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老友
白恩疲惫地躺在他的草铺上,盯着裂了缝的天花板,累得连觉都睡不着。下面传来了大声喊叫的声音,莉莎贝特和她的一个似乎没完没了的顾客争辩着。
白恩很想敲打地板,告诉他们要么闭嘴,要么滚出去,但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像他每天晚上做的那样,他决定明天就开始寻找另一间宿舍。他也知道明天晚上他会累得无法动身。
思想就像在他大脑的洞穴里追逐嬉戏的老鼠一样。当疲劳到了这种地步,他的思想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了。在他的脑海里,意象的奇怪结合和迷宫般的推理链,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向何处。
他太累了,甚至没有对甘特队长的命运感到愤怒。甘特中士在执行任务时阵亡,注定要被送到莫尔花园边缘的一个穷人的坟墓里去。一个值班的上尉太无聊了,根本没注意下水道里有怪物的报告。没有家人为他哀悼,除了他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清沟队员外,也没有朋友。
甘特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白恩想,同样的事情很容易就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那个球体爆炸时他在错误的地方。如果格雷罗根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要屏住呼吸的话。如果矮人没有把他推离毒气。如果。如果。如果。那么多的如果。
他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他打算这样度过余生吗?在黑暗中追逐怪物?他的生活似乎再也没有理由给它更多的东西了。它只是从一个暴力事件转移到下一个暴力事件。
他考虑了其他的选择。如果他没有在那场叛乱中杀死黑塔剩下的守卫,如果他没有留在黑塔,如果他没有参加那些该死的计划,还有该死的战争,他现在会在哪里呢?他会像普通人一样,找一份工作,找一个女人。已婚、有保障、稳定吗?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谁能告诉他?
一只黑色的小老鼠飞快地跑过房间的椽条。当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只有一扇小窗户的阁楼时,他还以为它至少不会有老鼠出没。事实上,那些老鼠出没在新住宅区的所有建筑物里。他一直自欺欺人地认为,爬这么多楼梯会让这些啮齿动物心脏病发作。他错了。新城区的老鼠大胆而富有冒险精神,看起来比许多人类吃得更好。他看见一些大的老鼠在追一只猫。
白恩打了个寒颤。现在他真希望自己没有开始想老鼠,这使他想起了那个神秘的贵族和下水道里的突变体。这次秘密会面的目的是什么?一个人类跟这样陌生的怪物打交道有什么好处呢?人们怎么可能在海德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游荡和出卖**,而不知道他们脚下不到六码的地方有邪恶的东西在挖洞、爬行和筑巢呢?也许他们只是不想知道。也许正如一些哲学家所说的那样,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沉浸在所能找到的快乐之中。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他能听到那块摇摇晃晃的旧木板在重压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他本想抱怨整个地方都是一个火灾陷阱,但佐林太太总是显得太可怜,太穷,这让他不愿去打扰她。
脚步声并没有停在下面的楼梯平台上,而是越来越近。
白恩伸手到枕头底下拿剑。他想不出有谁会在夜里这个时候来看他,佐林太太就住在新住宅区最简陋的地方。
他不声不响地站起来,光着脚轻轻地走到门口。一根刺扎进了他的脚底,还好他立刻止住了将要发出的咒骂。这时,有人敲门。
“是谁?”白恩问,尽管他已经知道答案了。透过薄薄的木板,他认出了那个老寡妇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是我,”佐林太太尖声说道。“你有访客,白恩先生。”
白恩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两个魁梧的男人。他们手里拿着木棍,看上去好像知道如何使用。正是他们身后的那个人引起了白恩的兴趣。他递给女房东一枚金币,女房东带着讨好的微笑接过去。当那人转身望着门口时,白恩认出了他。是法尔海姆。
“进来吧。”白恩说着,把门打开。法尔海姆站在那里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好像他认不出他似的。然后他大步走进房间。
“你们两个,待在外面。”法尔海姆平静地说。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白恩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威严,是那种领导者才会用的,冷静、生硬、简单粗暴的态度。
白恩突然强烈地意识到周围环境的贫乏:没有地毯的地板,稻草铺的地铺,光秃秃的墙壁,倾斜的屋顶上的洞。他通过法尔海姆的眼睛看到了整个场景,一点也不觉得印象深刻。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法尔海姆?”白恩淡淡地问道。
“你对住宿的爱好没有多大变化,对吗?还是贫民窟。”
“我猜你大老远从法塔林岛来不是为了讨论我的住宿安排的。对吗?”
“你非得把那把剑拿得那么准吗?我不会抢劫你的。如果我是,我就把那俩家伙带来了。”
白恩把剑收回剑鞘。“也许我会给你那俩手下一个惊喜。”
法尔海姆把头歪向一边,仔细端详着白恩的脸。“也许你会这么做。你变了,兄弟。”
“你也是。”这是真的。法尔海姆仍然和以前一样高,但他的胸襟要宽得多。他长胖了,至少二十榜。他的胸膛变厚了,臀部变宽了。他那柔软的大肚子绷得紧紧的,紧靠着他那宽大的皮带。白恩猜想他那浓密的金色胡须里藏着几个下巴。他的双颊比较丰满,似乎有些臃肿。他的头发依然茂盛,但眼睛下面有眼袋。他变得像那个老人了。“你看起来变老了。”
法尔海姆苦笑了一下。“悲伤但却是事实。恐怕我生活得太好了。你看起来也需要一些。你变得太瘦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拜托,白恩。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我们有代理人,我们想找到你。你认为马尔努斯帝国里有多少高个子的黑发男人和矮人一起旅行?当两名雇佣兵符合描述的报告送到我办公室时,我想我最好去调查一下。”
“你的办公室吗?”
“我现在在海德堡做生意。”
“为了找我吗?”
“哈哈,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法尔海姆笑着说道。“你算是一个附带的原因吧。”
“钱?”
“显然不是。”法尔海姆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是否应该告诉白恩。“我们认为协会在政治上并不受欢迎。阿门加农试图改变这一点,而马尔努斯帝国的皇帝遇刺给了我们机会。”
“遇刺?”
“是的,皇帝奥托-斯特兰德死了。”
“谁干的?”
“谁知道呢,官方的说法是巫师和黑暗精灵。不过传言是精灵们做的,只不过斯特兰德还需要精灵们的支持,尤其是精灵的士兵。”
“我竟然完全没有听到任何消息。”白恩叹了口气说道。
“很正常,事实上,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很久。但还是只在贵族之中才流传。”法尔海姆掏出一根短柄魔杖和一块发光的石块,接着对着脚下念诵了一句咒语,石块的光瞬间扩大了一些,把法尔海姆和白恩都罩入其中。
“需要这么谨慎吗?”白恩看着光罩问道,他知道这个光罩并没有太多神奇的效果,实际上,只有一种功能而已,就是在有人试图对光罩的范围内施法,光罩就会立刻变换颜色。一个预防窃听和窥探的法术道具。
“谨慎并不是坏事,不是吗?”法尔海姆看了光罩一会儿,确定没有问题后开口再次说道。“皇帝驾崩让拥有被选举权的大贵族们蠢蠢欲动,而拥有选举权的贵族们同样期待在这一次的权力交接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选举权?我还以为只有那些大公爵们才有投票权。”白恩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看来制定这套选举规则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的多。”
“当然,他毕竟是个神,至少现在是。”法尔海姆撇了撇嘴,“十五个省的大公爵们都可以参加皇帝的选举,但选举人则有接近二百人,全部都是伯爵以上的大贵族,而伯爵占据了大部分。”
“最大的贵族可以更进一步,而位于最关键位置的贵族们也不会无事可做。”白恩一瞬间便理解了这套方案的好处。“封臣很少会背叛封君,但也给了他们报复的机会。我猜大公爵们为了拉拢有选举权的封臣,一定会承诺很多。”
“是的,所以阿门加农认为这是我们的机会。”法尔海姆挠了挠胡子说道。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做?”白恩好奇地问道。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只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小小的据点,和本地的商人谈了一些商业上的事情。”法尔海姆叹了口气。“伯爵夫人有一个非常能干的秘密警察。这些日子海德堡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事发生,我或许可以参与其中,然后借机靠近那位伯爵夫人。”
“也许你可以考虑色诱。”
“海德堡只是马尔努斯帝国的一部分,兄弟。”
“但艾曼纽伯爵夫人统治这里。她是帝国里最轻浮的女人,至少人们是这么说的。”白恩仍然劝道。
“冯-哈尔施塔特,她的首席法官,办事效率很高。他才是真正的统治者。他讨厌畸变体。有传闻说,任何已经开始显现出了特征的人都会消失。”
“消失?”
“我就是这么说的。但请相信这一点,兄弟:海德堡是一个绝对不要被怀疑为变种人的地方。这样的人都消失了。”
“但人们说这里是马尔努斯帝国最自由的城市。”
“不再是了。”法尔海姆惊恐地环顾四周,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白恩悲哀地摇了摇头。“别担心,兄弟。这里没有密探。”
“别那么肯定,白恩。”法尔海姆平静地说。“如今,在这座城市里,隔墙有耳。”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虚伪的真诚。“不管怎样,我是来问你明天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饭。”
白恩皱着眉头,他听出了法尔海姆的意思,这里说话并不安全。但法尔海姆之前说了不少内容,并且用了那个魔法道具。或许他不应该在这里说那些话的,但是两人的见面让他有些激动,反而做得不够谨慎。
“是的,我很乐意。”白恩点点头说道。
“很好。我让我的马车来接你。”
“在我完成工作之后。”白恩补充道,如果法尔海姆真的担心什么,那么自己或许应该保持每日的作息习惯。
法尔海姆慢慢地摇了摇头,最后停住了。“当然可以,白恩。当然可以。”
他们说了再见。直到法尔海姆走后,白恩才开始怀疑,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如此地吓唬一个像法尔海姆这样有强大实力和权势的人,以至于他会担心在佐林太太家这样的地方会有人偷听。
第六百三十一章 计划
海德堡的秘密警察头子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坐在他的档案堆里沉思。那个可恶的矮人差一点就抓住他了。事实上,他曾试图用他那肮脏的双手来对付他。那个矮人几乎要毁掉他所作的一切善事,一拳就足够了。它会给哈尔施塔特发誓要保护的城市带来混乱和黑暗。
冯-哈尔施塔特伸出手,举起他的玻璃水罐。水还是热的。很好,仆人按照他的吩咐,把它煮了整整十一分钟。他应该受到表扬。冯-哈尔施塔特把其中一些倒进玻璃杯,仔细检查了一下。他把杯子举到灯光下,检查有没有沉淀物,有没有东西浮在上面。没有找到。没有污染。很好。
变异来得如此容易。几乎是无处不在。聪明的人知道这一点,并加以利用。变异可以有多种形式;有些比另一些更糟。有些是相对良性的,比如那些老鼠人,还有变异的化脓恶魔。
冯-哈尔施塔特知道,老鼠人只是想要独处,统治他们的地下王国,追求他们自己的文明形式。他们聪明老练,可以应付。如果你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讨价还价。当然,他们有自己的计划,但这使他们易于理解,易于控制。他们不像畸变体:那些到处潜伏着的、卑鄙、阴险、邪恶的东西,秘密地隐藏着,操纵着世界。
他想,我们都很容易成为畸变体肮脏操控链条末端的傀儡。这就是我们必须保持警惕的原因。敌人无处不在,而且不断地孕育出更多的敌人。
平民是最糟糕的,他们催生出一连串不修边幅、懒惰成性、一无是处的人。大多数突变体是在这群人中出生的。这是一种恶心的感觉。他们的人数更多,他们是出了名的不道德、淫荡和放肆。
这个想法使他吓得僵住了。他知道畸变体利用了平民的愚蠢。他们非常聪明。他们利用那些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懒惰的蠢货:用煽动性的胡言乱语填满他们的脑袋,激起他们对比他们强的人的嫉妒之怒,煽动他们暴动、掠夺和毁灭。看看他们是如何毁了他可怜的父亲,在一次野蛮的暴动中把庄园夷为平地。他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温和的人。
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既聪明又强壮。他知道如何对付革名者和暴发户。他会保护人类免受畸变体的威胁。他会用他们自己的武器与他们战斗;恐怖,狡猾和无情的暴力。
这就是为什么他保留了他的档案,尽管他深爱的统治者艾曼纽伯爵夫人嘲笑它们,称它们是他的秘密色/情资料。在这些细致入微、精心编制的交叉索引记录中蕴含着一种力量。信息就是力量。他知道所有潜在的革名者是谁。他的密探和密探网络使他及时得到消息。他知道哪些贵族暗地里属于黑暗邪教,并且一直监视着他们。他有可以渗透到任何聚会地点的线人,而且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
那是他和那个老鼠人交易的一部分。他们知道很多事情,还能发现更多。到处都是他们无人怀疑的小间谍。他运用他们的黑暗智慧,处理了两害之中取其轻的问题,阻止这里陷入更大的无秩序状态。
他拿起艾曼纽给他的镶框小画像,舔了舔他薄薄的嘴唇。他想到了她为他的档案选择的词:‘色/情’。她竟然用了这样一个词,他感到震惊,甚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定是她的哥哥!利昂斯是个坏影响。艾曼纽太好了,太纯洁了,太单纯了,她自己是学不会这个词的。也许他应该派人去监视她,以防万一。
不,她是他的统治者!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虽然伯爵夫人现在看不出它的价值,但总有一天她会看到的。监视她就是越过了他为自己设定的界限。此外,有时他还怀疑,他所听到的关于她的那些谎话,也许是真的,要是发现这一点,那就太痛苦了。
他把画像放回桌上。他一直放任自己偏离了主要问题。矮人和下水道清沟工人。他们能认出他来吗?如果他们知道了,他会怎么做?他们都是做简单工作的普通人。和他一样,他们也在努力阻止邪恶。但是他们能理解他所做的事情的必要性吗?如果他们无法理解,也许他们会明白,有必要让他们永远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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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清沟工人慢慢地把自己沉到深处。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下从出入口放下的梯子。鲁迪,现在是代理队长,点亮了灯笼,照亮了隧道。
当白恩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上爬到通道两边的台子上时,臭气就像锤子一样砸在他身上。这是整个行动中最棘手的部分。在梯子和走道的边缘之间只有大约一尺的间隙。一个失足便可以把许多仍然醉着的下水道工人赛到‘炖菜’锅里去。
“只有你错过了昨天晚上,白恩,”赫鲁夫说道。
“我们给了队长准备了一个很好的告别仪式。”斯派德补充道。
“格雷罗根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七品脱啤酒,甚至都没有恶心。我们就为了看他什么时候能倒下花了一个星期的工资。”
“我真为你高兴,”白恩说道。格雷罗根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的壮举而变得更糟。在所有的下水道清沟工人中,他是唯一没有出现不适的。其余的人脸色惨白,步履蹒跚,活像个老人。
“啊,早晨没有什么比‘炖菜’的味道更能让你头脑清醒了,”赫鲁夫说着,把脑袋伸到走道边上,然后猛烈地呕吐起来。
“这味道确实让人头脑清醒,”鲁迪补充道,丝毫没有讽刺的意味。
“我看得出来,”白恩说。
“我们将扫荡‘队长’被带走的地区。”鲁迪接着对白恩说道。“我们昨晚就决定了。我们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和那群卑鄙的畸变体打交道的人渣。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也许能找到他的一些粉红尾巴的小朋友。”
“如果他们有更多的毒气弹怎么办?”白恩随口问道。
“不用担心。格雷罗根是个老隧道战士。他解释了如何处理这件事。”
“哦,是吗?”白恩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们把围巾泡在尿里,通过它们呼吸。这就切断了毒气。”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白恩说着,瞪着那个矮人,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真的相信了格雷罗根的说法,或者他们只是在逗他开心。一看他们那憔悴而坚定的脸,他就相信是前者。
“这是真的,人类。我的祖先曾在石峰堡与老鼠人战斗,这对他们很有效。”
“既然你这么说,”白恩淡淡地说道。“那么我就不阻拦你们这么做了。”
“怎么?你不打算这么做吗?”鲁迪好奇道。“别忘了‘队长’的下场,只是些尿而已,我们在这里什么没见过。”
“我对这种蠢办法没兴趣。”白恩摇了摇头,他才不会依靠尿液来阻挡毒气。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绷带,然后拆成一尺长的布条,接着从怀里掏出好几个装满材料的瓶子,开始在每一条布条上分别倒上瓶子里的材料。
“这是什么?”格雷罗根注意到白恩的动作。
“防毒…口罩吧。”白恩随意说道,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弄到一副眼镜,否则再次遇见那个毒气瓶的话,这东西可以保证他不吸入毒气,但是没办法保证眼镜的安全。
“这有用吗?”矮人好奇地拿起每个瓶子观察了起来。
“应该有用。”白恩一边把瓶子里的东西倒在布条上,一边说道。“简单的炼金原理而已。”
“这个是木炭碎末?”矮人看着白恩倒出来的东西说道,然后打开手中的瓶子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这个是大苏打。”
“是的,还有小苏打。”白恩把每种材料都铺在一层布条上之后,把几条布条叠起来,固定之后又加了两条更长一点的绷带,方便固定在嘴部。
“这样就行了,应该能保证短期内不会中毒,但我不确定可以坚持多久。”白恩看着自己的简易作品说道。“而且没办法保护眼睛,所以到时候我们还是得闭上眼睛。这点很麻烦。”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防毒就足够了。”鲁迪在旁边说道。“至少比尿要好的多。”
“没错,比格雷罗根的办法好太多了。”赫鲁夫也插话道。
“能帮我们多做两份吗?万一丢了或者你说的时间不够了,我们还可以换新的。”斯派德接话道。
“好吧,”白恩叹了口气,继续制作这个建议的防毒口罩。他看得出这将是漫长的一天。
第六百三十二章 老鼠
他们沿着前一天的路线向旧城区下面走去。他们走着走着,白恩开始思考他的生活是多么奇怪。法尔海姆的房子在他头顶的某个地方,而他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法尔海姆在城里。而法尔海姆找到了他,这无疑证明了他的间谍网络的效率。
白恩怀疑,如今任何想在海德堡做生意的人都需要这些东西。法尔海姆所说的关于皇帝被刺杀和伯爵夫人的秘密警察的事也令人担忧。白恩为队长的死感到难过,但他更担心的是他自己。他和格雷罗根都被法律通缉,因为他们的冒险之旅路上遇到的贵族几乎都遭遇了不幸。如果海德堡的秘密警察在这里这么有效率,而且他和格雷罗根真的那么容易辨认,那么他们也可能消失。他安慰自己说,他们的总部离这里很远,地方当局可能对他们管辖范围以外的事情不感兴趣。
在某种程度上,更令人放心的是,他们是下水道监视员中的一员。大家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个职业并没有仔细研究那些自愿参加的人的背景。确实,据说这是一种让他们忽视你以前罪行的可靠方法。其他所有人都曾在他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候参与过暴力犯罪行为,至少他们声称如此。不,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希望如此。
更让人担心的是,他们可能真的会遇到一些老鼠人。他不愿意在他们自己的环境中面对如此恶毒的敌人。他疯狂地试图回忆着格雷罗根对他说过的关于老鼠人的事,希望能想起一些在战斗中会给他带来优势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一种邪恶的畸变体老鼠,是远古时代时被魔石影响的产物。
也许就像角兽一样,这些东西变异了,但白恩仍然很好奇,他们是人类转变的,还是本身就是老鼠转变成一种拟人化的东西。
据说他们住在一个污染严重的大城市里,却没人知道它的位置。他们比人类要轻的多,但速度更快,更凶狠,而且具有一种野性的智慧,使他们成为致命的敌人。
他还记得他读过的一本关于古代战争的书,书中描述了他们很少在地面战场上进行战斗:他们成群结队地进行可怕的冲锋,他们的邪恶扭曲,他们折磨俘虏的嗜好。
那本书中最吸引人的便是认为这群老鼠人破坏了一座古代城市的城墙,经过两年的努力终于打破了围城。传说进攻方为他的这个盟友付出了可怕的代价。但仅此而已,甚至关于他们的传说都不多,大部分看上去像是某种阴谋论的产物。
白恩本人也在石峰堡上看到过一些关于据说是老鼠人所为的证据。但过了这么久,被魔石污染的水井和变异的巨怪虽然仍然存在,但他没办法确定这些也是老鼠人所为,毕竟在那里他所遭遇的是兽人和哥布林。
如果是真的话,他希望自己有生之年不必再面对它们那些可怕的创造物。看看其他的人,他知道他们并没有和他一样的希望。
直到昨天,白恩还从未考虑过下水道里老鼠的数量。现在他发现它们无处不在。当清沟工人走近时,它们飞快地离开了灯光,他可以听到他们走后他们身后的脚步声。它们的眼睛看到了灯笼的反光,像远处幽暗的地下城中闪烁的小星星。
他发现自己现在在怀疑这些老鼠和老鼠人之间是否有任何联系。他开始把小家伙想象成他们的大兄弟的奸细。他知道这是一个疯子的幻想,就像他小时候读过的魔法故事一样,但他越想,前景就越可怕。人类的大城市里到处都是老鼠,生活在垃圾和文明的废弃物中。它们能看到很多,偷听到很多,即使被注意到,至少也不会被怀疑。
甚至在他走路的时候,他开始感到它们冷漠的眼睛恶意地盯着他。阴沟的墙壁似乎把他包围得严严实实,使他感到威胁,他想象自己被困在一个大坑里。一想到这里可能有成群的老鼠人,他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地洞里,他和其他人都缩成了老鼠那么大,而老鼠人其实只是普通的老鼠,只不过它们会直立行走,穿着和人类一样的衣服。
幻觉变得如此生动和引人注目,以至于他开始怀疑,‘炖菜’的气味是否会进入他的大脑,或者,这座城市的炼金术士开出的令人窒息的麻醉剂是否有产生幻觉的副作用。
“稳住,人类,”他听见格雷罗根说。“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我只是在想老鼠。”白恩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在隧道中,你的思想创造了它自己的敌人。这是隧道战斗时要学会防范的第一件事。”
“你以前也干过这种事。”白恩半带讽刺地说。
“是的,人类。在你父亲出生前,我就在隧道里战斗。石峰堡周围的道路永远都有敌人,国王议会的所有公民都在隧道里服役。这样死去的年轻矮人比其他任何矮人都多。”
格雷罗根是非常直率的,就像他有时在面临巨大危险之前一样。危险使他喋喋不休,好像他只有在意识到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时才想和别人交流似的。或许他只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喝多了。白恩意识到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要了解这个矮人的异于常人的思想,几乎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就像和了解一个畸变体一样困难。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隧道里的情景。一切似乎都很拥挤。每一个声音都是某个隐藏敌人的脚步声。如果你用恐惧的耳朵倾听,你很快就会被敌人包围。当真正的敌人来临时,你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保持冷静,人类。你会活得更久。”
“你说得倒轻巧。”白恩喃喃自语道,这时那个身强力壮的矮人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格雷罗根的出现打消了疑虑。不再因为思考敌人而产生幻觉。
这队人带着几分恐惧走近甘特队长被杀的地方。薄雾从‘炖菜’的表面升起,在有些地方,污泥里明显有一股缓慢的水流。战斗的地点和白恩记忆中的差不多,只是尸体不见了。尸体停放的地方被弄乱了。
顺着尸体曾经所在的地方有一条黏液形成的小路,痕迹突然消失在路边,仿佛尸体被拖走了很短的一段路,然后就被丢弃了。他知道他们本来应该在昨天有机会的时候把它带走的,但是他们被发生的事弄得太震惊、太不安、太激动了。没人愿意抬那肮脏的老鼠人的尸体。现在它不在那里了。
“有人把它拿走了。”赫鲁夫说道。
“想知道谁吗?”斯派德接着说道。
格雷罗根扫视了尸体所在的平台。他弯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脚印,然后用右手揉了揉眼睛。杀死那个老鼠人的那把短柄斧还留在地上。
“反正不是个人类。我能肯定这一点。”
“下水道里有各种各样的食腐动物,”鲁迪说。他说出了所有清沟工人的共同想法。“生活在这样的‘炖菜’里,有些事情你是不会相信的。”
“我不认为它是任何食腐动物,”格雷罗根否定道。
“老鼠人,”白恩说,说出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想法。
“太大了。至少其中一个是。其他的可能是老鼠人。”格雷罗根摇摇头说道。
白恩凝视着黑暗;它突然显得更加险恶。
“多大?”他咒骂了一句,然后继续问道。“你说的这个生物到底有多大,格雷罗根?”
“也许比你高,人类。也许比鲁迪还重。”
“会不会是某个畸变体?或者某种混合品种?”
“有可能。”
“但这些痕迹怎么就这么消失了?”白恩问道。“他们不可能全都跳进了‘炖菜’吧?”
“巫术”,赫鲁夫说道。
“最黑的那种。”斯派德补充道。
格雷罗根低头看着平台,用他的母语咒骂着。他很生气,胡子都竖了起来。他的眼睛里闪耀着疯狂的暴力的光芒。“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他说。“这是不可能的。”
白恩同意这一点,他没有感觉到释放法术留下的痕迹。而且他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一具尸体便施展传送法术,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他们会用船吗?”白恩突然问道。他刚想到这个主意。其他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用一艘船吗?”赫鲁夫说道。
“在‘炖菜’里吗?”斯派德补充道。
“别傻了,”鲁迪说。
“我没犯傻。看,痕迹在这里结束。对一个人来说,从平台上下来,坐上一只小船,是很容易的事。”白恩指着痕迹结束的地方解释道。
“这是我听过的最愚蠢的事情,”鲁迪说。“你真有想象力,白恩。谁会想到在这里用一条船呢?”
白恩对于他的愚蠢很无奈,不过更让白恩生气的是自己已经指出了可能性,这个蠢货却仍然不相信。
“有很多事情是你永远想不到的,”于是他厉声说道。“但是思考不是你的强项,对吗?”他看了看其他的下水道,摇了摇头。“你说得对,船是没有意义的。最好相信它们是用魔法消失的。也许是一团小妖精飞来把它们带走了。”
“没错,一团小妖精。这才像话,”鲁迪说。
白恩无奈地用手揉着脸。
“他在讽刺我,鲁迪,”斯派德说。
“白恩,一个很爱挖苦人的家伙。”赫鲁夫补充道。
“也许是对的,”格雷罗根说道。“一艘船不会太难弄到的。而且下水道会流入雷克河,不是吗?偷一条小船很容易。”
“但是流入河流的水道口都有栅栏,”鲁迪说。“阻止流浪汗进入。”
“我们的工作是什么,如果不是在那些流浪汉排队通过铁栅栏的时候去追捕他们的话?”白恩问道。他可以看出,这个想法甚至开始渗透到鲁迪的那愚蠢的脑壳里。
“但是为什么,人类?为什么要使用船?”格雷罗根问道。
很少有机会让格雷罗根承认白恩可能比他知道的更多。这让白恩一时高兴起来。他迅速地考虑了这件事。
“首先,它们不会留下痕迹。它们还可能与走私活动有关。比如说,假设有人从河边运来了魔石。昨天那个狡猾的贵族似乎在用它来收买那个耗子。”
“船让我恶心。只有一件事比船更让我讨厌,那就是精灵。”格雷罗根抱怨道。
他们找了一整天,没有发现任何老鼠人的痕迹,尽管他们确实发现有一根铁条被锯掉了,掉在了通向雷克河的一个出口上。
第六百三十三章 黄金玫瑰
白恩走出街道,走进黄金玫瑰。他从现实步入了梦境。看门人为他扶着那扇大橡木门。卑躬屈膝的侍者把他从肮脏的街道引到一个宽敞的餐厅。
衣着讲究的人们坐在摆满酒席的桌子前,借着巨大水晶吊灯发出的亮光下用餐、交谈。伟大的马尔努斯帝国英雄们在餐厅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食客们。白恩认出了马格努斯、兴登伯格和大胆的华伦斯坦。绘画风格是维斯帕西安努斯的,他是海德堡最著名的画家。远处的墙上挂着一幅选举人艾曼纽伯爵夫人的肖像,她是一个迷人的黑发美人,穿着一件不太端庄的舞会礼服。
白恩希望借来的衣服更合身。他穿着法尔海姆为他准备的衣服。但在他流浪的这段时间里,白恩变得更瘦了。亚麻衬衫摸起来松松垮垮的,天鹅绒背心感觉很宽松。这条裤子已用皮带系紧到最后一个扣子。
不过靴子很舒服,帽子也是。他把帽子斜向一个很随意的角度,以便炫耀在带子上的孔雀羽毛。毫无疑问,这顶帽子一定是法尔海姆自己的。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挂在脖子上的链子上的金色吊坠。从里面飘出了布尔坦尼亚的香水味。除了下水道的味道以外,闻点别的东西也不错。
仆人把他领到角落里的一个小隔间,法尔海姆就坐在那里。他面前放着一本皮面账簿,正在用一支羽毛笔在账簿上勾选条目。白恩走近时,他抬起头来,笑了。“欢迎你,我的兄弟。洗个澡,换件衣服,你看上去好多了。”
早些时候,白恩在法尔海姆的联排别墅里的一面巨大的银色镜子里审视自己,他被迫同意了。洗了个热水澡,抹了香油,换了身衣服,使他觉得焕然一新。从镜子里,他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时髦的年轻人,尽管他的眼睛周围有更多的皱纹,嘴巴也更紧更窄。
“这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地方,”他说。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每天晚上在这儿吃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法尔海姆?”
“简单地说,你在协会中的地位让你有了更多的选择。”法尔海姆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回法塔林岛,你可以留在这里,负责这里的事物。”
白恩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你知道我在马尔努斯帝国还是个通缉犯,因为一路上一些倒霉的贵族的事。”
“你夸大了你的恶名,兄弟。好吧,至少在这里的恶名。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海德堡不是比尔巴利,你知道的。”
“你自己说过,格雷罗根是一个很容易辨认的人物。”
“我们不会雇佣那个矮人。但我们会把你的权利给你。”法尔海姆淡淡地说道。“至于你会不会雇佣那个矮人,协会里没人在乎,只要你不弄出岔子。”
它就在那里;白恩的感觉一半是希望,一半是恐惧。他的同伴可以把他带回去。他可以放弃这种冒险家不安的生活,重新回到法塔林岛和他的塔中去。这意味着一种被书籍和协会束缚的生活,但它是安全的。总有一天他会变得强大而富有。
这是一个诱人的前景。再也不用在下水道里爬来爬去了。不再有暴徒的殴打。再也不会在偏僻可怕的地方染上怪病了。再也没有肌肉灼人的长途跋涉穿越蛮荒之地。不再坠入黑暗。不再与崇拜混乱的无名小卒对抗。没有更多的冒险。
他再也不用忍受格雷罗根的阴郁和他的奇思妙想了。他可以忘记他的誓言,跟随矮人,并在史诗中记录他的命运。承诺是在他喝醉的时候许下的;肯定不算数吧?他将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然而,有什么东西把他拉了回来。
“我得想一想,”他说。
“有什么可想的,伙计?你不会真的告诉我你更喜欢做清道夫而不是法师,是吗?大多数人会为了得到这个机会而杀人。”
“我说,我会考虑的。”白恩补充道,“还有,我现在需要钱。”
“借还是要?”法尔海姆问道。
“有什么区别?”白恩不明白凭借两人的关系,借和要有什么关系。
“和你的绝望程度有关。”法尔海姆淡淡地说道。
“借,我的徒弟莫里斯回去了吧,你可以在回到法塔林的时候让他还你。”白恩无奈地说道。
“可以,借多少?”
“五百,不,一千金币吧。”白恩犹豫了一下,他不确定需要支付给那位工匠多少钱,但想必一千金币应该足够了。
“这么多?”法尔海姆犹豫了一下,“我必须要知道这笔钱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修复我的祭刀,”白恩从怀里掏出祭刀的残柄和被一块布包裹的碎片,放在桌上。
“该死,”法尔海姆的表情不再淡定了,“你遭遇了什么会把祭刀弄成这样?”
“很多,很多事。”白恩叹了口气说道。
“我会给你一千五百金币,”法尔海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确定这里有可以修复你祭刀的工匠?”
白恩点点头。
“说说你都遇到了什么吧。”法尔海姆补充道。
“事实上,确实很多,而且还有一些关于邪神,邪教的事。”白恩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附近后继续说道。“我遇见了阿尔伯特-克鲁格。”
“谁?”
“一个施法者学院的学生,寡言,喜欢呆在图书馆,没有法师天赋。”
“施法者学院有一大半都是这样的人。”法尔海姆没好气地说道。
“但是他成了个巫师,而且把……”白恩顿了顿,尽量不去仔细想这件事。“他把村民的孩子变成了畸变体。”
“通过魔石?”
“是的,还有某种法术。”白恩再次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了法尔海姆。“这是另外一个地方我弄到的,他们提到一个词,‘牧首’。”
“该死,这是变形咒?”法尔海姆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纸上的文字,“而且是古典语言写的,似乎他们改善了这个法术的效果。”
“我不知道,也许吧。但它确实让一个法师和一个狼人互换了身体。我建议你还是把它带回去研究吧。”
“法术成功了?”法尔海姆惊叹道。“简直无法想象。”
“是的,但是是我亲眼所见。”白恩接着又掏出一个小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文字。“还有这个,我从路上的遭遇的几个施法者那里抄录下来的法术,公式,还有一些理论什么的。哦,还有我的一些见闻,主要是关于几个邪教的。”
法尔海姆同样快速翻阅了一下,然后把之前的纸张和小本都收在了自己的包里。
“该死,你这段时间的发现比法塔林协会的研究还多,”法尔海姆摇了摇头,“说实话,没准也重要的多。”
“也危险的多,我不记得有多少次我差点就死了。”
法尔海姆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接下来他们在令人不安的沉默中继续吃着。几分钟后,大房间的门开了,一个高个子男人被仆人领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衣服,他那修道士式的长袍使他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显得很不相称。他的脸瘦瘦的,像个苦行僧,他的黑头发垂在前额上,形成一个发尖。
当他穿过房间时,他身后一片寂静。白恩看到那些有钱的食客都怕他。当他走近桌子时,白恩吃惊地认出了他:毫无疑问,这就是他在下水道里看到的那个和阴险的耗子在一起的男人。他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他以为那人是个邪恶巫师或邪教徒。他想象着那是一个邪教分子或亡命之徒。他没有料到会在海德堡最富有、最受人尊敬的公民常去的地方见到他。
“怎么了,兄弟?你好像见了鬼似的。”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法尔海姆长叹一声。“你不会想知道的。他不是那种你会问他问题的人。而是他会向你发问的人。”
“他是谁,法尔海姆?我必须过去问他吗?”白恩看到法尔海姆脸上流露出担忧和钦佩的表情。
“我相信你也会的,白恩。”法尔海姆低声说道。“好吧。那是地方长官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艾曼纽伯爵夫人手下秘密警察的头儿。也是让我这段时间在这里一无所获的人。”
“跟我说说他吧。”
“有些人认为他是**和堕落的敌人。他工作努力,没有人怀疑他的诚意。他真诚地憎恨畸变体,因此他得到了尤利克神殿的支持。他的家由他们的圣堂武士守卫着。”
“我原以为尤利克神庙在这里没有什么影响力,伯爵夫人不喜欢它。”
“那是在冯-哈尔施塔特掌权之前。他很快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廷官员变成了这个城市最有权势的人。有人说他是通过敲诈和勒索;有人说,他的敌人有一个习惯,就是总是在神秘的情况下死去。他的父亲是一个偏远省份的小贵族,而他现在的地位却很高。大家都说他是个冷酷狡猾的老猪猡。”
“没有人打算对付他吗?”白恩很好奇这样的人怎么面对他仇人的威胁。
“冯-哈尔施塔特冷酷、残忍、危险,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影响力。他有一把致命的剑。他杀了几个人,因为他们侮辱了伯爵夫人的名誉。”
“我本以为她哥哥利昂斯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已经做得够多了。”白恩不由自主地讽刺道,传闻他哥哥为了保护伯爵夫人的名誉已经杀了上百人。
“利昂斯并不总是在附近,有谣言说,这位地方的首席法官准备为伯爵夫人与他决斗。很明显,他对她很‘忠诚’。”
“也许他疯了。我听说利昂斯是马尔努斯帝国中最致命的利刃,艾曼纽不值得为之决斗。”
法尔海姆耸耸肩。
“我在地下碰见了他,在和一个……老鼠人交易。”白恩对法尔海姆说道。
“老鼠人?”法尔海姆想了想,继续说道。“或许这就是他的情报来源。”法尔海姆把目光转向那位首席法官,补充道。“不过为了情报和这种畸变体交易,或许他真的疯了。”
“也许吧。”白恩盯着冯-哈尔施塔特,不知道那些耗子和伯爵夫人的秘密警察头头之间有什么联系。抱着一线希望,但愿那人没有认出他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信念
冯-哈尔施塔特累了。即使是他平常吃的丰盛的晚餐也不能使他高兴。他心里充满了忧虑和身居高位的担忧。他看了看周围的食客,也报以微笑,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鄙视他们。一群浅薄而懒惰的牛。像贵族一样穿着,但却有店主的心。他知道他们需要他。他们需要他来控制混乱。他们需要他做那项工作,他们太软弱了,自己干不了。他们根本不值得他鄙视。
这是艰难的一天。年轻的赫尔穆特-斯拉辛格没有招供,尽管冯-哈尔施塔特亲自监督用刑。奇怪的是,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到死都还维护着自己的清白。即使他们知道他知道他们有罪。
他的秘密线人告诉他,斯拉辛格属于一个秘密的斯雷维士崇拜组织。狱卒们没能找到任何通常标志着集会成员的纹身,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他最信任的线人,那个老鼠人,让他知道了这个秘密。由于害怕他无情的改革运动,他隐藏的敌人已经开始使用只有其他集会成员才能看到的魔法纹身。
天啊,变异的恶魔多么阴险!现在它们可能无处不在;他们可能就坐在这个房间里,他们的入会纹身就在他们的脸上,而他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可能坐在那里嘲笑他,而他对此毫无办法。那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瘦高个男人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他确实很认真地研究了冯-哈尔施塔特很长时间。仔细想想,他身上有一种相当邪恶的东西。也许他应该成为官方调查的下一个对象。
不,控制住自己,冯-哈尔施塔特对自己说。他们不可能永远隐藏起来。逻辑的光芒可以穿透虚假的黑暗。所以他的父亲总是告诉他,无论真实的还是虚构的,他都要为自己的罪再挨一顿打。
不,他的父亲是对的。冯-哈尔施塔特做错了。即使他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鞭打是为了他自己好,是为了驱除罪恶。他父亲是个好人,行正义的事。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惩罚他时面带微笑的原因。他不喜欢它。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这是为了他好。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他已经懂得,为了大局着想,往往有必要做痛苦的坏事。
这让他很难受。但它使他能够做他今天必须做的事,不受那些地位较低的人的软弱的影响。这使他能够维护正义。这使他成为一个他父亲引以为傲的人,他应该感到欣慰。他很坚强,并无恶意。他就像他的父亲。
他不喜欢折磨年轻的斯拉辛格。他对老鼠人关于这位年轻贵族是斯雷维士的狂热崇拜者的报告并不感到高兴。尽管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幸运的巧合,因为有关于斯拉辛格和艾曼纽的传闻。一个更恶毒的谎言:像伯爵夫人这样纯洁的人不会,也不可能与斯拉辛格这样的人有任何关系。
这条虫子是个声名狼藉的浪子,是那种年轻俊俏的花花公子,他认为公开反对国家的合法仆人,批评在这个充满罪恶和**堕落的地方维持法律和秩序所需要的严厉措施会让他显得很聪明。
他把斯拉辛格从脑海中推开,把心思都放在了其他事情上。他在警卫室的代理人给他带来了甘特事件的报告——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如果要彻底清扫旧城区下面的下水道,花费太大了,而且还会削减上尉从他所在区域的财政拨款中获得的收入。嗯,甚至**有时也有它的用处,冯-哈尔施塔特心想。
但他的密探告诉他,甘特的巡逻队一直在他的死亡区域附近搜寻,这更令人担忧。他们可能会偶然遇到一些更多的老鼠人在做它们的事。他们甚至可能发现从码头到范-尼埃克的商场的那些小艇。不过,他怀疑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这家商店只不过是政府的一个幌子,负责把魔石从城外运到这里交给老鼠人,用来支付他们的服务费用。想到这里,他笑了。
这是一种具有某种程度上令人愉快的对称性的安排。他把它们要的货币付给了那个老鼠人。它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既无用又危险。那些魔石实际上导致了突变。那个老鼠人声称它们把它当食物用。这是一种相对无害的方式来处理一种极其危险的物质的办法,同时也为他提供了很好的信息来源。
是的,这确实是一种令人愉快的对称。可惜的是,他没能以一种安全的方式处理掉那些邪恶的东西,从而让大家知道他为帝国所做的贡献。对全人类来说,那是幸运的一天:冯-哈尔施塔特在下水道里迷了路,无意中发现了那些老鼠人;更幸运的是,它们认识到他是一个可以和它们做生意的人。
他必须再多弄一些。就在今天晚上,他必须和另一个老鼠人密探取得联系,确保下水道的监视员遇到意外。他对那些仅仅是在履行职责的人感到遗憾,但他的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
他是唯一了解海德堡面临的真正危险的人,也是唯一能拯救这座城市的人。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虚荣心;这是事实。今晚他将联系新的老鼠人首领——西耶-坦古尔,命令他消灭敌人。一想到他秘密地使用他的力量,他就不寒而栗。他告诉自己这不是愉快的事。
“我告诉你我昨晚看到他了,”白恩坚持道。另一个清沟工人在黑暗中盯着他。他听见头顶上车轮的轰鸣声,这时一辆大车正从下水道检修孔上驶过。“在黄金玫瑰里。他站在离我不到二十尺的地方。他的名字叫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和老鼠人交易的人。”
“当然,”鲁迪说道,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正在和艾曼纽伯爵夫人以及魔法师德拉肯费尔斯共进晚餐。不管怎样,你在黄金玫瑰干什么?那是贵族老爷们才会去的地方。除非一个清沟工人的衣服是金子做的,否则他们是不会让他进去的。你别指望我们相信你在那儿。”
“我…一个老朋友带我去的。”白恩摇摇头,对方的愚蠢令他心烦。“他是一个商人。我告诉你,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了我们要找的人,冯-哈尔施塔特。”
“你不是海德堡人,对吧,白恩?”赫鲁夫平静而友善地说着,仿佛他真正关心的是消除新来的下水道工人可能产生的误解。“你知道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是谁吗?”
“海德堡秘密警察的头儿,这才是他。是这个城市里变种人渣的灾难,”斯派德说。一个抽搐移动到双胞胎下巴后面很远的地方。“而且,秘密警察的头儿也不跟耗子打交道。”
“为什么不呢?”白恩之前没有意识到这对双胞胎竟然是冯-哈尔施塔特十足的崇拜者。
“因为他是秘密警察的头儿,而秘密警察的头儿是不会干这种事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鲁迪接着说道。
“这是无可辩驳的逻辑,鲁迪。但我告诉你,我亲眼看见了他。就是从下水道里出来的人。”白恩感觉怒气在上升,自己竟然在跟这种蠢货争辩。
“你确定你没有弄错吗,人类?那里很暗,人的视力在黑暗中不好。”
“我敢肯定,”白恩说道。他不确定格雷罗根是打算为他解围还是同样质疑他。“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
“好吧,白恩,即使你是对的,我并不是说你是对的,听着,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很难走到艾曼纽伯爵夫人面前说:‘顺便问一下,陛下,你知道你最信任的顾问在你宫殿下面的下水道里和一群会说话的大老鼠鬼混吗?’”赫鲁夫说这话时甚至没有笑。
“她会问你吃了多少奇怪的东西,然后命令她的卡斯勒夫情人把你扔进牢房,”斯派德说道。
白恩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能做什么?他们只是普通的下水道看守,他说的那个人是城里最有权势的人。也许最好把这一切都忘掉。今天晚上他会再次见到法尔海姆,打算在他的联排别墅里美餐一顿。很快他就会远离这里,而这将不再是他的问题。
但这个想法一直困扰着他。这位女伯爵的秘密警察的可怕的主人在老鼠人的陪伴下做了些什么事?它们是怎么控制住他的呢?
“好了,伙计们,够了。”鲁迪说。“回去工作吧。”
第六百三十五章 突击队员
队长查库尔-斯卡布回头看了看他的风暴突击队员。这个地道的房间里充满了它们发甜的气味。他心中充满了一种近似于骄傲的感觉。他们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黑色的皮毛光滑整洁。它与他们精美的黑漆盔甲和黑铁打造的符文头盔相配。他们都是精英:吃得好,穿得好,纪律严明,远远高于地位低下的部族和奴隶,正如他远远高于他们一样。他指挥着他的氏族能派出的二十多名最优秀的战士。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这一数字将增加到二百或更多。
他不需要全部的兵力来完成这项任务;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消除一些粉红色的**而已——一件容易的事。先知坦古尔曾明确表示,事情将会如此。尽管他不喜欢斯科雷格的替代者,但他还是同意了。他甚至怀疑,要对付一群卑微的人形战士,他甚至只需要四个风暴突击队员的爪子。在他身后,坦古尔谨慎地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小吠。陪着术士的那只老鼠和巨魔混合产物愤怒地咆哮着。
当查库尔-斯卡布仔细打量这个巨兽令人生畏的肌肉和爪子时,他的心中掠过一丝恐惧。他不想在战斗中面对它。坦古尔一定花了不少钱,才从‘铸币厂’的包装工人手里买了一批合格的魔石通货,而且据查库尔所知,每一盎司魔石都是物有所值的。
但他不会让自己匆忙行事。有某些礼仪必须要遵守。必须在他的军队面前保持面子。他不让任何焦虑表现出现在他的举止上,他控制住了喷射恐惧气息的冲动。
他威严地抽动鼻子,然后甩了甩尾巴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二十多双粉红色的眼睛警觉地看着他。“我们去人城下的臭烘大坑,”他告诉他们。“我们要杀死五个守卫隧道的人。他们是我们部落首领的敌人,杀死了一个部族兄弟,是的,是的。复仇和人血将属于我们。打得好,你就会有更多的配偶为你生崽和魔石币。打得不好,我要用我的尖牙咬碎你的肠子,嚼碎你的内脏。”
“我们听见了,队长。”他们雷鸣般地尖叫起来。“荣耀归于氏族。为我们的兄弟报仇!”
“是的,是的,为我们的兄弟报仇!”查库尔-斯卡布笑了,露出一排又一排锋利的锯齿状牙齿。在鼠人之中,这是一种威胁的姿态,他的追随者们都沉默了。他对自己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感到高兴。
是的,他想为斯科雷格报仇。他们同属一个家族,一起奋斗到家族的顶端。他们在通往权力的道路上密谋、杀害、暗杀。他了解他兄弟的野心,如果要他相信任何一个人,他就会选择相信斯科雷格。他想要杀人凶手的血。这将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他在氏族政治的伟大游戏中不得不找到另一个盟友的不便。
如果这位先知西耶-坦古尔不打算先把一把锯齿刀插到他的背上,那他也许会做得更好。好吧,只有未来才能告诉我们答案。
他又一次用手护住牙齿,这群风暴突击队员才松了口气。他期待着再次造访地下城。他喜欢在臭气熏天的迷宫里偷偷摸摸地走,这让他想起了鼠人魔都。自从斯卡布将军把他派到这里,他就被迫占据了这个可怕的贫瘠前哨。他很高兴这个愚蠢的男人有足够的理智来和他们联系他的问题。这些下水道工人可能会威胁到这个伟大的计划。在他们占领这座城市之前,任何东西都不能威胁到他们的棋子。
他不确定这个伟大的计划是什么,但这无关紧要。他是一个单纯而凶猛的士兵。他没有资格去深究伟大之主选择制定的秩序。他的任务仅仅是杀死斯卡布氏族的敌人。这就是他打算做的事。
——————
白恩很担心。让他担心的不仅是老鼠的数量,还有它们跟踪他的方式。他告诉自己不要犯傻。老鼠没有跟着他。它们就在那里,就像它们一直在下水道里一样。他的想象力在作弄他,一如既往。
他环视着另一个清沟工人管它叫‘大教堂’的地方。这是该城市几条最大的下水道的主要交汇处。它被设计成一种风格,他认为他能从石峰堡的大厅里认出来。他们把这种风格称之为矮人帝国风格。
他知道,建造这些下水道的矮人都是难民。当他们的土地变得太危险时,他们逃离了世界边缘的山脉。他们来到了人类的土地,带来了大量的工程知识和对他们山下祖居的无限怀念。金盾矮人们就是这样来到鲁恩公爵领的。
和最初的那位鲁恩伯爵一样,当时海德堡的选举人是个开明的人。他充分利用了矮人的知识和技能,改善了这座快速发展城市的卫生条件。为了应对这一挑战,他们建造了类似于伟大神庙而不是下水道的地方。
巨大的拱门支撑着砖石建筑,已经持续了近一千年。错综复杂的石雕装饰着拱门,展现了传统的矮人锤和盾的设计。这幅作品不仅功能强大,而且风格优美。
当然,时间已经侵蚀了它的大部分。由粗糙的石膏和砖块拼凑而成的修补品填补了那些人类修复团队的技术不足之处。但这个地方几乎就在选举人宫殿的正下方,这是一条适合皇帝使用的阴沟。这让白恩看到了最初那位选举人的野心,可惜历史证明了,野心只是野心,并没能变成现实。
突然,白恩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些古代建筑大师们把这座城市建设得多么不堪一击。他想起了格雷罗根的故事,讲的是老鼠人如何从最意想不到的方向——从下面——袭击了矮人建立在山峰上的要塞。
下水道提供了一种通往城市中任何重要地点的通道。一队刺客或突击队可以被适应黑暗的敌人穿过。这条路是老鼠人入侵的完美捷径。海德堡的高墙对它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障碍。米迪亚神殿屋顶上的守望者什么也不会注意到。即使这位马尔努斯帝国人民所信奉的战争和策略女神恐怕也无法猜到入侵来自于地下。
如果这个城市的长官和老鼠人勾结在一起,那么这个城市的危险就更大了!这点片段一点点地连接起来。他知道冯-哈尔施塔特的敌人是如何消失的。他们被老鼠人拖入深渊。他敢拿任何东西打赌,那里会有一个通道网,可以通向上面的宫殿和围墙内的房子。除此之外,就算没有别的办法,一个足够小的刺客也能通过下水道,尽管这想法很恶心。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冯-哈尔施塔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敌人的灭亡?不,太短视了。成为城市的统治者?不,他现在已经是了。况且马尔努地帝国不会放过他的。
也许他是一个与黑暗势力结盟的畸变体,只是他的变化并不显著?也许他疯了。白恩问自己,既然自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现在能不能离开。他能接受一份和他的同伴们一起的安全工作,而把马尔努斯帝国的大城市拱手让给敌人吗?
这是令人愤怒的;他无能为力。如果他控告地方首席法官,没有人会相信他。清沟工人的职责与城市中最有影响的人的对质吗?如果他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只会让他陷入更深的麻烦。他是一位著名的法师,是一个杀死了布尔坦尼亚国王和数十个精英骑士的法师的同伙。如果他消失了,没有人会太介意,他甚至可以带走格雷罗根。也许顺其自然是最好的。直到这时,当他下定决心时,他才注意到老鼠已经不见了,他身后可以听到柔软的衬垫声。
“有人在跟踪我们,人类。”格雷罗根平静地说道。“几组人。一组在后面。两组在和我们平行的隧道。前面还有更多。”
“跟踪?靠什么?”白恩被打算了思路,不得不硬把话说出来。他觉得喉咙发紧,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老鼠人?”
“是的。我们会被伏击。我们那些匆忙而来的小朋友应该更安静些。矮人的耳朵很敏锐。”
“我们能做什么?”白恩刚才想到了某个东西,但矮人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不得不试图回忆起那个灵光一现的想法。
“勇敢地战斗,如果需要的话,英勇地死去,人类。”
“这对你来说很好,你是个弃誓者。我们其余的人就不那么希望自己被杀了。”白恩下意识地回答道。
格雷罗根轻蔑地瞪着他。白恩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担忧找个借口。“如果是入侵呢?必须有人警告这个城市。这是我们的责任。记得我们加入下水道监视员时许下的誓言”
他看得出,这一点给格雷罗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矮人总是对责任和誓言印象深刻。
“你说得有道理,人类。我们当中至少要有一个人离开,去警告这个城市。最好和其他人谈谈,然后制定一个计划。”
第六百三十六章 猎物
查库尔-斯卡布发现他的猎物停了下来。他们挤在过道里低声交谈。他知道他们害怕了。连他们那迟钝的头脑也终于明白了,有人在跟踪他们。他知道真正的鼠人战士能够在大多数人类心中激起的那种真正的恐惧。他曾在许多人类的眼睛里看到过这种恐惧的表情。这种被可怖的威严和高贵填满的鼠人战士让这些人形东西充满了敬畏。
他站得更直了,用舌头梳理着自己的毛发。有时,看着他的盾牌上光滑的镜子,他几乎能理解他们的感受。不可否认,即使在他那些地位显赫的同僚中,他的形象也令人印象深刻。人类应该对优等民族留下适当的印象,这才是恰当的。
他做手势让他的风暴突击队员停下来。他会给受害者们一分钟的宽限期,让他们尽情地品味恐惧的滋味。他想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处境是多么无望。也许他甚至会允许他们乞求放过他们的生命。一些受害者做到了。他知道这是对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风度的赞扬。
“长官。我们现在不应该进攻吗?趁人类还疑惑的时候,把他们杀死?”突击队长加扎特问道。
查库尔摇了摇头。加扎特表现出他真正缺乏对战略细节的理解。他认为,与其等到敌人因恐惧而瘫痪的正确时机,不如干脆进攻。
查库尔宽容地摇了摇尾巴。“不-不。让他们知道恐惧。当他们散发出恐惧的气息,知道绝望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冲-冲。”
查库尔看得出,加扎特对此是半信半疑的。好吧,随他去吧。很快,他就会看到他所领导的战术知识的优越性。
“长官!他们回到了我们所在的通道。”
“毫无疑问,他们惊慌失措地逃走了。准备用你们的武器修理他们。”这里有足够宽的平台,足够两个人并排站着。风暴突击队员占据了阵地,他们的长柄武器准备迎接冲锋。查库尔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当受到惊吓的人与他的精锐战士们对峙时,胜利充满了他的心。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甚至没有停下来。盲目的恐慌驱使他们自己扑向刀锋。
肯定是运气使然,才让矮人的斧子砍断了两件武器。是的,他现在看得更清楚了。矮人吓得满口白沫,像患了狂犬病的鼠人一样。他对他崇拜的神都吼叫着可怕的祷告。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然而,在他的恐惧中,他正在造成可怕的破坏,就像那些惊慌失措的野兽经常做的那样。盲目挥动武器击中突击队员的头部。他的斧头疯狂地挥动着,把另外两个可靠的风暴突击队员撞进了下水道的沟里。
如果查库尔不是更清楚地了解这一切,他会发誓说,那个鼠人突击队员是为了避开斧刃,跳进了污秽之中。肯定不是!一个有着黑色浓密头发的高个子男人也加入了矮人的行列。他的作战方式极为精准。他的剑又刺进了一个鼠人的喉咙。
不!这不是真的。一个照面,他手下四名最好的战士便阵亡了,而这些人甚至没有伤亡。那些没有皮毛的东西是幸运的。当更多勇敢的风暴突击队员跃入战场时,他心中充满了骄傲。
现在,他确信胜利将属于他。这些人形东西只是还不知道这点而已。他们不停地前进。更多无用的突击队员倒在他们的武器前。查库尔知道自己被出卖了!被派来的是无用的部族废物,而不是精锐的风暴突击队。一定是魔都里的某个狡猾的敌人安排了这件事来败坏他的名声。
这是唯一的解释,这说明了为什么两个瘦小的地表居民能毫不费力地砍断半打所谓的“勇士”。查库尔鼓起勇气面对敌人。至少,他不害怕面对矮人的斧头或那个人类的剑。他是一个领队。他无所畏惧。
当矮人用斧头轻轻一挥,在下水道的墙上涂满鲜血时,他的尾巴兴奋地抽动起来,他的肌肉腺也鼓了起来。查库尔知道他可以对付任何一个人,但他决定后退一步,因为利爪队长加扎特抓住了矮人。他想充分研究敌人的战斗风格。
这样子的战斗方式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因为那个矮人抓住了飞扑过去的利爪队长的喉咙,把他的脑袋撞到了通道平台上。
当查库尔面对这个满口泡沫的疯子时,他并不是因为恐惧才把自己扔进下水道沟里的。只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战斗的正确时机。更优雅的做法是让敌人放松警惕,比如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出其不意地让他们措手不及,那就更好了。也减少了对鼠人士兵生命的浪费。他一游完泳就会把这件事告诉坦古尔。
————
“他们在追杀我们,不是吗?”白恩不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又厌恶地审视着指尖。他知道鼠人的血是黑色的,并不感到奇怪。这也是他能容忍那些真正的耗子的原因,至少它们的血还是红的。
“别傻了,人类。它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白恩对人们不停告诉他不要犯傻感到恼火。“嗯,我们两个星期都没在这里见过一个人,而你杀死那个老鼠人才两天,我们就被伏击了,这难道不奇怪吗?想想看,就在我看到冯-哈尔斯塔德在黄金玫瑰的一天之后。这群老鼠人就出现了。也许他认出了我。”
格雷罗根把他的斧头向前一挥。滴落在平台上的黑血斑斑点点。“人类,他无法认出你来。首先,你和一开始穿得不一样。你站在甘特照在他身上的提灯后面,他只能看到你的轮廓。如果他看到了什么的话。很可能他当时正忙着逃跑呢。”
白恩沉浸在格雷罗根所说的内容之中,或者说他没说过的话。他没有怀疑白恩曾在黄金玫瑰见过冯-哈尔施塔特这一事实。
另一个清沟工人检查完尸体后回来了。
“干得好,你们两个。”说话的是赫鲁夫,“没想到你这么能打。”
“我还以为你们也许会给我们留下一些吧?我以为有什么东西从我们后面冲上来,但你们陷进去的时候,它们好像停了下来。”斯派德也走了过来说道。
“可能把他们吓跑了。”赫鲁夫不确定道。
“好吧,让我们拿一具尸体给值班上尉看。也许这次他们会相信我们。”鲁迪说道。
“好吧,白恩。你要来搬吗?”斯派德看着白恩问道。
白恩闭着嘴,弯下腰去抬那具臭气熏天、毛茸茸的尸体。即使在下水道阴沟的臭气中,尸体的气味也是令人作呕的。
不过白恩还是非常高兴,因为当他走到半途,回到下水道出口时,赫鲁夫提出要带着它转一圈。这样他就有时间去好好洗个澡,然后换身衣服,再去法尔海姆的别墅。而不是带着一身令人作呕的血迹和臭气去那里。
第六百三十七章 谣言
“你说城里有鼠人吗?甚至在下水道里?”
环顾法尔海姆家的餐厅,白恩很容易理解他的怀疑,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牢固,安全,没有威胁。昂贵的锦缎窗帘把夜晚挡在外面,就像花园的高墙把城市挡在外面一样有效。坚实的柚木家具象征着建立在繁荣基础上的财富。每道菜都不同的银餐具,反映了一个井然有序的世界,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在法尔海姆的石墙房子里,很难回忆起那天早晨他所经历的恶梦般的战斗的细节。
“哦,是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看见了他杀死的那个老鼠人那张凶恶的老鼠脸。他记得血沫从它的嘴里冒出来。他感到它倒向他时,那恶臭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强迫自己回忆起来,把注意力集中在法尔海姆放在他面前的那杯上等的帕拉维翁葡萄酒上。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尽管我确实听到了谣言。”
“谣言,法尔海姆?”
法尔海姆环顾四周。他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确保每扇门都关好了。他在这座城里的女佣安娜贝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两个人私下交谈。法尔海姆回到他的座位上。他的脸因酒而发红。烛光闪烁着照亮了他脸上的汗珠。
“他们说下水道里有畸变体,还有妖精和其他怪物。”白恩对法尔海姆的严肃态度笑了。法尔海姆把这事告诉了一个下水道工人,好像这是个天大的秘密。“你可以笑一笑,白恩,但我跟那些发誓说这是真的人谈过。”
“真的吗?”他的声音里很难不流露出讽刺的意味。法尔海姆没有注意到。
“哦,是的,同样的人发誓有一个巨大的畸变体的地下城镇叫做夜市。他们说它在城市的边缘。在一个废弃的墓地。某些堕落邪教的信徒经常到那里去。”
“你是说斯雷维士的崇拜者?还是萨索瑞恩,黑夜女士,或者寇霍恩?”
法尔海姆一本正经地噘起嘴唇。“别在我家里用这些词。这是倒霉的诅咒,我不想引起黑暗势力的注意。或者他们的追随者”。
“就像是这些银餐具,上菜的顺序,还有这些就餐礼节?”白恩举着银餐刀讽刺道。“不管运气好不好,这些东西都是存在的。”
“如果你打算不光依靠街头的乞丐和流浪汉来收集过时的消息,这些东西就是必要的。”法尔海姆严肃地说道。
“当然,我知道。”白恩把餐刀扔到桌上,发出叮的一声。“只是很难想象,我在钻下水道的时候,你已经养成了贵族的风范。”
“你对贵族的偏见影响了你的认知,”法尔海姆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道。“即使你知道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正确?”白恩不屑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而我们又做了什么?这么多年了,黑夜教会倒地跑到了哪里?有人知道吗?”
“北方,”法尔海姆叹了口气说道,“某座冰封的岛上,具体位置我们还没。”
“什么?”白恩没想到法尔海姆知道黑夜教会的具体位置了。“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算太久,不过这不是重点。”法尔海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我尽量从头讲吧。有个炼金术士投靠了我们,他带来了一个还算重要的人物。那个家伙告诉我们,黑夜教会在北方一个岛上。”
“为什么不组织人去找?”
“海洋有多大,不必我来解释吧?”法尔海姆淡淡地说道。“况且即使知道在哪里,我们也去不了。”
“为什么?”
“那个人说那位女士和…另外几个邪神,据说可能一共有七个联合起来了。其中就有你前面提到的那几个。”
“不会是为了对付我们吧?”白恩皱着眉头问道。
“不,我们只是小角色而已。”法尔海姆放下酒杯说道。“他们打算做几乎每一个邪教都打算做的事。”
“统治世界。”白恩叹了口气说道,每一个邪恶组织似乎都是类似的目的。“或者毁灭世界。”
“没错。”法尔海姆点点头。“阿门加农不认为我们有能力拯救世界,不过偶尔去阻碍一下它们的计划也不错。这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时间来继续力量,然后找机会完成我们的目标。我之前说过了,我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接近艾曼纽伯爵夫人。”白恩淡淡地说道,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个被格雷罗根打断的想法。“我有个想法,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你知道的,首席法官。他和那群老鼠有某些交易,而下水道是矮人建造的,里面的通道足够一支军队通过。”
“你是说那些老鼠人打算从下水道入侵这座城市?”法尔海姆惊叹道。“而且那位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是它们的内奸?”他又摇了摇头,“这太过离奇了。”
“也许你可以利用这件事接近艾曼纽伯爵夫人。”
“都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我不可能突然跑到那位女伯爵面前告诉她,她的首席法官是下水道一群老鼠人的奸细,而那群老鼠人准备入侵她的城市。”
“我知道人们面对可知的威胁每个人或许都会考虑怎么去处理,而未知的威胁则不同。但是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们没有人会关注这点吗?没有人打算防患于未然?”白恩问道。
“你不明白,在上流社会,这些问题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就像那些邪教或者邪神一样,它们不会被提及或讨论。人们更愿意相信,或者假装相信,像邪教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法尔海姆话锋一转,“如果它们被提及,他们不想谈论它们。但每个人都憎恶畸变体,并广泛谈论它们。这样确实很好。选择可见的目标很容易,他们提供了一个发泄内心深处不安的焦点。但你得承认一个事实,正常的,被认为是理智的人可能会对崇拜黑暗势力感兴趣,然后一扇门在你的脸上砰的一声关上了。”
法尔海姆接着又补充道。“不过我想即使你也没办法确定这些老鼠人是有组织的,并且真的计划入侵这座城市。即使你的猜测是真的,这里的管理者是否会真的相信这一切也是个问题。”
“如果我猜对了,那么你可以帮忙阻止这一切发生,一个拯救城市的英雄想必会被那位女伯爵所青睐。”
“你知道吗?剧作家希尔克曾写道:‘我们的国家是一块被沉默所束缚的土地;这是真相无法言说的时代。’他们只是不想知道。”法尔海姆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为什么?”白恩不明白。“他们真的认为假装一个问题不存在就能让它消失吗?今天值班的上尉看到了尸体,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尽管他显然想这么做。他被迫把这件事报告了上级。”
当白恩回想起是谁来收尸检查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们是来自冯-哈尔施塔特所属地方长官办公室的人。白恩想知道老鼠人的尸体是否还会再出现。
“看来你也想到了。”法尔海姆说道。
“再给我讲讲冯-哈尔施塔特吧,”白恩问。“他住在哪儿?”
法尔海姆似乎很乐意改变话题。“他的父亲是个小贵族,在三十年代初不久的一次农民起义中被杀。他曾为马尔努斯祭司的职任而学习,但从未被任命。有一桩丑闻的迹象,与暗中监视修女院有关。他办事效率非常高。据说他对每个人都有档案。他的敌人神秘地消失了。”
白恩陷入了沉默。一种模式出现了。他相信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要核对一下。他明天一早就动身。“你说他住在附近。”
“两个街道外。靠近宫殿,在艾曼纽广场。”法尔海姆说道,“不要惦记去刺杀他,守在他房子周围的圣殿骑士至少需要十几名早就做好一切准备的法师才能解决掉。”
“嗯,好。”白恩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敷衍地说道。
“该死,别惦记去刺杀他,”法尔海姆再次重复了一遍。“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根本无法帮你。”
“好了,兄弟,时间不早了,我真的得走了。我明天有工作。”白恩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
“很好,如果你打算自杀,至少告诉我你的祭刀已经修复了。”法尔海姆恼怒地说道。
“我已经在找那个工匠了,”这句话确实说到了白恩的痛处,他的祭刀仍未修复,即使拿到了法尔海姆给他的钱,他也还未找到那位矮人工匠。或许自己确实应该先去找到工匠,再去管其他的事情。
“很好。”法尔海姆摇了摇他盘子旁边的小铃铛。“我叫管家把你的斗篷拿来。对了,你身上的装备呢?”
“坏了,破了,之类的。”白恩站起身,拿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完后说道。
“该死,在这里等着。”法尔海姆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那位管家抱着白恩的斗篷来到餐厅,却发现主人不在,他恭敬地把斗篷递给白恩,然后退了出去。
又等了一会,法尔海姆才回来,他抱着一个包裹。
“这是什么?”白恩问道。
“一件法师袍,你也可以当风衣穿。”法尔海姆没好气地说道。“可能会有点小,我在法塔林岛的时候定制的。”
白恩打开包括,里面是一件前开襟的深紫色法师袍,袖口和领子用金线装饰,上面密密麻麻地绣着符文。偶尔会在符文之间的连接处闪过一丝光芒。
“太骚气了吧,穿这个我根本无法上街。”白恩抱怨道。
“白痴,翻过来穿。”法尔海姆没好气地骂道。
白恩听完,把长袍翻过来,内里是纯黑色的。但金银线缝制的细小图案仍然显得穿着者身份不同寻常人。
“翻面也没法穿。”白恩评价道。“下水道工人根本买不起。”
“穿在里面。”法尔海姆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要就还我。”
好吧,确实是个方法。白恩试穿了一下,得益于法尔海姆以前的品味,喜欢穿宽大的袍子,这件法师袍稍微短了一点,但正好白恩瘦了不少,显得倒是很合身。
“还不错。”白恩穿上后说道。
“行了,快滚吧。”法尔海姆摇了摇头说道,“还有,别死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档案
“我告诉过你的前任不要到这儿来,”冯-哈尔施塔特说,眼睛盯着这个老鼠人,几乎掩饰不住他的厌恶。他讨厌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入他的档案室。“仆人们会看见你的。”
那个老鼠人心平气和地迎着他的目光。这件事让冯-哈尔施塔特有些紧张。也许是那灰色的毛皮,也许是那双奇怪的、看不见的眼睛,但这只眼睛有些不同。似乎有点吓人。
“这只跟那只不一样,人类。这个是先知。**师为魔主服务。与氏族订有契约,但不属于氏族。重要的是我看到你了。那些下水道警卫出了一些问题。很多鼠人死了。”
“但是我的仆人呢?”
“别担心,愚蠢的人类,他们会打鼾的。一个简单的咒语。”
冯-哈尔施塔特放下了他的档案。他用一支没有墨水的羽毛笔在这个地方做了记号,然后轻轻地把它合上。他的手落在刀柄附近。触摸它使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遇到了那个老鼠人的瞪视,不敢把目光移开。“我不习惯别人叫我‘傻瓜’。不要再这样做了。”
老鼠人笑了。不再保持心平气和的样子。刹那间,首席法官觉得它好像要扑上去咬他。他把手放在武器上。那个老鼠人几乎察觉不到地摇了摇头,停止了微笑。它扭动着尾巴。
“当然。抱歉。很抱歉,是的。为失去亲人而悲痛。要花费许多魔石来偿还。”
“我接受你的道歉。”冯-哈尔施塔特打消了疑虑。即使是像老鼠人这样看起来怪模怪样的生物,也对它的亲人的死感到一种失落感,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愉快。尽管如此,他还是发现自己渴望着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应付这些老鼠人,可以把它们消灭掉。他拿起文件,把它放回正确的柜子里。
“那些人对我们的协议是危险的。你的外表可以让你很容易被认出来。不能让他们威胁你或我们。”
“没错。”这个想法令人担忧。冯-哈尔施塔特的敌人众多,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用来对付他。他确信那个下水道工人会把情报卖给出价最高的人。他们对人类事业缺乏忠诚使他感到厌恶。他们活该去死。想想他曾经为他们感到难过。“他们必须死。”
“是的,是的,你必须告诉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这很简单。”他打开一个新柜子,拿出一份薄薄的档案。“这是我手中关于他们的档案。”
“很好,很好。很快他们都会死的。”
——————
当安全地回到了下水道里,先知坦古尔就开始诅咒自己。他厌倦了和查库尔这样的笨蛋打交道,也厌倦了冯-哈尔施塔特这样的人类。他宁愿回到自己在魔都的温暖洞穴里,周围是他的育种者,还有几个被囚禁的人类在迷宫里跑来跑去。他想念沼泽里那股美妙的腐烂的气味,他担心在他不在的时候可能会发生对他不利的阴谋诡计。他讨厌和白痴查库尔一起工作,那个蠢货甚至连简单地暗杀五个人都做不好。
一想到领队那些含糊其辞的借口,坦古尔气得恨不得咬自己的尾巴。魔主在上,这是真的!如果你想要一根啃得恰到好处的骨头,你必须自己啃。把重要的任务交给像这样无用的领队是没有意义的。
尽管如此,他的主人还是把他指派给了查库尔的家族,他必须执行他的命令,履行他们的誓言,加速他们的计划。这个计划很合理。在这场在魔都进行的伟大政治游戏中,它为斯卡布家族赢得了荣誉。
他可以看出,尽管他很愚蠢,冯-哈尔施塔特却代表了一个有价值的代理人。在他所见过的所有人类中,这位秘密警察头子被认为最像个鼠人——无可否认,一个非常愚蠢的鼠人,但仍然是个鼠人。他很容易被操纵,因为他奇怪地嫉妒和迷恋着这位名叫艾曼纽的育种者,只要与她有关,他就愿意相信任何事。他竟然以为鼠人竟然可以把城里的老鼠当作奸细,真是个愚蠢透顶的人类!
然而,事实证明,冯-哈尔施塔特在清除那些可能威胁到魔主的长期计划的人方面是有用的,而且他是一个机敏而有效的魔石收集者,对于先知们的持续研究计划来说是非常必要的。
是的,是的,抵制杀死这个人类的冲动是明智的。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至少在那个伟大的日子到来之前,人类再一次在鼠人的魔爪下痛苦挣扎。
坦古尔很容易就破译了人类称之为“书写”的奇怪刮擦痕迹。他为此训练了一辈子。对人类及其艺术的研究是他的特长。冯-哈尔施塔特曾深思熟虑地附上了地图,显示了与受害者所处位置最近的下水道。这个人类并不是完全无能。多方便啊!有两个人住在一个容易接近的地方。他会从他们开始。
“来,来。碎骨者。今天晚上我有活儿给你干。”
那个鼠人和巨魔的混血生物在暗处咆哮着表示同意。想到食物,巨大的爪子平稳地从它们的鞘里滑了下来。
——————
赫鲁夫正醉醺醺地踉踉跄跄地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这时他听见从他同吉尔达和他哥哥合住的小屋里传来了搏斗的声音。他知道他不应该和格雷罗根一起在酒馆里喝完最后一杯酒。如果大杰克和他的人在他不在的时候回来报仇,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手里拿着那把带钩的小刀,感到既凉爽又安心。他希望自己能更清醒一些,但那无济于事。他突然小跑起来,几乎立刻就被路上一堆腐烂的垃圾绊倒了。到了晚上,没有街灯照明的新城区就成了一个死亡陷阱。
他站起身来,更小心地沿着小路走去。据他回忆,这附近有个露天下水道,掉在里头可不行。他听见了吉尔达的尖叫,当尖叫以痛苦的呻吟结束时,所有关于谨慎的想法都消失了。他边跑边翻越垃圾,撞翻了一堆垃圾。他知道,除了他,没有人会在贫民街区上响应呼救声。这里就是那种地方。
火焰开始在小屋上空跳跃。一定是有人在搏斗中打翻了一盏灯。他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野兽般的嗥叫。也许是大杰克像他威胁的那样,把他驯服的战犬带来了。赫鲁夫以最后的冲刺跑到了房子入口附近的空地。借着闪烁的火焰,他可以看到门已经从铰链上被扯下来了。
有东西在移动。他兄弟在门口迎接他。斯派德张开嘴想说话。鲜血喷涌而出。他向前跌倒时,赫鲁夫抓住了他。当他的双臂环抱着他兄弟的后背时,他感觉到了那个洞,还有那巨大而柔软的肺在里面跳动。斯派德呻吟着,一动不动。
这是一场噩梦。他回到了家,他的家就被大火烧毁了。他的兄弟死了。不,不可能。他和斯派德自从学会走路就形影不离。他们曾在同一艘渔船上服役,偷过同样的钱,一起逃到同一个城市,和同一个女孩住在一起。他们过着同样的生活。如果斯派德死了,那么……
赫鲁夫一动不动地站着。当那个可怕的身影从燃烧着的小屋的废墟中出现,影子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的身上,泪水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他最后听到的是身后传来的叽叽咕咕的声音。
第六百三十九章 复仇
白恩一大早就起床了。他不顾从贫民街区附近的棚户区冒出来的滚滚浓烟,沿着新城区泥泞的街道走去。他猜想又是一场火灾。好吧,幸亏风没有把火焰吹向佐林太太的公寓。若是这样,他可能会在睡梦中死去。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还有事情要做。
他向左拐进骑马道,来到铺着鹅卵石的商业街。在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当商人们前往咖啡馆时,长途马车咔嗒咔嗒地驶过。他找到了去档案馆的路,然后去了负责下水道的规划部门的办公室。
他知道他会在那里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他花了接近一小时,翻看了许多尘封已久的文件和计划,在两次恐吓和一次贿赂之后,他证明了自己是正确的。白恩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他朝下水道监视员的警卫室走去。
一回到警卫室,他们立即被派去帮助被烧毁地区的其余守卫:埋葬死者,在瓦砾中寻找生还者。他们走到棚户区去看一看。大火烧毁了许多小屋,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和残缺的尸体。一个被煤烟熏黑了脸的小男孩,坐在一位独自轻声啜泣的老妇人身旁。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孩子?”白恩问道。
“是耗子魔干的,”男孩说。“我亲眼看到的。杀了住在那里的人,把他们带到下边去享用。妈妈说如果我不听话,它就会来找我。”
白恩和格雷罗根交换了一下眼神。从矮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对男孩的话感兴趣。
“孩子,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耗子魔。别对我们撒谎,我们是守卫。”
“当然有。我亲眼所见。它比你高,比那个大矮人重。领头的是一个身材较小的老鼠人,灰色的毛,眼睛好像瞎了。”
“其他人看到了吗?”
“不知道。我躲了起来。我还以为它们会把我也带走呢。”
白恩摇了摇头,去查看赫鲁夫和斯派德房子的废墟。这座可怜的建筑只剩下烧焦的残骸和一个女人烧焦的尸体。
“没有赫鲁夫或斯派德的踪迹?”
格雷罗根摇了摇头,用他的脚指了指躺在灰烬里的一个灰色而锋利的东西。“这是赫鲁夫的刀。”
白恩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由于躺在余烬里,金属还很暖和。白恩看着尸体。烧焦肉的气味充满了他的鼻孔。
“吉尔达?”白恩说道。
白恩摇了摇头。悲伤和愤怒充满了他。他喜欢这两兄弟。他们是或许不是好人,但他们对白恩很好。现在他想要复仇。
————
“你曾经是个工程师,格雷罗根。告诉我这些意味着什么。”
白恩没有理会矮人怀疑的目光。他在值班室的桌子上清出一块地方,把图纸摊开。鲁迪好奇地看着他把那张有裂缝的旧羊皮纸弄平,用一个空茶杯把每个角都压平。
矮人又把注意力放在图纸上。“这是下水道的图纸,人类。矮人为旧城区做了规划。”
“没错。它们展示了首席法官冯-哈尔施塔特府邸下面的区域。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它离甘特被杀的地方不远。我敢打赌,如果我们去看看,一定能找到一条从下水道到他家的路。”
鲁迪低垂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在建议我们闯进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的家!如果被抓住,我们就会被绞死。甚至可能失去我们的工作!
“那就太遗憾了。”白恩无法理解这个大块头诡异的脑回路,为什么丢掉工作会被放在被绞死后面。不过这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你怎么说,你加入吗?鲁迪?”
“我不知道。“
“格雷罗根?”
“是的,人类。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冯-哈尔施塔特是我们在下水道里看到的那个崇拜邪恶、爱慕老鼠人、流鼻涕的家伙,那我们就杀了他。”
恐怖的寂静笼罩着房间。矮人的话在鲁迪的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鲁迪觉得自己的嘴都干了。矮人的提议是谋杀,简单明了。
不,他想到了甘特,想到了新街区的死者,他决定,这不是谋杀,这是正义。他会同意的。“好吧。”
“那就没有退路了。鲁迪?”白恩注意到那个秃头男人看上去很震惊。他脸色苍白,眼里充满恐惧。
“你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
“你到底跟不跟我们一起去?”白恩被这个家伙的话弄的很烦躁,直接质问道。
鲁迪一秒钟也没有等,便回答道。“是的,”他最后说。“我去。我只希望你是错的,仅此而已。”
“我不会错的,”白恩说道。
“这就是我担心的。”鲁迪喃喃道。
————
下水道对白恩来说从来没有这么不吉利。阴影随着灯光舞动。每当他听到身后鲁迪沉重的脚步声时,他不得不抑制住环顾四周的冲动。格雷罗根不停地用短柄小斧敲打墙壁的声音使他心烦意乱。他知道,格雷罗根这么做只是为了看看他是否能找到一个中空的地方,但这并没有让他更容易接受。
外面有个东西。不过他现在知道了。有什么东西杀了赫鲁夫和斯派德,还有他们的女儿,如果他们现在放过它,它肯定会杀了他们其余的人。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不知道是什么在追捕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会有多少老鼠人会出现,也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少恶魔般的追随者。兄弟们曾是令人生畏的战士,但他们都死了。
更糟糕的是,这条贫民街头的棚户区有一半已经随他们一起消失了。不管那个黑暗的东西找他们做什么,为了得到它想要的东西而毫不犹豫地杀了许多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他问自己为什么不干脆逃离这个城市,回到法塔林岛上温暖的房间里。
即使是现在,他也可以随时上路,而不是在这个又黑又臭的臭洞里爬来爬去。为什么他要受这种该死的冲动,去干涉那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呢?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总得在什么地方表明自己的立场。因为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就会像法尔海姆告诉他的,和城里其他所有人一样,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与黑暗做个交易,让它离他而去,这样他就不会受到伤害;当他知道世界并不美好时,却假装一切都好。
白恩笑了,他明白这和当初黑塔之中的情况很类似。他知道有些事情是错的意味着他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它,即使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为了保持他的自我形象,让他感觉比那些他鄙视的人优越。如果这能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他年轻时读到的那些英雄人物,那就更好了。
思考他这样做的理由让他的头脑保持忙碌,让他忘记他的恐惧。他使自己专注于他所知道的事情。他唯一的线索就是他知道这个城市的秘密警察头头和那些老鼠人是一伙的。他亲眼所见。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他只知道事情就是这样。应该阻止这种行为了。
“别做白日梦了,人类。我们在这下面已经几个小时了,但是我们仍然没有找到你说的秘密入口。天很快就要黑了,我们仍然没有进一步的进展。”白恩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扫视墙壁上。前方继续传来格雷罗根用他的斧头敲打砖墙的声音。
第六百四十章 密道
坦古尔环顾着漆黑的房间。他觉得自己暴露在地表世界里,站在离地面那么高的地方。他从唯一的窗口望出去,然后又看了看稻草垫。碎骨者弓着背站在门口,伸出他的大爪子。
他们在黑暗中站了将近两个小时,仍然没有猎物的踪影。他沮丧地甩着尾巴。那个愚蠢的人类在哪儿?他为什么不在他应该在的地方睡觉呢?他们都一样,把时间浪费在酗酒和放荡上。他们理应被优等民族所取代。他发誓要让这个人类为浪费一个先知的宝贵时间付出代价。
他再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在这里了。他得去见冯-哈尔施塔特,检查一下为伯爵夫人的归乡舞会所做的安排。现在是时候向他透露,艾曼纽伯爵夫人的客人,新任皇帝自己的妹夫,是一个隐藏的畸变体,更糟的是,他还是伯爵夫人的新情人。
这两件事都不是真的,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冯-哈尔斯塔德绑架并折磨格拉夫时,消息就会传出去。战争将在海德堡和马尔努地帝国的其余地方之间爆发。新任皇帝将无法忍受他的妹夫被作为选举人的女伯爵的秘密警察拷打的侮辱,尤其是这位选举人公开把选票投给了其他人。内战将会爆发。人类的伟大王国之一将陷入无政府状态。而鼠人们的力量会增强。
想到这里,坦古尔激动得不得不用些粉末状的魔石粉鼻烟来镇定自己的神经。药品在他的脑子里沸腾,使他充满了对酷刑、流血和痛苦的美好想象。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向碎骨者点了点头。有人试探性地敲门。“白恩先生,是我,佐林太太。交房租的时间到了!”
坦古尔还没来得及反应,碎骨者就把门打开,把老妇人拖了进来。
“白恩先生,没必要这么粗暴!”这是佐林太太在碎骨者撕破她的喉咙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吧,至少他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不必给那变种耗子吃东西了,先知心想到。他等着碎骨者把饭吃完。
“来吧,来吧,我们在别的地方还有事,”坦古尔对他说道。他们前往下水道,与冯-哈尔施塔特会面。
————
“成功了,人类!”格雷罗根叫了起来,又敲了敲墙壁,确认了一下。他得意地点了点头。“我找到了那个通道,不然我妈妈就是个怪物!”
白恩心想,我可不敢打这个赌,不过他还是把这个想法藏了起来。他看着矮人放下斧头,开始用手指在砖墙上探寻。
“这活儿干得非常不错。隐藏得很好。我得说,估计是矮人做的。难怪我前几天错过了。那个蠢货一定付钱给一队矮人帮他挖地道,然后让他们发誓保守秘密。如果我是对的,通道开关就在这里。”
他粗壮有力的手指压在一块砖头上。它陷进了墙里。这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磨擦声,好像是完全平衡的砝码在移动。一段墙向后滑动。白恩看到一个小门廊和一架金属梯子。格雷罗根转过身来,微笑着,露出了他缺失牙齿的牙床。他看上去真的很高兴。“这活儿做的真漂亮。那家伙一定和我拉开了距离,然后拐过那个弯,钻了进去。难怪我找不到他。我的眼睛也被毒气呛着了。”
“没必要找借口,格雷罗根。”白恩淡淡地说道。
“没有任何借口,人类。我只是想要——”
“白恩,我们是要在这里站一整夜呢,还是你上去四处看看?”鲁迪打断了格雷罗根的话。
“我?”
“嗯,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白恩看到了鲁迪脸上流露出的不安。这个大块头害怕进入这么重要的一个市民的家,也许是害怕被判罚入室盗窃之类的罪名。这并不奇怪,白恩心想。他是一个清沟工人,但也勉强算是城市警卫中的一员。他过去十年都在抓下水道中的罪犯,而他自己并不是其中之一。
“你打算这样做吗,人类,还是我来?”一想到矮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白恩就立刻行动起来。他想起法尔海姆说过的,上面有守卫着的圣殿武士。他不喜欢矮人被他们发现的前景。
“我先去看看,”他说,“如果安全了我会告诉你的。”
当白恩爬上梯子,来到顶端时,他屏住呼吸,环顾四周。梯子出现在另一个只有一扇门的小房间里。这条路通向一个大酒窖。
当白恩进入酒窖后,回头一看,发现门上挂着一个酒架,所以当门关上时,它几乎是看不见的。白恩检查了其中一个瓶子上的标签。他吹去灰尘,露出了帕拉维翁最好的葡萄园之一——德古列的标志。
“有些人的品味很昂贵,”他对自己说道。也许当事情结束时,他可以从这里弄一些酒回去,毕竟法尔海姆为了接触当地的高层,买下了最好的一间餐厅。想必这些酒很容易便可以抹去他的欠款。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身后的梯子嘎吱作响时,他迅速转身抽出剑。格雷罗根的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
“别尿湿自己,人类,是我,”格雷罗根说道。鲁迪从后面出现。“好吧,我们去房子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们的朋友——首席法官。”
“上面没有什么声音。这个地方听起来空荡荡的。”格雷罗根开口说道。
“但愿如此。”
“我要留在这里,”鲁迪说。“并确保你们的撤退路线有掩护。”
白恩耸耸肩。这个办法可能比一个大块头在上面瞎闯要好一些。“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白恩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口,把提灯调到最窄的光圈里,只露出最微弱的灯光。
“我告诉过你,房子是空的。”格雷罗根重复道。
白恩不得不承认,看起来矮人是对的。圣殿武士在哪里?仆人们在哪里?
“警卫最有可能在警卫室。但是仆人在哪里呢?这么大的地方应该有一些。”
“我猜,你早晚会知道的。”
“没错。”
白恩轻轻地把脚放在楼梯上。当它在他的重压下吱吱作响时,他的脊梁骨打了个寒颤。他停顿了一下,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来调查。
“你为什么这么安静,人类?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这不是我的房子。我不在乎自己像个罪犯,但我担心引来守卫。你又为什么那么小声说话呢?”
“那是因为你是个罪犯。当然,我也是。我们搜查一下这个地方,看看能找到什么。你上楼去。下面交给我。”
直到矮人悄无声息地走远了,白恩才注意到格雷罗根也在悄悄地移动。白恩继续上楼,希望楼梯不要发出吱吱的声音。
在卧室里,白恩把提灯的光孔完全关上,然后拉下窗帘向外看。他朝下面一个有围墙的大院子瞥了一眼,他能透过高墙看到外面的街道。一扇大门通向院子。在广场的左边是一个马厩和马车房;右边是一个小营房和一个供仆人使用的厕所。广场两旁种着老橡树。那里有岗哨:哨兵全是金发高个子,全副武装,肩上披着一块白色毛皮。一个人从门房出来,穿过院子。
白恩一度担心那个人可能会进来,但他很快就转身朝马厩旁边的一个小营房走去。白恩慢慢地把窗帘拉回原位,然后让自己呼气。
不,在这里被抓可不行。那些尤利克圣殿武士向来以凶猛著称,其凶猛程度堪比矮人,至少有一整队圣殿武士。
白恩蹑手蹑脚地开始搜索整间房子,当他发现那扇锁着的门时,最恰当的做法是强行打开。他掏出匕首,把它撬开,走了进去。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地方,让他想起了他在伊斯塔尼亚战争前做战争准备时所处的仓库里的账房,或者黑塔之中的那座图书馆中的档案馆。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橡木桌子,大得足以举行一个聚会。墙上排列着成排的文件柜,成百上千个。他随意地打开一份,从里面抽出一扎厚厚的文件,上面的字写得很清晰。他扫了一眼,他想起了伯爵夫人的名字和几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几位比较有名的情人。还有一个涉及到处理她家族中疑似畸变体的分支部门。许多消息来源被引用。
引起白恩注意的是其中提到的“我们最特别的消息来源”和“我们下面的朋友”。他拿起另一个文件,把它仔细看了一遍。也有类似的引用。其中一个提到了必须让某个斯拉辛格消失。这些文件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他无法抗拒这种诱惑。
他先是寻找名叫白恩的档案,这个名字恐怕并不常见。当他找到一个同名的在商业街的面包师的名字后,他找到了记录自己的档案,上面内容并不多,大部分内容是他在马尔努地帝国境内的犯罪行为,一部分是他冒险时遭遇的倒霉蛋,一部分白恩怀疑是找不到凶手而故意栽到他头上的罪行。最底下还有一张关于他的通缉画像,画的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
白恩对此叹了口气,然后他在第二次尝试时开始寻找关于法塔林协会的内容,不过这里似乎并不是记录组织的档案。于是他开始寻找关于法尔海姆的档案,档案中提到法尔海姆是一个多么听话的人,并且提到他是一个很有头脑并且很可靠的人,慷慨地为女伯爵维持民间秩序的基金捐款。
白恩把档案放回去,开始寻找关于各种组织的记录,这花费了他一些时间,不过得益于这位首席法官优秀的编档,他找到了关于法塔林协会的档案,他翻过前几页明显众所周知的那些信息,看到上面提到了他自己的名字。他继续读了下去。
第六百四十一章 档案
坦古尔几乎在他一进入的时候就注意到,冯·哈尔施塔特家的秘密入口被破坏了。在梯子下面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人类气味。事实上有好几种怪味,还有一种闻起来像矮人的味道。
蠢货,蠢货!他在心里面咒骂着,咬着他的尾巴尖。间谍头子被发现了。不需要像坦古尔那样聪明的头脑来判断是谁干的。他还有两个人和一个矮人要杀。
好吧,这些人形东西使他省去了追踪它们的麻烦。如果他们想插手不属于他们的事情,那将会是他们的末日。
他向碎骨者点点头,嘴里念叨着他的指示。梯子在这个鼠人怪物的重压下发出呻吟声。它像猿猴一样敏捷地爬上梯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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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恩摇了摇头。在这份文件里他被称为一个挥霍无度的邪恶家伙,在神秘的情况下消失了。书中有一页是关于他在比尔巴利之战释放血傀儡的调查记录,里面有几个市民和士兵讲述的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的故事。还有一份用铅笔草草写下的备忘录,大意是应该进行进一步调查。
其他的内容无非是从当年瑞尔马斯港口的血巨人来看,自己应该是一直在研究这个法术。并且把瑞尔马斯港口区失踪的人口,法塔林协会抓捕的奴隶,还有法塔林岛上神秘失踪的奴隶等等,并且猜测全部这些人都成为了自己研究这项法术时的牺牲品。
最后,档案似乎借用了某个人的评论,说法塔林协会正因为拥有了太多自己这样的害群之马,因此这个组织应当被广泛关注。
白恩看到这个评论笑了起来,也许还有比法塔林协会的害群之马更糟糕的事呢。也许他应该让格雷罗根看看。也许档案里也有关于矮人的事。正当他把这份文档放回去,想要去找找看的时候,他听到楼下的门开了。
该死的,他心中暗骂道,他悄悄关上了房门。他不得不等待。
冯-哈尔施塔特知道他要迟到了。他希望那个老鼠人也是。他很遗憾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即使是像这个老鼠人这样的畜生。但艾曼纽明天就要回来了,他希望她能看到家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他想象着她会用微笑来报答他的勤奋,他知道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即使他不得不浪费十五分钟来惩罚那个年轻的男仆,因为他在布置油画时笨手笨脚。鞭笞仆人使首席法官疲惫不堪,汗流浃背,需要洗个澡。
他拿起一盏家用提灯点亮了。黑暗从他身上消失了。冯-哈尔施塔特正打算叫一个仆人去打水,这时他想起他放了他们一整夜的假,因为那个老鼠人要来了。他将不得不放弃洗澡的乐趣,把这件事放到晚些时候。老鼠人的消息更重要。
在昨晚离开之前,那个老鼠人曾暗示他的探员们将要找到一个特别重要的突变体。冯-哈尔施塔特不得不承认,他更关心的是对那些下水道工人的暗杀计划。他知道赫鲁夫和斯派德都死了。他的探员们报道了在贫民街上发生的火灾。
那是一件很巧妙的工作,同时除掉了两个叛徒和五十个无赖。仔细想想,也许这个老鼠人无意中提供了另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也许他可以让人在整个新住宅区放火。这肯定会减少住在那里的那些崇拜畸变体的人渣的数量。
一想到要把社会的渣滓从他们那腐朽的罪恶的地洞里烧出来,他心里就感到一阵温暖。他一步两级地爬上楼梯,顺着走廊往他的档案室跑去。但当他看到门被撬开时,他的心往下一沉。愤怒把他填满了。有人亵渎了他的圣地。排在艾曼纽之后,他心爱的档案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有人敢伤害它们中的一页,他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他拔出剑,用脚把门踹开。一盏灯笼照在他脸上。
“晚上好,冯-哈尔施塔特。”一个文雅的声音说。“我想你和我有些生意要做。”
当首席法官的眼睛渐渐习惯于眼前的光明时,他认出了那个人的脸,那是他那天晚上看到和法尔海姆一起吃饭的那个人。
“该死的畜生,你是谁?!”他喝骂道。
“我叫白恩。我就是那个要杀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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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迪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多酒。酒窖里到处都是:旧瓶子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和蜘蛛网,而新瓶子上只沾了一点点灰尘。这里的酒太多了,他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喝完。他心想,要是他有很多客人就好了。
那是什么声音?可能什么都没有。最好假装那里什么也没有。
自从他们在下水道里找到了那只大耗子之后,一切都没有好转。也许他可以躲起来。但是,他没有找到地方可以把他那魁梧的身躯挤进去。
他应该回到梯子顶上去看一看。他确认听到了金属梯子发出的格格声。是的,他应该这么做。
他咽了一口口水,试图让自己回到隐藏的壁龛里。他的四肢反应缓慢。就好像所有的力量已经耗尽。他的心跳听起来很响。它跑得就像他刚飞速跑了一里。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屏住了呼吸,长叹一声把它呼了出来。这声音在寂静中似乎大得不自然。他希望格雷罗根,甚至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势利鬼白恩能回来。他不喜欢一个人呆在这儿,呆在一个势力强大的贵族的地下室里,他很难想象这个贵族的财富和影响力。
这太荒谬了,他对自己说。他花了将近15年的时间,从男孩变成男人,在下水道里,在黑暗中搜寻畸变体和怪物。他不应该害怕。啊,但是现在和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还年轻,和朋友和同僚们在一起,甘特和他的兄弟们,还有其他人,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或者消失了。
过去的几天真的把他吓坏了。他生活的坚实基础已经消失了。他孤身一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他最后的朋友要么消失了,要么死了。如果白恩是对的,他发誓要保护城市的秩序,他发誓要保卫城市的统治者,他承诺要抵御所有的敌人,而这些现在成了他的敌人。生活不再有意义了。
等等!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那个小房间里移动,什么沉重的东西悄悄地爬过了梯子口的边缘。就在地窖里。
“谁在那里?”鲁迪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既虚弱又陌生。那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当灯笼出现在酒窖中时,它显露出了形状。它个头很大,比他还要高一个头,重量可能是他的两倍。它红扑扑的皮毛下是高高隆起的肌肉;长长的爪子从它指尖的鞘中滑了出来。它的脸就像是老鼠和狼的混合体。它粉红色的小眼睛里燃烧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恶毒的智慧。
鲁迪举起了他的棍子来保护自己,但它一跳就扑了上来,对于这么大的生物来说,它的速度快得惊人。疼痛从鲁迪的拿着武器的手臂上爆发出来,巨大的爪子咬进了他手腕上的肉。他张开嘴尖叫起来。他抬起头,看到了死神的粉红色眼睛。他感觉到了这个怪物的喷在他脸上的气息。它闻起来有血腥味和鲜肉味。
第六百四十二章 决斗
“别傻了,伙计,”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说道。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把手放在他的长剑柄。他很有信心。他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剑客,他的对手只有一把短刀。“只要我喊一声,我这里就有六个圣殿骑士会冲上来。他们会把你的头给我。”
“也许他们会对你和老鼠人合作,并把你和它们之间的往来记录下来的事实感兴趣。”白恩微笑着说道,对方比自己想要的蠢一些,竟然认为自己没做好准备就敢留在这里。
白恩的话使冯-哈尔施塔特感到寒心刺骨。他不知道那个老鼠人的先知是已经在房子里了,还是即将到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能冒险召唤那些圣殿武士。他们是令人放心的反畸变体战士,但他们的热情也延伸到处理类似老鼠人这样的事情上。
“伙计,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位首席法官狡辩道。当他从剑鞘中拔出剑时,剑刃响了起来。
“恐怕我知道。你看,那天我在下水道里看见你了。我亲眼看见你了。当我在黄金玫瑰里再次见到你时,我几乎不敢相信。”
那个人似乎很有把握。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必须死。当冯-哈尔施塔特靠近时,让他的剑尖指向地面。他微微垂下肩膀,用来防备对面的突然袭击。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清沟工人。”白恩用左手挠了挠脸,说道。
“你不可能是。清沟工人不可能在黄金玫瑰吃得起饭。”他说这话时,冯-哈尔施塔特顿悟了。“法尔海姆跟你是什么关系?”
白恩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好像对方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你想要什么,伙计?钱吗?晋升吗?两者我都可以安排,但这需要时间。”他越来越近了。当这个男人看到自己变得这么胆怯时,他似乎放松了一点。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不,我想要你的脑袋。”白恩突然说道。
就在白恩说话的时候,冯-哈尔施塔特像蛇一样迅速出击。令他吃惊的是,那个男人挡开了他的一击。钢铁在刀刃相交的地方产生了火花。白恩一脚踢中了冯-哈尔施塔特的小腿。他的腿突然疼痛起来。正当那个男人猛冲过来的时候,他刚刚设法往后退了几步。他知道他必须保持距离,以便利用他的长剑的长度来获得优势。
对方的速度比冯-哈尔施塔特所预计的要快得多,那柄短刀干净利落地刺向他身上的关键部位,每一击都充满了杀意。他不得不格挡每一次的进攻。
双方的剑刃盘旋着,转动着,像大师一样精确地寻找着机会。刀刃转动着,在两盏灯的阴影里闪闪发光。他们移动得太快,眼睛跟不上,用自己的生命舞蹈,在对方的防御上寻找漏洞。冯-哈尔施塔特一边满意地咆哮着,一边用手指戳了一下白恩的胳膊。他在那个男人的眼睛上方割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口,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很快血就会滴下来,弄瞎他的眼睛。两人都喘着粗气。但是弗里茨-冯-哈尔施塔特知道他会赢得这场决斗。他可以感觉到它。他会暂时让自己保持防御状态。这只是简单地等待一个时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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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古尔听到楼上有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跳舞。沉重的靴子砰地一声踩在石头地板上。好吧,好吧,他想,幸亏他来得正是时候。似乎冯-哈尔施塔特的敌人已经追踪到他的老巢,甚至现在还在暗杀他的过程中。
暗杀在老鼠人的政治游戏中有一段漫长而光荣的历史,坦古尔很想让事情顺其自然。让那个人类死去会满足他心中的小小恶意。尽管这个想法是令人愉快的,但他还是不能让自己享受这种乐趣。它会过多地干扰这个伟大的计划。
他踢了碎骨者一脚。这个巨魔和鼠人的混血种把它血淋淋的口鼻从残羹剩饭中抬起。它冲着他咆哮,发泄被打扰进食的不满。坦古尔瞪着它,让他的奴隶感觉到他的意志。那老鼠怪物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们从地窖里爬出楼梯,朝楼上的战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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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恩不得不承认,也许这根本不是一个好主意。他把这归咎于自己曾经看了太多的英雄故事。他一直想演一出那种英雄与诡计多端的恶棍发生冲突的情节。当然,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充当了太多次诡计多端的一方,总是想反转一下角色。
不幸的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剧本进行。而这将是关系到他小命的故事。他的胳膊被冯-哈尔施塔特造成的疲劳和伤痛灼烧着。他习惯于双手持刀,当一只手中没有武器的时候,他并不了解怎样运动它,但对方完全不同,战斗中的各种小动作弄的他空着的手很难受。
他迅速地把头扭到一边,以甩掉他额头上淌下来的血,这对一个和他的对手一样熟练技巧的剑客是一个危险的举动。
红色的血滴溅到桌面上。白恩松了一口气,因为冯-哈尔施塔特还不够快,没有抓住刚才的机会。他的呼吸急促而吃力。听起来像风箱的声音。疼痛妨碍了他动作的流畅。
冯·哈尔施塔特的长剑似乎无处不在。是那把剑改变了一切。白恩相信,如果手中武器的长度相等,他就会占据上风。甚至他再多带一柄匕首也会改变现在的情况。但事实并非如此,这简直要了他的命。
白恩已经开始后悔没有带着那柄长剑了,即使他的剑术远远不及对方,但哪怕是‘风魄’本身的锋利程度,也能让他轻易的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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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当他们跑向楼梯底部时,坦古尔再次对碎骨者发出命令。上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是现在既然他已经决定要保住他的棋子了,他不想冒险让命运来干涉。
在这个阶段发生意外是最令人恼火的。碎骨者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突然停了下来,以至于坦古尔撞到了他坚实的后背上,弹了起来。他的鼻子疼得厉害。坦古尔扫视了一下他的宠物。他明白了为什么碎骨者要停下来。
一个矮人站在那里,挡住了通往楼梯的路。他身材魁梧,毛上有奇怪的隆起。他一手拿着一把巨大的战斧。他看上去也像在拼命加快步伐,想要一直在跑上台阶,干预正在进行的战斗。他也惊讶地发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该死的宫殿!”他抱怨道。“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在里面遇到谁。”
“去死吧,愚蠢的矮人。”坦古尔尖叫起来。“碎骨者!杀!杀!杀了他!”
碎骨者向前猛冲,伸出爪子。他隐约出现在矮人的上方,一个可怕的恶魔般的幻影,一个活生生的礼物,这是对铸造者氏族的那些利用巫术的科学家们可怕想象力的生动赞颂。如果那个矮人一看到他就像其他人一样吓呆了,坦古尔也不会感到惊讶。
“嚼嚼这个。”那个矮人说道。
当斧头把碎骨者的头劈成两半时,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坦古尔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愤怒的矮人疯子。
当他把手伸进口袋拿武器时,一股恐惧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他决定采取更谨慎的行动,这是一种更大的勇气,他转身就跑。让他感到宽慰的是,那个矮人没有跟着他,而是跑上了楼梯。当坦古尔朝下水道跑去时,发誓说即使要花费他一辈子的时间,他也会让那个矮人付出代价。
楼上的两个人都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棵大树倒在了地上。白恩看见冯-哈尔施塔特的眼睛向窗口闪烁。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像一股风一样不顾一切地向那个贵族直扑过去,放弃了所有防御手段。
刹那间,他以为冯-哈尔施塔特的剑会抬起,然后刺入他的胸膛。但分散注意力的那一瞬间几乎就足够了。后来,他的对手试图把他的剑转过来。白恩已经在长剑的横扫范围内了。当他自己的短剑刺穿冯-哈尔施塔特的腹部,刺穿了他的肋骨,刺进了心脏时。对方的剑刺进了他的肋部。随着一声汩汩声,首席法官就死了。极度的痛苦折磨着白恩的大脑,他倒下了。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瞬间想的竟然是——别人会怎么书写他的一生。
“醒醒,人类。现在不是躺在地上的时候。”
白恩感到有水溅到了他的脸上。水进入了他的气管和鼻子,他又咳又呛,摇着头。“搞什么?”
“我们最好在圣殿武士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别管我。”白恩只想躺在那里。“你去和他们战斗。你一直想英勇地死去。”格雷罗根拖着脚,看起来很尴尬。“我做不到,人类。我是一个弃誓者。但我应该光荣的死去。如果我们现在被抓住,人们可能会认为我们是在入室行窃。”
“那又怎样?”
“偷窃带来耻辱。而我想为我的耻辱赎罪。”
“我能想象出更严重的罪行,比如想要溺死一个垂死的人。”白恩不满地说道。
“你不会死的,人类。那只是一点擦伤。”
“不可能,那个家伙砍中了我的肋骨,我——”白恩对于矮人的话非常不满,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矮人一样面对致命的伤口还能活下来,但当他坐起身试图指出那处伤口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肋骨处的外衣被划破了,露出了里面法尔海姆送他的那件完好无损的法师袍。
“好吧,如果我们必须这么做的话。”白恩话锋一转,站了起来。他四下看了看那些档案。他突然想到,这里的信息对合适的人来说价值连城。即使是这里的一小部分,也是非常宝贵的。不提这些档案对于某些组织的重要性,光是敲诈勒索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就在白恩思考怎么把这些档案带走,交给法尔海姆的时候,他注意到矮人,想起了他说过的关于偷窃的话。格雷罗根不会任凭他拿走文件。白恩突然发现自己面对一个两难的选择,一边是可以为法塔林协会提供大量的信息,一边是冒险的同伴的原则。
好吧,白恩最终决定,即使矮人愿意,白恩也决定不带走它们。大部分原因是那些圣殿武士不会给他机会全部带走,而他也没时间去翻找确定哪些档案对于法塔林协会更重要。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这是像冯-哈尔施塔特这样的疯子的毕生事业。在那些文件中确实记载有一些东西可以毁掉人们的生活。海德堡已经有太多的秘密了。而这些档案代表了太多的权力,白恩也不能让它落入其他人的手中。他拿起灯笼,把油倒在档案柜上。然后他点燃了它们。
白恩跑下楼,鼻孔里充满了燃烧着的纸的气味,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自由了。他意识到他现在不会选择留在这里和法尔海姆一起工作,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这让他非常高兴。
第六百四十三章 停留
“毫无疑问,我们无法告诉当局我们与老鼠人的遭遇的全部真相,因为这样做,我们就会牵连到杀害艾曼纽伯爵夫人的宫廷高官。而谋杀,不管受害者多么罪有应得,都是死罪。
“但这也导致了法尔海姆没能联系上海德堡的高层,因此,他不久以后便动身离开了这里。我则不得不因为一些事情而留下,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我那柄已经损毁的祭刀。”
“我所找到的那位矮人工匠虽然可以帮助我修复祭刀,并且还可以帮助我把‘风魄’的剑柄和那柄我在矮人城市地底找到的属于圣殿武士的魔法剑的剑鞘和剑柄重新打造一番。让这两柄剑不再那么容易被关注,或者说被某些人认出来。”
“但我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不光是金钱和时间上的问题,虽然这两个问题同样非常让我困扰,但是最重要的反而是材料的问题。最终,我不得不做出决定,允许那位矮人工匠融掉那柄属于圣殿武士的魔法剑,用来重新和我祭刀的剩余部分打造两柄新的祭刀。”
“当然,用来重新打造两柄新的祭刀用不了整柄剑的材料,因此剩余部分和祭刀的碎片被那位矮人工匠当做‘风魄’新剑柄的材料。最后甚至还剩了一些材料,当矮人工匠询问我要不要做一把小刀或者小匕首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我的魔法火枪的弹药早就没了,也许可以用这些剩余的材料打造一些子弹。”
“那位矮人工匠似乎很惊讶我的想法,不过在我拿出那柄魔法火枪之后,那位工匠则开始惊叹这柄火枪的制造方式。当他知道这是一位侏儒法师的工程制品后,先是嘲讽了几句关于侏儒工艺的话语,尤其不屑地表示了对其精度和一部分结构上的鄙视,之后便开始表示可以帮我顺手改造这柄火枪,让它的威力,尤其是精度大幅度提升。”
“这种好事我当然马上便同意下来,不过直到现在,我仍然怀疑那个矮人工匠似乎有某种能力可以看出我拥有的金钱数量,也许是某种对于特定金属的灵敏嗅觉。而且他确确实实的榨干了我身上的每一分钱。我很少后悔,但我确实很后悔当初没有在法尔海姆离开海德堡前再多借一些钱。”
“不幸的是,我们被解雇了,在这个见钱眼开的年代,我们不得不另找工作。幸运的是,我们在城里一个不太卫生的城区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家酒馆,店主是格雷罗根当雇佣兵时期的同伴。我们的工作就是把那些不受欢迎的人赶出酒吧。相信我告诉过你的话,只有人们必须是非常不受欢迎时,才有理由被赶出瞎猪酒馆。”
“这份工作很辛苦,充满暴力,也没有什么回报,但至少我认为我们是安全的,并且可以远离那些老鼠人。当然,通常情况下是这样。然而我错了。因为它们中至少有一个没有忘记我们,正在策划密谋报复。”
——摘自《白恩日记》,第五卷
白恩躲开了那个喝醉了的雇佣兵的一拳。那只带着铜虎指的拳头从他耳朵旁猛击过来,打在门框上,木屑四溅。白恩用膝盖向前一戳,击中了雇佣兵的腹股沟。那人痛苦地呻吟着,弯下腰去。白恩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百叶门。醉汉几乎没有反抗。他正忙着吐不新鲜的葡萄酒。白恩踢开门,然后把雇佣兵拉了过来,接着一脚重重地踢在雇佣兵的屁股上,把他踹了出去。雇佣兵在商业街的尘土里打滚,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腹股沟,眼泪从眼眶里淌出来,他的嘴因一阵剧痛而张着。
白恩炫耀地上下拍了拍双手,转身回酒吧去了。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每一束火把的光背后都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在夜晚的这个时候,商业街挤满了杀手、妓女和雇佣兵。保持他强硬的名声是显而易见的常识。这将会减少他晚上在街上闲逛时被背后捅刀子的机会。
多么美好的生活啊,他心想。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他,他将在海德堡最简陋的酒吧当保镖,他会嘲笑他们,没准给他们几鞭子。他会说自己是个法师,是位学者、甚至是个绅士,而不是什么酒吧间的斗殴者。比起这个,他宁可回到下水道值班,也不愿干这种事。
但是世事多变,他一边告诉自己,把自己推回到拥挤的酒吧。世事当然总是在改变。
陈腐的汗水和廉价香水的臭味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视线逐渐适应了瞎猪酒馆昏暗的、被灯笼照亮的内部环境。一时间,他意识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皱起眉头,用一种他希望那是令人害怕的方式——用格雷罗根特有的方式怒视着四周。酒吧老板‘大个儿’海因茨从吧台后面对白恩对付醉汉的方式眨了眨眼睛表示赞许,然后又继续泵着酒水。
白恩喜欢海因茨。他也很感激他。那个大块头是格雷罗根还在当雇佣兵时代的前战友。在海德堡,他是唯一一个在他们不光彩地从下水道值班处被解雇后给他们提供工作机会的人。
白恩想,这是一个新的低谷。在这漫长而肮脏的历史长河中,自己和格雷罗根可是唯二被赶出下水道监察队的勇士。事实上,他们很幸运地逃过了艾曼纽伯爵夫人臭名昭著的铁监狱。当那个人拒绝认真对待他们关于下水道里的老鼠人的报告时,格雷罗根毫不犹豫地称值班上尉是一个**无能的蠢货。更糟糕的是,当愤怒的上尉下令用马鞭抽打那两人时,矮人一拳打烂了他的下巴,白恩猜测那位上尉下半辈子可能只能吃流食了。
不过矮人也没给白恩什么其他的好选择。在随后的打斗中,他身上还有一些未褪色的瘀伤。在被棍棒打晕之前,他们已经与整个哨站打了一架。他记得第二天早上在肮脏的牢房里醒来。幸好法尔海姆及时赶到把他们救了出来,并且试图掩盖那位首席法官的死和他们的关联。
法尔海姆在听到白恩所说的一切后,本想让他们俩离开小镇,这和白恩想法一致,但格雷罗根坚持要他们留下来。他不会像某个普通罪犯那样被赶出城的,尤其是在一个鼠人巫师仍然逍遥法外、无疑正在策划某种可怕的罪行的时候。格雷罗根感觉到了一个与黑暗势力对抗的机会,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剥夺他在邪恶的光辉下与敌人战斗中死去的机会。在他古老的誓言的约束下,白恩必须留在矮人身边,并为子孙后代记录下这一光辉的死亡一幕。
白恩酸酸地想,希望这是一场伟大的死亡。他现在可以看见格雷罗根了,他正和一群矮人战士挤在一个角落里,等着开始换班。他那顶巨大的发冠在人群中飘浮。他那肌肉发达的身躯在桌子上弓着身子。矮人们从大啤酒杯里猛灌啤酒,一边咆哮着,一边使劲扯着胡子,用他们那粗糙、坚硬的舌头咕哝着什么。
毫无疑问,他们不厌其烦地回忆着对他们民族的一些过往的侮辱,或者是在试图完成一长串他们必须报复的怨恨。也许他们只是想起了往日的美好时光,那时一大壶啤酒只要一个铜板,人类应当对年长的种族表示出应有的尊重。
白恩摇了摇头。不管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格雷罗根都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刚才这场打斗。这本身就很不寻常,因为矮人活着就是为了战斗,就像其他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睡觉一样。
第六百四十四章 酒客
白恩继续在酒馆里转来转去,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每一张桌子。又长又矮的大厅里挤满了人。
每张被啤酒弄脏的桌子都挤满了人。在其中一张桌子上,一个**的伊斯塔尼亚舞女旋转跳跃,一群醉醺醺的戟兵扔出银币,鼓励她脱掉剩下的衣服。街上的姑娘们把摇摇晃晃的士兵领到远处墙上阴暗的凹室。酒吧里的骚动淹没了人们的喘息声、呻吟声和黄金易手的叮当声。
一整张长桌都被一群卡斯勒夫的弓箭手占据了,他们是一些来自北方的商队的守卫。他们一边狂饮着海因茨自酿的马铃薯伏特加,一边高声唱着与马和女人有关的饮酒歌曲,有时甚至是两者的组合。
他们身上有一种使白恩感到不安的东西。卡斯勒夫是开化的人,他们在寒冷的阳光下长大,在贫瘠的土地上长大,生来就是为了骑马和打仗。当其中一个从桌子上站起来要去厕所的时候,他那摇摇摆摆的弓形腿告诉白恩,这里出生便骑在马背上的人。战士把他的手放在他的长刃刀附近——因为没有什么时候比站在外面的昏暗月光下,让自己喝了半品脱马铃薯伏特加酒时更脆弱的了。
白恩撇了撇嘴。在海德堡有一半的小偷、杀手和打手聚集在这家瞎猪酒馆里。他们和新到的商队卫兵和雇佣兵混在一起。他知道其中一半以上的人的名字;海因茨在他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给他指出来了。
在角落的桌子旁坐着默多-马克-拉格兰,这位贼王自称是法塔林岛的流亡王子。他穿着格子呢的裤子,留着长长的胡须,几乎就像是那个遥远的岛上的山地战士。他肌肉发达的手臂上纹着森林精灵的图案。他坐在一群崇拜他的女人中间,给她们讲他美丽的山区家乡的故事,逗她们开心。白恩知道默多的真名是海因里克-施密特,而且他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海德堡。
塔里克和哈基姆这两个长着鹰钩鼻的高个子男人来自魔法王国艾尔厄拜,坐在他们永久预定的桌旁。金戒指在他们的手指上发出灿烂的光芒。金耳环在耳垂上偶尔闪烁。他们的黑色皮衣在火把照耀下反射着光。长长的弯刀挂在他们的椅背上。
偶尔,陌生人——有时是街头流浪儿,有时是贵族——会进来坐下。人们会开始讨价还价,钱也会转手,而来访者也会突然神秘地起身离开。一天后,就会有人被发现脸朝下漂浮在雷克河里。有谣言说这两个人是海德堡最好的杀手。
弗兰兹-贝克霍夫独自坐在壁炉旁的一张桌子旁,有人说他是个死灵法师,也有人说他是个江湖骗子。但没有人有勇气坐在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旁边问他,尽管他的桌子上总是有空位子。他每天晚上都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本皮面装订的书,手里端着一杯酒。老海因茨也从未要求他离开,即使他占据了其他更愿意花钱的顾客可能会使用的空间。海因茨的座右铭是:永远不要得罪一个施法者。
在另外一边,像鸡舍里的孔雀一样,坐着一群衣冠楚楚、不修边幅的贵族们,他们的笑声响亮而又不安。他们很容易被认出来,因为他们有漂亮的衣服和结实柔软的肌肤;这群上流社会傻瓜们喜欢跑出来看看他们城市的阴暗面。他们的保镖——通常是身材高大、安静、警惕的人,装备着精良的武器——在那里看着他们的主人,确保他们在夜间冒险时不受伤害。
就像老海因茨常说的,没有必要去招惹这群上等人。他们可以把他的酒馆关闭,把他的员工关在铁监狱里,还可以对着他的右耳窃窃私语。最好的办法便是巴结他们,留心他们,忍受他们令人讨厌的行为。
在火炉旁,在被认为是死灵法师的地方附近,坐着一位颓废的布尔坦尼亚诗人阿曼莱德-勒-费弗尔,他是著名的海军上将的儿子,也是勒-费弗尔家族财产的继承人。他一个人坐着,喝着苦艾酒,眼睛盯着远处的某个地方,嘴角上淌着口水。每天晚上,在午夜时分,他都会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宣布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然后两个戴着兜帽、披着斗篷的仆人会进来,把他抬到等候着他的轿子上,然后回家谱写他的一首亵渎神明的诗。白恩打了个寒颤,因为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东西使他想起了弗里德里克-冯-赫尔德,白恩认识的另一个阴险的剧作家,他宁可把他忘掉。
除了异国情调和放荡不羁的人之外,还有来自海德堡大学的学生联谊会的年轻人,他们通常都是吵吵闹闹的,他们来到城里最粗野的地方,是为了向自己和朋友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他们总是最糟糕的麻烦制造者;他们都是些被宠坏了的富有的年轻人,他们必须向所有人展示他们是多么的坚强。他们成群结队地猎食,酒醉后的凶狠程度不亚于码头边最下流的暴徒。也许他们更坏,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凌驾于法律之上,而他们下手的受害者比害虫还坏。
从白恩站的地方,他可以看到一群疲惫不堪的年轻纨绔子弟在拽着一个苦苦挣扎的女仆的衣服。他们要求一个吻。那姑娘是个新来的漂亮姑娘,名叫埃莉莎,刚从乡下来,对这种行为还不习惯,所以很抗拒。她的挣扎似乎只是在鼓励那些流氓,助长了这些暴徒的的嚣张气焰。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站起来,开始拖着那个挣扎着的女孩走向凹室。有人用手捂住她的嘴,这样她的尖叫声就听不见了。另一个人猥亵地挥舞着一根巨大的黑血肠。
白恩走过去,站在这群年轻人和凹室之间。
“没必要这么做,”他平静地说。
那两个年轻人中较年长的那个恶狠狠地笑了笑。在说话之前,他咬了一大口黑血肠并把它吞了下去。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和双颊上汗珠晶莹。“她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也许她会喜欢常常上等的海德堡香肠。”
那些纨绔子弟们听到这句俏皮话都哈哈大笑起来。说话的人他受到了鼓舞,他在空中挥舞着香肠,就像一位将军在集结他的军队。
“我不这么认为,”白恩仍然淡淡地说道,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他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年轻贵族深恶痛绝,他们让他想起来曾经在黑塔之中同样被这类人包围着。
“我们的这位朋友认为他很强悍,迪特尔,”两人中年纪较小的那个说。他有一张学生决斗者的伤疤脸,那是一个为了获得伤疤而战斗以提高自己声望的人。
白恩环顾四周,看看能否寻找到一些帮助。其他的酒馆保镖试图平息卡斯勒夫人和本地戟兵之间的争吵。白恩可以看到,在乱成一圈的人群中,格雷罗根的发冠高高地竖起。好吧,没有任何人能来帮忙。
白恩耸耸肩。他心想,你不能把最坏的情况往好处想。他直视着那位学生决斗者的眼睛。
“就放那姑娘离开吧,”他带着夸张地温和语气说道——然后,某个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魔鬼促使他加上一句,“我保证不伤害你。”
“你保证不伤害我们吗?”那位决斗者似乎有点困惑。白恩看得出来,他想弄明白这个卑微的酒馆保镖是不是在嘲笑他。学生的朋友们开始聚集在一起,急切地想挑起一些事端。
“我认为我们应该给这个混蛋一个教训,鲁伯特,”迪特尔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让他知道,他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强悍。”
埃莉莎选择了这个时机咬了迪特尔的手。他痛得尖叫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那个女孩一下。埃莉莎倒在地上,像被打昏了一样。“这个婊子从我手上咬下一大块!”
突然间,白恩真的受够了。他走过了上千里路,与野兽、怪物和人作战。他看见过怪物,也看见过比怪物更邪恶的人类,他看见过人类被活生生的喂食怪物,也看见过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他杀死过敌人,杀死过怪物,杀过无辜的人,也杀死过邪恶的教徒。他杀死了海德堡当地的秘密警察头子,因为他和那个卑鄙的老鼠人勾结在一起。他不必在面对这些被宠坏的小畜生时把脸凑上去,他当然也不必看他们殴打一个无辜的女孩。
白恩抓住鲁帕特的衣领,把他的前额向旁边一甩,正好打在那个决斗者的鼻子上。一阵令人作呕的嘎吱声后,那个大个子青年倒在地上,捂着脸。白恩掐住迪特尔的喉咙,用另一只手打了他的脸几下,只是为了炫耀,然后把迪特尔的脸摔在沉重的桌面上。又是一阵嘎吱的响声。桌子上的啤酒杯翻倒。
观众把椅子往后推,以免淋湿。白恩把迪特尔的腿从他身下踢了出来,迪特尔摔倒在地后,白恩又踢了他的头几下。这件事既不漂亮,也不优雅,但白恩再也不想忍受这些人了。他们突然使他感到恶心,他很高兴有机会发泄他的怒气。
迪特尔的朋友们一拥而上,白恩把剑从剑鞘上拔了下来。这柄剑并不是‘风魄’,而是酒馆老板暂时借给白恩的武器,不过好在剑刃还足够锋利。现在,锋利的刀刃在火把下反射着光。愤怒的学生们僵住了,仿佛听到了一条致命的毒蛇发出的嘶嘶声。
突然,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白恩把剑尖放在迪特尔头部的一侧。“再走一步,我就把他的耳朵取下来,然后让你们剩下的人吃掉。”
“他是认真的,”一个学生低声说。突然间,他们看上去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只不过是一群惊慌失措、醉醺醺的年轻白痴,他们惹的麻烦比他们预想的要大得多。白恩扭了一下剑柄,剑尖刺进了迪特尔的耳朵,血流了出来。年轻人在白恩的靴子下呻吟着、扭动着。
鲁帕特呜咽着,用一只肥厚的手抓着鼻子。一条红色的小溪从他的手指上流过。“你弄坏了我的鼻子,”他用一种可怜兮兮的指控语气说道。听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如果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手指也弄断。”白恩说道。他希望没有人想弄明白他将如何做到这一点。他自己也不是太清楚,但他不必担心。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认真的。“你们其余的人去扶你们的朋友,在我真要发火之前离开这里。”
他离开了迪特尔趴在地上的身体,把自己的剑放在自己和那些学生之间。他们急忙向前走去,扶起受伤的朋友,向门口走去。他们离开的时候,有几个人惊恐地盯着白恩。
当这群学生都离开酒馆,他收起剑,走到埃莉莎身边,扶她站起来。
“你还好吧?”他问道。
“足够好。谢谢你,”她说。她感激地抬头看着他。白恩已经不是第一次注意到她有多漂亮了。她抬头朝他微笑。她紧贴的黑色卷发衬托出她圆圆的脸。她撅起嘴唇。他俯下身,把她一头乌黑的卷发塞到耳后。
“你最好去和老海因茨谈谈。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匆匆离去。
“你在学习,人类。”格雷罗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白恩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矮人正在恶意地朝他咧嘴笑着。“我想是的,”他说,尽管此时他感到有点紧张。该是喝一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