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邀请
“瘟疫还是来到了海德堡。恐惧笼罩着街道。即使是**的当局也无法掩盖所有的流言蜚语。在每一个街角,人们都开始听到关于畸变体、老鼠人和拥有疯狂眼神的大老鼠的故事,这些东西给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带来了死亡和疾病。”
“但对于我来说,还有些其他的麻烦事,比如那柄被熔炼的魔法剑,当它还存在时,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但当它消失后,反而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当然,我并不后悔选择熔炼了它,毕竟改造和修复其他东西需要的花费远远超过我的预期。那柄剑的材料为我减少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当然,那些和其他相比只是些麻烦。就比如这场瘟疫,这让我重新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可以夺取我生命的东西。远远不止战争,刀剑或是魔法。”
“在我更年轻的时候,最初是为了活命,之后则是为了复仇,我花费了太多时间在研究达克纳斯语系的魔法上面。专注于研究那些看似强大或者致命的法术。这些法术的副作用已经开始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反馈在我身上,最初我并没有在意,因为这便是我的选择,没有后悔一说。”
“不过随着我的祭刀损坏,我无法再通过祭刀施法之后,在经历过痛苦和对使用魔法的戒除期后,我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更健康了一点。当然,这段时期确实不是一个令人感到舒适的时期,但现在我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脸色更红润了,身体更强壮了,也更敏捷了。这些都得益于不再经受魔力的洗礼和法术的损耗。”
“作为一名施法者,魔力深入我的骨髓,让我为它痴迷,为它上瘾,如同中了它的毒。无法使用它就像戒除某些上瘾药品一样,从内心里感到不适。但经历过一切之后,让我不禁去思考,魔法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魔法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种族,每一个生物个体来说都不尽相同。甚至每一个施法者施放的同一个法术都有不同。”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造成这样的不同呢?作为一位不算尽职的魔法研究者,我能明白,魔法并不是如同搭建积木或者排列组合数字一般,其中并没有一条真正的规律可循。我和我的同伴们经历了大部分相同的课程,对于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多少有些不同,但同样出身的我们,每个人所拥有的法术都不相同。即使是最低级最简单的法术,我们每个人释放时的效果也不完全相同,更不用说有人完全无法使用某些法术。”
“作为一位魔法研究者,我坚信这其中一定有一样东西,某种规律或者什么理论。但同样作为一位魔法研究者,我完全无法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这样东西存在的线索。在我看来,最接近某种规律的魔法便是矮人的符文法术,它们每一个符文都代表了某种特性,当它们被使用时,就会产生特定的效果。但即使是我和另外一个人,使用了相同的符文,释放相同的法术,这道法术仍然会产生细微的差别,更不用说它可能产生的其他副作用,或者一些人根本无法使用相同符文的问题。”
“作为一名自认为足够理性的研究人员,这一切都困扰着我。而我使用的达克纳斯语系法术更是诡异,即使两个人使用相同的咒语和施法材料,所展示的法术效果甚至完全不同。”
“以我最常用的头发法术为例,我可以轻易地控制作为施法材料的毛发生长,变成一条足够粗的绳子。但我的学徒们,几位不幸使用相同咒语的学徒得到的效果则各种各样。其中一个施法材料反刺入体内,顺着血管布满全身,结局当然是死亡。另一个则是施法材料纹丝未动,但是全身毛发疯长,耗光了体内的血肉,最终那些发毛甚至深入尸体的骨头内。”
“有了这些失败的实验,更让我不敢轻易传授我的法术。但是对于其他学徒来说,他们反而能轻易地使用出属于自己的法术。这不得不说令我非常费解。而我认为我教授的最成功的学徒——莫里斯,他更像是吸取了足够的知识,最终发生了某种变化,才成为一名施法者。但正如他所受的知识一样,他的法术几乎全部都是马尔努斯帝国的魔法学院传授的那些法术。”
“这不禁让我思考,一名施法者所能释放的法术,除了和他本身有关外,是否和所学的知识有关,是否跟他本身的经历有关?如果把这一切都看作一个整体,一个人的知识,经历,本身的特质,甚至性格都最终决定了这个人能拥有释放什么样法术的能力。那么这一切似乎就是答案,黑塔之中我的那些同伴们的法术似乎每一个人都和本身的经历和性格有关。”
“而最终让他们成为施法者的则是某种玄妙的东西。一种能够让我理解,却无法口述的东西。我猜测这或许是很多伟**师对于魔法研究的最终发现,一种只能去靠个人去感受,而不能被写出来或者计算出来的东西。一个只能由一个人本身去发现的东西,其他人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帮助他成为施法者的东西。”
“这就是我这段时间所思考的全部内容,我仍然期待能找到一个人,或者说智慧生灵之所以能使用魔法的原因。但我对此……至少现在对能否发现这一点仍然保持怀疑态度。”
“好了,我现在可以揭露关于海德堡城那些谣言背后的一些险恶真相了。”
——摘自《白恩日记》,第五卷
“白恩,你这几天要进入上流社会了,”酒馆主人海因茨说,对着白恩不安地咧嘴一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靠在椅子上正在写日记的白恩抬头问道。
“这是你不在的时候送来的。”他递给白恩一封密封的信。“这是一个穿着高贵的男仆送来的,他外面穿着艾曼纽伯爵夫人的制服,还有几个城市警卫陪着他。”
突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抓住了白恩的胃,但他表面上心如止水。他的眼睛飞快地瞟向门口,以确定他有一条明确可以出去的路。看来他的过去终于赶上了他。他迅速地回顾了当局可能要他做的所有事情。
马尔努地帝国当局可能正在悬赏要他和格雷罗根的人头,因为他们参与了弗雷德里克斯堡的暴乱,即使那是那位恶魔女战士所为;他俩还杀了霍斯加伯爵,当然,这其实是狼人做的。他还谋杀了伯爵夫人的秘密警察局长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好吧,这确实是他亲手干的。更不用说他们还参与了把她的新工程学院夷为平地的行动。
很好,干得漂亮,白恩心说道。即使不算冤枉在他头上的那些罪行,光在海德堡所犯下的事就不仅仅是吊死他那么容易的死法。即使有一丝可能,这位女伯爵大发慈悲,让他活下来,他也不想在铁监狱里待上一辈子。
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他们是被成百上千涌入城市的告密者之一认出来的吗?还是完全是另一回事?格雷罗根在哪?如果他们动作够快,也许还能逃出陷阱。现在返回法塔林岛看起来就非常美妙了,他祈祷法尔海姆最好不是那么快的就动身离开了。
“那你不打算读了吗?”海因茨问道,眼里流露出**裸的好奇。白恩摇了摇头,他的幻想破灭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心在狂跳,手心在冒汗。注意到海因茨看他的眼神,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像是犯了罪。他控制自己的表情,内心里告诉自己,在黑塔之中他做过同样的事无数次了,然后勉强咧嘴一笑。
“读什么?”
“该死的信,白痴。你一定看得出来,我们大家都非常好奇。”
白恩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埃莉莎、海因茨和其他员工都在毫不掩饰地盯着他,很想知道这个伟大城邦的统治者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当然,”白恩说道,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让自己的手停止颤抖。他收起日记和笔,站起身走到炉边他惯常坐的椅子旁坐下。一大群好奇的旁观者跟在他后面,聚精会神地打量着他的脸。白恩意味深长地瞪了他们一眼,直到他们的目光都退缩了,他才开始考虑读这封信。
他的名字和地址是用上等的墨水写在最好的牛皮纸上,还有一些简单的装饰线条。周围没有墨迹,也没有污斑,无论谁当抄写员,他的手都很灵巧。蜡封没有被打破,它显示出了女伯爵的徽章。
白恩恢复了平静。你没有必要写信给你要逮捕的人。如果你是个拘泥于形式的人,你就会给他们宣读搜查令或是拘票,然后给他们戴上镣铐。如果你是艾曼纽伯爵夫人,你的手下会用棍子打他们的头,他们会在铁监狱中被锁链锁着醒来。也许,他告诉自己,事情终究不会那么糟糕。然而,他对此表示怀疑。根据他的经验,在他的一生中,任何可能变坏的事情都一定会变坏。
他用平稳的手指打开封条,仔细研究里面的信息。除了周围华丽的装饰线条外,毫无疑问其中包含黄金。这封信的内容和那地址一样,是用同样美丽而高贵的笔迹写的,既简单又神秘:
白恩先生,
你奉命应在今天傍晚的钟声响起前,到艾曼纽女伯爵殿下的宫殿来。
你忠诚的,
罗内摩斯-奥斯特瓦尔德,令人尊敬的女伯爵殿下的秘书。
这太奇怪了啊,白恩心想。他把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一来,他就能找到一些线索,来解释他被传唤的原因。他当然什么都没有找到。他不禁纳闷,这个马尔努斯帝国最伟大的封地之一的统治者,对一个身无分文的雇佣兵会有什么想法呢?他意识到每个人都还在盯着他看。他站起来,笑了。
“这是件好事。我刚被邀请去拜访伯爵夫人。”他最后说道。
埃莉莎看上去仍然很惊讶,还有点震惊,似乎她不敢相信,认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莫大的荣幸,”当他们一起坐在火炉旁时,她对白恩说。
“可能并没有我什么事。可能是给我兄弟法尔海姆的,信是被误送到这儿来的。”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迅速地把它拉开。她最近经常这样做。
“但你会去的,是吗?”她说着笑了起来。
“当然。我无法拒绝一位地方统治者的命令。”
“那你打算穿什么?”她又笑着问道。
白恩本想说‘当然是我自己的衣服’,但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外衣上有一百处地方由于他参加过的所有的斗殴而弄脏了。他的披风破旧不堪,褶边上的布条被撕破用来做绷带。他的靴子不光有洞,还有裂缝。他的裤子修补得又脏又破。
除了法尔海姆送给他的那件前开襟的法师袍,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乞丐而不像一个法师,甚至不像一个战士或者佣兵。事实上,由于某些原因,他更期待在这里被当成一位战士。他怀疑自己是否能穿着这身行头穿过宫殿的前门。他们更有可能向他扔一块骨头,然后用脚踢他离开。
“别担心,”他说。“我会想出办法的。”
“那最好快点。离晚上的钟声敲响只有八个小时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办法
白恩看着桌子对面的法尔海姆。他刚洗过澡,在炉火前匆匆穿上洗了洗又晒了干的破旧衣服,他感到很难为情。他的手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从脖子上垂下来的铜球香炉。他真希望他从未来到这间仓库,这是法尔海姆的办公室所在地。
法尔海姆从那张沉重的橡木书桌后面站起来,缓缓地走到窗前。他把手放在背后。白恩注意到他的右手抓着左手腕。这是法尔海姆的一个老习惯。当年他们的导师要求他回答难题时,他总是这样做。
“莉莉没有跟你一起来吗?这几次见面都没有看到她。”白恩没话找话地问道。
“白恩,为什么我只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才会看到你?”法尔海姆转头盯着白恩,直到白恩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才终于开口问道。
“大家都忙嘛。”白恩感到一阵内疚,但他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法尔海姆说得有道理。最近他只有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才跟他的朋友在一起。就像他现在做的一样。他考虑了这个问题。他并不是不喜欢法尔海姆。只是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了。也许,白恩是在担心他会再次邀请他回到法塔林岛,而他不得不再次拒绝。
“我一直很都忙,”法尔海姆淡淡地说道。
“你瞧,就像我说的一样。”白恩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呢?”法尔海姆反问道。
白恩歪头想了想,他不就前还在墓地中挣扎,而更早一点,他一边把海德堡城的学术机构夷为平地,一边与怪兽搏斗,一边杀人,偶尔还要思考一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能告诉他的同伴多少。幸运的是,法尔海姆没有给他机会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有一些建议。
“四处胡闹,参与阴谋,我想是的。也许还有和酒馆里的姑娘们一起闲逛。挥霍掉我借给你修复祭刀的费用。没错,你的冒险生活确实给协会提供了一些帮助,那些笔记和上次带来的图纸。但你应该在这里,帮助经营协会,遵循我们的目标。或者至少来帮我。”
白恩分不清法尔海姆是生气了,还是只是受伤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把腿伸出来,把椅子往后推,直到它靠两条后腿支撑着。他注意到一幅巨大画像从法尔海姆的桌子后面俯视着他,那是故意画成年迈样子的迪恩的画像,除了故意画出的周围和大胡子外,他背后是耸立的数百座高塔。即使在那上面,迪恩的表情也设法装出不赞成的样子。
“很漂亮的画,我不知道迪恩还喜欢把自己留在画上,尤其是以这种样子。”白恩撇了撇嘴说道。“你认识你艾曼纽伯爵夫人吗?”这个问题打断了法尔海姆的长篇大论,这是白恩的本意。法尔海姆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严厉地看着他的朋友。
“不要光在意上面的人,看看他身后的景象。”法尔海姆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知道的,那是阿门加农的梦想,而他认为你才是……黑塔的继承者。至于画像,那是迪恩的主意,他希望可以把一些过分关注我们的人的目光吸引到这位不存在的人身上,或者至少转移到他身上。”
“我的问题不是那个。”白恩敏锐地注意到法尔海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试图转移话题。
“我是在上一次为维勒娜举办的盛大宴会上遇见她的,当时我被邀请参加宫廷晚宴。她看上去是个活泼而有些轻浮的年轻女人。”
法尔海姆停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窗户。他又一屁股坐回舒适的椅子上,打开一本大账本。他用一支羽毛笔做了记号。这个动作让白恩想起了迪恩,只有迪恩才喜欢记录各种各样的事情,并且建立相关的文档,想到这里,白恩不禁笑了。一时间,法尔海姆全神贯注地皱起了眉头。他把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蘸,在分类账本上写了些什么。他没有看白恩一眼,说:“我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谣言。”
白恩身体前倾,几乎碰到了法尔海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桌子。他椅子的前腿重重地落在石头地板上。“谣言?”
法尔海姆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了。“她应该有点…狂野。事实上,不仅仅是有点。这在艾曼纽的宫廷里并不少见。我们可以说,他们都不太讲道德。”
“狂野?”白恩询问。他的兴趣被激起了。“以什么方式?”
“据说她是马尔努斯帝国半数年轻贵族的情妇。特别喜欢风流浪子和决斗者。显然,已经发生了一些丑闻。当然,都是些流言蜚语,我才不管那些闲言碎语呢。”他急忙补充说,就像一个生怕自己说的话会突然被人听到的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狂野?呵呵,”白恩怪笑道,“我觉得放纵是不是更合适些?”
“我不会用那个词去形容一位城邦的统治者。”法尔海姆摇了摇头说道。
“我猜风流浪子也包括那些年轻英俊有着漂亮脸蛋的…商人?”但白恩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道。
“咳咳,”法尔海姆急速地咳了几声,或许是因为咳嗽,或许是错觉,但白恩觉得法尔海姆的脸红了起来。
“让我再猜猜,也许这位女伯爵看上了某位外来的商人,也许没准是拒绝了他。”白恩不怀好意地继续说道。“如果那个人时你的话,你会因为哪个原因迁怒自己的朋友呢?而且那个人似乎就在刚刚不久前还在说什么为了协会之类的。”
“我——”法尔海姆刚要说话便被白恩打断了。
“我猜女伯爵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追求者。而那个人没准拒绝了女伯爵的好意,因此才恼羞成怒。也许跟那个人家里有一个危险的……”
“行了行了,”法尔海姆真的生气了,“就像我说的,那位伯爵夫人还喜欢决斗者,我记得当年你在决斗中可是解决了不少对手。也许你可以搞出点事,让她注意到你。”
“哦?看来我猜错了,”白恩笑着说道。“那个人生气并不是和那位伯爵夫人有关。”
“当然不是。”
“那也许你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白恩把这封信放在法尔海姆一直在研究的那本分类账本的最上面。法尔海姆把它捡起来,在手里翻来覆去。他仔细地看了看那封信上破损的封条,然后把牛皮纸从信封里抽出来读了起来。法尔海姆也像年迈外表的迪恩在上面的画像中那样,露出了冷酷而精于算计的微笑。
“这么说你现在是在贵族圈子里活动了。我甚至不会问这是怎么发生的。”法尔海姆露出了一种饱含深意地微笑。
从法塔林协会的情报机构建立起,迪恩就一直雄心勃勃,想要通过收买家族的方式进入贵族阶层,他认为上层信息要比底层信息更重要,也更关键。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成功,但白恩认为这只是时间问题。这位现在负责法塔林协会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既富有又固执。法尔海姆继续打量着他,向他投去意义深远的目光。然后他扫视了一下白恩那件破旧的衣服。
“当然,你需要钱,”法尔海姆最后说道。“还需要一个身份。”
白恩转过头去,考虑他的选择。这一次他不需要再向法尔海姆借钱了,协会或许会支付他的开销,但他并不是真的想拿协会里的钱,但在这种情况下,这似乎是明智的。当他到宫殿里时,当然需要更好的衣服。
“身份?”白恩开口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法尔海姆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钱包。“我已经跟本地的一切贵族介绍过你,你是我的兄弟,家族里的…一只黑羊。”
“黑羊?”白恩疑惑地问道。
“你可以把它当做是害群之马的意思。”法尔海姆把钱包朝着白恩的方向扔过桌面。法尔海姆接着用那只手向后指着那幅画像,笑着说道。“事实上,迪恩也是。他还是我们的父亲大人。”
“好吧,兄弟,”白恩说道,在半空中接到钱包,然后把钱包在空中举了举。“那么,让我感谢我们的‘父亲大人’。”
第六百七十七章 码头
白恩走出仓库的门,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装着金币的口袋在他的背心里叮当作响,就像他背叛自己理想的象征。法尔海姆在信中要求他掌管的任何一家店铺满足白恩的要求,这封信似乎被白恩自己的贪婪玷污了。在与同伴疏远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这种慷慨似乎有些过头了。
白恩很好奇有些故事中的主角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从别人那里拿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此的心安理得。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脸皮足够厚的人,但是即使是他也对这种事感到羞愧。也许是他做的次数太少?也许如果他做的次数足够多,他就会习惯这种事。
白恩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大步朝河边码头走去。他俯视着灰蒙蒙、雾蒙蒙的雷克河,仔细打量着从奥莱多夫远道而来的大驳船,船上装载着布尔坦尼亚葡萄酒和伊斯塔尼亚的丝绸。驳船们停靠在码头上休息,就像鲸鱼暂时浮出水面,在水流中上下浮动。
他看着满头大汗的码头工人用钩刀把木桶从货舱里抬出来,看着他们把沉重的木桶从长长的跳板上滚向仓库。他听见有人大声咳嗽,又看见有人拿手绢捂着嘴。在过去的几周里,已有数百人死于这场瘟疫。
看来,他和格雷罗根在莫尔花园的努力往好了说是减缓了瘟疫的扩散,往坏了说是完全没有效果。他想知道瘟疫是如何传播的,他脑海里浮现出瘟疫僧侣在那只肮脏的大埚里泡过的老鼠。不知何故,他就是知道它们与此有关。
其中有一个比其他人年纪都大的人,似乎认出了白恩,他举起手向白恩的方向挥手。白恩皱了皱眉头,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于是他朝着那人背后的驳船看去,留意到船帆上三座法师塔的图案——是法塔林协会的船。
这时白恩才想起他在当年管理塔图加港的时候见过这个人,似乎是当时码头的一位员工,他甚至不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了,但他吃惊地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辛苦劳作。即使在那时,这位码头工人也不年轻。白恩这时才对着那人挥了挥手。
在这里,白恩才认识到这就是马尔努斯帝国的贵族和他们的统治者之间的区别。那个码头工人将继续为法塔林协会付给他的微薄薪水而工作,直到他倒下死去。贵族们会在他们的宫殿里闲荡,收取他们的地产收益,并且一辈子都不会在诚实的劳作中抬起哪怕一根手指。有几次,白恩发现自己与那些在马尔努斯帝国各地宣扬叛乱的革命者达成了一致。
他再一次讽刺地笑了起来。他对自己说,对于一个刚刚从自己富裕的同伴那里得到一大笔施舍的人来说,这是多么美好的感慨啊。法塔林协会就没有叛乱者吗?同样有不少,据说已经有几千人,他们聚集在现在称作河谷镇的地方,那里远离法塔林协会的控制区域,依托河水并且背靠高山,这让河谷镇成为了一座易守难攻的简易要塞,更不用说战事一旦不对劲,他们就可以逃亡山脉之中,等待风头过去再钻出来。
不过好在法塔林协会的人并不愚蠢,从之前和法尔海姆的交谈中,白恩得知阿门加农和大部分人都不认为把法塔林协会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消灭这些叛军上是个好主意。这场战争很容易就会变得旷日持久,成为协会身上一颗越来越承受不起的毒瘤。阿门加农已经在和他们进行谈判,给出了和米亚拉拉的肋骨城类似的条件,据说谈判进行的还不错。
好吧,并不是他创造了这个世界,他只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白恩心里明白,他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事实上,没有人能。他只能做一些事,让这个世界变得对于他更舒适一些,仅此而已。
事实上,没人能真正控制所有人,从一个人独自开始,就会有讨厌他的人,憎恨他的人,不认同他想法和理念的人。而随着一个人的地位或者影响力上升,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追随他,但更有可能的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厌恶他。
或许除非一个人躲在没有人能找到的小屋里,孤独的生活一辈子,才会没有人厌恶或者憎恨他。这让白恩想起了黑塔之中一位导师常说的话——如果没有人愿意憎恨你,只能证明你只是一个平庸的人,而一个平庸的人活着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恩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他讨厌回忆起黑塔之中的事情。于是他转身沿着河岸走去,让自己沉浸在码头边的声音、气味和景色中。
鱼腥味扑鼻而来。白恩堵住了嘴,把装有从德雷克斯勒医生那里弄来香丸的铜球香炉放在鼻子底下。香丸的香味已经开始消退,但仍然足以使污浊的空气变得清新。不过这并不能算个好消息,如果每颗香丸只能使用这么久的时间,那么协会需要保存的数量就太大了,不过这和白恩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
白恩同时还注意到,或许是因为几天以来他第一次洗澡,街上和其他人的气味似乎更强烈了。习惯的力量真的是可怕,即使白恩已经相当注意卫生,尤其是来到海德堡之后,当然,白恩也承认这和那个女孩有关。但是如果你在冒险途中,忙着躲避追杀或者寻找下一个可以居住的村镇,洗不洗澡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你会发现自己几个星期不去洗澡,而你习惯了这一切后,各种借口——大部分是懒惰,会让你拖延下去,甚至放弃那些良好的习惯。
巨大的运货马车的隆隆声与码头工人的叫嚷声相互竞争。一个戴着城邦黑绶带的武装警卫停下来,从一个小商贩的车上取下一个梨。一个小孩扒手大胆地冲向一个穷得雇不起保镖的老商人的钱包。这一切都是白恩多年前和他的同伴法尔海姆一起到瑞尔马斯时所记得的——和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其他的人类城市一样。他继续朝前走,朝城里较好的地方走去。
当他来到一条小巷,他转身钻了进去,当走过一半的时候,他猛然转过身。他有一种恼人的感觉,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但当他转过身去看时,却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种令人讨厌的感觉,但却说得通。瘟疫让人们减少外出活动,但并不能阻碍那些小偷和抢匪,他们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性命,而更关键的是,如果一个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出门,很可能是需要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经常会便随这大量的金钱。这些罪犯或许并没有足够的智慧,但却绝对不缺这种小聪明。
不过似乎一切都是白恩多想了,一直在他来到那间裁缝店为之,都没有任何发现。
白恩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很好,他想。他知道自己身材不错。在最好的情况下,他也是个高个子,体格健壮,相貌堂堂的人,如果他自己这么说的话。现在他打扮得十分得体。他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在奢侈的味道中,陶醉在橡木镶板和精致的旧皮革的味道中。这家低调并且行事谨慎的裁缝店只接待最高级的贵族,是法尔海姆掌管的知名度较低的生意之一。
白恩刚来海德堡的时候,它甚至还不存在。它是法尔海姆利用已故的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的介绍创立的。这一次,白恩对法尔海姆与那个被他杀死的人之间的**关系感到高兴。
毫无疑问,一间裁缝店绝对是绝妙的手笔,尤其对于试图打入贵族内部的情报机构来说的话。即使这家店铺里真正的情报人员只有一位,并且还在充当学徒,其他所有的裁缝都是原本店里或者法尔海姆花了大价钱雇佣而来的。但是一位私人裁缝是贵族们少数愿意接触并且交谈的对象,而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位裁缝和他的顾客定制服装时在旁边帮忙的学徒,这位学徒可以轻易地旁听到裁缝和贵族之间的谈话。
不过白恩现在的关注重点是他身上的那套衣服。他漂亮的新衣服感觉怪怪的。高筒皮靴有些夹脚了。这件束腰外衣摸起来有点硬,衬里又感觉太软了。白色亚麻布衬衫闻起来太新鲜了。当他想起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换衣服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冒险路上的艰苦生活。
只有那件新羊毛斗篷让人觉得很熟悉。它和他那件旧的很像,尤其是背后的兜帽,可以轻易遮挡住全身上下。不过那件斗篷在瞎猪酒馆被袭击时被老鼠人刺客的血给毁了。他从夜枭那里继承过来的那把剑,则装在一套精美的新黑皮革剑鞘里。
“先生要不要改一下?”店员谄媚地问。
白恩端详着这个秃头、愁眉苦脸的家伙。就在一小时前,当白恩走进这家店铺时,店员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仿佛他是一只特别大、特别令人恶心的蟑螂。在某种程度上,白恩不能责怪他。他确实穿得像个乞丐。当然,这位店员在看到法尔海姆匆忙写下的便条后几秒钟内就改变了态度。当法尔海姆亲自告诉他的手下给这个客户任何他想要的东西时,谄媚的礼节也成为了交易的一部分。
这种情况不得不让白恩回想起那些他看过的小说中的情节,一个穿着像乞丐的富豪走入一家店铺。当然,一定要带他的女伴,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道具。当富豪的女伴拿着标价昂贵的服装去问价时,店员就会表现出白恩刚进入店铺时的表情。然后那位富豪就会拿出一大袋金币,甩到店员的脸上,并且告诉他,自己会买下整间店铺的衣服。
想到这里,白恩突然想笑。富豪的行为确实极为潇洒,但白恩不确定故事里的店铺是如何运营的,不过据白恩所知,所有裁缝店的店员的薪水都和销售服装的数量有关,而富豪的行为毫无疑问地大大奖赏了这位店员一笔钱。所以每次白恩看到类似的情节都觉得很好笑,他怀疑那位富豪一定是非常憎恨那位作为道具的‘女伴’,否则为什么会每一次都在店员‘侮辱’了她之后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奖励那些店员呢?
而且这种事情中最终谁遭受了不幸呢?似乎并不是店员,他获得了足够的佣金。也不会是店铺,如此的销售额恐怕会让店主开心很长一段时间。富豪吗?白恩并不这么认为,一位可以轻易挥霍的富豪应该并不在意金钱所代表的数字。那么最终遭受不幸的人似乎呼之欲出了。
最关键的则是,白恩不由得更恶意地去想,富豪购买了一大堆不同身材大小的服饰,还要雇人把这些送到存放它们的地方,很大可能是那位作为道具的女伴家中。一位女士家中突然多出了如此之多昂贵的服饰,任何女性恐怕无法抵挡这种诱惑。因此这些服饰不仅仅侵占了她的生活空间,甚至可能让她为了保存这些服饰而花费更多的钱。
当然,也有可能的是,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每个人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白恩朝那人露出了最谦恭的微笑。“不用。我希望你在一天之内把几套同样的衣服送到我的住处。顺便把我的旧衣服收拾好,马上还给我。”
“当然可以,先生。先生住在什么地方呢?”
“在新住宅区的瞎猪标志那里。把衣服交给白恩。”
白恩说出地址时,特意专注地看着那人的脸。他看上去就好像刚吞下了那只又大又特别讨厌的蟑螂。
“瞎猪标志,先生?那不是一个——”
“我住在哪儿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觉得吗?”
“当然可以,先生。只是一时有些意外,先生。万分抱歉。”
“没有必要。只要确保我的衣服按时送到就行了。”白恩摆了摆手,阻止了对方继续道歉的行为。
“我一定会亲自处理的,先生。”
白恩不知道这个人是否有勇气亲自到新住宅区来。也许他会。他显然得到了足够的报酬,值得他继续留在白恩身边待上一段时间。
“就这些吗,先生?”
“就目前而言,是的。”
第六百七十八章 轿子
白恩从裁缝店里出来,走进了傍晚的黑暗中。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追踪者。如果真的有的话,也许他们已经厌倦了在裁缝店外等白恩了。他至少是希望如此。
他注意到自己站得更挺拔了,他也感到比以前更加泰然自若。他的举止跟先前在法尔海姆的仓库里出现的那个疲惫的流浪者完全不同。洗澡和换衣服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惊人的。
一种紧张的期待感一整天都在他的胃里积聚。这并不完全是担忧。这更像是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不知道他会在艾曼纽伯爵夫人的宫殿里遇到什么情况。他被迫承认,他祈祷自己不要在贵族面前出丑。
他认为想了一会儿,让后迫使自己勉强笑了笑。他的礼貌态度在这种情况下是有益的。他说话得体,衣着讲究。没有什么好怕的。然而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贵族们不喜欢来自商人阶层的暴发户,事实上,是所有暴发户,只不过商人阶层会多一些。但他能理解法尔海姆和迪恩为什么选择商人身份而不是贵族,一位四处乱跑的商人要比一位四处乱跑的贵族低调的多,也不那么容易引人注目。
在他还在法塔林岛的施法者学院作为教师期间,他受到了许多外来年轻贵族的怠慢,这些贵族煞费苦心地向他传达这一信息。与此同时,他一向痛恨被那些比他更笨、受教育程度比他低的人看不起。而这些人唯一的资格就是,他们碰巧出生在正确的有着近亲血缘关系的家庭。现在他忍不住自嘲起来,凭借学识瞧不起人和凭借地位,金钱,身份瞧不起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过最关键的是,他显然没有使自己进入这次面试的正确心态。
白恩笑了笑,想感谢那位不知名却一直保护自己的神祇的恩惠——至少格雷罗根没有被传唤。他能想象出当地贵族和闷闷不乐的矮人之间的冲突。这将是一场注定以灾难告终的相遇。白恩从来不知道这个矮人会对任何事或任何人表示尊重,他怀疑伯爵夫人或她的仆从是否会欣赏他的独立精神。
正在白恩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他以前甚至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街道泥泞不堪,垃圾遍地。排水沟溢满了水。人群没有洗澡,并且挤得很紧。他要到宫殿里去,就得把街上的一些尘土沾到他的华丽的新衣服上去。他知道,要出现在宫殿里,打扮得不那么完美是不行的。他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用胳膊在空中比划着,召唤了一辆经过的轿子。轿子的帘子是开着的,说明是可供出租的。虽然白恩更期待能喊道一辆马车,但轿子也勉强可以接受。它们是城市里有钱阶级的主要交通工具。
两个魁梧的大个子毕恭毕敬地走到他跟前。白恩惊讶了一会儿。正常情况下,两个这样好胜的家伙会发出一些咒骂,或者互相说些粗口嘲笑的话,但现在他们对他都毕恭毕敬了。当然,他意识到,问题出在衣服上。他们认为他是一个富有的贵族,也是一个潜在的赚钱机会。趁着对方这一想法还没开始减弱前,白恩说道:“到宫殿去,而且要快。”
他爬上了那华丽的软绵绵的座椅,轿夫们大步流星地出发了。白恩拉开轿子后面的窗帘,想看看他是否又被跟踪了。这仅仅是他的想象吗?还是有人又钻进了那条小巷?白恩很想去一探究竟,但考虑到迟到会给对方留下相当不好的印象,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通往宫殿的路陡峭而曲折。贵族们的联排别墅环绕着城市中最高的小山。
从白恩坐着的地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商人们住处的屋顶和雷克河的弯曲河段。他可以看到庙宇的尖顶和工人们为重建工程学院而努力的巨大建筑工地。
马蹄声在铺满鹅卵石的街道上哒哒作响。马车疾驰而过。十几家名门望族中穿制服的仆人簇拥在各处,带着消息,牵着牲口,提着装满补给品的大提包。他们中地位最低的人穿的衣服比城里的一些商人还要讲究,地位最高的人穿的制服也不比一个雇佣兵队长的制服逊色多少。每个人看起来都比下面的普通人更干净、吃得更好。
在那里,贵族们穿着华丽的衣服,带着随从和保镖到处走动,人群在他们面前散开,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白恩仔细端详着他们的傲慢态度,认为他认出了几个到了晚上在瞎猪酒馆中扮演穷人的年轻人。他怀疑他们现在谁也认不出他来。他突然觉得想笑,瞎猪这个名字确实起的好,不过如果让他来起名的话,他也许会叫——盲猪之夜酒馆,更文艺一些,没准还能吸引更多好奇的贵族顾客。
他们前面耸立着宫殿的墙壁。即使光凭这面墙壁,它都使周围富丽堂皇的联排别墅相形见绌。即使是现在,它的城墙被重新粉刷过,华丽的雕像排列在道路两旁,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堡垒,而不是一座宫殿。
城门的拱门很大,厚重的橡木城门上都钉着青铜,看起来就像能抵挡上百架攻城槌。哨兵们拿着弩箭站立在城墙上,数量惊人。而且他们封锁了入口,并仔细检查所有试图通过的人。有些人马上就被认出来了,并被允许不受阻碍地进去。其他人都被制止了,受到了质询,白恩猜想他肯定属于后一类人。
他敲了敲轿子的顶篷,示意他们停下来,付了两个银币给抬轿人,又加了一个银币作小费,然后目送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去。他拍了拍上衣,确认他的召唤信件还在,然后自信地大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一个卫兵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伸出手恭敬地拦住他,问他有什么事,白恩把信和封条上的印章拿给他们看。当一个身穿黑衣、瘦高个男人从门房里走出来时,他吃了一惊。他用冷漠的灰色眼睛看着白恩,似乎有些无法确定。
“白恩先生,”他用平静、没有感情的声音说。“您能陪我走走吗?我在路上会解释这件事的性质的。”
即使对方的话语很客气,但白恩顿时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不过在他瞧了瞧周围的卫兵数量和他们手中的武器后,还是点点头,走到了那人身旁。但他不禁注意到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尾随着他们的脚步。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一系列的画廊和一个巨大的舞厅,然后走下几级台阶,进入下面的地牢。
白恩没能有时间去欣赏一路上的画作和装潢,但他在台阶上停了一会,手握在剑柄上,皱着眉头看着台阶下面。如果选择战斗的话,这可能是最好的机会了,他无法确定下面有什么等待着他,而现在只有这两位卫兵和前面的领路人。
白恩仍然在犹豫,但手握的更紧了,他用眼角扫了卫兵一眼,他们站在白恩身后不远,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却没有任何警惕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危险。
这时,远处某处,晚钟敲响了。其中一名卫兵毫无戒心地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正是这个动作打断了白恩的想法,他叹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的剑柄,跟着领路人走了下去。
第六百七十九章 地牢
白恩警惕地打量着办公室。房间很大,装修豪华,与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是酷刑室或牢房,但没想到是这个。尽管如此,那两个士兵还是跟着他们走了进去,靠在远处的墙上,一动不动。白恩注意到,一个穿制服的点灯人拿着一个小梯子进来了。他拿着一根点燃的蜡烛爬上锥形梯子,点燃了巨大的枝形吊灯里的蜡烛。它的光线使从狭窄的窗口射进来的落日光线变暗了。
那个高个子男人向他那张同样大的桌子前面的那张巨大的皮扶手椅做了个手势。“白恩先生,请坐。”
白恩让自己坐到椅子里。高个男人走到窗前,盯着窗外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拉上厚重的锦缎窗帘。他仔细端详着窗户,仿佛第一次看到它似的。它很窄,显然被设计成一个狭缝的射箭孔。
“这个地方以前是座堡垒,后来便成了宫殿,”他说道。
那人的话悬在一半,并未说完。白恩想如果把它们翻译过来,或许会知道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意思。他没有回答,只是等着那人继续说下去,如果他想进一步说明的话。那个男人似乎考虑了一下,第一次笑了起来。他的牙齿白得发亮,就连他那苍白的皮肤也显得蜡黄。
“请原谅我,白恩先生;您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么您期待的是什么样子呢,先生?”
那人鞠了一躬,就像在击剑比赛中刚刚得了一分的对手那样。“原谅我,再一次。这是漫长而痛苦的一天,我完全忘记了我的礼仪。我是罗内摩斯-奥斯特瓦尔德。我是殿下的私人秘书。”
白恩不确定他是否应该站起来鞠躬。不过他也没有得到机会。奥斯特瓦尔德迅速走到桌子后面坐下。白恩注意到,即使坐在那张舒适的椅子上,他也会挺直腰板,就像一个习惯于军人铁腕纪律的人。
“关于你的问题,从我对你的描述来看,我对别人的期望要低一些。但您比你自己表现出的更优雅。我想我活该。”他打开面前的一本皮书。“我知道,你是法塔林家族的一员。好。很好。”
“那么我为什么在这里?”白恩歪头问道,而法塔林家族这个称呼是迪恩和法尔海姆为了解决自身并没有家族姓氏问题而起的。作为黑塔的学徒们,如果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当然很好,不过大部分人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就像白恩自己的名字在不同语言里甚至可以叫做拜恩,伯恩,博恩,贝恩等等。
“迪特!约翰!你们可以在外面等。”奥斯特瓦尔德向士兵们做了个手势。他们打开门,悄悄地离开了房间。他们走后,奥斯特瓦尔德把手指搭成塔状,重新开始。
“告诉我,白恩先生,你熟悉那些老鼠人吗?”
白恩觉得他的心快要停止跳动了。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确实仔细考虑了他的话。“我听说过。我个人并不认识任何这样的人。”
奥斯特瓦尔德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冷冰冰的机械的笑声,毫无幽默感。“很好。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恩故意表现出紧张并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躁。他不知道这次谈话的走向,但他能想象出几种可能的结果,没有一种是令人愉快的。但如果能让对方轻视一些自己,或许对自己更有利。他突然后悔换这么好的衣服了,这让对方内心抬高了对自己的预期。
“只是说你在下水道值班,你向那里的上级报告说你遇到了他们。不是这样吗?”
“那么你应该明白的。”白恩做出对听到‘上级’这个词之后不屑的表情。
“是的。我明白。”奥斯特瓦尔德再次笑了。“在我看来,你不像是一个典型的清沟工人,白恩先生。富商的儿子们很少会抓住机会在我们的下水道里猎杀哥布林。”
白恩现在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节奏。对方对这句话的出人意料的性质并不像他可能感到的那样惊讶。无论对方是否真的相信有这样一个法塔林家族,或者对这个法塔林家族和法塔林协会是否有什么关联有所怀疑。他看得出,这一切都只是奥斯特瓦尔德审讯技巧的一部分。他喜欢让和他打交道的人失去平衡。这就像在一场决斗中衡量你的对手。白恩想了想接下来他应该做出什么表情,然后也冲他笑了笑。
“我是家里的那只黑羊。”
“确实如此。多么有趣。你得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起作用了,白恩心想。法尔海姆和迪恩为他构建的身份已经被这些人所了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完善这个身份。
“也许吧。也许。让我们回到老鼠人,白恩先生,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法塔林先生?”
“白恩就好,我不喜欢别人称呼我…父亲的名字。”。
“相信我,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有能力的人一般都会倾向于超越家族带来的一些东西。”奥斯特瓦尔德对于白恩在称呼上的回答笑了笑,接着问道。“你见过他们很多次了吗?”
“确实有好几次。”白恩明白对方在试图博取好感,因此他也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精确数字是多少?”
白恩数了数他准备承认的次数。在下水道里有过一次遭遇战。还有对瞎猪酒馆的攻击。他曾在莫尔花园里的战斗。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提及他在冯-哈尔施塔特的房子里与食人魔鼠的会面,以及他在工程学院与老鼠人工程师和术士们的战斗,可能是不符合外交策略的。
“三次。”
奥斯特瓦尔德又再次查阅他的书。白恩心想,又一块拼图拼好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钓鱼。他的风格是先吓唬人,然后看看他们会说漏些什么。当然,白恩心里想,如果他命令你下到地牢里去受折磨,这些信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决定自己试着问几个问题,来改善一下双方在谈话中的地位。
“凭借谁的权柄,让你有权力这样做呢?”白恩问道。
“是选举人艾曼纽伯爵夫人的,”奥斯特瓦尔德绝对肯定地说。“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条忠犬,凭借对方迅速而肯定的回答,白恩心想道。
奥斯特瓦尔德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冰冷微笑。“关于这点,我可以很容易地向你解释,白恩先生。不过我们还是继续我们的问题好了,你对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了解多少?”
第六百八十章 交锋
白恩又一次感到他的心跳到了嘴边。他努力不让脸上露出犯下罪恶和惊慌的表情,而是显露出一丝惊讶和对自身担忧的表情。奥斯特瓦尔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愉快的光芒,告诉他那人注意到了什么。
“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白恩说道,他无法确定对方从自己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一些细微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认错,他只期待自己并没有搞砸这件事。“我想我在我兄弟的俱乐部见过他一次。”
“很好,白恩先生。请允许我和你分享一件事——以你作为一个绅士所说的话为依据,我告诉你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超出这个房间的范围。”
这些话的语气告诉白恩,奥斯特瓦尔德并不仅仅指望他是个绅士。白恩坚信,如果他背叛了这个人的信任,将会遭到严重的暴力报复。白恩不禁想到,或许眼前的人就是那位死去秘密警察头子的接替者。
“请继续。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被谋杀了。“
白恩以为他会被当场打倒。他确信对方肯定已经了解到事情的经过,而奥斯特瓦尔德这个该死的混蛋只是故意在玩弄自己,他马上就要叫卫兵把自己关进地牢里去了。
“是那群老鼠人干的。”
白恩真想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露出皱着眉头有些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看得出你很震惊,白恩先生。”
“我吗?”白恩恢复了装出来的表情。“我的意思是——难道不是吗?”
“是的。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想法,不是吗?我再告诉你另一件事。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不是殿下的普通仆人。他是殿下秘密警察的首领。我们认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老鼠人的阴谋,因此被谋杀了。”
如果你用了‘加入’这个词而不是‘发现’,我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白恩心想。不过他却说的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在他家被烧毁的废墟中,我们发现了一具非人类的生物骨架。我们怀疑这是一个被老鼠人召唤来刺杀冯-哈尔施塔特的怪物。他一定和它搏斗过,杀死了它,然后他又因伤而死。房子可能在他们搏斗的过程中被点燃了。”
“继续。”很不错的想法,白恩点点头,心说道。
“有趣的是,在那之后不久,有人企图谋杀你。据我所知,当时只有你和你的助手,矮人格雷罗根,声称见过那个老鼠人。也许这正是为了掩盖他们的踪迹。”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非常不错的解释,听上去很合理,白恩心想道。
“还有一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白恩先生,我现在告诉你,只是为了让你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你可能听说过工程学院失火的事吧?”
“是的。”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的是,火灾也是老鼠人的杰作。我向你保证,白恩先生,这没什么好笑的。诸神在某种程度上是反对这些老鼠恶魔的。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因为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许多老鼠人的尸体。”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更多这样的事呢?”并不是意外,白恩心说。
“你会的,要不是殿下认为是避免恐慌的明智之举的话,而如果普通民众发现我们的城市被老鼠人包围了,那肯定会引起恐慌!”
白恩倒是很惊讶。经过多次徒劳的尝试,他试图让别人认真对待这个老鼠人的威胁,而现在有人试图说服他!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他决定扮演分配给他的角色,因为经过考虑,他意识到,如果自己展现出比奥斯特瓦尔德所认为了解的更多的信息,很容易被对方同样认为是危险的人物。
“我不是在开玩笑,白恩先生。自从你和格雷罗根报告说下水道里有老鼠人的战斗队伍,就有其他的目击报告,甚至还有小冲突。成群的老鼠人甚至在夜间袭击我们的码头,偷取食物,甚至偷走了一艘粮食驳船。我告诉你们,我们正在被围困。”
“围困?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军队、战争机器、那些喋喋不休的鼠群在哪里?”
“这些话很强硬,白恩先生,事实上,这些话只是在形容局势。秘密警察局长遇刺。市民遭到袭击。一个巨大的帝**械库被摧毁了——现在又面临着瘟疫的威胁!”
“我——”
“现在,白恩先生。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知道你对此有所了解。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熟人他把你在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都告诉我了。”
“共同的熟人?”
奥斯特瓦尔德拿出一个类似于挂在白恩脖子上的那种铜球香炉。他把它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
“当然,我指的是德雷克斯勒医生。他告诉了我你参观莫尔花园的情况,以及你在那里发现了什么。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善待了你的仆人。”
当然是他,白恩心想道。支撑这位医生对于知识的好奇心的财富肯定不是凭借给平民看病能得来的。而这位医生拒绝了法塔林协会的招募很可能也是因为已经和海德堡的高层有了足够密切的联系,这样他看不上一个外来的组织也说得通。
“你是怎么认识德雷克斯勒医生的?”白恩试图拖延时间。他热切地希望奥斯特瓦尔德在格雷罗根的听证会上,永远不要把矮人称为自己的仆人。
“作为一个病人和一个朋友来说。他是许多尊贵家庭的医生。”
“但是——”
“我想你意识到了另一种更深层次的联系。我怀疑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能做到这一点。”
白恩本想问“为什么德雷克斯勒要告诉你这些?”但他决定闭上嘴,看看这个冷酷而聪明的人会有什么冷静而聪明的解释。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情况真的很危急,白恩先生,我们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是的,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那你一定是走投无路了,白恩心想,情况一定很危急。尤其是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时候。
“德雷克斯勒和我都是长矛教团的元老。”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口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把正常的左、右、中、下的顺序颠倒过来。“你听说过我们吗?”
“某种马尔努斯秘密组织,”白恩猜测道。这并不难猜。长矛是马尔努斯帝国崇拜的标志,有许多奇怪的隐藏的社团有他们自己的符号、标志和密码。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人们热衷于什么的话,白恩一定会说人们普遍热衷于加入各种各样的社团、组织、协会,从几个人到数百人不等。据说光知名的组织就有上千个,这还不算那些不知名和秘密组织的数量。就好像你不加入某个组织都不好意思出门一样。
“这是正确的答案。一群虔诚的人发誓要保护我们古老的文明不受邪恶的威胁。我们有许多共同的目标和古老的知识。他告诉我,加尔-开普勒亲自选择了你做他的继承人。”
“继承人?”好吧,白恩这下真的不知所措了。
“你拿着他的剑,白恩先生。你认识那个人。”
“嗯。事实上——”白恩掏出那枚徽章。“属于加尔-开普勒兄长的那柄剑…损毁了。”
“损毁了?好吧,真是可惜。”奥斯特瓦尔德叹了口气说道,但白恩一点都没觉得对方对此感到可惜。“我知道加尔-开普勒先生是几个秘密组织的成员之一,也是他名义上所属的那个组织的成员。他是一个虔诚无畏的人,白恩先生。就像你一样,他把自己奉献给了与任何地方发现的邪恶势力作斗争。”
“我不属于他的团体。”事实上,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做过什么,恐怕你会把我划归道邪恶势力那一边,白恩心想。
“我能理解你会否认这一点,白恩先生。加尔-开普勒先生曾参加过许多组织,他们的保密誓言比我们的还要严格。我不会逼你这么做的。”
还好,白恩苦笑着想,不然你会发现我的无知到底有多深。不过自己确实也算是组织中的一员,但法塔林协会当初建立的时候为什么没想过成为一个秘密组织呢?这些秘密组织似乎都喜欢藏着掖着,还要发誓保守组织的秘密。
不过白恩转念一想,就明白,法塔林协会和它们不一样,不光是因为法塔林岛上并没有能够威胁协会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法塔林协会并非保护者,只是一个用来聚集力量的工具。
奥斯特瓦尔德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像是想转移话题:“德雷克斯勒告诉我,你自己就掌握了大量的知识。”
“我想我只拥有一点点。”
“也许你所知道的一点点其实是很了不起的,白恩先生。跟我说说这个给你写警告信的老鼠人怪胎。你遇到它了吗?”
所以,白恩认为这就是所有关于秘密组织和严重威胁的话题的最终讨论方向。这是一次获取信息的尝试。
他意识到德雷克斯勒医生一定把他们的整个谈话都报告给了奥斯特瓦尔德,所以他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关于那封信的任何事情。
“我从来没见过,”白恩诚实地说道。“事实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它选择我来交流。也许并没有选择我。也许它选择了格雷罗根。”
“这似乎不太可能,白恩先生,考虑到矮人的业余爱好。不,我确信你是被选中的那个人。为什么?”
“也许因为我能读懂。”白恩也不确定这一点。
“你能读懂老鼠人的鼠人符文?”
“不会,但我能读懂马尔努斯帝国文。”
“这么说这封信是用帝国文写的?”奥斯特瓦尔德看起来惊讶。
“当然。不然我怎么能读懂呢?”白恩明白,聪明人偶尔也会犯蠢。但他确实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眼前这位聪明人不会想到对方用帝国文写信呢?
“你身上带着这些信吗?”
白恩笑着讽刺地说道:“不,我看完它们之后,它们就像一股烟一样消失了。”他本想补充一句说,他通常不会随身携带这些信件,但奥斯特瓦尔德打断了他。
“的确强大的巫术!白恩先生,你一定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我已经接管了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的工作。这个伟大城市的安全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这个老鼠人再跟你联系,你必须马上通知我。”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了,”白恩真诚地说。尤其是如果你能处理那些该死的战斗的话,就太美好了。
“不,请认真对待我的话,白恩先生。我感觉你知道的比你现在愿意告诉我的要多。这很公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但我必须坚持让你告诉我。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类似在午夜闯入墓地这种事。我知道你是一个勇敢和足智多谋的人,但这些事情最好由当局来处理。”
“我完全同意。”白恩点点头。
“很好,白恩先生。不要企图在这一点上欺骗我。我的手伸的足够长。”
“我做梦也不会这么想。我向你保证。”
“很好。那你就可以自由离开了。记住——“
“别担心,奥斯特瓦尔德先生。放心吧,一旦我知道了老鼠人的任何计划,我就会通知你的。”白恩说道,他热切地希望自己再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消息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驯兽大师
伊萨克-格洛特从他的轿子里爬出来,笨拙地走到巨大的铁栅栏窗前。他呼吸沉重,已经感到饿了。为了到达这个秘密的地洞,他们在地下通道中跋涉了很长时间。该是再吃一顿的时候了。他暗自庆幸。令人惊奇的是,最辉煌的灵感正是从这么简单的源泉中迸发出来的。
这处秘密研究所的全部伟大成就都源于他自己的饥饿感。他怀疑其他任何一个鼠人都不会想到这么简单却又如此鼓舞人心的东西。让别人去想出那些错综复杂的办法吧,格洛特想道!不久,他将向他们所有人证明,最简单的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
他往下看着巨大的魔石桶,看到怪物们在冒泡发光的喂养液体中成形。他检查了装有大量的魔石液的球体,当一直观察魔石桶的容器主人认为条件完美时,这些球体会小心翼翼地向大桶中注入突变的能量。
刺鼻的臭氧和奇怪的化学物质飘了上来,弄得他的鼻孔抽搐起来。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令人安心的气味,是他的家族养育他的拥挤杂院的气味,他是从那里开始了漫长的攀登,直到今天才掌握了自己的权力。
他笑了,露出了他那巨大的黄牙,又一次感到了他那可怕的饥饿感所带来的痛苦。所有的鼠人都时不时地遭受这种痛苦,通常是在战斗或其他暴力活动之后。他们称之为“黑色饥饿”,对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说,这是胜利的象征,是他们可以吞食猎物的标志。
伊萨克-格洛特却一直饱受这个问题的折磨。长期以来,他一直怀疑,长期暴露于魔石粉尘和诱变化学物质之中对他产生了影响。他不会是铸造者氏族第一个获得某种变异特征的驯兽大师,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他这种情况下,他还怀疑这种变化对他的大脑起了作用——刺激了它,使他比其他鼠人更聪明、更狡猾,同时还给了他奇异的洞察力。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吃那么多东西,当然,是为了给他那难以置信的大脑提供能量。
他把自己的尾巴塞进嘴里,试图控制那可怕的饥饿感。大团大团的口水顺着球根状的肉往下淌。他已经把那一大堆干肉吃得精光了,他原打算带它们来参观的。他知道,这个炼金术实验室里除了他自己的人以外,没有什么可吃的。
而且,说句公道话,他们今天也没有做什么使他不高兴的事。周围的罐子大多含有有毒化学物质;当然,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想把自己的食欲控制住。
斯凯奇紧张地抬头看着他。格洛特看得出,那个驼背的小个子鼠人很不自在。也许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身边没有其他的仆人,因为有谣言说驯兽大师已经把他们吃掉了。
格洛特用他粉红色的长舌头舔着嘴唇。因为他喜欢告诉他手下所有的研究人员,那些谣言是完全真实的。魔石灯笼的亮光照亮了斯凯奇用来弥补视力缺陷的鹅卵石般厚的镜片。格洛特点了点头,扭动着尾巴,只是为了高兴地看着斯凯奇紧张地往后跳。
斯凯奇又小又弱,近视得很厉害,不戴眼镜的话,他几乎看不见前面的一只爪子。在许多其他的鼠人氏族中,这种软弱很快就会导致他被杀死或吃掉,但是铸造者氏族已经认识到他的潜力,并让他活了下来,因此,格洛特知道,这个小矮子是真心感激这一点的。
事实证明,他对铸造者氏族确实很有用。在氏族漫长而光荣的历史中,斯凯奇很可能是最好的育兽者。在饲养和塑造各种各样的野兽方面,他是个天才。现在,他拿出一个笼子,里面装着最有可能是为铸造者氏族带来最伟大的胜利的研究产物。
伊萨克-格洛特拿过笼子,检查里面的东西。这是一只又大又肥又滑的雌性老鼠,看上去已经怀孕了。格洛特认为,没有受过训练的眼睛会认为它和普通老鼠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也许他们会认为它更大一点,更邪恶一点。也许他们甚至可能会注意到它眼睛里流露出来某种异常情绪的邪恶光芒。但他们绝不会怀疑,他们看到的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它看起来不怎么样,不是吗?”格特尔用他那缓慢、低沉的声音说道。“不是吗?”
格洛特喜欢重复自己的话。他为自己的声音感到骄傲,它是那么有力,那么不像一个普通的老鼠人的声音。斯凯奇一听到提示就明白了。
“也许不是,主人——不过外表是靠不住的。”作为一个鼠人来说,育兽者的声音高得异乎寻常,他的话带有一种奇怪的暗示性质。“这种美会毁灭所有的城市,会让所有的国家臣服,会让全世界臣服于这位铸造者氏族天才的创造物!”
格洛特缓慢而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真的,他只是喜欢听他的仆人说。“你能确保不会有问题吗,斯凯奇?绝对确定吗?”
“是的,是的,主人,我敢保证。我们已经繁殖了成千上万只这样的动物,我们已经测试了很多次,并按照批准的方式将它们销毁。”
“很好!很好!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对几乎任何材料都有巨大的胃口。如果没有其他食物可吃,他们就会吃木头和垃圾,但他们大多会寻找并吃掉谷物、肉类和其他食物。”
“太棒了。”
“它们可以在不到一百次心跳的情况下消耗掉自己的体重,并在数小时内准备好再次进食。”
“你干得很出色,斯凯奇。非常出色。”
他的驼背似乎因为受到了这番赞扬而肿胀起来。“它们一窝最多能繁殖一百只。”
“当然,它们长得很快吗?”
“如果它们找到足够的食物,只要一天之内就能发育成熟。”
“那么育种者呢?”
“每天都能生一窝,正如您所说的,主人。”
格洛特把头往后一仰,让他低沉的笑声迸发而出。如此简单的想法,他心想。当这些老鼠被释放到人类城市时,它们会在几天内吃掉所有的食物。
收割后所储藏的所有庄稼都会被吞噬。商店里所有的食物都会消失在饥饿的毛茸雪崩之下。它们不停地吃,然后繁殖,接着继续吃,再继续繁殖,根本无法停下来。当没有其他食物的时候,它们会吃掉人类和他们的牲畜。当所有其他的食物储备都耗尽时,它们就会互相消耗。或者死亡。
即使它们的寿命仅以天为单位。但在那发生之前,人类将会饿死或逃离他们的城市,而胜利将属于铸造者氏族。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魔都委员会,而且会为伊萨克-格洛特准备合适的奖赏。
“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吗?”
“是的,主人,我们已经把那艘捕获的粮食驳船准备好了。转换将在几天内完成。我们将把样本运到它的藏身处。在那之后,你想什么时候出发都行。”
“完美。完美。”人类的仓库就在码头附近。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把船开到港湾里,打开笼子。一些可以随意使用的私人部队就可以很容易地做到这一点。也许为了安全起见,可能再多安排一些食人魔鼠更好。“准备工作一完成就立即行动。”
“当然,主人。”
“你说你还有成千上万个这样的东西?”伊萨克-格洛特说着,把手伸进笼子里去抚摸那只肥胖光滑的老鼠。
“是的,主人。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有点饿了。”说着,伊萨克-格洛特抓住那只昏昏欲睡的老鼠,把它活生生地塞进他流口水的嘴里。当那只老鼠被从喉咙里咽下去时,它仍在徒劳地挣扎着。尝起来不错,格洛特心想。
就像胜利。
第六百八十二章 新问题
白恩从那间瞎猪酒馆的百叶门里走了进去,每个人都转过身来看着他。一开始,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当其中一名女服务员卡拉卡来为他点餐时,他意识到,这是因为没有人认出他来。他朝她笑了笑,却得到了一个困惑的眼神,直到她看清了他是谁。
“哎呀,白恩,我怎么也猜不到是你。伯爵夫人给你几件新衣服了吗?”
“差不多吧,”他一边咕哝着,一边跑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他很高兴地发现了从裁缝店寄来的装着他旧衣服的包裹。
感谢这间裁缝店的服务态度,他想。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去打架是不行的。后来他突然意识到,仅仅拥有这件新服饰就足以改变他。今天早上,他甚至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很可能因为他不需要。
现在,他拿着法尔海姆给他的那只装满金子的钱袋怎么办呢?对他的同伴或者协会来说,这可能是一笔小钱,但这已经超过了白恩在瞎猪酒馆那里工作一整个季度所能挣到的钱。他轻轻地撬起一块松动的地板,把它放在那里。
他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开始思考和奥斯特瓦尔德先生的相遇。看来,当局终于开始认真对待老鼠人的威胁了。与此同时,奥斯特瓦尔德似乎对白恩做了一些非常奇怪的假设。他似乎认为白恩比他实际聪明得多,更有可能参与了这一切。他猜想奥斯特瓦尔德只是把自己的推理和感知投射到他对白恩的了解上。
好吧,只要他对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之死和学院被烧毁一事只字不提,白恩就不会让他失望。事实是奥斯特瓦尔德从白恩和格雷罗根自己的几次随机行动中推断出一个规模庞大、组织严密的老鼠人阴谋,这个事实可能会很有趣——除了一件事。
很明显,这确实是一场规模庞大、组织良好的老鼠人阴谋。尽管他亲手杀死了冯-哈尔施塔特,但当时确实有一位有权有势的老鼠人在场。艾萨辛氏族的刺客们差点把这间瞎猪酒馆给烧掉了,而就在大火烧毁了这个贫穷地区的大部分土地之前,人们看到了一些怪物。
尽管他和格雷罗根打断了他们的行动,斯克瑞氏族的工程术士还是抢劫了学院。尽管他们已经阻止了鼠疫僧侣的仪式,但老鼠人还是成功地潜入了莫尔的花园,而瘟疫仍然像野火一样在城市中蔓延。
白恩急忙把装有施了魔法香丸的铜球香炉套在脖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草药。奥斯特瓦尔德毫不掩饰地说,在下水道和城市周围的其他地方都看到过有老鼠人在巡逻——很可能是侦察行动。
白恩知道,格雷罗根在冯-哈尔施塔特家里看到的那个生物是一个鼠人先知,根据雷伯尔的书,它是所有老鼠人施法者中最稀有、最强大的一个。事实上,这种生物通常只有在老鼠人有宏伟计划的时候才会出现。
白恩感到一阵寒意,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单薄的衣衫所致。他被迫承认,尽管那位新上任的秘密警察局长所了解的许多事实是错误的,但奥斯特瓦尔德的基本结论很可能是正确的。那些老鼠人在海德堡计划了一件大事。但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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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坦古尔又吸了一撮魔石鼻烟,捋了捋胡子。一切进展顺利。他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一大堆文件,陶醉于其中的信息。近一万名精锐部队将很快部署在海德堡城的地下通道和周围,还有不计其数的奴隶会跟随着他们一同作战。
自从上一次的邪恶大入侵以来,还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军队集结过。这是自大瘟疫以来,魔都委员会派遣的最大规模的进攻人类城市的军队,当时整个人类的所有国家都暂时处于鼠人的铁腕统治之下。而这一次他是总指挥官。当他发出命令时,它就会发起攻击,并以势不可挡的凶猛之势压倒上面可怜的人类。
在那一瞬间,魔石鼻烟的效果出现在坦古尔发红的眼睛前,使他想起了毁灭和死亡的愉快景象。他能想象出燃烧的建筑物,被砍成碎片的人类,或者被拖上巨大的奴隶列车离开的情景。他看见自己在人类城市的废墟中昂首阔步,得意洋洋的感受着胜利。这个想法使他的尾巴变硬了。
事情进展得确实很顺利。甚至坦古尔的敌人也在协助他的计划。那个卑鄙的二人组格雷罗根和白恩,在坦古尔聪明的洞察力的指引下,发现了维莱布瑞斯-努乐的巢穴,阻止了他的计划。这位瘟疫祭祀独自从地面世界回来了,而且再也没有千痘之锅的任何踪迹。
在过去的几天里,维莱布瑞斯-努乐一直一瘸一拐地在地下通道里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叛徒的坏话。想到这里,坦古尔咯咯地笑了。这一切中都有一种诗意的公正:这正是因为修道院长对坦古尔事业的蓄意背叛,当然还有整个鼠人民族的背叛,这也是他失败的原因。
甚至有迹象表明,修道院院长可能帮了入侵部队一个忙,因为表面上坦古尔的代理人报告说,一些可怕的疾病正在把人类拖入他们的坟墓。当然,这可能意味着一旦海德堡被征服,奴隶的数量就会减少,因此,也许那时就是惩罚修道院院长的时候了。他可以捏造对委员会的指控,让他们处理维莱布瑞斯-努乐。是的,这是真的,坦古尔心想:只要你知道如何让它看上去像是这样,你就能让每一个污水坑里都会有一个倒霉蛋掉在里面。
他研究了面前的城市规划。各种入侵路线都用红、蓝、绿三色的魔石墨水清楚地标示出来。它们在他眼前闪着光,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线。这里和那里的圆圈表示突破点,军队将从那里爆发到表面。这一切如迷宫般复杂,让坦古尔的脑子里充满了快乐。但最大的乐趣来自于他对以后会发生的事情的思考。
这座城市将被驻守起来,以抵抗人类试图夺回它的企图。他会建立劳改营,并让被俘虏的奴隶在城市周围建造一条大沟渠。然后他们可以用一个巨大的水车在河上筑坝,为鼠人的机器和血汗工厂提供动力。
在某一时刻,他们会为他们的征服者竖立起一个巨大的,一百尾高的雕像,而在坦古尔看来,他应该是这个雕像的模特,这对他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因为他确实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鼠人的征服精神。那将是一个光荣的时代,也是许多胜利的开端,而这些胜利将以所有人类的土地永久地、彻底地受鼠人统治而告终。
这时候,他听见在他圣所的幔子外面有一种不很谨慎的干咳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最伟大的将军,是我,勒克-蛇舌,我带来最紧急的消息。”
坦古尔从他被打扰的幻想中解脱出来,变得急躁起来,但是就在最近,勒克-蛇舌已经被证明是一个无价之宝般的仆人,他的信息来源也是最优秀的。
此时此刻,他似乎感觉有点不舒服,但坦古尔相信这种情况会过去的。
“进来!进来!快!快!”
“是!是!最伟大的思考者!”
“什么紧急消息?”
勒克-蛇舌扭动着尾巴。坦古尔似乎很清楚,这个小无赖确实带来了有趣的消息,并打算在他的主人面前品味他的胜利时刻。
“我曾经诅咒过一个让我等了很久的仆人。把他的肉剥得只剩骨头。”
“最有耐心的主人啊,请稍等片刻,让我整理一下思绪。一些解释是必要的。”
“那就解释一下!”
“我的亲生儿子鲁兹利克为铸造者氏族服务。”
“真的?”坦古尔假装惊讶,讽刺道,然后露出了尖牙。“你认为这个消息值得一个先知考虑吗?”
“不!不,最有洞察力的统治者!只是他在喝了蘑菇酒后,有闲聊的习惯。”
“我明白了。当然,你常常和他一起喝上一两瓶。”
“是的!是的!事实上,就在今天早上。他告诉我他的主人,伊萨克-格洛特,有一个伟大的计划。它将使人类的城市陷入瘫痪,我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个,最聪明最有理解力的主人。”
“别再犹豫了。快!快!”
“他声称,伊萨克-格洛特的计划将给他带来巨大的荣耀,甚至会使他比先知坦古尔更出名——他的话,不是我说的,主人。”
对于这个危险的声明,坦古尔并不感到意外。伟大的鼠人的命运永远会被妒忌的仆人所破坏。毫无疑问,伊萨克-格洛特想以牺牲坦古尔为代价来赢得魔都委员会的尊重。嗯,先知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个计划是什么?快说!快说!”
“唉,这傻瓜说不清楚。他只是听到了铸造者氏族的人之间的互相指责。他知道这与一艘运粮船有关,因为他亲自领导了这次突袭行动,从人类那里偷了一艘。他没有其他确凿的细节。”
“那就去找一些来。现在就去!”
“我可能需要花费更多的魔石币,最慷慨的主人。”
“你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们会在合理的范围内提供。”
“我马上就去办,主人。”当他穿过幔子往后退的时候,勒克-蛇舌一直保持着鞠躬姿势,幔帘从他身上擦身而过。
坦古尔瘫倒在他的宝座上。某些事情开始变得有意义了。确实有人报信说,有人偷了一只人类粮船。他只是把原因归结为一些利欲熏心的利爪派头头们的越权行为,他们干的只是一些私自掠夺的勾当。现在看来,还有另一种别有用心的险恶动机。坦古尔知道,在他弄清楚那计划是什么之前,他的位置仍是不安全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 酒客
“我不喜欢你,”那人说着,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我真的不喜欢你。”
“啊,啊。是的,我也不喜欢你。”白恩无奈地说道,“你喝醉了,回家去吧!”
“这是一家酒馆!我的铜板和别人的一样好。我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我不要听从像你这样的人的命令。”
“好极了!”白恩立刻换了个说法。“那就留下吧。”
“别跟我油嘴滑舌的。如果我愿意,我就回去。”白恩对这种事已经感到厌倦了。他以前也见过这样的醉鬼:好斗,自怨自艾,自找麻烦。不幸的是,白恩通常是他们选择的首席候选人。他们总是选他当靶子。他猜想他们都太害怕格雷罗根和其他保镖了。
不过白恩不确定这些醉鬼害怕的是被矮人的斧头劈成几份还是怕被其他人捅刀子。也许,白恩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当一个人脸上没有脓疮,瘤、痈、疱疹,诡异的纹身或者其他能彻底破坏外貌的东西的话,这个人就或许就更容易被接受一些。
如果这么想的话,白恩确实有一张在这里算得上相当漂亮的脸了,尤其是和这群丑陋的家伙们相比,除了眼角处的伤疤和一些风霜留下来的痕迹外,甚至可以说相当精致。想到这里,白恩自嘲地笑了笑,事实上,在这里,只要你有一张足够干净的脸,在这种地方就算得上有足够的吸引力,因为只有那些贵族才有时间和精力保证这点。
不过,这个人有点眼熟。即使在酒馆这个阴暗的角落里,他那粗糙的五官和粗壮的身躯看上去也很眼熟。在过去几天里,自从白恩从奥斯特瓦尔德先生的那次会谈回来后,他来过好几次。
“爱莉莎是我的女朋友,”醉汉说。“你离她远一点。”
哦,当然了。原来这就是那个过去常和埃莉莎出去的农家小伙子。怪不得他总会来这里。
“我想埃莉莎可以自己决定要见谁。”
“不,她不能。她太甜美了,对人太亲切了。太容易被诱导了。任何一个精明的城里人,只要有一张油滑的嘴和一件漂亮的斗篷,就能让她转过头来。”
白恩看到了他要扮演的角色。他就是那个把那个可怜的农家姑娘引入歧途的无情的玩弄女性的诱惑者。
“你看过太多的沃尔夫冈-歌德的戏剧了,”白恩说道,眼前的农家小伙子似乎把自己代入了某个专情的悲情人物。
“什么?你叫我什么?”
“我什么也没叫你!”白恩无奈地喊道,对于这种文盲来说,任何稍微有品位的话语都是对牛弹琴。
“是的,你说了。我听见了。”
白恩看到那人一拳打在远处。那人喝醉了,行动迟缓。他举起手来挡住它。他的前臂重击被打得很痛。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要强壮的多。
“混蛋!”汉斯喊道。“我要让你好看。”
他一脚踢中了白恩的小腿。白恩感到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用右手反击,拳头猛地击中了汉斯的下巴。对于一个对此毫无办法的人来说,这可能是他打过的最好的一拳了。汉斯像被锤子打碎脑袋的牛一样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群鼓起掌来。白恩转过身来,讽刺地鞠了一躬,然后他看见埃莉莎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白恩,你这个畜生!”她说着,从他身边走过,抱起汉斯的头,把他的头放在膝盖上。
“哦,汉斯,那个野蛮人对你做了什么?”
只要看她一眼,白恩就知道,对所发生的一切的任何解释都是没有用的。白恩挠了挠脸,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从他以前看到的书中类似的情节来看,这位名叫汉斯的小伙子似乎最终会成功的赢回心爱的女孩。
不过,更令白恩惊讶的是,似乎自己并没有什么伤心或者失落的感觉,这就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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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已经发现了更多铸造者的诡计吧?”坦古尔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些愤怒和不耐烦。在过去的几天里,勒克-蛇舌从先知的宝库里花了相当多的钱,但仍然一无所获。那个小个子鼠人喘着粗气咳嗽了一声。
“是的,是的,最聪明的主人。我有发现了。”
“好!好!告诉我——快,快!”
“这并不好,最宽容的主人。”
“什么?什么?”坦古尔向前倾着身子,对着那个小个子鼠人怒目而视,看着他退缩。很少有人能忍受先知的红眼凝视,尤其是当他在适合使用它的时候。
“遗憾的是,邪恶的铸造者可能已经实施了他们的计划。”
冰冷的怒火攫住了坦古尔的心。“继续说下去!”
“我的亲生骨肉无意中听到了驯兽大师幸灾乐祸的声音。看来一艘装载着铸造者氏族的秘密武器的运粮船将于今晚抵达人类之城。一旦它抵达时,这座城市就会陷落。他知道这与城市的粮食供应有关,但他不确定是什么。铸造者氏族对技术要求很高,他们对许多东西的称呼都有自己的叫法。”
“愿魔主啃噬你肚子里的内脏!他还听见了什么吗?”
“只是驳船已经被漆成黑色,以躲避人类的眼睛,而且它将在今晚到达。它甚至可能已经这样达到了,最伟大的主人。”
坦古尔的毛竖起来了。他能怎么办呢?他可以调动他的军队并进行干预,但那将意味着公开对抗铸造者氏族,而先知坦古尔所拥有的每一种本能都会反对这一点。如果他召集他的军队,但他们没能找到那艘船怎么办?坦古尔将成为一个笑柄,这是他无法忍受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他知道现在需要采取紧急和不顾一切的措施。
他迅速地伸手去拿笔和羊皮纸,匆忙地写下了一条仓促的信息。“把这个拿到矮人和那个人类白恩居住的地洞里去。确保他们得到它——而且要快!你亲自去送!”
“亲-亲…亲自去送,最受尊敬的鼠人?”勒克-蛇舌被先知坦古尔的命令吓了一跳,紧张地差点咬到自己。他抱着一丝希望试图再次确认这一命令。
“是的,亲自去送。”坦古尔从他的语气中清楚地表明,他不会容忍任何争论。“去。快!快!快跑起来!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我马上去办,最强大的主人!”勒克-蛇舌认命般地转身跑出房间,希望自己能在路上想到一个安全的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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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莱布瑞斯-努乐抬起头,眼里充满了阴冷的恨意。他咳嗽了几声,但他的咳嗽声消失在走廊里其他鼠人发出的干咳声中。现在,他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他在坦古尔的巢穴附近长时间的等待终于得到了回报。不知何故,维莱布瑞斯-努乐知道先知坦古尔是他精心设计的计划之所以失败的幕后黑手。那么这个时候,这个小不点勒克-蛇舌要去哪里呢?修道院院长知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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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先挑起来的!”白恩说道,他很清楚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发牢骚。他环视了一下他们同住的房间,他的目光被裁缝店送来的一大包衣服吸引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拆开包裹。
“你就这么说吧。”埃莉莎固执地说道。“我觉得你就是个恶霸。你就喜欢伤害像可怜的汉斯这样的人。”
“可怜的汉斯把一块牛排大小的瘀伤放在我的小腿上!”白恩生气地说道。
“你打了他,活该。”埃莉莎哼了一声说道。白恩沮丧地摇了摇头。他正要让自己跳进更深的水里,这时突然窗户砰的一声被砸开了。当碎玻璃像雨点般落下时,白恩扑向埃莉莎,想要掩护她。幸运的是,没有太多东西落在他们身上。白恩站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扫视着房间。地板上躺着一个又黑又笨重的东西。
他利索地拔出剑来,捅了捅它。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埃莉莎说着,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把睡衣紧紧裹在身上。
“不知道。”白恩说着,俯下身去更仔细地查看。他一边这样做,一边认出了那东西的形状,他想他还认出了那个包裹着它的东西。“它是一块用纸包着的砖头。”
“什么?又是年轻的斯特赫姆伯爵。他和他的密友们喝醉时总是打破窗户!”
“我不这么认为,”白恩说道,小心翼翼地打开砖头的包装纸。那是一张又厚又粗糙的羊皮纸,就像所有其他老鼠人送来写有消息的羊皮纸一样。白恩叹了口气,麻烦又来了。他转头看了看埃莉莎,不过或许这一次这个麻烦反而让他摆脱了另一个更大的麻烦。他不敢相信他刚才差一点就自己跳进了根本没有解决办法的麻烦里。他打开信读道:
朋友们——黑船给尼的城市带来末日!它令晚来,带着确实的死亡!这是一艘坏透了的粮食大驳船,不能停考!尼必须阻止它!去快!快!尼的时间不多了!他们会摧毁你的成士!
白恩站了起来,开始穿衣服。“快去给我拿些纸来!我要给宫殿里送个信。动起来!快点!”
他声音里的紧迫感迫使埃莉莎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就离开了房间。
勒克-蛇舌把爪子搓在一起,向魔主表示感谢。他的消息传到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成功设法避免了被矮人那可怕的斧头劈成碎片。他把砖头扔进了他确定是白恩房间的窗户里,几分钟后,他就看到酒馆里所有的灯都亮了,没过多久,那个人类和矮人就拿着武器和点亮的灯笼从酒馆大门跑了出来。
干得好,他满意地对自己说道,然后站起来准备走了。他使劲地闻了闻,想把鼻子清理干净。他感觉不太舒服,而且这几天来一直感觉不太舒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染上了一种新的怪病,据说这种病正在鼠人军队的营地里很流行。这种疾病与人类遭遇的瘟疫惊人地相似。勒克-蛇舌热切地希望他没有得病。他还年轻,有许多事情要做。如果他没有实现这些目标就去世了,那是不公平的。
这时一只沉重的手落在他的肩上,一个可怕的冒泡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道:“你要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所有的一切!快!快!”
即使鼻孔里灌满了一大团厚厚的鼻涕,勒克-蛇舌也能闻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来自维莱布瑞斯-努乐。
第六百八十五章 新问题
当他们接近黑色驳船时,白恩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他们的小艇在水里很低,但驳船的舷侧很高。如果是在平地上,攀爬起来可能很简单,但在两艘在水面上上下摆动的船只上,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向格雷罗根提到了这一点。
“别担心,”矮人说。“我有一个计划。”
“现在我有点担心了。”白恩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人类?”矮人看上去近乎暴怒。
“没什么,”白恩扭过头否认道。
“拿上那盏灯笼,我叫你的时候,你就准备行动。”
小船渐渐漂到与驳船接触的地方。就在这时,格雷罗根跳起将他的斧头砸向了驳船的一侧。它砍得很深,一直固定住不放,格雷罗根用它把自己拉了上去,直到他到达一个舷窗位置。
“真是非常隐蔽的计划。”白恩没好气地说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欢呼一声表示你的到来呢?”
另一次猛击使得矮人从船舷上爬了上去。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先放下斧头,斧刃朝上。
“抓紧,”格雷罗根吼道。白恩跳了起来,用右手抓住斧头柄,另一只手拿着灯笼。格雷罗根单手握着斧头,显然毫不费力地举起了它,尽管白恩很重,用力的角度也不舒服。他把斧子向船这边的一侧抡去,把白恩也带了起来。白恩落在甲板上,被矮人刚才表现出的惊人力量惊呆了。
“像我们预期的一样,”白恩一边站起身,一边说着,然后歪头对着甲板上那一大群挤作一团的老鼠人摆摆头示意了一下。
“很好,”格雷罗根说道。“正好我需要做点运动。”
斯凯奇心想,那是什么?他听到一声巨响和木头断裂的声音。那些蠢货又把船撞到沙洲上了吗?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声称自己是经验丰富的水手,即使在人类船只上当船员也不成问题。到目前为止,这种情况还没有得到证实。
如果他们的愚蠢行为危及这次任务,伊萨克-格洛特会把他们撕成碎片,在他们临死之前吃掉他们的内脏,但这种想法并没有给斯凯奇带来任何安慰。他知道自己将是驯兽大师惩罚盛宴上的第一道菜。
当斯凯奇听到船员们惊慌的尖叫声,他知道这比搁浅还要糟糕。肯定是他们被一支人类巡逻队发现了。他诅咒那些让人类发现他们的坏运气。那肯定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现在他真希望自己当初带了几个食人魔鼠来。他之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担心他们的吼声和低嚎会暴露出船的位置,但现在看来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一方面想喷出一股恐惧的气味,但另一方面,他又有责任照顾好自己的实验品。他从船舱跑进货舱。在他的周围,大量的老鼠在它们的笼子里挣扎,不顾一切地想要自由,想要吃东西。斯凯奇看到它们眼里流露出野性的饥饿**,很高兴自己身上浸了一种沼泽地带的蟾蜍油,他知道他的创造物会对这种油感到厌恶。
听到上面传来可怕的屠杀声,斯凯奇迅速开始打开笼子。这群饥饿的老鼠贪婪地成群结队地爬上跳板,朝它们活着的、呼吸着的食物走去。
白恩使劲地甩出灯笼。它的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烧。眼前被火光闪得眼花缭乱的老鼠人向后一跳,暂时失明了。白恩趁乱用剑刺穿了它的喉咙。
甲板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和脑浆。弃誓者在他身后留下了可怕的毁灭之路。他的斧头把十几个老鼠人砍成了没有四肢的尸体。不过白恩周围的尸体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风魄’的锋利程度每一次都让他惊讶,它不光轻松地割开毛皮和肌肉,甚至连骨头都能轻易地切断。这让白恩不需要太注意去攻击关键部位,也不用花心思去考虑从哪些位置进攻可以更好的切断对方的肢体。只需要不停地挥砍便可以了。
不过对于白恩和矮人的恐怖程度,这些老鼠人有一个极其明显的表现。其他的老鼠人有的向后逃跑,有的从船的一侧跳出去,只是为了躲避矮人。白恩则跟在矮人在后面移动,杀死那些试图包抄矮人的老鼠人,并把垂死的那些从他们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不停地挥舞长剑,让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的剑柄在他的紧握中被汗浸湿了,但他并不像平时在生死搏斗时那样担忧并且总是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进攻计划。与他参加过的一些战斗相比,这一次战斗相对容易。事实上,太容易了,这点反而很可疑,考虑到船上应该有一些可怕的武器。
他告诉自己,即使战斗相对容易些,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他跳到一边,闪开一个老鼠人的水手扔过来的刀,接着向前冲去,要再刺穿一个老鼠人的心脏。但白恩同时也告诉自己,对方只需要一次幸运的攻击,他就会死去,就像一个食人魔鼠把他撕成碎片一样。
集中精神,他命令自己——然后他在恐惧地停下脚步,因为一大堆毛茸茸的东西开始从货舱里涌出来。
斯凯奇偷偷爬上楼梯,凝视着外面可怕的暴力屠杀的现场。一个巨大矮胖的矮人挥舞着一把巨大的斧头,杀死了一半的船员,似乎正打算屠杀另一半。在这一过程中,他得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发人类的帮助,他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拿着一把邪恶的剑,那柄剑偶尔会发出一道光,被击中的鼠人就会浑身抽搐地倒地。到处都是那些致命的老鼠,它们正在啃咬着死去和奄奄一息的鼠人的尸体。
斯凯奇当场僵住了,尾部的腺体喷出一股恐惧的气味。他的爪子紧紧地抓着最后一个笼子,里面有几只惊慌失措的老鼠,拼命地想摆脱他毛皮上油渍的臭味。斯凯奇认出了入侵驳船的那两个人。在鼠人围攻海德堡的队伍中间,他们已经成了某种黑暗的传说。这就是连阴沟行者都没能杀死的那可怕的一对家伙,他们击溃了斯克瑞的工程术士,据说即使是先知坦古尔也不敢再见到他们。他们是可怕的鼠人杀手——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艘驳船上!
斯凯奇不是战士,他知道在上面的战斗中他对鼠人毫无帮助。即使是这些致命的老鼠也有可能无法战胜这一对看似不可战胜的组合。因此,他显然有责任带着最后剩下的老鼠逃走,把它们保存起来,以备将来再次使用。
于是他想了想,然后把笼子高举过头顶,跳进了漆黑的水里。
白恩看着越来越多的大老鼠从货舱里涌出来。他们密密麻麻的眼睛里有一种饥渴和疯狂的神情,这使他感到害怕,使他刚到后背发紧发麻,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老鼠人的秘密武器。其中一头凶猛的大块头扑向他。他感到它的爪子在他腿上非常令人讨厌地乱窜。他猛冲抬起腿,把那只野兽踢得四脚朝天,然后跺着脚,感到脚后跟下面又有一根脊柱碎裂了。
他看了看格雷罗根。矮人砍下了另一名老鼠人船员的脑袋,鲜血喷涌而出。在这个可怜的尸体落地之前,越来越多的大老鼠从上面爬过。
这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到白恩身上了。他感到有爪子在他的头发上乱抓,尖利的小牙齿咬住了他的耳朵。一股动物的恶臭充斥着他的鼻孔。他放下灯笼,伸手去抓那只老鼠,感觉到毛下的肌肉在蠕动。当他想把那东西扔到船舷另外一边的河里时,它的尖牙咬住了他的手指。他使劲甩了甩手才甩掉它。
越来越多的老鼠从上面掉下来或从甲板上猛扑过来。这让白恩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场毛皮漩涡的中心。格雷罗根跺着脚,又踏又踢,但他那里也是一样的。老鼠太多,也太凶猛,无法战胜。如果他们留下来,必定会被咬得千疮百孔,死得极其可怕。
“我敢说,对于一个弃誓者来说,这不是一个伟大的死亡!”白恩喊道。
“把这该死的老鼠窝烧了!”对面传来了一声更加气急败坏的回声。
“什么?”
“把它烧了,让我们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吧!”
白恩环顾四周,看到了那盏灯。他把它捡起来,用尽全力扔到甲板上。燃烧的灯油溅得到处都是。白恩常常听杰戈-罗斯船长说,一艘船上发生了火灾是多么危险。毕竟,它们是用木头造的,用易燃的沥青密封起来的。而‘飞翔羚羊号’这艘魔法船如果发生火灾会造成什么后果,更加不敢想象。白恩从没想过他会对这一事实心存感激,但他现在肯定会的。火焰开始闪烁,在他周围跳舞。
他闻到了烧焦的毛皮和肉的气味。到处都是吱吱叫的老鼠四处逃窜,它们的毛冒着烟,熊熊燃烧着,试图逃离炽热的火焰。有一些从船头跳下水,像流星一样一头栽进水里。另一些则以加倍的愤怒继续着它们的攻击,仿佛下定决心要拖着什么别的东西跟它一起死。
白恩认为这就是让他们离开的信号。
“该走了!”他朝格雷罗根喊道。一股热浪向他袭来,烧焦了他的头发和眉毛。
“嗯,人类,我想你是对的。”
白恩把剑收回剑鞘,转过身,从侧面跳了下去。他掉进了水里,老鼠在他周围像冰雹一样乱落。在感受过燃烧着的船上的热气之后,感到冰冷黑暗的河水冲击着他的头,这几乎是一种解脱。他摆动双手,然后踩了踩水,让头露出了水面。
他可以看到四周都是小船,他们过来看火灾。他与剑鞘的重量作斗争,让自己游向最近的船只。
白恩浑身湿透,闷闷不乐地坐在码头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格雷罗根的踪迹。自从他跳入水中后,他就没见过格雷罗根。他想知道矮人是否会游泳。即使他会,难道他不可能是为了抓住他那把珍贵的斧子而淹死的吗??确切地说,这并不是他所渴望的光荣的死亡。
白恩的衣服湿了,牙齿开始打颤,但他仍然坐在那里,希望自己能喝上几杯格雷罗根早些时候喝过的杜松子酒。白恩对那件本该在黑驳船上的武器感到好奇。他现在知道他永远也查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了。那艘驳船现在是一艘彻底被烧毁的残骸,停在河底。把白恩救上岸的船夫们一直停留在河道中央,眼看着船被烧成灰烬,然后接受了一小把银币,作为把白恩送到岸上的报酬。
这时,白恩警惕地向右边望去,在那附近传来了湿漉漉的拍打声。在那里,一只饥饿的大老鼠从船上逃了出来。它从河岸边的阶梯爬上河堤,抖干身上的毛,像只狗一样,然后小跑着离开码头。白恩看着它离去,发现自己竟然第一次知道老鼠会游泳,而且可以游这么远。
白恩一度考虑过重新找到那些船夫,然后到河里去寻找矮人。他知道这将是一个徒劳的努力;雷克河水太宽,水流太急。如果矮人淹死了,毫无疑问,他的尸体最终会被打捞上来,陈列在那座古老的桥上,和其他所有的人一起等待着有人来认领它。白恩觉得明天可以去那里检查一下。
他疲倦地从他坐着的系泊柱上站起来,准备长途跋涉回酒馆,心想,也许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斥责一个同样熟悉的船夫,那个船夫正摇摇晃晃地把船向码头划去。白恩挥手欢迎。
“水流带我顺流而下,”格雷罗根喊着,把自己拉上了码头。“在这里遇到了我们的老朋友。花了大半夜才回来。”
“一路逆流而上,”疲惫的船夫说道。他看上去和白恩所注意到的一样疲惫,而且非常害怕。白恩能猜出格雷罗根是用什么威胁激发了他的潜能。
“好吧,”白恩对着他们说道,“我们回到瞎猪酒馆那里喝点啤酒吧。我想这是我们应得的。”
“请原谅,如果我不跟你一起去,”船夫说道,“还有。关于我报酬的小问题。”
白恩笑了笑,从钱包里摸出两枚金币。
“当然,你昨晚做了两件事,帮我们追上那条船,还有救了我朋友。都是价值黄金的事。”
斯凯奇又冷又湿,浑身泥水,最后终于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地下通道。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夜晚。他带着最后一笼老鼠游过寒冷的河水。在那之后,他沿着河岸一路狂奔,直到发现了一个下水道的出口,然后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在隧道里游荡,直到他发现了熟悉的鼠人的气味。然后沿着这条小路在黑暗中躲避着人类的巡逻,终于把他带到了这里。
他为自己感到骄傲。他经历了一次艰难而漫长的长途跋涉。他失去了双焦眼镜,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成功了,他成功地保存了一个装满珍贵实验样品的笼子。更妙的是,笼子里有几只怀孕的母鼠,这样他就可以很容易地从头再来。老鼠也很健康。即使是现在,他们也表现出焦躁不安的迹象。斯凯奇意识到这是因为它们能闻到食物的味道。他离储存大量入侵部队所需物资的储藏室很近。
现在,他想,他所需要的只是找个借口,把他的工作解释给哨兵。这很容易;他等会只要说他在给伊萨克-格洛特送吃的。任何认识驯兽大师的人都会相信这一点。
这个想法使他窃笑起来。当他那近乎失明的眼睛没能把脚前的石头分辨出来时,他还在窃笑着,然后绊了一跤,笨拙地伸开四肢躺在地上。笼子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落地之后遭到重创的锁咔哒一声打开了。那些致命的老鼠向前窜去,朝鼠人物资储藏室的方向跑去。
斯凯奇趴在地上呻吟着。他知道那将会有什么后果。很快就不仅仅是伊萨克-格洛特饿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新计划
“当时,我对于没有找到那艘黑船上藏有什么武器的失落和得知格雷罗根活了下来的喜悦让我们回到那间瞎猪酒馆好好的喝了一顿酒,好吧,至少从现在看来我猜我当时是喜悦的。即使是现在,我对于矮人能在河上活下来仍然感到惊讶,我并不奇怪矮人能游泳这一点,但是对于矮人的体重和他手中的武器的重量是如何让他没有沉入河底这点我一直十分好奇,但格雷罗根并不愿意解释这件事。用他的话来说,解释这件事十分让他讨厌,就像船,树,精灵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样。”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我的祭刀终于修好了,在经历了这么久之后当我再次握住祭刀柄的时候,仍然能感到受骨质握柄不同于金属的温暖感觉。但其他一切却都不同了,刀刃部分曾经因为臂骨而自然分成的上下双刃变成了黑色的金属,因为材质不同,以前只能大部分使用刺击,而现在刀口也异常锋利和坚固。同时上面留有可以供矮人符文大师附魔的符文刻痕,不过这也只能等我再次回到法塔林之后再找人去附魔了。至于以前的附魔,大部分都很简单,毕竟是在我还在学徒时期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也同样得等回到法塔林岛,去找迪恩来帮忙。”
“整体上来说,现在这两柄黑色锋利的祭刀当然比以前更好,但是也让我很不习惯,祭刀原本是我身上唯一不曾变化的东西,如今也面目全非,就如同我的人生一样。”
“但是也有个坏消息,就是我本以为又一次的挫败了老鼠人的阴谋,再一次体验了一回当英雄的感觉之后。情势急转直下,恶化的迅捷程度令我措手不及,而最关键的便是,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这让我真正了解到世间的险恶程度。”
“在这暗淡的日子里。恐惧和饥饿是永恒的伴侣。老鼠人的伟大阴谋最终得出了不可避免的结论,似乎是我的命运也注定被卷入其中。然而。除了恐怖行为和悲惨状况,还有心存希望和英雄事迹。除了损失,还有荣誉。最危险的时刻到了,我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我和我的同伴并没有被发现缺少这些特质。”
——摘自《白恩日记》,第五卷
先知坦古尔坐在他的大宝座上沉思。在他的周围有一个五角形的标志,上面刻着魔主的脸,周围有两圈最有力的保护符号。他动用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伟大的防御咒语来保护他,使自己免受那些侵蚀他命运的可怕力量的伤害。这些符号是对付诅咒、疾病、厄运和各种致人死亡咒语的最有效的符文。
它们是先知在追寻探索黑暗奥秘的漫长生涯中所学会的最强大的符咒。这是一种衡量形势变得多么糟糕的方法,坦古尔认为有必要花费他精心积蓄的如此多的神秘力量来调用它们全部。
坦古尔把他的大脑袋放在手上,用爪子敲着在太阳穴上的一个纹身。他很担忧。事情没有按计划进行。事态开始超出他的控制,他能感觉到这一点。他那经过严格训练的‘先知’的直觉可以感觉到,在这里有一种力量在起作用,使事态急剧变化,超出任何一个鼠人的预测能力,无论他有多么聪明。
他不太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起初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的密探们报告了黑船被毁的消息,他知道他的那些不知情的手下小卒——白恩和格雷罗根——又一次为他干了活儿。仅仅几天后,魔都委员会就批准增加他的入侵部队。看起来他已经掌握了战胜人类的决定性胜利。但在那之后。
接着那该死的瘟疫开始在他自己的部队中蔓延开来。很快地,地下通道里挤满了生病的、奄奄一息的鼠人战士。尽管尸体很快就会焚毁,但随后又增加了几十具尸体。甚至连那些在火葬场工作的奴隶也病倒了。
这些症状——干咳、鼻塞、肺部积脓充血、最后突然出现致命的痉挛——与地表上袭击人类的那种疾病在症状非常相似。很可能是同一场瘟疫。事实上,这并不是两个种族之间第一次出现相互传染。
但似乎是嫌瘟疫还不够严重,另一种又威胁已经出现。走廊里现在挤满了又大又凶又饿的老鼠。
它们无处不在,吞噬着尸体,吃着食物,争夺残羹剩饭,随地大小便,帮助传播这种被诅咒的疾病——同时也让军队挨饿。即使是现在,它们中的一些仍躲在他房间的角落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五芒星,却在啃着家具。他能听见它们中的一些在他的宝座下面移动。他施咒的时候它们一定就已经在那儿。现在它们和他一起被困在里面。
如果这些讨厌的生物不是老鼠,也许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了。这几乎是一个迹象,表明魔主已经把他的目光从强大的侵略部队这里转开了,并且撤回了他对军队的祝福。当然,一些比较迷信的战士开始嘀咕着这些事情,而坦古尔那些尖锐的演讲和布道并没有让他们安心。
尽管他已经为他们指出,人类在这双重灾难中所遭受的痛苦,如果不是更严重的话,也至少是同样多的苦难:他们的粮仓已经空了,他们的食物供应也被这些害虫吃掉了。
但那些鼠人的战士根本不相信他。他们无法接触坦古尔在地面上庞大的间谍网络。他们只看到他们自己在挨饿,他们的同伴在生病,而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被瘟疫击倒的人。军队的士气受到了严重打击,没有人比坦古尔更清楚,士气对一个鼠人的军队来说,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在·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追捕那些那些嘀咕着不忠和危险言论的叛徒。他指派风暴突击队员中的精锐部队当场处决逃兵。他用最壮观、最具破坏性的咒语杀死了几个叛徒——但都无济于事。形式恶化了。军队开始慢慢地瓦解。他似乎对此无能为力。
坦古尔把一只老鼠从脚底下踢了出来,这只老鼠当时正在啃最后一个给他带来坏消息的信使的骨头。它在空中飞过,撞击着围绕着五芒星的魔咒光幕。火花闪烁,烟雾喷涌,老鼠临死时发出一声可怕而尖锐的哀嚎。
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毛皮和烧焦的肉的味道,就像这个生物在自己的脂肪中被油炸过一样。坦古尔的胡须因为欣赏这场景而颤动了一下,他露出了一个短暂却残暴的满意微笑,然后又继续沉思起来。
自从军队遭遇不幸的消息传到魔都以后,就再没有援军到来了。这并不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手下拥有一群势不可挡的鼠人战士,但只要坦古尔用尽他所有的机智和远见,来制定一个狡猾的计划,就足够了。必须做点什么来挽救这种局面,而且要快,至少在还能剩下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时。
毫无疑问,他仍然有足够的兵力在他的指挥下,如果他们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发动迅速而猛烈地进攻,同样可以征服人类的城市。即使军队最终还是会因为这两种灾难而崩溃了,他也能达到目的。海德堡将被征服,坦古尔将向魔都委员会报告胜利。然后,就该由他的主人派守备部队到这里来守城了。如果他们没有及时赶到,那也不是坦古尔的错。
坦古尔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有意义。他仍然可以完成分配的任务。他仍然可以抓住属于他的那份荣耀。然后,他就可以把后来发生的任何事情的责任都推到该受责备的地方去——推到他那些无能的下属身上,以及归咎于那些背弃了鼠人伟大事业的背叛者,因为他们在军队胜利之前就逃离了军队。
他在脑海里回顾了下他所控制的军队。他仍然有近五千名几乎健康的战士,他们大多来自斯卡布氏族。他还有几支阴沟行者和一支艾萨辛氏族的暗杀队。拜他们那背信弃义的奸诈首领所进行的各种愚蠢的冒险计划所赐,他们只给他留下了来自斯克瑞氏族和佩斯提伦氏族的象征性力量。然而,伊萨克-格洛特和他的食人魔鼠部队仍然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存在。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简单的正面进攻未必是最好的计划。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大胆的一击,这一击将带来注定压倒一切的胜利。他相信他知道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久之前,他的密探告诉他,人类的饲主,所谓的伯爵夫人将举行一个化妆舞会,徒劳地试图转移她的宫廷对他们的麻烦的注意力。如果宫殿可以和所有的人类贵族一起被占领,那么海德堡的人类军队就会无人指挥,很容易成为鼠人军队的猎物。如果这次袭击的时间能够安排得使两次袭击相结合,那就更好了。
在那个夜晚,当鼠人占领了宫殿,整个城市也将陷入血腥和恐怖之中。也许,当他们的首要饲主们都在坦古尔的控制下,人类甚至可以被劝服投降。
如果他有任何成功的希望的话,那就必须尽快完成,但至少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从身边这些流口水害虫的失败中夺取胜利。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个小问题。他必须取消他周围的保护咒,这样他才能离开他的房间,开始发号施令。先知坦古尔长叹一声,开始念咒语,让他从自己的五芒星法阵内出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舞会
白恩朝着脚下一只巨大的胖老鼠踢了一脚,让它在空中飞了起来,落在了一堆垃圾里。它转过身来,毫不介意地立刻开始吞掉身上的污秽物。白恩绝望地、厌恶地望着它。
这些古怪的老鼠到处都是,吃任何可以吃的东西,甚至吃很多不能吃的东西。光这里就有上千只,正座城市则可能有上百万。有时,整条街道仿佛只是一片沸腾的害虫海洋,它们像潮水一样涌过。他的雇主老海因茨听说过一些故事,说他们喜欢吞食婴儿床里的婴儿,还有吃得太多的小孩子。这些成群的害虫在城市的街道上跑来跑去,甚至猫和狗吓得都不敢阻止它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神秘老鼠似乎出奇的短命。它们看起来在一天之内就衰老了好几个月。但当它们死后,老鼠的尸体像丑陋的毛皮地毯一样铺在鹅卵石上。这很不正常。事实上,整座城市都是它们的恶臭,白恩怀疑整件事是不是都是老鼠人有什么邪恶目的的巫术引发的。
不过,即使当年的黑夜教会,恐怕也无法释放如此大规模的邪术,尤其是在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力外泄的情况下。因此白恩认为,如果真的有什么的话,没准是海德堡似乎受到了诅咒。空气中弥漫着疾病和呕吐物的味道,在莫尔神庙外的广场上,巨大的火堆上燃烧着人肉。
廉价公寓的建筑外部已经用木板封起来,变成了坟墓。白恩一想到里面腐烂的尸体,就不寒而栗。更糟糕的是,那些活着被困在那里的人,那些瘟疫的受害者,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
当时流传着可怕的谣言,说人们刚从瘟疫中恢复过来,结果却死于饥饿。还有更糟糕的故事:同类相食,人们吃家人和朋友尸体上的肉。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使白恩觉得诸神一定把自己的目光从这座城市移开了,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
他听到前面车轮的隆隆声和鸣钟的声音。他站到一边,让瘟疫马车过去。车夫穿着一身黑衣服,他的脸被一个头骨面具和一个巨大的尖嘴面罩遮住了。在马车的后面,一个莫尔的信徒挥舞着香炉,大概是为了保护他免受瘟疫的侵袭。这就像看着死神在他的仆人们的陪伴下骑着马穿过这座注定要灭亡的城市。
白恩可以看到车的后板上堆积着腐烂的尸体。尸体一丝不挂,已经被他们的家人或大胆的拾荒者把贵重物品洗劫一空。而那些老鼠啃咬着尸体。白恩看见其中一只撕掉一个眼球,整个吞了下去。
瘟疫的马车不停地在街上移动,钟声宣告着它们的存在,召唤着那些仍然强壮和健康的人们来处理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但即使是瘟疫马车也不安全。如果他们停下来一会儿,老鼠就会扑到他们身上,彼此争斗,争夺尸体的盛宴。
白恩肚子咕咕叫着,他把腰带拉紧了一点。他希望其他人能比他更幸运地找到食物。他在市场上出售的商品中,没有发现任何没有被老鼠粪便污染的食物,甚至连这些食物也以正常价格的十倍出售。一些市民因这座大城市的毁灭而变得富有起来。他想,即使在最可怕的情况下,也总有一些人能从中获利。
他希望格雷罗根能放弃留在这个城市的疯狂渴望。他已经考虑过溜走,加入那些穷人和地位低下的人的行列,这些人抢救了他们仅有的财产,就离开了。他没有这样做有几个原因。首先,也是最好的一点是,他不会抛弃他的朋友。第二个是希望看到这一切的结束。他猜想,这件可怕的事情很快就会达到**,他内心深处至少有一部分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另一个原因则是那位负责修复他祭刀的工匠告诉他快要完工了,然后他只需要再等待那柄火枪改造完毕即可。当然,这段时间他已经开始习惯了使用这柄‘风魄’,这柄剑使用起来的感觉令人十分愉悦,但祭刀是他施法的关键,他无法放弃,不过由于太久没有施法,他的施法材料不少已经过期失效,需要重新补充,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最后一个原因很简单。他听说当地的贵族已经隔离了这座城市,弓箭手正在射击那些试图从大路上离开的人。在过去的两个绝望的星期里,许多从码头的驳船已经返回,他们报告说,在河上的皇家海军和七港联盟的舰艇击沉了任何试图通过它们的船只。
也许有一支夜间活动的小队伍可以溜出去,但白恩不想在没有格雷罗根的情况下尝试。城市周围现在彻底无法无天的土地会变得更加危险,因为所有的当地士兵和道路督察员都在执行隔离,这些成群的武装人员愿意抢劫任何难民。
城墙内的部分地区法律和秩序已经崩溃。到了晚上,成群结队的抢劫者在街上游荡,寻找食物,吃任何没有武装人员看守的东西。就在两天前的晚上,尽管有几百名士兵在场,一群暴徒还是闯入了这座城市的粮仓。他们破门而入,却发现这里空无一物,只剩下老鼠的骸骨,这些老鼠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然后就死了。
这时候,白恩注意到不远处一群粗野的孩子正用饥饿的眼睛看着他。其中一个正在对着烤肉叉上烤着的死老鼠流口水。正常情况下,他会出于同情扔给他们一枚硬币,但在过去几天里,他有两次差点被这样的团伙袭击。
白恩用手撩开披风,露出腰间的长剑和祭刀,但对方似乎并不太在乎。他们只是互相瞧了瞧,又朝白恩的方向前进了几步。这时他才拔出剑来,威胁地在空中一挥,反光的剑刃能让任何一个见过剑的人明白这柄剑的威力,他们这时才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他想起了奥斯特瓦尔德伯爵的话。这座城市确实遭到了围攻,但这是一场非常可怕的围攻。没有攻城锤,没有攻城塔,也没有大炮。除了饥饿和疾病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没有一个可以寻找到并与之战斗的敌人。绝望是这里唯一的敌人,却没有可以与之战斗的剑。
很快,他回到瞎猪酒馆外面。酒馆门外懒洋洋地躺着几个拿着武器的雇佣兵,由于认识这家旅店和它的主人,之前就住在这家旅店里,现在为了保护自己,他们成群结队地呆在这里。白恩认识他们众人,他们也都认识他,但当他走近时,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们都是非常坚强的人,决定既然无法逃脱瘟疫的魔爪,他们就不如在等待瘟疫来袭的时候过得舒服些。女伯爵向那些帮助维持稳定的人提供双倍的报酬,这些人加强了她的卫兵和严重不足的城市守备队。这些人毫不意外地选择挣着额外的收入。
“有什么消息吗?”其中一个人问道,他是个魁梧的北地蛮族巨人,名叫大波什。虽然第一次见到他是让白恩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保镖诺克兰斯托夫,但那位前保镖在伊斯塔尼亚之战前就选择回到自己迁徙到法塔林的族人之间,很久没有联系了。白恩摇了摇头。
“有什么吃的吗?”另一个人问道。这个愁眉苦脸布尔坦尼亚人被每个人叫做饥饿的格里芬。即使那些怪异的老鼠出现前,他也以能吃著名,而不匹配的则是他消瘦的身材,听说他是布尔坦尼亚逃亡到帝国的农奴。
白恩再次摇了摇头,略带警惕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进去。老海因茨正坐在火炉旁的桌子旁,暖着手。格雷罗根和他坐在一起,喝了一大杯啤酒。
“看来晚饭又要吃耗子馅饼了。”海因茨随口说道。白恩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高贵的白恩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至少你还有啤酒,”白恩说道。自从前往过宫殿,并且换过那身衣服之后,白恩就多了一个‘高贵的’外号。除此之外也有人叫他‘大人物’之类的,白恩很好奇如果自己告诉他们,比尔巴利那边自己还有一个‘血袍’的称号,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想。
“如果是矮人麦酒,我们光靠它就能生存,”格雷罗根说道。“我参加过许多战役,除了半桶巴格曼啤酒,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不幸的是,它不是巴格曼的,”白恩冷冷地说。自从食物短缺开始,这个矮子就开始以一种最恼人的方式不断回忆矮人麦酒的营养价值。
“又有更多的老鼠人被发现了,”海因茨说道。“昨天晚上,城市警卫在中央广场与他们发生了冲突。它们似乎也在觅食,至少守卫是这么说的。”
“很可能是想确保我们快饿死了。”白恩没好气地说道。
“无论要发生什么事情,它很快就会发生,”格雷罗根喝了口酒后说道。“空气中有某种东西。我能闻到它。”
“没想到你的鼻子还是位‘预言家’,”白恩撇了撇嘴说道,“你闻到的是啤酒的味道。”
“我听说艾曼纽伯爵夫人正在举办一个大型化装舞会,”海因茨笑着说。“也许你会被邀请。”
“不知为何,我对此表示怀疑,”白恩说道。自从两周前奥斯特瓦尔德把他叫去,要他解释烧毁黑船的原因以来,他就没有收到过宫殿里的任何消息。当然,从那以后,山上所有的宅邸都变成了坚固的营地,富人和贵族们为了躲避瘟疫而与世隔绝。有谣言说,任何一个平民哪怕是踏上那些铺满鹅卵石的街道也会被当场击毙。
“这是你们该死的人类贵族的典型特征。”格雷罗根说着打了个嗝。“城市要完蛋了,他们会怎么做?搞个该死的派对啊!”
“也许我们也应该做同样的事情,”海因茨说道。“毕竟还有更糟糕的办法呢!”
“有人看见埃莉莎了吗?”白恩随口问道,他想改变一下这场谈话的阴郁走向。
“她早些时候离开了,和那个农家孩子一起去散步了。汉斯,对吗?”
白恩突然后悔自己真不该问这个问题。
第六百八十八章 坦白
勒克-蛇舌扫视了一下这个阴暗的房间,控制住了要喷出恐惧气味的冲动。他费了好大的努力才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一生中从未曾被三个如此可怕的鼠人逼得走投无路的场景。他克制住咳嗽,忍住了打喷嚏,以免引起对方的注意,但这是没有用的。那三双恶毒的眼睛被他颤抖的身体吸引住了,就像铁屑被磁铁吸引住了一样。
好吧,事实上,只能说两双半。瘟疫修道院的院长维莱布瑞斯-努乐,驯兽大师伊萨克-格洛特和独眼黑斯基特的一只眼睛都盯着他,好像他是一块美味的食物。尤其是伊萨克-格洛特。
勒克希望他的身体不再一抖一抖的。他希望他的爪子不再出汗。他希望威胁着他的脑袋的疼痛能够消失。他知道它们不会的。他知道自己得了瘟疫,他知道自己会死——除非维莱布瑞斯-努乐履行他的承诺,为他向魔主求情。
确实,勒克心想,他和他的尾巴被夹在切肉刀和砧板之间。唯一能救他一命的方法就是按照可怕的瘟疫祭祀说的去做。不幸的是,维莱布瑞斯-努乐想让他背叛他的主人,先知坦古尔。想到如果那个可怕的施法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就不禁战栗起来。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鼠人都不会愿意面对坦古尔的愤怒。
三个鼠人首领又把头凑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为了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勒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过再一想,考虑到他们可能是在讨论他的命运,他可能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生存。勒克诅咒自己的弱点。当他看到瘟疫祭祀带他去的房间里有谁在等着他时,他就知道自己有麻烦了。这时,他再清楚不过了,修道院院长暗示的那几个星期的谈判终于有了结果,鼠人族中两个最强大的派别和佩斯提伦氏族站在一起了。
在那个秘密的房间里,远离窃听者,被瘟疫祭祀努乐强大的魔法保护着,独眼黑斯基特和伊萨克-格洛特一直在等待着。勒克一看见他们,就知道游戏已经结束了。在努乐的催促下,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们。他解释说,坦古尔不知怎么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在他的发现中只漏掉了关于他自己的那部分),他还告诉了他们坦古尔给他们的宿敌——人类的白恩和矮人的格雷罗根——发送的信息。毫无疑问,这些傲慢但有权有势的鼠人首领们被他们所认为先知卑鄙的背叛行为所激怒了。
他感觉到了他们弥漫在空中怒气腾腾的杀气,并尽其所能避免成为这一愤怒的焦点。他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斯克瑞氏族的那台折磨引擎的所有血淋淋的细节,他也曾多次为听到伊萨克-格洛特喜欢在敌人还活着的时候就把他们的内脏吃掉的故事而战栗。
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的命运,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他所能记得的每一个细节,使他们相信他是在彻底地合作。眼前痛苦的死亡前景压倒了任何不情愿的想法,即使考虑到先知坦古尔可能会在未来对他做些什么,不过一想到他会立即痛苦地死去,他就不再犹豫了。而且,在勒克心灵中一个微小的、狡猾的、深藏不露的部分,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三个人能够愤怒到向先知坦古尔复仇,那么坦古尔就会死到不能再向他报复的地步。
他现在很肯定自己已经成功了,至少相当有把握。独眼黑斯基特正愤怒地咬着自己的尾巴,因为勒克解释说,先知曾向他们的敌人透露了有关斯克瑞氏族入侵工程学院计划的详细信息。他甚至编造了一些令人信服的细节,比如说先知是如何嘲笑和幸灾乐祸地认为他愚蠢的敌人很快就会落入他的圈套。嗯,勒克心想,很可能是坦古尔做的。
当勒克向他解释坦古尔是如何告诉他,这个胖乎乎的脂肪傻瓜永远不会怀疑他愚蠢的计划——用改装过的驳船把秘密武器偷运进城市——会被坦古尔的狡猾出卖时,伊萨克-格洛特已经怒不可遏,甚至吐出了一口食物。
当勒克告诉他,由于嫉妒他们的魔主对修道院院长的恩宠,坦古尔决定除掉一个危险的对手,并将他在人类墓地的秘密巢穴的下落透露给他在地面上最可靠的两个密探,白恩和格雷罗根时,维莱布瑞斯-努乐对他的对手发出了魔主的诅咒。
“你确定先知和那两个家伙是一伙的吗?”伊萨克-格洛特问道。“绝对地,绝对肯定?”
“当然,最强大的铸造者。他逼迫我,当然是以极为悲惨的死亡,就像这些天你们看到他做到的那样,强迫我给他们送信,他们总是回应他的指示,不是吗?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要么他们拿的是先知坦古尔的钱,要么——”
“要么什么?”维莱布瑞斯-努乐抱怨道。
“没有。这种想法太可怕了。没有哪个真正的鼠人会堕落到——”
“堕落到什么?什么?”
“或者他就是他们的报酬!”勒克说,对自己谎言的创造能力感到惊奇。这又引起了一阵愤怒的窃窃私语。
“不!不!不可能,”黑斯基特眨了眨一只眼睛说。“坦古尔是个先知。他决不会服从别人的命令,除非是另一个鼠人。这种想法很可笑。”
“然而”。维莱布瑞斯-努乐说道。
“然而?然而?”伊萨克-格洛特催促道。
“然而,无可争辩的事实是,先知坦古尔曾与地表居民取得了联系,并向他们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努乐继续说道。“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呢?不然的话,这样巧妙的计划怎么会失败呢?”
“你是在认真地暗示先知坦古尔是鼠人事业的叛徒吗?真的吗?”伊萨克-格洛特质问道,露出他那可怕的大獠牙,发出一声大吼。
“有可能,”勒克大胆地补充道。
“恐怕太有可能了,”黑斯基特眨了眨一只眼睛说。“这是唯一的解释,为什么先知会干涉我们强大的阴谋计划,而我们所要做的只是进一步推动鼠人的事业。”
“可是那个人类和矮人也是他的敌人。据说他们在人类冯-哈尔施塔特的巢穴里差点杀了他。”
“他还把阴沟行者派去对付他们,”维莱布瑞斯-努乐补充道。“那是一份真正的合同。当张斯奎克想起他的失败时,他还在吐口水。”
“如果先知坦古尔足够狡猾,利用他的敌人来对付我们呢?”黑斯基特睁大一只眼睛兴奋地说道。“他使他们与我们作对。而他却绝对不会输!要么他击败竞争对手,要么我们替他杀死他的死敌。”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而勒克知道,不管他的敌人对先知还有什么看法,他们都突然对他的狡猾程度获得了极大的尊重。考虑到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他也是。无论坦古尔有什么样的缺陷,我们都很难否认,先知坦古尔具备一个真正伟大的鼠人应该所具备的所有品质。
“即使如此,即使那个先知坦古尔拥有魔鬼般的狡猾,他还是把我们出卖给了敌人!这是无可争议的。他向敌人揭露了我们隐藏的计划,还有我们伟大家族的隐藏计划,”伊萨克-格洛特说道。“先知坦古尔是我们所有人的叛徒和敌人。”
“我同意,”黑斯基特说。“他肯定是个叛徒。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们个人的死敌。他曾经对我们所有人采取过行动,差点害死我们。也许他的下一次尝试会更成功。”
他们三个人一想到那对他们不利的魔鬼般的聪明才智,就不寒而栗。勒克可以看到他们脸上写着的恐惧,以及他们紧张地抽搐着的胡须。
“我谦恭地建议,”努乐想了一会儿说道,“这可能也是魔主的意愿,让我们先把先知坦古尔从他的军队指挥官的位置上赶下来,然后再让他向魔都委员会作出解释。”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衷心地!”伊萨克-格洛特支持道。“可是我们怎样才能做到呢?这个叛徒仍然指挥着将近五千名斯卡布氏族战士,而我们自己的军队却只留下他们曾经的一个影子。”
“毫无疑问,这正是那个叛徒的计划,”黑斯基特恨恨地说道。
“毫无疑问,”另外两人同时表示同意。
“总会有暗杀事件发生。”黑斯基特用爪子装作随意地挠了挠下巴,抬头说道。
“有可能!有可能!”伊萨克-格洛特兴奋地说道,接着话锋一转。“可是,谁会冒这个险呢,艾萨辛的人很可能相信那个叛徒之前的欺骗,反过来把这种请求报告给叛徒本人呢?”
“我们可以自己做,”维莱布瑞斯-努乐说道。
“先知坦古尔,尽管他以背叛闻名,却是一个令人遗憾的强大巫师,”独眼黑斯基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可能会失败,也可能死亡!”
三个人都打了个寒颤,然后,作为唯一的一个,全部三双眼睛转向勒克-蛇舌。他的脚掌在颤抖,因为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不!”他下意识地说道。
“不?”独眼黑斯基特威胁地说道,伸手去摸他手枪的枪托。
“不?”伊萨克-格洛特饥饿的肚子咕咕叫着,贪婪地舔着嘴唇。
“不?”维莱布瑞斯-努乐一边说,一边把一大团绿色的痰吐在勒克脚边的地板上,在那里它正腐烂冒泡。
“不!不!最仁慈的主人,我不过是个卑微的鼠人。我没有你的大智慧和可畏的能力。你们中任何人都可以指望在战斗或狡猾中胜过先知坦古尔,但我不行。”
“那我们为什么要保留你的性命呢?”伊萨克-格洛特柔声细语地说道。“为什么?说吧!快!快!我饿了。”
“因为。因为。”勒克在对方给自己设下的这个可怕的迷宫中挣扎着疯狂地寻找出路。他诅咒他曾经遇到先知坦古尔的那一天,或者让他的信息带给人类和矮人的那一天。等等!这可能就是答案。也许先知自身的伟大例子就是解决他问题的方法。“因为。因为有更好的办法!”
“是吗?”
“是的。是的。一个拥有更少的风险和更有把握的办法!”
“你引起了我的兴趣,勒克-蛇舌。”伊萨克-格洛特好奇地说道。“有什么是你能想到而我们没能想到的呢?”
“是的!是的!继续!解释!”维莱布瑞斯-努乐用他那可怕的冒泡声音说道。
“你可以用先知自己的方法对付他!”
“什么?”
“他用白恩和格雷罗根对付你们。为什么不利用他们来对付他呢?”
又是一阵沉默,三个大块头的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确实令人敬畏,”维莱布瑞斯-努乐思考道。“除了鼠人之外。”
“也许!也许他们能做到!”独眼黑斯基特似乎想到什么而喃喃自语道。
“你这么认为吗?他们不是鼠人,而坦古尔是个先知。一个魔主的先知!”伊萨克-格洛特说着用拳头猛击桌子以示强调。
“恕我直言,维莱布瑞斯-努乐解释说,“你没有遇到过这一对。黑斯基特和我遇到过。很难想象还有比这更邪恶、更危险的对手。即使是我,尽管用了我所有的魔法力量,也差点没从他们手下逃走。”
“他们屠杀了我队伍里一半以上的手下,”黑斯基特说道,他没有提及自己在大屠杀中的角色。
“我尊重你更丰富的经验,”伊萨克-格洛特略微不屑地说道。“但问题依然存在:我们如何才能让他们去追杀先知坦古尔?”
“信!”勒克提议道,他完全被策划阴谋的乐趣冲昏了头脑。
“是的!是的!一封信,”维莱布瑞斯-努乐说道。
“用他企图毁灭我们的手段来毁灭先知坦古尔是非常恰当的。”
“但是,我们的这两个暗杀者要到哪里,怎样才能得到机会对付他呢?”
“我们必须等待机会的出现,”瘟疫祭祀说道。
“那我们怎么写这封信呢?”伊萨克-格洛特挠了挠头问道。“我对这些原始的人类符文一无所知。”
“我对人类的文字有些了解,”独眼黑斯基特几乎带着歉意地说道。“我需要它来阅读人类的设计图。”
“我们必须使用‘先知’使用的纸笔,”伊萨克-格洛特想了想,补充道。
“我们的朋友勒克可以得到这些,”维莱布瑞斯-努乐说着,对着勒克露出了微笑,还有腐烂的牙齿。
“他也能以他惯常的方式传递信息。”黑斯基特自鸣得意地说。
“看来我今天不会吃你了,勒克-蛇舌,”伊萨克-格洛特说道,“我们需要你活着。当然,如果你试图背叛我们。”
“这将会改变,”黑斯基特最后补充道。
勒克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似乎延长了自己的生命,但确实冒着引起先知坦古尔愤怒的风险。他是怎么卷入这些事情的?
第六百八十九章 离别
“我们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埃莉莎挑战性地说道。她瞪着白恩,好像指望他反驳她似的。“我和汉斯决定离开。”
“我不怪你,”白恩点点头说道,他是真心的。“这是一个糟糕的地方,而且还会变得更糟。”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白恩环视了一下他们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里共用的房间。它显得又小又空,等她走了以后,又显得更空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实在不能怪她想离开,老实说,他看不出他们俩在一起有什么真正的未来。那为什么还疼呢?为什么他胸中会有这种空虚的感觉呢?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要她留下来呢?
不,这不是真正的感情,这只是贪婪而已,或者说人类的本能。就像小孩子守护自己的玩具一样,单纯的自我保护**。这不是真正的感情,也不会有真正的感情,随着时间也许真的会有感情,但至少对于白恩来说不会。他的那部分已经死了,死在了黑塔的解剖间里。
“你要和汉斯一起离开吗?”他问道,即使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但他只是为了听几句话。她冷冷地望着他,防御性地把双臂交叉在胸前。
“是的,”她说。“你不会想要阻止我们吧?”
他并不想,但她似乎差一点就让他给予肯定的答复。“现在城外不太安全,”他淡淡地说道。
“我们只是回我们的村子。还不到一上午的路程呢。”
“他们会让你回去吗?我听说城里的人如果走近村庄和农场,就会被石头砸死,被箭射死。以防他们染上了瘟疫。”
“我们会活下去的,”她说道,但她听起来对自己不太有把握。“不管怎么说,不可能比这里更糟了,有瘟疫,有帮派,有老鼠,什么都有。至少在村子里他们认识我们。”
“他们当然认识汉斯。我记得你说过长老们恨他。”
“你早晚会提到这件事,是不是?他们会让我们回去的。我会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了。他们会理解的。”
“是吗?我是说,要结婚了。”
“我想是的。”
“你听起来不太热情。”
“哦,白恩,我还能做什么?余生都在酒吧里被陌生人抓来抓去?和游手好闲的雇佣兵在一起鬼混?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回家了。”
“你需要钱吗?”白恩能理解这一点,不过既然埃莉莎提到了结婚,他顺便问道。
突然,她看上去有点躲躲闪闪的。“不,”她说。“我最好该走了。汉斯还在等着呢。”
“小心,”他说道,而且他是认真的。“这里不是一个安全的城市。”
“你应该知道,”她说。她突然向前倾身,热情地吻了吻着他的嘴。正当他要顺手把她抱在怀里时,她挣脱开朝门口走去。
“你现在好好照顾自己吧,”她说着,他觉得他在她的眼角里发现了一丝泪光。然后她走了。
直到后来,当他检查松动的地板时,才发现法尔海姆给他的钱包不见了。他躺在床上,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好吧,他想,把钱给她吧,至少他本来就想给她的。很有可能他活不了那么久,自己也花不了。
————
先知坦古尔扫视了一下会议室,看着聚集在一起的鼠人首领们。炽热的目光似乎使任何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勒克数了数在场的指挥官。所有的斯卡布氏族首领都在这里,加上伊萨克-格洛特,维莱布瑞斯-努乐和独眼黑斯基特。张斯奎克,艾萨辛氏族的刺客,躲在一个角落里,偶尔用充满仇恨的眼睛瞪着勒克。他并没有忘记,在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当那个先知坦古尔在全军面前羞辱了他们俩的时候,勒克对他说了些什么。
先知张开双臂。当他收集魔法能量的时候,无数火焰的轨迹跟随着他的爪子。这引起了房间里每个人的注意,勒克心想。突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坦古尔身上,仿佛他只要做一个手势,就可以消灭任何不看他的人。那当然是一种可能性,勒克心想。如果他正确地识别了这些迹象,那位先知恐怕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魔石粉。
勒克颤抖着,继续咀嚼着维莱布瑞斯-努乐给他的用来减轻瘟疫的药草。他抑制住了检查胸甲的冲动,确保从坦古尔私人收藏中偷来的羊皮纸和羽毛笔不会滑进他的视线。他知道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他确信它们还在那里。他能感觉到笔尖戳进他腋下柔软的毛里。
“今晚是你们期待已久的夜晚!”坦古尔说道。“今晚我们将彻底粉碎人类。今晚我们将入侵这座城市,奴役所有的居民。今晚,我们将为马尔努斯帝国的没落来一次沉重的打击,为将被长久铭记的鼠人民族而战!”
坦古尔令人印象深刻同时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又环视了一下房间,似乎在等待有人打断他。没人敢说话,但是勒克看见了维莱布瑞斯-努乐,独眼黑斯基特和伊萨克-格洛特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望向他。为了他们着想,他希望那个先知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他紧张地瞥了一眼坦古尔,但幸运的是,这位先知似乎被他自己那疯狂的口才吸引住了。
“我们将把人类碾碎在我们庞大的鼠人军队的铁爪下。他们将不可避免地沦为我们的奴隶。他们的财富将属于我们。他们的城市将是我们的。他们的灵魂将被奉献给魔主。”
坦古尔再次停顿,伊萨克-格洛特鼓起勇气问了一个勒克也能提出的问题,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伟大的领袖啊,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怎么做?确实!这个计划既简单又巧妙得惊人。通过使用武力和巫术,这将在以后的时代经常被谈论。以压倒性的凶猛和卓越的鼠人技术。由——”
“究竟是什么意思,先知坦古尔?”维莱布瑞斯-努乐不得不中断坦古尔的自我吹嘘。“我谦恭地建议,就像所有出身饲育洞的鼠人一样,我们都熟悉一般的攻击方法。”
有那么一刻,勒克可以看出,因为努乐的傲慢,坦古尔正在权衡把瘟疫祭祀炸成组成他的元素分子正反两方面的利弊。当他看到属于鼠人的谨慎赢得了最终胜利,先知继续说话时,他很高兴。
“我正要谈到这一点,如果你不打断我的话,你就会发现的。我们将通过下水道进攻。你们每个人将带领你们的部队到地图上标出的地方去。”说到这里,先知指了指挂在他身后的那张大羊皮纸上复杂的符号。许多与会的首领向前倾着身子,想看看他们会被派到哪里去。
“我没在这个计划上看到你的符文,”独眼黑斯基特眨了眨一只眼睛说。“你要干什么,先知?”
坦古尔用燃烧般的红眼睛瞪着他。“你希望你的领导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执行最困难、最危险的任务。”
聚集在一起的懦弱的鼠人首领们陷入了沉默。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料到他们的领导人会在那里。他们希望他能安全地呆在后方指挥作战。他吞下的魔石粉末似乎使他变得健谈了。他继续说着,让其他人陷入了沉默。
“我将领导这次至高无上的进攻。我将带领我们的风暴突击队发起进攻,他们将占领饲育者艾曼纽的宫殿,并俘虏这座城市的所有统治者。今晚他们有一个舞会,这是他们漫无目的的社交活动之一。我要出其不意地扑向它们,把它们全都抓在我的爪子里。到时候城市群龙无首,人类一定会倒在我们的进攻之下。”
聚集在一起的鼠人首领又发出了更多的低语声。这是一个好计划,也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勒克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注意到了他所注意到的。这个先知在进攻中谨慎地选择了自己的位置。若能把握这一大胆的举动,通过抓捕人类首领,他就能确保自己获得最大的荣耀。此外,毫无疑问,攻击一群去参加舞会的人类和他们的饲主,要比在城市中与大批军队作战安全得多。
“这样的位置对一个像你这样伟大狡诈的领导人来说太危险了,”独眼黑斯基特喊道。“如果鼠人民族失去了像坦古尔这样的天才,那将是一个悲剧。为了防止这样的悲剧发生,我将领导这次袭击。我将承担这可怕的风险。”
勒克用一只爪子捂住嘴,防止窃笑声跑出来;至少还有一个鼠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伊萨克-格洛特也说道。“我和我的食人魔鼠非常适合这项任务。我们会压倒一切的——”
伊萨克-格洛特的话瞬间便被其他的鼠人志愿者的喊声淹没了。坦古尔让他们喊几分钟,然后用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
“不幸的是,这需要我强大的魔法才能进入宫殿。我必须在场。”
“那我很乐意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伊萨克-格洛特立刻说道,显然他下定决心要与先知分享这次胜利的荣耀。
“还有我,”黑斯基特眨了眨一只眼睛说。
“还有我,”除了勒克以外,在场的每一个在场的鼠人首领都喊道。
“不!不!我很感谢你们的关心,鼠人兄弟们,但你需要在战场上其他同样重要的地方发挥领导作用。”
很明显,坦古尔不打算与任何人分享他的光荣胜利。聚集在一起的战争首领们陷入了失望的闲聊中。
“我这儿有一张路线图和一张给你们每个人的时间表,上面写着明确的指示。你们所有人,除了勒克-蛇舌。我想和勒克私下谈谈。”
勒克感到他的心开始狂跳,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不让自己喷出恐惧的气息。先知已经发现了他和三个氏族代表的阴谋了吗?他是要实施什么可怕的报复吗?勒克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这次会面吗?
他绝望地把目光转向他的三个同谋者,发现他们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如果外表能杀死人,勒克知道,那三个人会把他放进棺材里。他们担心他会为了保全自己而背叛他们——当然他们是对的。
当战争首领们一个接一个地向前走去,接受先知的祝福和他最后的指示时,勒克向魔主真诚地祈祷,希望能保护他。
第六百九十章 生意
在埃莉莎离开之后,无聊的白恩四处游荡,直到来到法尔海姆在海德堡的联排别墅。看到门是锁着的,并且有人把守着,他并不感到奇怪。但他惊讶地发现法尔海姆和他的徒弟并没有逃出这座城市,而且卫兵认出了他,允许他通过。
法尔海姆等在他的书房里迎接他。他还在工作,在他的账簿上记下一些东西,写一些可能永远也收不到的文件,这些文件是为法塔林协会的其他业务部门准备的。那一刻,白恩莫名其妙地为他感到骄傲。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继续工作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白恩?”法尔海姆头也不抬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很好!”法尔海姆露出苍白的微笑。“生意兴隆”。
“是吗?”
“当然不是!老鼠正在吃存货。工人们正在偷所有没有钉牢的东西。顾客们死于瘟疫。”
“你为什么还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两个原因,一个是皇家海军封锁了雷克河,第二个则是必须有人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利益。好在七港联盟我们多少还是有些关系,或许这里的东西出不去,但是外面的东西并不是不能进来。协会已经准备了不少囤积的食物。你知道的,那些北方佬们似乎被我们喂得太饱了,对食物已经开始变得挑剔。”
“卡斯勒夫?还是那些蛮族?”
“都有。或许过上一段时间我还要去那里开拓一下业务。”
“这么说你在等待岛上运来的食物?这估计能在城市的管理者心中提升不少地位吧?”
“算是吧,你知道,这些都会过去的。损失的时候总是这样。然后是重建工作。人们需要羊毛、木材和建筑材料。他们需要奢侈品来代替被抢劫的东西。他们需要贷款来购买所有的东西。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来自法塔林岛的法尔海姆仍然会在这里。”
“我敢打赌你会的。”
“那你呢?”法尔海姆问道,终于抬起头来。
“我在等待这一切的结束。我在等那个老鼠人露面。”
“你认为他们会吗?”
“我敢肯定。我敢肯定这些都是他们干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白恩久久地凝视着他的同伴。“你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事实上,确实是。”法尔海姆放下笔说道。“这不是我们的地盘,或许和我们的事业有些关系。但是说实话,你告诉我了我关于你冒险的故事,虽然我相信有不少细节你并没有提起,但是那个老鼠人如果可以跟这个城市的人类交流,我相信他也可以跟我交流。如果他们真的统治这座城市,也许需要一些技巧,但是我猜没准他们并不会比这座城市现在的管理者更难对付。”
“和那些老鼠人做生意?”白恩并没有真正想过这一点,或许和他杀了太多老鼠人有关。但是转念一想,法塔林岛上的哥布林不也是一样。
“生意就是生意,与种族无关。”
白恩认为这是真的。法尔海姆做的生意需要非常‘开放’的态度,还有必须相当谨慎。
“说实话,我真的从未想过这一点。”
“也许你和那个矮人一起太久了,被他的观念所影响。”
白恩猜这是真的,格雷罗根确实在某些方面改变了自己。
“法尔海姆——我认为你和协会的人应该离开这座城市。”白恩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如果七港联盟能帮协会把物资放进来,那么肯定也能……至少能把协会在这里的重要人物弄出去。从最近这些天的情况来看,那些老鼠人很可能马上就要来了,我怀疑事情会不妙。即使你认为可以和那些老鼠人做生意,但是战争之中做生意,我认为至少需要最基本的‘保护措施’。”
“我这里有全副武装的仆人,”法尔海姆笑道,“而这所房子差不多被改造成了堡垒,白恩。我们在这里要比你在酒馆安全的多。除非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派兵来进攻这里,否则除非上百个雇佣兵,要不他们连院墙都翻不过来。”
白恩很了解法尔海姆,他知道要说服他是不可能的。“好吧,你最了解自己的情况,”他说道。
法尔海姆点了点头。“现在来一起吃饭吧,伙计。我从这里都能听到你肚子里的咕咕叫的声音。”
“当然,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白恩笑着说道,让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重的大部头。“这本书里描述了不少关于老鼠人的情况。说实话,如果可以我真想买下它,不过这本书的主人恐怕并不在乎金钱,尤其是在知识方面。你最近有人手闲着吗?”
法尔海姆走上前,接过那本封面是《可恶的老鼠人和他们所有的卑鄙亲戚》的书。他摸索着书脊,嘴里下意识地念诵着。“康斯坦-雷伯尔?那位传奇法师?这么容易被借出,我猜并不是魔法书,对吗?”
“更像是一本记录,但也许对协会有用。”白恩点点头。
“着急还吗?”
“是的,今天晚些时候我还要去拜访这位书籍的主人,顺路便去还这本书。”
“好吧,”法尔海姆随意翻了翻。“这可是本大部头,这点时间恐怕抄不了太多。”
“不,我并不是让你的手下人去抄录它,好吧,也可以,它属于那位德雷克斯勒医生。我的意思是你留在城里的这段时间,可以派你的手下人帮我去找找有没有类似的书籍。如果可以买下来就更好了。尤其是关于那种稀有的,传说中的怪物或者什么东西的书籍,我怀疑老鼠人的突然出现或许不是什么单纯的巧合。”
“你是说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你也是那种怀疑论者了吗?”法尔海姆把书抵还给白恩后说道。
“我也希望不是,但我听说马尔努斯的老皇帝被刺杀了,而新皇帝有非常多的不满者。海德堡的这位女伯爵就是其中之一。”
“你知道想听这些传闻吗?恐怕有点多,我们最好边吃边聊。”说着法尔海姆带着白恩朝餐厅走去。
法尔海姆餐桌上的食物在如今却是算的上极为丰盛,外层煎的焦黄,但内部中心仍然带有淡淡粉色的牛排,配上用柠檬、蜂蜜和其他一些香料调配的酱汁。表皮被烤的酥脆,但下面的肉被叉子一插便分离成一条条冒着热气的鲜嫩肉条的烤猪肘。还有新鲜出炉的烤面包,用有拿的时候会发出酥脆的咔咔声,同时从表面的裂纹中喷出诱人的奶香气。
“真是该死。”白恩咒骂了一声,不顾形象直接抓住烤猪肉的骨头,一口咬下来一大块皮肉,直接嚼了起来。
法尔海姆看着白恩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那里没有食物了吗?为什么不早点过来?”
连续两个问题并没有让白恩听下口中的动作,他试图用另外一个手比划来解释,但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之后,狠狠地把食物嚼烂,然后吞了下去后,才开口道。
“很少,好在那是间酒馆,已经比大部分地方好的多了。”白恩顿了一下。“而且我以为你离开了。”
“好吧,你可以带些食物走。也可以经常过来。”法尔海姆为白恩倒了杯葡萄酒,递给了他。
“不了,”白恩摇摇头,并非他不想带食物回去,而是酒馆的人太多,而路上拿着这种食物一个人太过危险。
“我可以派人去送。”法尔海姆似乎看出来白恩所担心的事。
“没必要,”白恩仍然摇摇头,酒馆里的人太杂了,而且之前在几百名士兵的守卫下,仓库仍然被暴民冲了进去的消息让他有些担心。“这样吧,帮我装一袋面包好了。最好找个密封一点的袋子。”
“好的,”法尔海姆对旁边的侍者做了个手势,对方转身离开了餐厅。
看着白恩一只手拿着烤猪肘,一只手抓着面包,偶尔还放下面包猛灌一杯葡萄酒的样子似乎让法尔海姆陷入了某个回忆,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法尔海姆才从回忆中退了出来。
“你想知道什么样的传闻?”法尔海姆问道。
“大部分人都知道的,或者诡秘一些的,或者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的。”白恩一边嚼着食物一边说道。
“好吧,先说老皇帝的死。”法尔海姆叹了口气,说道。“死亡时间似乎是你在比尔巴利参加围城战的时候。新皇帝还是斯特兰德人,这很正常,老皇帝在生前给出了很多承诺,他们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兑现。不过这也导致了不少人不满,这座城市的女伯爵就是其中之一。”
法尔海姆想了想继续说道。“恩,老皇帝最初传言是被精灵们刺杀的,因为当时有一支外交使团正好在城里。并且还有一队人前往了皇宫。不过最后不了了之,把遇刺的事情怪罪道了那些黑暗精灵头上,反正在人类看来他们长得都一个样。”
“还有马尔努斯帝国北方在打仗,七港联盟也参与其中,事实上,他们似乎是海上的主力。但情况似乎不太好。北方几个省也不安分,虽然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卡斯勒夫的沙赞——马尔努斯人称作沙皇的罗曼诺夫正在试图统一北地的蛮族,现在据说正在和食人魔王国开战。”
“这差不多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传闻了。至于其他诡秘一些的,我也没听说过。不可思议的倒是有几个,一个是传闻有人看到了龙,真正的龙,不是那些双足飞龙或者只能地上爬的,不过确实不太可信。另外一个则是据说盖坦那边似乎在准备进行某个大祭礼,为了他们的伟大先祖盖坦而举行的。不过盖坦人对盖坦的崇拜极为疯狂,自虐这种事甚至都很常见,自杀也不在少数,所以也算正常。”
“我有时间的话倒是想去看看。”白恩含糊地说道。
“我不建议你去,马尔努斯的猎巫人和盖坦的比起来就像…好吧,我也只是听说过传闻而已。但盖坦那边并不欢迎法师或者巫师,那里的人更相信神和神术。”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如果你是一个无法施法的牧师,你也仍然会被几乎所有人尊重,而哪怕你是位强大的法师,你也要小心行事,因为随时可能有猎巫人以某项罪名把你抓起来。”
“听上去和这里没什么不同。”
“哈,海德堡甚至还有死灵巫师存在呢。只要他们足够老实,行事足够低调,没有人在乎他们在搞什么。盖坦则完全不同。”法尔海姆似乎还不放心,最后有加上了一句。“而且盖坦离这里太远了,来回一趟可能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
“这才是关键,不是吗?”白恩终于吃饱了,“这个世界很大,有些地方你总想去看看。”
“也许吧,”法尔海姆对此不置可否。
他站起身,安排仆人把装满面包的袋子交给白恩后,站在房间的窗户旁,看着白恩离开视线,他总觉得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变得越来越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