他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已经超过了应得的份额。况且他又有什么理由抱怨呢?他一生杀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坏事,他所做的一切好事都补偿不了这一点。他唯一遗憾的是安吉莉卡在这里,而他在最后一刻没有和她在一起。
白恩瞥了一眼格雷罗根,想看看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矮人是打算怎么做的。白恩认为,这是非常恰当的决定。毕竟在他被格雷罗根救下那天,喝醉后的他发誓要记录下矮人的死亡经历。
格雷罗根挥舞着斧头,对着恶龙吼叫着发出威胁。斯诺瑞则在旁边一直怂恿他。两个矮人似乎从未有过恐惧,他们唯一的担心只有因为龙离得太远而攻击不到它。
这时候,在他的眼角余光里,白恩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盘旋上升,想要从后面飞到龙的上方,然后就像一只俯冲的老鹰一样朝着巨龙直坠下去。
瓦里克抓住旋翼机的控制装置,沮丧地咬着胡子。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杀死那条龙,但它不理睬他的风琴枪,他也不能用他的炸弹击中它。现在它就要摧毁‘格伦尼尔的意志’号了。
更糟糕的是,在飞艇上是冈特格瑞姆丢失的宝藏和命运之锤,这是他的民族传说中的武器之一。如果‘格伦尼尔的意志’号被摧毁,命运之锤可能会再次消失,也许是永远消失。
瓦里克为自己在这次远征中所扮演的角色而自豪,为自己是飞艇上的一员而自豪,更自豪的是,他参加了这次远征,并把这把古老的符文武器还给了他的人民。
如果他们现在失败了,他知道他将不得不剃光头发和胡子,成为一个弃誓者来弥补他的失败。他知道,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吃了这么多苦,但最后还是失败了。他知道这一切会在他的余生中侵蚀他。
在那之后的一瞬间,他明白了问题的答案。如果他成为一个弃誓者,他将需要在与最强大的怪物的战斗中寻求他的伟大死亡。然而在他面前的就是最强大的怪物。他确信,他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如此强大的生物了。
而且他还有一件武器也可以杀死它,尽管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尽管如此,这仍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这一伟大的死亡将使他的名字永远活在他的人民的编年史上,并为他的家族和祖先带来永恒的荣耀。
只需要一个动作,他就能成为屠龙者,拯救所有同伴的生命。他不想给自己一个重新考虑决定的机会,于是立即采取了行动。他拧下旋翼机的操纵杆,把油门开到最大,瞄准他前面的巨龙。
旋翼叶片先切进龙的身躯,大块的龙肉被切掉,然后旋翼机的头部也被切了进去。突然的撞击撕裂了引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穿透了瓦里克的身体。
在黑暗笼罩他之前,他最后的遗憾是他不能活着完成他的书。
白恩看着旋翼机在巨龙身上闪过。在最后一刻,他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瓦里克,他脑海中一个声音喊道,别这样!即使他的思想能够影响瓦里克的决定,也为时已晚。
旋翼机撞上了巨龙。它的旋翼叶片切出大块的龙肉。撞击的力量甚至影响了巨龙,使其远离了飞艇。过了一会儿,旋翼机和它装载的炸药起火,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火球在龙下落时把它包围住了。白恩看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存活下来。然而他错了。
巨龙一头栽进了大地的怀抱。白恩以为它随时都会掉到地上,但它没有。在最后一刻,它的翅膀啪地一声张开,它头朝下的坠落停止了。白恩看着它又开始往上移动。起初,他还以为它安然无恙,又朝他们冲来,但后来他发现它的飞行有些摇晃,而且正在向远处飞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悲伤折磨着他的心。他不敢相信瓦里克已经不在了。在他最危险的一次冒险中,年轻的矮人一直是他的同伴,但突然之间,他就不在了。死神的爪子抓住了他。他认为这不公平,然后他抬头看向格雷罗根和斯诺瑞,看看矮人是如何处理的。
格雷罗根带着一种悲伤和尊重的表情,还有白恩不太能辨认的其他表情,但他觉得似乎是羡慕。“一个痛快的死亡。”他缓慢而痛苦地说道。
“一个伟大的死亡。”斯诺瑞说道。“人们会记住他的。”
“他的仇会报的。”格雷罗根低沉地补充道,白恩知道他是认真的。
痛苦穿过他的身体,卡兰迪尔朝着远离飞艇的方向飞离而去。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一大块带着鳞片和皮肤的血肉朝着地表坠落而去。能感觉到饱含魔力的炽热血液从伤口喷出。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痛苦。
然而造成这一创伤的那个人在他被击中的那一刻就死了,这使他非常不满,一个胆敢伤害巨龙的生物竟然如此简单地死去,甚至没来得及让他进行痛苦而残忍的折磨。他愤怒地想咆哮,却发现似乎有一股鲜血顺着喉管涌了上来,然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情况可不太好。他弯曲脖子,转头看向那条飞在空中的船,恶狠狠地瞪了那上面的生物一样。他已经记住了那条船和上面生物的样子,而龙不会忘记。现在,最好回到他的老巢去疗伤。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报复这些该死的生物。
第八百零八章 损失的情况
白恩站在‘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的指挥甲板上。他只要看一下仪表盘就知道情况很糟糕。大约一半的刻度盘和引擎都没有反应。即使在这里,剩下的两个引擎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糟糕。
马凯森一瘸一拐地走进门来。白恩从未见过这位首席工程师如此生气。
“很糟糕?”他问道。
“我要说,这简直糟糕透了。我们还能保持高度完全依靠运气。载人舱和气囊之间的吊索有三个地方损坏。我让小伙子们做了一些修理,但只是临时的。在它变成可怕的灾难之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时间。”
“听起来不太好,”白恩说。这似乎激怒了马凯森。
“废话!只剩下两个引擎还能工作。船体破损了二十多处!我们失去了一个炮塔,几乎所有旋翼机。该死的。我告诉你。如果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也会让那条龙为此付出代价。它总有一天会后悔袭击了我的飞艇。”
白恩点点头。他确信马凯森说的是实话,但他不知道对方将如何履行他的誓言。他们用用尽了所有办法去攻击那条龙,但它还是飞回了它的巢穴。白恩甚至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靠自己把它赶走了。他有一种感觉,那东西放他们走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估计,他们杀掉龙的机会和白恩当上皇帝的机会差不多。
老博雷克一瘸一拐地走到指挥甲板上。他看上去比以前更老了。他的拐杖软弱无力地移动着,就像一个盲人摸索着找路一样。他的长胡子在地板上拖来拖去。他似乎已到了体力极限。失去侄子对他打击很大。
“我为瓦里克感到抱歉,”白恩说。“他是个好矮人。”
博雷克抬头看着他,伤心地笑了。
“是的,白恩先生。他是。我真不该让他参加这次探险。我本不应该让他离开那座倒塌的黑塔,但他太想来了……”
白恩想起了瓦里克在冈特格瑞姆深处表现出的勇气。他习惯把一切都记在他那本大金属书里。他有时有一种令人烦恼的快乐。他对自己和格雷罗根所表现出的那些令人尴尬的英雄崇拜。他的近视。他轻柔,略带迂腐的声音。很难相信他再也见不到这个矮人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很惊讶。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因为死亡而受到如此严重的影响了。
“他是个小伙子,”马凯森说道。“我也许不应该带他去看旋翼机,并且教他怎么驾驶。”
“如果你没有这么做,我的朋友,我想我们现在都不会在这里了。”
“是的——你说得对。这个年轻人是个英雄。”
“我现在是我这一脉的最后一个人了,”博雷克悲伤地说道。白恩看到两滴液体顺着老矮人的脸颊流下来。它们真的是眼泪吗?他赶紧把目光移开,以免那位矮人博学者尴尬。
“好吧,但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到那个该死的杂种,并杀了它。它会被我记在我的仇恨名单之上,它会排在我复仇目标的第一位。”
博雷克只是把目光移开,悲伤地摇了摇头。
艾森海姆-施耐德站在后面的观景台上,透过破碎的玻璃往外看。它一定是在与巨龙搏斗时打碎的,但他不知道怎么打碎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碎的。整个飞艇看起来很糟糕。大部分的内部固定装置松了。在战斗中,货箱和宝箱被扔得到处都是,损坏了它们自己和它们撞到的任何东西。两名船员被压死。另外至少十个人需要艾森海姆-施耐德的治疗。
他可以看出,飞艇损坏严重,不光只是因为发动机发出了令人恶心的嗡嗡声,而且缺乏前进的动力。与它们以前的速度相比,这简直是蜗牛爬。他想知道他们是否能到达他们需要去的地方。这架飞艇似乎被一个接一个的事故所困扰。他们几乎像是被诅咒了。也许马凯森的灾难名声并不是那么不应该。
他看着山谷从他们下面漂过。他们沿着一条流向低地的小溪飞行。他猜想如果你在瀑布下面,瀑布的急流会很美,但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些地方了。
欣赏风景吧,他对自己说。当你在这里的时候,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你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不知为何,在与龙的战斗之后,他的导师们在‘秘法兄弟会’中所传授的令人愉快的教诲显得有些珍贵了。
然而,他也有一部分知道这些话是真的。他应该享受这一刻,他应该感到高兴。这场战斗向他展示了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它的结束是多么的迅速。看看可怜的瓦里克和其他十几个在战斗中伤亡的人吧。
发动机断断续续地响了一会儿,然后就不响了。刹那间,他感到‘格伦尼尔的意志’号像一只没舵的小船在河上飘荡。“诸神啊,求你救救我们吧,”他祈祷着。现在别让这种事发生。他心里担心极了,这艘失去动力的飞艇可能会漂移到山峰那边,或者更多的气囊会爆裂,它们也可能会坠落到地面上。他看见下面的山谷里有一小群人影在快速地移动。他不确定,但他想他捕捉到了一丝黄绿色。
“兽人,”他听见安吉莉卡在附近说道。他惊讶地看了看四周。
“你的视力比我的好,”他说。
“我这辈子都是顺着箭头看,而不是在烛光下看书。”安吉莉卡回答道,“我很久以前就学会了远距离识别兽人。任何生活在卡斯勒夫平原上的人,如果学不会这点,就会很快死去。”
“那么,兽人有那么可怕吗?”艾森海姆-施耐德问道。他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只是想听听她说话的声音。
“像那些邪恶诸神的战士一样,兽人有他们自己的行事方式。甚至更野蛮或者说迟钝,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了。我见过一只兽人,两支箭射穿了他的心脏,半个脑袋被砍了下来,但在它死前还是砍倒了两个战士。”
“我同意。”艾森海姆-施耐德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格雷罗根巨大的身躯填满了通往观景台的舱口。作为这么大块头的矮人,他移动得出奇的安静。艾森海姆-施耐德也没听见他过来。“但是一把好斧头最终会把他们都杀死的。”
听到引擎再次启动,艾森海姆-施耐德松了一口气。他们开始再次向前移动。
“无论我们要去哪里,我都希望我们能尽快到达那里,”他说。
“我们必须等到晚上,根据星星来确定我们的位置,”格雷罗根说道。“那时候我们就有更好的主意了。”
艾森海姆-施耐德想知道飞艇是否能在天黑前到达。他看到了一些撕裂的缆绳。他们还在这里真是个奇迹。
第八百零九章 新目的地
“你很安静,”安吉莉卡说道。白恩点点头,把斗篷裹得更紧了。气囊上方很冷,寒风刺骨。他们站在飞艇的背脊上,看着两轮月亮在群山中冉冉升起。这是一种奇特而强烈的美。
“我在想瓦里克。我从来都不认识他,现在他走了。”安吉莉卡继续说道。
“每个人都会死,”白恩看着她说道。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习惯他那强烈的宿命论倾向。这点或许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佛莱恩的影响。不过他猜应该是在北卡斯勒夫的平原上长大的安吉莉卡很早就习惯了死亡。
在他真正明白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之前,他还没有变得如此坚强。他是在一座只有百来人的小村庄中长大的,那里的人们都很友善,这使他得到了很大的庇护。他唯一真正意识到的死亡是当他九岁的时候,黑夜教会来到了那座村庄。他当时太年轻了,无法真正理解。
而他真正理解这个世界和死亡是在黑塔之中,他的室友死在他的床上,那时他九岁还是十岁?他已经记不清了,而之后他在黑塔中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加深他对死亡的了解。当你不停面对尸体和周围人的死时,如果你没有崩溃的话,你很难再对死亡抱有——白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尊敬吗?
即使夜枭的死对白恩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痛苦和悲伤。但瓦里克的死又有些不同,白恩无法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同。他能理解夜枭的死亡,他完成了他的目标,作为杀死布尔坦尼亚国王的人,他的故事将会永存。但瓦里克呢?
“我在想,如果他知道今天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他今天会做些什么不同的事情呢?”安吉莉卡继续在白恩身边说道。“说实话,我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做。”
“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我可能会对你说:我爱你。”
白恩听到安吉莉卡说了这些话,感到很惊讶。他知道他想说这些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不敢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安吉莉卡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她的话。于是她转过头,盯着白恩。
“我本来也可以跟你说同样的话,”白恩最后说道。当他说这些话时,他感到胃里一阵奇怪的刺痛。他转身望向远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和她的离得很远,就像他曾经对任何人那样。
“可能吗?”她笑着问道。
白恩也笑了笑,点了点头。
“可能”。
他们稍稍分开了一下,但他们的手渐渐合在一起,手指交叉在一起。头顶上星星像冰粒一样闪闪发光。‘格伦尼尔的意志’号在黑夜中继续前进。
艾森海姆-施耐德透过望远镜看星星。“你说得对,”他说。“那是狼牙星。”
马凯森已经在他的图表上做了记号。他把卡尺从指示其位置的点移到一个红点上。“那么,我们能找到可以修理飞艇的最近的地方是杀戮堡,”他说道。
“杀戮堡?“艾森海姆-施耐德询问道。
“欧格哈伦。杀戮之王的城市。这是个阴森可怕的地方。”
“有这样的名字,我并不期待能在那里遇到什么愉快的事情。”
“至少在修理飞艇方面,它会做得和其他地方一样好,它会的。”
“我相信会的,马凯森。你是专家。”
“是啊,我是。”
马凯森对着通话管大声下达命令。慢慢地,就像一条垂死的鲸鱼,‘格伦尼尔的意志’号做出了回应,在群山中开辟了一条通往属于杀戮之王的城市的新路线。
白恩和安吉莉卡站在‘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的指挥甲板上。在他们前面,在这个晴朗的早晨,杀戮堡在山中的晨曦中阴沉而不祥地守候着。它是一座巨大的堡垒,由山顶的岩石上雕刻而成。它的建筑物与其说是建起来的,不如说是用光秃秃的岩石雕成的。只有外墙不同。它们是由大块的地衣包裹的石头建成的。这石头看起来像群山一样古老。
不管怎么说,欧格哈伦城所在的山峰本身并不是当地最高的山,但它与周围的环境截然不同,在两座更高、更雄伟的山脉之间,它俯瞰着一个巨大的山谷。一条河从它下面流过。博雷克曾告诉白恩,山谷里曾经有一片森林,但很久以前就被砍倒了,用来给杀戮堡的熔炉提供燃料。
在城市的下面有一些在所有矮人王国中最深、最黑暗和最危险的矿井。那里有许多煤和铁的矿层,在人类建立帝国之前就开始开采了。他们为杀戮堡的钢铁工厂提供了原材料,欧格哈伦钢在矮人王国和人类的土地上享有盛誉,可以用来制造最好的斧头。城市上空笼罩着大量被污染的黑烟。
白恩从来没见过这么令人生畏的地方。这是一座用粗糙的石头砌成的堡垒。白恩知道矮人们对他们的砖石建筑感到自豪,他只能猜测这座建筑的粗糙外表是某种形式的声明。欧格哈伦表现出了矮人粗壮的原始本能。这是一座专门为防御而设计的城堡。一个意味着注定要忍受围攻的地方。一个在极度危险的地方的前哨站。他并不特别喜欢它的样子。
他已经能看到矮人战士们聚集在城墙上。各种各样的战争机器布置在他们周围。他只能猜测,弩炮、投石器和其他东西都正在朝着他们转向。尽管博雷克坚持要把矮人的符文旗帜悬挂在‘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的下方,但杀戮堡的居住者却将其视为潜在的威胁。
白恩明白其中的意义。如果这艘飞艇出现在法塔林岛的任何一座城市上空,即使它悬挂着阿门加农本人的旗帜,也会引起同样的恐慌。
在白恩的注视下,最后一架旋翼机从飞艇旁掠过,向城市飞去。这是一台任何矮人都能认出来的机器,它为‘屠戮者’克拉加丁-拉杜格传送信息,他是灰矮人之王,也被称为杀戮之王。马凯森将‘格伦尼尔的意志’号的引擎反转,让它盘旋在下面战争机器的射程之外,等待着落许可。
“一个可怕的地方。”白恩对安吉莉卡说道。她点头表示同意。自从昨晚谈话以来,他们一直奇怪地互相回避着。他不能代表她说话,但他对这一切还是比较陌生的。自从那个人死在黑夜教会手中之后,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强烈的情感依恋。
“也可能是件好事,白恩先生,”博雷克坐在椅子上说道。他抬起头来望着白恩,双眼似乎没有了焦点,一切因之前找到冈特格瑞姆后的胜利喜悦都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如果你知道它的历史,你会了解更多。与其他矮人要塞相比,杀戮堡遭受了更多的围攻,它是杀戮之神的祭拜之地,也是杜拉尔的圣地,他是我们所有祖先中最嗜血的神。事实上,很多弃誓者最终选择信奉他”
“你说杜拉尔嗜血。”安吉莉卡问道。“那么,他接受活人献祭吗?”
“只有那些想要杀他的人和崇拜他的人的命。他以他们的死来偿还他们的罪恶。还有他们的头发。”
听到这些话,白恩想起了自己在书中看到的一些关于灰矮人的故事。灰矮人是矮人所有氏族中最为沉浸于挖掘的氏族,他们不停地寻找埋藏在地下的更多的财富。一些说中甚至说灰矮人一直在寻找一种他们不可能找到的东西。
而沉浸于在地底挖掘,最终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老弱病残是最先累死的,最终只剩下最强壮并且可以在最深的地底处生存下来的人,因为太久不见天日,他们的皮肤开始变得灰白。随后他们似乎发生了一些事,于是他们再次从最深的地底返回自己的城堡,并且开始信奉杜拉尔。
这期间的事情白恩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中看到过,似乎没有人真正知道灰矮人发生了什么。不过灰矮人确实是矮人一族中最好辨认的,他们大多有偏灰白色的皮肤,同样颜色的毛发,最重要的是,灰矮人全族都会剃掉头发。
博雷克一定注意到白恩脸上掠过惊恐的表情,因为他补充道:“大多数弃誓者都是在下面的杜拉尔大祭坛前许愿的,他们就是在那里剃掉头发和胡须,然后在大熔炉里烧它们。外面是属于刺青艺术家们的街道,他们的第一个纹身就是在那里纹的。”
“格雷罗根是在那里宣誓的吗?”安吉莉卡问道。白恩歪了歪脑袋。这个问题也在他脑子里闪过。
“我想不是。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城市,虽然我不知道他所有的行为。”
“那么,他真的是一个弃誓者吗?”安吉莉卡问道。博雷克笑了。
“一个矮人在哪里宣誓并剃掉头发和胡须并不重要。当他选择成为一个弃誓者时,他就可以这么做。最初,矮人中的弃誓者并不信仰杜拉尔,他也不是弃誓者的神。事实上,最初弃誓者大部分保持着他们原本的信仰,一部分人则会放弃自己的信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中的一些人发现杜拉尔的信仰更适合一个弃誓者,于是许多人选择在杜拉尔的神殿宣誓,只是为了形式。最终,到了现在为止,大部分的弃誓者会来到这里宣誓,然后他们的名字将会被刻在神殿里的大柱子上,这样所有人都能知道他们离世的消息。”
“但他们还没死,”安吉莉卡说道。
“还没有。但是对于家人和朋友,对于氏族和熔炉,一个矮人在他宣誓成为弃誓者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这也可能是格雷罗根选择你作为记录者的原因,白恩先生,因为他还没有把他的名字刻在悲痛之柱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恩说。
“如果他倒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没有矮人能够见证,就没有人会知道他的事迹。一个记录者会把他的死讯带给我们,并看到他的名字被刻在柱子上。”
“那不是他要我做的。”白恩非常能肯定这一点,格雷罗根的原话大意就是他要为他写一部传记,来记录他伟大的死亡。而不是把他的名字刻在一根柱子上。
博雷克有些酸涩地笑了。“索尔瑞恩的儿子在成为一名弃誓者之前从来都不墨守成规。他一度非常渴望名声。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他仍然是这样。”
白恩正想问得更多些,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什么?”他问道。“我们被攻击了吗?”
博雷克的脸上露出了苦笑。“我想,杀戮之王已经得到了我们任务成功的消息。你听到的是欢呼声。”
第八百一十章 英雄般的欢迎
在白恩站在观察窗便,脑海中的思绪在激烈碰撞时,矮人博学者博雷克轻咳了一声,把他拉回到现实之中。
“这也可能是件好事,白恩先生,”博雷克坐在椅子上说道。
白恩花了一些时间才反应过来博雷克说的是杀戮堡的士兵们如此紧张地对待这艘飞艇。
博雷克抬起头来望着白恩,双眼似乎没有了焦点,一切因之前找到冈特格瑞姆后的胜利喜悦都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如果你知道它的历史,你会了解更多。这座属于灰矮人的要塞与其他矮人要塞相比,杀戮堡遭受了更多的围攻,它是杀戮之神的祭拜之地,也是杜拉尔的圣地,他是我们所有祖先中最嗜血的神。事实上,现在很多弃誓者最终选择信奉他”
“你说杜拉尔嗜血。”安吉莉卡问道。“那么,他接受活人献祭吗?”
“只有那些想要杀他的人和崇拜他的人的命。他以他们的死来偿还他们的罪恶。还有他们的头发。”
听到这些话,白恩想起了自己在书中看到的一些关于灰矮人的故事。灰矮人是矮人所有氏族中最为沉浸于挖掘的氏族,他们不停地寻找埋藏在地下的更多的财富。一些书中甚至说灰矮人一直在寻找一种他们不可能找到的东西。
就像其他矮人一样,他们对于矿石和黄金有着一种特殊的狂热,但即使对于矮人来说,他们对于这种**也太过狂热了。以至于他们一刻不停地向下挖掘,完全无视了疲劳,甚至最终彻底生活在地底深处。
而沉浸于在地底挖掘,最终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老弱病残是最先累死的,最终只剩下最强壮并且可以在最深的地底处生存下来的人,因为太久不见天日,他们的皮肤开始变得灰白。随后他们似乎发生了一些事,让他们那诡异的狂热最终消退了。于是他们再次从最深的地底返回自己的城堡,并且开始信奉杜拉尔。
这期间的事情白恩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中看到过,似乎没有人真正知道灰矮人发生了什么。他们在挖掘什么,为什么他们最终会信仰杜拉尔,他们为什么又会回到这里,而不是去其他地方。一切在书中都没有答案。
就好像人们根本不关心这群矮人所经历过的一切,白恩怀疑即使矮人的历史文献中可能也没有相关的记录。灰矮人和其他矮人不同,他们似乎很少离开家园,这也是白恩完全没有见过灰矮人的原因。不过灰矮人确实是矮人一族中最好辨认的,他们大多有偏灰白色的皮肤,同样颜色的毛发,最重要的是,灰矮人全族都会剃掉头发。
博雷克一定注意到白恩脸上掠过思考的表情,因为他补充道:“以现在来说,大多数弃誓者都是在下面的杜拉尔大祭坛前许愿的,他们就是在那里剃掉头发和胡须,然后在大熔炉里烧掉它们。外面是属于刺青艺术家们的街道,他们的第一个纹身就是在那里纹的。最早的时候,纹身是用来记录弃誓者做过什么而用的,他们会把自己的经历以纹身的形式刺在身上,这样当他们死去的时候,人们就知道他是谁,属于哪里,做过了什么。”
博雷克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现在不同了,有的弃誓者会把自己战胜的怪物所代表的符文字母刺在身上,有人会纹代表自己曾经家族的图案,有的人会把需要完成的事以密文的形式纹在身上。不过现在大部分弃誓者的第一个纹身只是为了向其他人表明,他剃掉头发和胡须并不是因为某些意外。”
“格雷罗根是在那里宣誓的吗?”安吉莉卡问道。白恩歪了歪脑袋。这个问题也在他脑子里闪过。
“我想不是。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城市,虽然我不知道他所有的作为。”
“那么,他真的是一个弃誓者吗?”安吉莉卡再一次问道。博雷克笑了。
“一个矮人在哪里宣誓并剃掉头发和胡须并不重要。当他选择成为一个弃誓者时,他就可以这么做。当然,纹身实际上也不是必须的步骤。最初,矮人中的弃誓者并不信仰杜拉尔,他也不是弃誓者的神。实际上,最初的弃誓者大部分保持着他们原本的信仰,一部分人则会放弃自己的信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中的一些人发现杜拉尔的信仰更适合一个弃誓者,于是许多人选择在杜拉尔的神殿宣誓,只是为了形式。最终,到了现在为止,大部分的弃誓者会来到这里宣誓,然后他们的名字将会被刻在神殿里的大柱子上,这样所有人都能知道他们离世的消息。”
“但他们还没死,”安吉莉卡说道。
“还没有。但是对于家人和朋友,对于氏族和熔炉,一个矮人在他宣誓成为弃誓者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这也可能是格雷罗根选择你作为记录者的原因,白恩先生,因为他还没有把他的名字刻在悲痛之柱上。”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恩说。
“如果他倒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没有矮人能够见证,就没有人会知道他的事迹。一个记录者会把他的死讯带给我们,并看到他的名字被刻在柱子上。”
“那不是他要我做的。”白恩非常能肯定这一点,格雷罗根的原话大意就是他要为他写一部传记,来记录他伟大的死亡。而不是把他的名字刻在一根柱子上。
博雷克有些酸涩地笑了。“索尔瑞恩的儿子在成为一名弃誓者之前从来都不墨守成规。他一度非常渴望名声。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他仍然是这样。”
白恩正想问得更多些,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什么?”他问道。“我们被攻击了吗?”
博雷克的脸上露出了苦笑。“我想,杀戮之王已经得到了我们任务成功的消息。你听到的是欢呼声。”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白恩更认为那像是矮人在战斗中发出的战吼声,而不是欢呼声。不过当那艘破旧的飞艇在这座矮人要塞上空飘过的时候,他注意到事情确实就是这样。从飞艇上往下看,他所能看到的是一片沸腾的满是矮人脸的海洋,他们正在好奇地向上看。
他能听到咆哮声和吟唱声,好像在参与某个神祇的庆典。接着鼓声震天,有力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城市的每个窗口都悬挂出旗帜。出现在白恩眼前的矮人比他一辈子见过的矮人还多。作为一个不断衰落的种族来说,这里的矮人实在太多了。
白恩想知道他们在哪儿找到地方安置这些矮人的。这座堡垒城市看起来不够大,不足以容纳所有的人。然后他想起来,矮人城市中的大部分都是看不见的,就像巨大的冰山漂浮在海洋中一样,只剩下它们最小的一部分露在海面上。
在他们下面,他看见一个巨大的建筑物,矮胖,粗大,屋顶上镶嵌着持有两根交叉的斧头的巨大雕塑。石雕上刻着奇怪的符文,这让白恩想起了他在格雷罗根斧头上看到的那些战斗时会熊熊燃烧的符文。他猜想它们对矮人有某种更神秘的意义。
他看着安吉莉卡,然后笑了。这是他有生以来记忆中第一次自己在法塔林岛之外的地方受到英雄般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