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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塔林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京北庸人     法塔林传奇txt下载     法塔林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五章 遗憾

    当一切都结束后,巨怪的尸体被彻底燃烧殆尽,格雷罗根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个有着魔石的护身符,上面有白恩祭刀的碎片。他把那东西拿在一臂远的地方,然后把它带到外面扔进了深渊。

    白恩坐在石棺上,耗尽了所有的感情。他坐在一场可怕的战斗过后的废墟和尸体中间,心里想,事情又到了这个地步。而且他的祭刀损毁了,一柄碎裂,一柄被因为一直插在巨怪身上而被火焰所损毁。他手中只剩下祭刀的一部分碎片,这两柄祭刀是他发誓要为之复仇的人的双臂所制成,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希望能用这对祭刀复仇,当用祭刀割断他们的喉咙,或者刺入对方的眼睛里时,可以连带着双臂主人的份一起完成复仇。

    而现在一切都没了,那柄剑是威力巨大的武器,但是白恩无法通过那柄剑施法,而祭刀的残片无法重新制造一柄可以对战用的武器,即使勉强制作出来,也经不起长期的战斗而造成的损耗。

    他听见格雷罗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矮人气喘吁吁地走进房间。

    “好消息,莫里斯还活着。”他说。

    “确实是好消息。”白恩下意识地点点头说道。

    “坏消息是,哥布林来了。”格雷罗根喘息道。

    “多少?”白恩淡淡地问道。

    格雷罗根疲惫地摇了摇头。“太多了。我至少已经把那肮脏的东西处理掉了。我可以在我祖先的坟墓里快乐地死去。”

    白恩站起身,向着之前那堆金子的地方走过去,拿起那把剑。“我本想把这个还给加尔-开普勒的人,”他说。“这将赋予所有这些死亡某种意义。”

    格雷罗根耸耸肩。他向门口瞥了一眼。拱门里挤满了绿皮肤的掠夺者,他们正跟在那面旗帜后面前进。白恩顺利地将那柄剑从剑鞘中抽出。一个激动人心的音符唱了出来。符文沿着它的剑刃闪耀着明亮的光芒。白恩叹了口气,然后另一只手从背后抽出了‘风魄’。那群兽人看到两柄剑时犹豫了一下。

    格雷罗根看了看白恩,咧嘴一笑,露出了他的牙齿。“这将是一次真正的英雄式的死亡,人类。我唯一的遗憾是,我的人民没有一个听说过这件事。”

    白恩看了看倒在石棺边的莫里斯,叹了口气,即使他活着,也没必要叫醒他。然后转头对格雷罗根说道。“我的遗憾是,我的祭刀全部损毁了,我甚至无法修复它。我本以为我即使死的时候,也会双手握着祭刀而死。”

    白恩回头看了一眼迎面而来的兽人部落,让自己的背对着一座石棺。“你不知道我对那件事有多抱歉,那是让我坚持每天醒来并且活下去的东西。”他冷酷地说着,然后试着用剑挥舞了几下。圣殿骑士所要找的那柄剑摸起来很好,很轻,很平衡,仿佛是专为他的手做的。当他握着两柄剑的时候,就像他当年第一次握着两柄祭刀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自己不再害怕了。他已经超越了恐惧。

    举着那面旗帜的旗手停下来,转过身来,对着他的军队咆哮。他们似乎都不急于成为第一个见到矮人的斧头或发光的符文剑的人。

    “继续来吧!“格雷罗根怒吼。“我的斧子饥渴难耐。”

    兽人怒吼起来。他们的首领转过身来,做手势让他们前进。他们象潮水一样不可抗拒地向前涌去。白恩心想道,他完不成他的复仇了,因此他准备猛击敌人,他要带尽可能多的敌人进入死亡之地。这样的话,或许他在死亡之后再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对方有可能会愿意原谅自己。

    “再见,格雷罗根。”白恩喃喃道,他又想起了那个人,还有那人甜美的笑容,栗色的头发。“愿我们能在死后相见……”他说着停了下来。那群兽人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白恩很好奇。冰冷的绿光从他的肩膀上流过。他回头看了看,看到这情景有些犹豫。房间里挤满了一排排的高贵矮人的幽灵。他们向前走的时候,显得凶狠而可怕。

    兽人旗手试图集结他的部队,但幽灵般的矮人领主们靠近了他,触碰到了他的心脏。他的脸突然变得毫无血色,接着倒在地上,紧紧地抓着胸口。幽灵们涌进了兽人的身体。光芒闪烁了一下。兽人战士便倒下了,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哀鸣,就像一种微弱而又清晰的模仿,模仿一种矮人的战争时候呐喊出的战嚎声。其余的兽人部落成员转身逃跑。幽灵般的战士们尾随其后。

    白恩和格雷罗根站在空荡荡的墓穴里,周围是高耸的石棺。他们面前的空气慢慢地合在一起。微微的绿光从入口飘了回来,形成了矮人的形状。这些鬼魂们看起来不一样了。

    之前跟格雷罗根说过话的鬼魂站在那里。她不知怎么地改变了仿佛从她空灵的心中卸下了一种可怕的负担。她认出了格雷罗根。

    “古老的敌人已经消失了。既然你已经洁净了我们的坟墓,我们就不能让他们来掠夺我们的坟墓,这是我们欠你的。”

    “你抢了我荣耀的死亡,”格雷罗根几乎是酸溜溜地说道。

    “今天你注定不会死在这里。你的死亡要伟大得多,它的时刻就要到了。”

    格雷罗根好奇地看着这位古代女王的幽灵,可还没等到他开口,幽灵继续说道。

    “我不可以再多说了。再见了,索尔瑞恩之子,格雷罗根。我们祝你一切顺利。你会被人铭记的。”

    幽灵们似乎合并成一团冰冷的绿色火焰,在黑暗中像星星一样发光。光线从绿色变成温暖的金色,然后变得比太阳还要亮。白恩把目光移开,仍然感到眼花缭乱。当他的视线回来时,他看到了坟墓。除了他和格雷罗根,还有昏迷不醒的莫里斯,这个地方空无一人。矮人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表情闪过了很长时间,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那堆宝藏。

    白恩几乎能读懂他的心思。他考虑拿走财富,亲手亵渎坟墓。白恩屏住了呼吸,没有开口劝说。漫长的几分钟后,格雷罗根耸了耸肩,转身走向莫里斯。

    “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也带不走多少。”白恩淡淡地说道。

    矮人似乎认可了白恩的说法,背对着白恩点点头,然后开始检查莫里斯的伤口,看看是否能唤醒他。

    “其他人呢?发生了什么?”花了好长时间,莫里斯才睁开眼睛,他看着矮人,第一时间问道。

    “死了,”矮人看了看几人尸体所在的地方。“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矮人确定莫里斯不会死后,便站起身离开了。白恩这时候才走上前,一边为莫里斯治疗,一边给莫里斯讲述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几个人呢?我们不应该让他们安息吗?”听完一切后的莫里斯问道。

    “离他们远点。”格雷罗根一边大步朝外走着,一边回头说。“他们躺在强者中间。他们的尸体是安全的。”

    莫里斯还想说些什么,但白恩对着莫里斯摇了摇头,没让他说出接下来的话。然后白恩搀扶着他追上矮人。

    他们穿过拱门,格雷罗根停下来,根据古老图案的顺序触摸墙上的符文。然后坟墓被封上了。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格雷罗根在原地站了很久,似乎在缅怀什么,白恩不确定是他的先祖还是里面的宝藏。

    “人类,”格雷罗根突然开口道。“你说你的祭刀对你很重要。”

    “是的,”白恩答道。

    “我认识一个工匠,如果他还活着。”格雷罗根背对着白恩说道。“他可能能帮你修复它,或者,把碎片和你手上的剑融为一体。”

    “那我们还等什么?”白恩感觉心情突然变好了一点。

    “这边走。”格雷罗根转过身说道,然后他们穿过古老的黑暗,走向黎明。

第五百八十六章 新的旅程

    “在矮人帝国地下世界的经历让我了解到这个世界并非如同我所想象的一样,甚至法塔林岛这种偏僻的地方都有邪神的信徒试图进行邪恶的计划。不管是法塔林岛,还是矮人帝国地下那股邪恶混乱的力量出自哪里,都证明了这个世界在被不停的侵蚀,至少在那些偏远和人口稀少的土地上,邪恶依然存在。”

    “但世界上的问题太多,对于我来说也有太多的事情要解决,两位预言家都预言我应该前往东方,但至今为止我并没有遭遇任何‘有关我’的事情,我唯一找到的,只有那柄丢失的剑。现在我拥有了两柄真正的魔法之剑,但却损失了我的祭刀。”

    “好在格雷罗根说他认识一位工匠,可以帮我修复或者把祭刀和长剑融合,那么这件事现在对于我来说反而是最重要的事情。达克纳斯法系的法术需要祭刀来施展,而祭刀损毁导致我无法使用魔法,再一次的。这种感觉即使当你经历过,也不会变的舒适。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飞到那位工匠的身边,可惜即使我会这种法术,我也无法施展。”

    “当我决定跟着格雷罗根去寻找那位工匠时,因为莫里斯的伤势,还有离开法塔林太久了,所以我们决定先往南走,把莫里斯送到一座大一点的镇子,让他独自寻找法尔海姆在提尔亚沿岸港口建立的联络点,通过联络点返回法塔林,顺便通知一下我的同伴们,我还活着。”

    “我们从石峰堡返回绝非易事。天气恶劣,土地荒芜,我的同伴的情绪比平时更加蛮不讲理。我们在相对舒适和安全的情况下,作为一支庞大的、有人护送的商队的一部分,来到南方。在他们的目的地,莫里斯和我们分别。”

    “但事实上,镇子上柔软的床铺和热洗澡水很快就让我后悔自己的决定。我和矮人再次向北的旅程是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完成的,除了我们自己的腿,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我们进入的几个村庄的人们对两个武装的陌生人很警惕,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卖给我们的食物很贵,质量也不好。”

    “当我们接近目的地时,在这一连串似乎没完没了的可怕的冒险中,我期望得到任何形式的喘息,这也许是不切实际的,因为似乎我和矮人弃誓者命中注定要永远遭遇黑暗力量的爪牙。即使如此,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很难相信他们的邪恶影响的程度之大。而且,似乎我命中注定要和黑暗势力单独斗争一段时间,因为一个奇怪的命运降临在了弃誓者身上……”

    摘自《白恩日记》第五卷

    “胡子在上!那是什么?”格雷罗根咆哮着,转过身,挑衅地举起他那把巨大的斧头。

    当第二块石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时,白恩下意识地闪了一下。锋利的石头砸在最近的一块圆石的平面上,在灰绿色的地衣上留下了一道疤痕。白恩跳到了岩石后面,用戒备的眼神向后瞥了一眼,寻找攻击的源头。

    黑色火山口脚下的山谷一片寂静。他只能看到树木环绕的群山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远处高耸的群山。他在心里默默地诅咒着山谷里的巨石,它们挡住了他的视线。

    突然,白恩注意到了动静。从他右边的高处,一群畸形的人如同潮水般冲下斜坡,在他们过来的时候,把一小堆碎石和石块带了下来。野兽般的身影像疯子一样叫喊着,像山羊一样敏捷地向山下的他扑来。长长的、深沉的狩猎号角声划破了空气。

    “不,不是现在。”白恩听到一个声音在呜咽,他吃惊地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他离目的地如此之近。从比尔巴利海岸到伊斯塔尼亚东部边界,从石峰堡到提尔亚境内的漫长而艰难的道路已接近完成。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抵达提尔亚和马尔努斯帝国的交界,然后进入马尔努斯去找矮人承诺可以修复他祭刀的工匠。

    他曾在古老矮人城市附近的山上与兽人战斗过,也曾与徘徊在冯-赫尔德男爵死去城堡废墟上的强盗发生过小规模冲突。他忍受了黑色火山口的寒冷,在通往山顶下的古老矮人之路的那条积雪覆盖的小径上瑟瑟发抖。当他回忆起那些在黑暗中潜伏着、用许多条腿在黑暗中疾走的影子时,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已经走了这么远,忍受了这么多现在他已经到了自己目的地的边境上,可他还是遭到了攻击。就是这么不公平。

    “别再抱怨了,人类。”格雷罗根粗糙的声音传来。“只是一群被诸神抛弃的畸变体!”

    白恩不满地瞥了小矮人一眼,希望他也能向矮人一样自信。格雷罗根大胆地站在开阔的山谷地面上,对岩石的掩护不屑一顾,他那把大斧头笨拙地握在一只有力的拳头里。一阵弹弓射出的石块冰雹般的落下,在他的脚下扬起滚滚尘土,他似乎完全不担心。一个疯狂的笑容扭曲了他残忍的面容:邪恶的喜悦燃烧在他的眼睛里。格雷罗根看起来很开心。

    这是矮人的典型特征。他唯一高兴的时候是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在之前,当兽人伏击他们的时候,他便一直在微笑,享受着暴力的前景。而当这些长着蝙蝠翅膀、渴望人类鲜血的怪物和漂亮孩子们的脸出现在河流渡口时,他竟然真的笑了。事情看起来越糟,弃誓者就越高兴。他对自己死亡的前景表示欢迎。

    格雷罗根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吼道:“来吧!我的斧子渴了。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喝血了。”一块弹弓射出的石头从他头上呼啸而过。矮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白恩认为,与他自己高大的身形相比,格雷罗根矮胖的身躯根本算不上什么目标。他摇了摇头;他那个狂暴的同伴大概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白恩把注意力转移到攻击他们的人身上。

    他们确实是畸变体;人类被邪恶混乱的奇异魔法污染和改变。有些人说这是因为他们的血液中有邪恶魔法的痕迹。另一些人说他们是黑暗势力的秘密追随者,他们的外表随着时间而改变,以反映他们内心的堕落程度。极少数的‘圣人’坚称,他们是一场席卷全人类的变革进程的无辜受害者。然而在这一刻,白恩根本不在乎。他对这些肮脏的生物有一种神秘的恐惧,每次他碰到它们,这种恐惧就会越来越强烈。恐惧使他内心充满了力量,为他的暴怒火上浇油,为他的杀戮**提供了燃料。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战斗

    现在他们靠得很近了,白恩可以分辨出这群人里的个别成员。领头的是个非常胖的巨人,并非法塔林岛上那种真正的巨人,但至少也有十尺高,他鼓起的肚子上挎着一把匕首。他太胖了,以至于他的身体看起来像面团做的。随着每一步沉重的脚步,起伏的肉褶上下摆动着。白恩惊讶地发现,在他那可怕的脚步下,大地竟然没有摇晃。首领幼稚的咧嘴一笑,露出了多层下巴,还有和下巴层数一样多的失去的牙齿。他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挥舞着一把巨大的石头狼牙棒。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比白恩还高的瘦长的家伙。它的耳朵像是在一场自相残杀的争吵中被恶毒的咬伤的。一根细长的头发像腐烂的地衣一样从它狭窄的、几乎剃光了的头骨顶上耷拉下来。它把生锈的弯刀高高地举过尖尖的头顶,吼叫着发出挑战。白恩可以看到它的嘴里像狼一样长着尖牙。

    一个长着麋鹿头的巨人停了下来,把一只巨大的弯角举到嘴边。一阵雷鸣般的爆炸声响彻大地,接着,这个突变体让号角再次从挂在它脖子上的链条上摇摆起来,继续向前冲去,鹿角朝下。

    他们身后是一群衣衫褴褛、脸色阴沉的追随者。每个人都有一些畸变的痕迹。许多人身上都有疮。有些长着狼、山羊或公绵羊的脸。有些长着爪子、触须或巨大的骨头,而不是手。一个脑袋从肚子里伸出来,脖子只是个残肢。另一只背上有个隆起,里面有一张大嘴在流着闪闪发光的唾液。突变体们挥舞着各式各样的粗糙武器;长矛、棍棒和缺口弯刀都是从被遗忘的战场上捡来的。白恩估计袭击者的人数在十人以上,二十人以下。即使他知道矮人令人敬畏的身体力量,但他还是不喜欢面对如此多的敌人。

    白恩默默地发出诅咒。他们差一点就从石峰堡走到马尔努斯帝国最南端省份的低地。前一天晚上,白恩从山口上看到了一座城镇的灯光。那天晚上,他一直盼望着有一张温暖的床和一杯冰凉的啤酒。现在,恐惧像冰水一样流过他的血管;他必须再次为生命而战。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准备好,人类。是时候为它们放血了。”他往脚边的岩石上吐了一大口痰,然后用左手拨弄他那布满纹身的头骨上隆起的浓密的头发。他腰带上挂着的挂件因碰撞而叮当作响;这和他疯狂的笑声形成了奇怪的对比。

    白恩听天由命地再一次叹了口气,把褪了色的斗篷披在宽阔的右肩上,腾出持剑的手臂准备战斗,然后从背后剑鞘中抽出长剑。白色符号沿着剑身闪耀。他现在已经习惯使用‘风魄’了,虽然无法施法,但是多次的战斗至少让他熟悉了这柄剑本身。而从矮人帝国地下世界找到的那柄剑,白恩还没能弄明白它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因此,他大部分只是把那柄剑背在背后。

    这群突变体现在离他很近了,他能听到他们没穿鞋的脚轻轻拍打地面的声音,以及他们喉音里发出的个别刺耳话语。他能看到黄色眼睛里的淡绿色静脉,还能数出皮盾边缘上的钉子。他不情愿地从掩体后面站起来,准备战斗。

    就在这时,他瞥了一眼格雷罗根,惊恐地看到一块弹弓射出的石块击中了矮人巨大的头骨。他听到了爆裂声,看到了矮人的身体在摇摆。白恩心中充满了恐惧;如果矮人倒下了,他知道他没有机会在这群攻击者面前幸存下来,尤其是他无法施法的时候。

    格雷罗根似乎晕眩了,但仍然保持直立,然后伸手去摸石弹留下的伤口。当他看到指尖上的血迹时,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刹那间,他的表情又变成了可怕的愤怒。弃誓者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冲向咯咯叫的突变体们。

    他凶猛的攻击使他们措手不及。当弃誓者的斧头从他头上呼啸而过时,那个肥胖的头领才勉强躲开。他的敏捷令白恩吃惊。随着一阵可怕的嘎吱声,斧头劈开了瘦削前锋的胸膛,然后砍下了第二名袭击者的脑袋。锋利的斧刃划破了皮盾,切掉了附在上面的触须。

    没有给他们时间恢复,格雷罗根就像致命的旋风一样在他们中间肆虐。那个肥胖的首领一边对着他的部下喋喋不休地发号施令,一边迅速地跑到那把致命的斧子够不到的地方。畸变体们开始包围矮人,但格雷罗根战斧上描绘的伟大人物把他们阻挡在外。

    这时候,白恩也投入了战斗。他一手持着‘风魄’,长剑在他手中感觉就像一根柳条一样轻。另一只手则拿着那柄魔法火枪。这让他想起当年在法塔林时夜枭跟他说过的话,那位剑术大师告诉夜枭,让他一手持剑,一手持火枪。现在看来,那位大师相当有远见。

    当他从后面切开一个畸变体的头骨时,‘风魄’几乎是在唱歌。剑身上的银色字母在切开怪物脑袋的时候闪烁了一下,这让白恩就像拿着屠夫的切肉刀切一块牛肉一样容易。畸变体的大脑被弄得乱七八糟。当脑浆溅到他脸上时,白恩做了个鬼脸。他强迫自己无视自己的厌恶,继续攻击另一个畸变体。当他把他的剑插在那斑驳的胸腔下,刺进那畜生腐烂的心脏时,一阵震颤从他的手臂上爬过。

    他看到畸变体的眼睛因为恐惧和痛苦睁得大大的。它那长满疣子的脸上带着一种恐惧的表情,它呜咽着,像是在祈祷,或是在诅咒让它死去的黑暗之神。

    白恩的手现在被脑浆、血液和怪物的体液弄得又湿又粘,他调整了一下握剑的姿势,以免剑在他被从两边同时攻击时从手中滑落。他躲开一根尖头狼牙棒的挥棒,接着向右猛击。他的剑锋划破了一个像桶一样的畸变体的脸颊,割断了他皮革帽子下的系带。头盔向前滑到这个生物的脸上,遮住了它的眼睛,暂时遮住了它的视线。白恩用他那只穿着沉甸甸的皮靴的脚尖踢向它的肚子,它弯了弯身子,愚蠢地伸出脖子,结果被砍了脑袋。

    就在白恩把剑收回的时候,他的肩膀一阵剧痛,有一根狼牙棒打了他一下。他咆哮着转过身,被痛苦逼得发狂。那个可恶的家伙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吓得心跳都停止了。它举起武器,可能是一种投降的姿态。白恩摇了摇头,砍断了怪物的手腕。血溅了他一身。畸变体尖叫着,扭动着,抓着残肢,试图阻止血流。

    白恩反手刺向视线内第二个畸变体,轻松刺穿了它,接着让剑停留在它的身体内,连带着它把剑挥向另一个敌人,在剑的移动中,被刺穿的敌人撞向另一个敌人,在两者接触到之后,一起被长剑砍成两段。

    现在一切似乎都在慢动作中发生。白恩转过身来,看见格雷罗根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走着。他脚下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白恩的视线顺着巨斧缓慢的移动,看到斧头抓住了另一个受害者,接着把那具被毁坏的尸体推回到两个畏缩的敌人身上。他们跌成一团。然后矮人的斧头以一个血淋淋的弧线起落,把它们劈成了碎片。

    人性和克制的所有残余都在一股嗜血、恐惧和仇恨混合的浪潮中消失了。白恩抽出了背上那把圣殿骑士所寻找的剑,举着两柄剑跳到了敌人的幸存者中间。这柄被施了魔法的利刃像毒蛇的舌头一样迅速地闪烁着,当它吸进更多的血时,剑身上的符文变得更亮了。白恩几乎没有感觉到剑刃和敌人之间的撞击,也没有听到痛苦的嚎叫。现在他成了一台机器,只是为了杀人。他再也没有想过要保全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屠杀他的敌人。

    它开始的速度和结束的速度一样快。畸变体正在撤退,以他们的腿所能跑出的最快的速度逃跑,他们胖胖的首领跑得最快。白恩看着他们离去。当最后一个敌人已经够不着时,他带着挫败的杀人**嚎叫起来,开始把尸体劈成碎片。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动摇。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他和矮人所造成的可怕的毁灭,他弯下腰,开始感到恶心和眩晕。

第五百八十八章 变化

    清冷的溪水被血染红了。白恩看着它旋转着离开,想知道他感觉有多麻木。水的寒意仿佛渗进了他的血管。他意识到自从格雷罗根加入了他的旅程,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它。

    白恩甚至无法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他早已习惯杀戮,也做好了被杀的准备。但最近的杀戮让他有些厌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在法塔林岛过得太过安逸时,还是他在比尔巴利战争期间的所见,还是……从得知夜枭死后才发生的?他不得而知。

    他还记得他杀死黑塔学徒后的感受,那个学徒是第一个倒在他的祭刀下的人。那是一次意外,当时在黑塔后面的场地上发生了一场被认为是孩子气的决斗。祭刀的刀刃滑了一下,那个人已经死了。白恩还记得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以及他自己的恐惧和悔恨的泪水。他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感到内疚。

    但那就好像是很久以前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从那以后,自从他发誓要成为法师,踏上看上去注定失败的复仇之路,他就一次又一次地杀人。伴随着每一次死亡,他感到的悔恨就少一点;随着每一个死亡,思考下一个死亡变得更容易了。曾经折磨过他的噩梦已不再来折磨他了。后悔和厌恶的感觉已经离开了他。就好像曾经黑塔之中的那种疯狂已经感染了他,他也不再在乎了。

    他突然想起来,有一次,作为一个黑塔学徒,他研究了一位伟大的哲学家的著作。他在他的著作《论世界》中说过,一切生物都有灵魂。即使是畸变体也是有感情的生物,有爱,有生命,能够体会其中的价值。但是白恩知道,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把他们给消灭了。他们是敌人,想要杀死他,而他对他们的死并没有真正的悔恨,只是对自己对此产生厌恶感到奇怪。他问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却找不到答案。

    难道这就是他如此讨厌那些改变了的东西的原因吗?是因为他能看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害怕这些变化会有外在表现吗?他觉得他的新态度足以证明他是对的。这是怎么发生的,什么时候发生的?

    是在他生命中第一个挚爱的人死于黑塔法师之手之后吗?他不这么认为。这个过程更加微妙;在他漫长的生涯中,就像是有一种奇怪的炼金术把他改变了。一个新的白恩诞生在世界边缘的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这是这个地方的荒凉、他生活的艰辛以及从太近的地方看到的太多的死亡的产物。

    他看着对面的格雷罗根。矮人弓着背坐在一块突出小溪的岩石上。矮人从白恩放在背包里的斗篷上撕下的一块布裹在他的头上,羊毛被矮人干涸的鲜血染成了深黑色。

    我最终会变成那样吗,白恩疑惑着,绝望,疯狂,注定要死去,从上百个小伤口中慢慢死去,只为寻求一个伟大的死亡来救赎自己?这个想法并没有使他不安这本身就令人不安。但或许也是最好的结局,至少比自己变成一个懦夫要好的多。

    他丢了什么东西,又丢到哪儿去了?白恩听着河水奔腾的声音,感到很纳闷,仿佛它带着某种密码似的。格雷罗根抬起头,慢慢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白恩注意到他的眼睛,露出了伤痕累累、空洞的眼神。

    或许,矮人并非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一切都是表象。白恩并没有真正了解矮人的内心,就像矮人也从未了解过自己一样。

    白恩自己也看了看周围那些光秃秃的树木和多刺的灌木丛,还有那冰冷的灰色岩石。在茫茫雪山的巨大阴影下,他觉得自己像个矮人。他问自己,他们是怎么来到离他家这么远的这个被诸神遗弃的地方的。

    有那么一秒钟,他仿佛在这个世界的无边无际中迷失了方向,他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找不到参照点,他和弃誓者孤独地生活在一个死亡的世界里,灵魂在永恒中漂流,被地狱里锻造出来的一连串环境所束缚。

    格雷罗根看了他一眼。白恩用一种几乎是憎恨的目光回望着他。他静静地等着矮人开始为他毫无意义的徒劳的胜利而沾沾自喜。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矮人问道。

    白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矮人失去了记忆,这让白恩十分意外,但并不是所有的记忆,他记得白恩,记得他们之前的旅程,但是丢失的记忆则十分碎片化,让白恩无法确定矮人到底丢失了多少记忆。最关键的,白恩无法确定矮人是否还真的记得那位工匠的所在。他现在只能祈祷随着伤势复原,矮人可以恢复记忆。

    从溪水边离开后,白恩最初准备通过谈话来确认一下矮人的伤势对记忆造成的影响,但矮人似乎趁机在某种思考中,对白恩的问话反应极慢,这让白恩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两人只能默默地朝着目的地的方向前进,一路无话。

    他们离开了山区,土地更绿了。温暖的金色阳光在傍晚柔和的光线中洒在平原上长长的粗糙的草地上。到处都是盛开的紫色石楠花。花在草丛中盛开。在他们前面,大约一里路之外,一座巨大的灰色城堡耸立在平地线之上,坐落在崎岖的山顶上。在它下面,白恩可以看到一座城镇的城墙。许多烟囱里的烟懒洋洋地飘向天空。

    他感到轻松多了。他估计他们会在天黑前到达那个城镇。一想到一些熟牛肉和新鲜出炉的面包,他就口水直流。他对他们从旅行途中村庄的小块田地那里得到的口粮感到十分厌恶;硬饼干和干肉条。今晚,这是几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可以安全地躺在真正的屋檐下,享受和他的同胞们在一起的乐趣。他甚至可以在睡觉前喝点啤酒。他的紧张情绪开始缓和下来。他感到肩膀放松了,意识到自己在旅途中是多么紧张,不停地紧张着,不断地努力想找出那些危险的山脉可能隐藏的潜在威胁。

    他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格雷罗根。矮人的脸很苍白,他常常停下脚步,茫然困惑地环顾四周,好像他不记得他们为什么在那里,或者他们在做什么。头部的一击显然使矮人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白恩说不出为什么。在他之前的旅程中,他看到过格雷罗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但白恩确实开始担心了,不光是工匠的问题,还有战斗和生存的问题。矮人的这种状态会持续下去吗?会继续恶化吗?还是会因为伤势的愈合而减轻,最终消失?白恩自己也无法知道答案,甚至没有人能给白恩答案。

    “你没事吧?”白恩关切地问道,还以为矮人会对他咆哮。

    “是的。是的,我还好。”但他的声音很柔和,让白恩想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第五百八十九章 城镇

    在经历了山上凉爽、干净的空气和平原上清新的气息之后,这座城镇让人震惊。从远处看,那些又高又窄的房子,铺着红瓦的屋顶,刷着白灰的墙壁,看上去整洁有序。但是,即使夕阳的微光也掩盖不了砖墙上的裂缝和石板屋顶上的破洞。

    狭窄的迷宫般的街道上堆满了垃圾。饥饿的狗从一堆腐烂的草木堆中游荡到一堆粪便中,一路上大小便。铺满鹅卵石的街道散发着尿味、霉味和脂肪滴入灶火的味道。白恩用手捂着鼻子,恨不得用斗篷塞住嘴。他注意到在他的指节正上方有一个新的跳蚤咬的红色斑点。最终,他讽刺地想,文明终于到来了。

    小贩们摆好灯笼,照亮市场广场。妇女们站在许多人家门口附近的红色灯光下。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当人们来吃饭和娱乐的时候,这个地方的气氛改变了。说书人在他们的炭盆周围聚集了一小圈听众,并与使一条小龙在一阵阵烟雾中出现的魔术师竞争。白恩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之后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甚至那条‘小龙’都是用蜥蜴伪装的。一位潜在的先知的人站在这座城市的奠基人某个英雄雕像下的凳子上,规劝人们重拾早期简单时代的美德。

    人们到处都是,他们活跃的动作让白恩眼花缭乱。小贩们拽着他的衣袖,递上幸运符或装着肉桂味小糕点的托盘。孩子们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用脚踢一个膨胀的猪膀胱,无视他们的母亲叫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喊声。在他们的头顶上,破旧的衣物垂在狭窄的小巷里,从一个窗户延伸到另一个窗户的绳子上。现在已空无一物的手推车轰隆隆地朝车夫的院子里驶来,车辙在路上轧轧作响,把松动的鹅卵石弄掉了。

    白恩在一位老妇人的小吃摊前停了下来,买了一块她用炭火烤出来的鸡肉。当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时,温热的肉汁充满了他的嘴。他站了一会儿,竭力自己置身于缤纷的色彩、气味和喧闹之中。

    看着这一大群人,他感到不知所措。当地面包店的招牌下有武装人员在人群中走动。衣冠楚楚的青年们打量着街头女郎,并和她们的保镖互相打趣。在慈悲女神神庙的入口外,乞丐们向过往的商人举起粗糙的手臂,他们的眼睛仔细地注视着远处,手却放在钱包上。面黄肌瘦的农民醉醺醺地在街上打滚,惊奇地看着超过一层楼高的建筑物。妇女们头裹着破烂的围巾,站在门口,和邻居们闲聊。他们消瘦的脸让白恩想起了晒干的苹果。

    他告诉自己,与法塔林城相比,这座边境城镇只是个小村庄;没有必要感到气馁。他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黑塔之中,从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只是他已经习惯了山里的安静和孤独。习惯了被封闭的感觉。尽管如此,他还是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来适应重新回归人群。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他感到孤独,只是在人山人海的人群中又多了一张脸。他听着嘈杂的说话声,但听不见亲切友好的话语,只听见人们在砍价,在讲粗俗的笑话。这里有一种活力,一种蓬勃发展的社区的活力,但他不是其中的一部分。他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从旷野来的流浪者。他和这些人几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到一个地方去冒险。

    他们会在听到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冒险后感到惊奇和震惊。他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渴望,想回到法塔林岛,回到自己塔中那舒适的、用木板装饰的房间里。他揉了揉右脸颊和眉毛上上的那道老伤疤,诅咒自己被预言家们的预言所吸引,从此过着不停冒险的生活。

    格雷罗根在市场里慢慢地走着,呆呆地盯着卖布、护身符和食物的摊位,好像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弃誓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有些茫然。白恩对他同伴的行为感到不安,他抓住他的肩膀,把他领到酒馆门口。一条被画得懒洋洋的彩色龙从门上方的招牌上向他们微笑。

    “来吧,”白恩说。“我们喝杯麦酒吧。”

    沃尔夫冈-拉梅尔把挣扎着的酒吧女侍从膝盖上推开。在她试图抗拒他的吻时,她脸颊上的胭脂弄脏了他的天鹅绒上衣的高领子。

    “滚开,贱人,”他用最专横的声音对她说。金发女郎愤怒地盯着他,她的脸在那不熟练地涂上粉漆的面具下泛着红晕,烦恼地扭曲了她那以农民身份来说相当漂亮的脸。

    “我叫格里塔,”她说。“叫我的名字。”

    “我爱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表字。我父亲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如果你想保住你最近得到的那份工作,你就得学会礼貌地说话。”

    她反驳了一句,然后急忙跑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沃尔夫冈得意地笑了。他知道她会回来的。他们总是回来。父亲的金句。

    他用一只精心修剪过的手小心地擦去衣服上的胭脂。然后,他拿起一面银色的小镜子,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那留着络腮胡子,有着鹰钩鼻的脸庞,确保女孩的妆容没有破坏他柔软的白皙皮肤。他不理会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的窃笑,也不理会那些当他保镖的恶霸们的嬉皮笑脸。他能负担得起这些。凭借他父亲的财富,他无可争议地成了光顾这家酒店的时髦年轻纨绔子弟圈子的领袖。从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酒馆老板伊万正在责骂那个姑娘。那人知道他得罪不起主人的儿子和继承人。他看见那姑娘回敬了一句生气的话,然后又回过头来。

    “我很抱歉在你的衣服上留下了印子,”她轻声说。沃尔夫冈注意到她苍白的脸颊上有两个血点。“请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

    “当然,”沃尔夫冈说。“既然只有你的愚蠢超过了你的笨拙,只有你的丑陋超过了你的愚蠢,我必须可怜你。你的道歉被接受了。我会要让伊万从你的工资中扣除买一件新衬衫的费用,以代替你已经毁掉的那件。”

    女孩张开嘴,但什么也没说。沃尔夫冈知道这件短上衣的价钱比这个女孩一个月的收入还高。她想争辩,但知道这是徒劳的。伊凡不得不站在他一边。她的肩膀耷拉下来。沃尔夫冈注意到了她的胸部被她的低胸上衣露在外面的样子,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当然,除非你愿意用另一种方式来偿还这笔债务。比如说……今天半夜到我家里去。”

    他起初以为她会拒绝。她年轻,刚从乡下来,对美德仍抱着古怪的看法。但是她是一个奴隶,一个被他们的领主所拥有的最低等级的农民。她逃到这里来,是为了逃避奴役。失去她的工作将意味着要么在城里挨饿,要么回到她的村庄,以及面对主人的愤怒之间做出选择。如果她失去了在这里的职位,沃尔夫冈看得出她再也找不到别的工作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妥协了,头向前一沉,点了一下头。动作是那么细微,几乎觉察不到。

    “那就在那之前离开我的视线。”沃尔夫冈说。那姑娘在他的一群随从中逃走了。泪水顺着她的脸流下来。粗俗的嘲笑跟随着她。

第五百九十章 微笑的龙

    沃尔夫冈满意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喝了一杯酒。带有甜甜的丁香味的液体烧灼着他的喉咙,把他的胃灌满了火。他望着对面的海因里希-卡斯特曼。那个胖胖的、长着一张麻脸的年轻贵族不再往嘴里塞东西,只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干得好,沃尔夫冈。在今晚结束之前,你要把年轻的小格里塔介绍给我们那位神秘莫测的隐藏之主。我可以晚点来加入你吗?轮到我了吗?”

    当海因里希做出了斯雷维士的秘密手势时,沃尔夫冈皱起了眉头。如果他和几个他信任的同伴都是享乐之主的追随者的话,即使他父亲的财富也不能保护他。他环顾四周,想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那个胖傻瓜的话。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放松下来。他告诉自己,他的紧张是毫无道理的。事实上,自从他胸前出现了那块红斑以后,他变得有点不安了。圣典上的内容向他保证,这是它们的保护神特别眷顾的标志,表明他是被选中的人之一。即便如此,如果被一个猎巫人发现了……

    也许最明智的办法是在他今天晚上对那姑娘得手之后,再去处理掉她。

    “也许。好吧,这就是今晚的娱乐但在那之前我们该做些什么来消磨这枯燥沉闷的地方漫长而乏味的时光呢?”

    他看不到任何值得折磨的人。大多数顾客的身份和他差不多,都有自己的保镖。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位老人,显然是个法师,靠在一根棍子上。另外一个角落里的两个桌子边挤满了兴高采烈的马尔努斯朝圣者。只有傻瓜才会与法师发生冲突,而朝圣者人数众多,很难成为他们的猎物。当外面的门打开时,火把在气流中闪烁。

    “也许今晚的娱乐活动刚刚开始。”沃尔夫冈淡淡地说道。

    奇怪的是,不匹配的一对进入了微笑的龙。一个是高大瘦高的男人,古铜色的脸庞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他的衣服显然曾经很好,但现在由于长途旅行,已经脏了、打了补丁、破烂不堪了。从他的衣着来看,他可能是个乞丐,但他的举止中却有某种东西,一种神经质的镇定姿态,表明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落魄。

    另一个是矮人。他比那人矮一个脑袋,虽然顶着一头浓密的头发,但从他那魁梧的骨架上包着的大块肌肉来看,他肯定比另一个人重了不少。他一只手拿着一把斧头,城里的铁匠或许用两只手才可以勉强把它举起来。他身上有许多奇怪的纹身。沃尔夫冈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矮人看起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慢慢地移动着。他的目光空洞、呆滞、迷茫。

    他们来到吧台,那人要了两杯啤酒。他的口音和完美调制的高音暗示着他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矮人把他的斧头放在火边。

    不知怎么的,这个人看起来很震惊,好像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

    酒馆里一片寂静,等待着沃尔夫冈和他的亲信们说些什么。沃尔夫冈知道他们以前见过他故意激怒新来的人。他叹了口气,他认为自己要维持声誉。

    “嗯。好吧。马戏团来城里了吗?”他大声说道。令他恼火的是,酒吧里的那两个人根本不理他。“你,白痴!我说:马戏团来城里了吗?”

    那个穿褪色斗篷的人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在跟我说话吗,先生?”他以一种温和、礼貌的声音问道,这与他对沃尔夫冈冷漠的凝视是不一致的。

    “是的,你和你那笨蛋朋友。你们是不是剧团的小丑?”

    高个男人瞥了一眼矮人,矮人仍然困惑地四处张望。“不,”他说着转身继续喝酒。那个人看上去很困惑,好像他期待着矮人的回应,却什么也没得到。

    没有什么比被忽视更让沃尔夫冈生气的了。“我觉得你粗暴无礼。如果你不道歉,我想我要让我的人给你上一堂礼貌课。”

    吧台里的那个男人稍微动了动他的头。“我想,如果这里有人需要上礼貌课,那就是你自己,先生,”他平静地说。

    酒馆里其他顾客紧张的笑声激起了沃尔夫冈的怒火。海因里希舔了舔嘴唇,攥紧的拳头砸在一只胖乎乎的手掌上。沃尔夫冈点点头。

    “奥托,赫尔曼,维尔纳。我再也不能忍受这个流浪汉的气味了。把他赶出酒馆。”沃尔夫冈对自己的几个保镖说道。

    赫尔曼逼近沃尔夫冈,用一只大拳头揉了揉他蓬乱的胡子。“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明智,主人。那两个人看起来很强悍,”他低声说。

    奥托摸了摸剃光了的脑袋,凝视着矮人。“他身上有个杀人者的刺青。他们应该是邪恶的。”

    “你也是,奥托。你知道,我留你不是为了你的机智和魅力。对付他们。”听到保镖的话,沃尔夫冈更加地不满。

    “我不知道,”维尔纳抱怨道。“这可能是个错误。”

    “赫尔曼,我父亲付给你多少钱?”那个大个子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示意其他的保镖跟着他。沃尔夫冈看见他在他的拳头上滑过一个坚硬的金属。他靠在椅子上欣赏演出。

    那个高个男人看着走过来的保镖。“先生们,我们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太晚了,”赫尔曼说着挥了挥手。令沃尔夫冈吃惊的是,这个陌生人用前臂挡住了赫尔曼的一拳,然后用一拳打在他的大肚子上。矮人什么也没做。

    “格雷罗根,帮忙!”那人喊道,保镖们朝他冲了过去。当维尔纳和奥托抓住那个人的胳膊时,矮人只是茫然地环顾四周,畏缩了一下。那人恶狠狠地挣扎着,一脚踢在了奥托的小腿上,把他踹了出去,接着又挥拳打了维尔纳的脸。那个魁梧的保镖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手里抓着一个流着血的大鼻子。

    卡尔和皮埃尔,海因里希雇来的两个无赖,也加入了这场争斗。卡尔用一把椅子砸向那个高个男人的后脑勺,把他砸倒在地。其他人把他靠在吧台上。维尔纳和奥托把他按倒在地,而赫尔曼则把怒气发泄在这个无助的陌生人身上。

    每一次拳头砸到肉的时候,海因里希就会畏缩一下。沃尔夫冈觉得自己的嘴唇在咆哮。他发现自己因嗜血而气喘吁吁。有一种真正的诱惑是让赫尔曼继续打下去,直到那人死掉。他发现自己的思绪飘到了格丽塔身上。他被唤醒。痛苦,尤其是别人的痛苦,这对他很有吸引力。也许过一会儿之后,他和那个姑娘就会顺着这条思路得出合乎逻辑的结论。

    最终,沃尔夫冈摆脱了困境。对着这些保镖示意他已经看够了,并命令把那人扔到街上时,他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矮人还是什么也没做。

    白恩躺在一堆垃圾上。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也开始隐隐作痛。他的一颗后牙松了。有什么湿漉漉东西从他的后颈流下来。他希望那不是他自己的血。一只肥胖的黑老鼠坐在一堆发霉的食物上,讽刺地看着他。月光使它的红眼睛像恶毒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白恩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还可靠,最初他认为对方只不过是本地的一些纨绔子弟,试图在酒馆中对外地人动手来证明自己的地位。在被对方殴打的时候他认为在一座陌生的城镇中杀死几个明显的本地人会给他带来麻烦。但最后,他怀疑自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对方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试着移动他的手。把它放下,让自己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准备迎接那艰巨的任务:站起来。什么东西在他的手掌下被压扁了。他摇了摇头。小小的银色灯光在他的视野中闪烁。他费了很大的劲,最后只好躺在垃圾堆上。在他下面,感觉像一张温暖的床。

    他又睁开了眼睛。他一定是昏过去了。他不知道要等多久。月亮比以前更大了。它那可怕的光芒断断续续地照亮了街道。雾开始升起。远处,一个守夜人的灯射出一团硫磺色的光。白恩听到一个老人缓慢而痛苦的脚步声。

    这时候,有人扶他站起来。一缕长长的卷发撩拨着他的脸。廉价的香水在他的鼻孔里与垃圾的气味交战。白恩慢慢地意识到,他的恩人是个女人。他开始滑倒,她挣扎着支撑住他的体重。

    “沃尔夫冈先生不是个好人。”

    这是一个乡下人的声音,白恩断定。这些话令人愉快地含混不清,有一种沙哑、朴实的味道。他抬头望着一张圆圆的脸。一双蓝色的大眼睛越过高高的颧骨注视着他。

    “我怎么也想不到,”白恩说。他的剑鞘尖端被垃圾缠住,剑柄与肋骨下的一块肉相连,疼痛刺穿了他的肋部。“我叫……呃……白恩,顺便说一句。谢谢你的帮助。”

    “格里塔。我在微笑的龙里工作。我不能让你躺在大街上。”

    “格里塔,我想你应该找一个有着更好顾客的地方。”

    “我自己也开始这么想了。”她微微张开的嘴紧张地对他笑了笑。月光照在她扑了粉的脸上,使她的脸显得苍白多病。如果不是因为化妆,她会很漂亮,他确定。

    “真不敢相信没人出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她说道。

    酒馆的门开了。白恩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拿他的剑。这个动作使他痛得直喘气。他知道如果那些人再来袭击他,他不会再束手就擒的。

    格雷罗根站在门口,两手空空。他的衣服上溅满了啤酒。他的头发被压扁了,脏兮兮的,好像有人把他装在了啤酒桶里。白恩瞪着他。“谢谢你的帮助,格雷罗根。”

    “格雷罗根是谁?”弃誓者说道。“你在跟我说话吗?”

    “来吧,”格里塔说。“我们最好让你们两个去看看我认识的一位医生。他有点怪,但他对我好。”

第五百九十一章 炼金术士

    炼金术士洛塔尔-克莱顿曼的办公室里弥漫着甲醛和熏香的气味,还有他经常咀嚼的怪味鱼肉的味道。墙上挂满了架子,架子上放着一罐罐的炼金用品:磨成粉的独角兽角、水银、生石灰和干草药。在一个角落的架子上,蜷缩着一只满身疥癣、眼睛闪闪发光的秃鹫;有些地方是秃的,一只翅膀上没有羽毛。白恩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它被填充了,制成了标本。在那张笨重的橡木写字台上,在一堆信手写下、字迹潦草的纸中间,是一个大瓶子,里面装着一只长着山羊角的怪物头。研钵和研杵成了临时的镇纸,用来防止纸条被从慵懒地关上的窗户上飘走。

    火把在壁龛里烟雾缭绕地摇曳着,把影子投射到冰冷的房间深处。皮革装帧的书籍,标题是褪色的金叶,标注了伟大的自然哲学家的名字。许多书被乱七八糟地塞进书架里,这些书架在它们的重压下已经危险地弯曲了。蜡烛在放置的瓷碟中滴成了一个锥型。炉栅里有一小堆燃着的煤在噼啪作响。白恩看见一些烧了一半的纸从炉膛里冒出来。他认为一旦发生火灾,整个地方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克莱顿曼又吸了一撮草药鼻烟,打了个喷嚏,然后用他那肮脏的蓝色长袍的袖子擦了擦鼻子,在缝在上面的符文上又添加了一个记号。他用一把黄铜小铲子往火里扔了一小块煤,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病人。

    炼金术士让白恩想起了角落里的秃鹫标本。他光秃秃的脑袋上长着一根根乱蓬蓬的白发。鼻子像个突出的大喙似的出现在薄薄的、紧闭的嘴唇之上。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在小小的夹鼻眼镜后面闪闪发光。白恩看到它们的瞳孔很大,而且还在扩大,这是克莱顿曼对迷幻药上瘾的明显迹象。当炼金术士移动的时候,他厚重的长袍在他瘦弱的身体周围飘动,他看起来就像一只不会飞的鸟试图起飞。

    克莱顿曼走过去,坐在他的桌子边上。他用一根瘦长的手指指着白恩。白恩注意到指甲被咬过了,下面有一层细微的污垢。他说话的时候,克莱顿曼的声音又高又刺耳,就像一位老师把手指在黑板上划过一样令人恼火。

    “感觉好些了吗,我的年轻朋友?”

    白恩不得不承认是这样。不管他的外表多么不起眼,洛塔尔-克莱顿曼精通自己的工作。他涂的软膏已经减轻了瘀伤的肿胀,他强迫白恩喝下的那杯味道很糟的麦酒使疼痛像晨光中的薄雾一样蒸发了。“你说这是沃尔夫冈-拉梅尔的保镖干的,格里塔?”

    女孩点了点头。炼金术士啧啧不已。“小沃尔夫冈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不过,就像《世界新闻报》上说的,‘邪恶会自我毁灭’。”

    最后一句炼金术士是用古代语说的。不过白恩确实听懂了。

    “也许在小沃尔夫冈的情况下,邪恶确实会自我毁灭。但我准备伸出援助之手,”白恩说道。

    “你懂古代语!哦,那真是太好了。我以为在这个愚昧的时代,所有对学问的尊重都已不复存在了。”克莱顿曼高兴地说。“很好。能够帮助一位学者同行真是太高兴了。要是治愈你的朋友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担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然后他做梦一般地笑了。在他坐着的那个角落里,格雷罗根回望着他,他的目光像深坑一样空洞。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格里塔问道。“他怎么了?”

    “看来他的脑袋被打了一下,脑子好像不正常了。他的记忆叶片被剧烈地搅动,许多记忆也被抖松了。他不再清楚自己是谁,他的推理能力也受到了损害。”

    白恩心想,关于推理能力的事情,炼金术士说错了,矮人并没有过很多这样的想法。

    “此外,支配他人格的精神状态也被赋予了一种新的形态。我想,他最近的行为举止并不像他自己,对吗,我年轻的朋友?从他的外表我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矮人宗教的狂热信徒,一个弃誓者。他们并不是以容忍和平而闻名。”

    “这倒是真的,”白恩承认道。“通常他会因为侮辱他而把那些人的肺扯出来。”

    他注意到格里塔那张圆圆的漂亮脸蛋一提到对攻击他的人使用暴力就容光焕发,不知道她对他们有什么怨恨。白恩不得不承认,他想把矮人治好的主要原因是自己还需要他带着去找那位矮人工匠,来修复他的祭刀。

    但白恩也承认,他还有一个更卑鄙的动机:他想报复那些殴打他的人。他看到过矮人的拳头落在人身上的感觉,他知道靠他自己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虽然白恩可以花费时间,一个一个的暗地里解决掉他们,但暗杀和被矮人拳头暴揍的所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难道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吗?”白恩问道,拿出钱包准备支付治疗费用。克莱顿曼悲伤地摇了摇头。

    “不过……也许再打一下脑袋会有帮助。”

    “你的意思是说敲他一下?”

    “不!这将是一个强有力的打击,以正确的方式打击。这种方法有时确实有效,但几率肯定是千分之一。有可能这样的治疗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甚至可能杀死病人。”

    白恩摇了摇头。他不想冒着杀死矮人的危险。他的心沉了下去,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他欠这个矮人好几次命,他为矮人的困惑和无法记住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的名字而感到难过。让矮人处于这种状态似乎是不对的。他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

    但另一方面,自从那天晚上喝醉后,他发誓要陪着格雷罗根去完成他的死亡使命,并为他的最终结局写一篇史诗,从那以后,他就一直麻烦不断。格雷罗根的疾病代表了一个逃避诺言的机会。在他目前的状态下,格雷罗根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注定失败的任务。白恩可以自由地回家,追求正常的生活。也可以按照之前矮人说的方向,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寻找那位矮人工匠,如果他真像格雷罗根说的那么神奇,想必肯定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的大名。

    白恩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也许让矮人这样离开会更仁慈一些,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也没有意识到促使他走向末日的黑暗命运。白恩只需要找一个镇子,然后去寻找一些矮人聚集的地方,然后把格雷罗根交给他们照顾便可以了。

    但他真的能放弃格雷罗根,在目前智力下降的情况下自谋生路吗?指望他用现在日渐衰弱的身体来养活自己吗?如果没有矮人强大的斧头的帮助,他怎么能穿越无数危险出没的荒野和森林回到法塔林岛上属于自己的家呢?

    白恩有些后悔让莫里斯离开了,独自在这个世界上旅行太危险了,即使是白恩也不愿意轻易这么做。

    “你没有别的办法吗?”白恩再一次尝试问道。

    “没什么。除非……”

    “除非什么?”

    “不……反正可能也行不通。”

    “什么办法行不通?”

    “我有一种秘药的配方,通常是濒临衰老的魔法师使用的。在其他方面,它由六部分组成,但一部分是太阳草。据说它能很好地恢复精神思维的正常状态。”

    秘药?白恩从效果上多少能猜到这种秘药的名字,很多人叫它长生不老药,但实际效果并没能让人活的更久,反而像是治疗老年痴呆的药剂。保持年迈法师的思维不退化。不过,或许这个药剂真的能成功,白恩转头看了看仍然在发呆的格雷罗根。

    “也许你应该试试。”

    “老伙计,要是我能去就好了。但太阳草是稀有的,要想获得最大的效力,必须在日暮时分到黑岩山口最高的山坡上采摘。”

    白恩叹了口气。“我不在乎花多少钱。”

    克莱顿曼摘下眼镜,在长袍袖子上擦亮。“唉,年轻人,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追求金钱上的小利益。我只是说,我的库存里没有太阳草。”

    “好吧,那就这样吧。”白恩放弃道。

    “等等,”格里塔说。“黑火山离这儿不远。黑岩山口就是快到山顶那里……白恩,你不能去摘一些吗?”

    “现在这个时候,我一个人回山里去吗?那里有一群疯狂的畸变体。”白恩有些不确定。

    “我从没说过这很容易,”克瑞普曼说。

    白恩呻吟了一声,这一次不仅仅是疼痛。“明天。我明天再考虑吧。”

    克莱顿曼睿智地点了点头。“我不建议你今晚回旅馆去。慈悲女神的神庙为穷人提供廉价旅馆。如果你快点的话,你可能会在那里找到一个过夜的床。现在,关于我的费用。鉴于你明显的贫穷,如果你给我带足够多的太阳草回来,我就不收了。”

    白恩皱了皱眉,疑惑地看了看他那只空了的钱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钱包漏了个洞,里面只剩下几枚体积较大的银币,他失望地垂下了肩膀认命道。“很好。我去。”

    现在,他必须去了,而且还要祈祷能治好矮人,同时祈祷矮人和那位工匠的关系可以让对方免费帮自己修理祭刀。否则他就只能去等待那位明显有钱的少爷和他的保镖分开的时候,这一次,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钱。

    白恩转头看了看给他惹出如此之多麻烦的矮人。格雷罗根坐着,茫然地望着远方。白恩想知道在那只疯狂而空洞的眼睛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五百九十二章 沃尔夫冈

    沃尔夫冈-拉梅尔醉醺醺地躺在床上。下面微笑的龙酒馆里传来了低沉的狂欢声。即使是地板上厚厚的布尔坦尼亚地毯和窗户上沉重的、含铅的提尔亚玻璃也不能完全把它抑制。他把那瓶伊斯塔尼亚雪利酒一饮而尽,伸了个懒腰,享受着缎子床单对着他皮肤的爱抚。

    他带着一种怀旧的叹息,合上了凯撒书店的那本旧书,那是他在都城那家陌生的书店里第一次买到的。说实话,他觉得现在的书中的内容太简单了,配图的夫妻的姿势也单调乏味。在这座边境城镇中,也许只有一件事多少有点意思,但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到哪里去弄一条大蟒蛇呢?

    他从床上站起来,把他的丝袍裹紧,以掩盖他胸前的红斑。他摸了摸这光滑的丝绸长袍,笑了起来,这件衣服是一位迷人的旅行者莎莎-格雷送给他的礼物,她是艾曼纽伯爵夫人的客人,也是范-尼埃克的珍本书籍和收藏品商场的另一位赞助人。她和沃尔夫冈一起度过了一个有趣的夜晚,地点是在海德堡大学的著名妓院“维勒娜的宠儿”。

    他们的讨论范围很广,涉及许多主题。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段时间已经证明了她对许多深奥的哲学和许多神秘邪教的隐藏秘密了如指掌。尽管他对斯雷维士崇拜的细节缺乏兴趣,但她一直是一个最令人兴奋的伙伴沃尔夫冈在海德堡期间遇到的众多伙伴之一。

    沃尔夫冈现在想念大学时代。他对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感到惋惜,这里只有一群圆脸的农家姑娘和一点想象力都没有的三流妓女。他常常怀旧地把他在海德堡的时光看作是他一生中再也回不去的黄金时期。当他父亲把他送到马尔努斯帝国最优秀的大学时,他所受的教育并不完全是他父亲所想象的那种教育,但在那所大学里,沃尔夫冈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学生。他的老师是那个时代最放荡不羁的浪荡公子。遗憾的是,他在比较传统的学习中没有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最后,他的导师们写信给他的父亲,让他了解他们认为关于他的真相。

    想到这里,沃尔夫冈大声笑了起来。真相!如果那些干瘪的老人对他的活动的真实情况有一丝一毫的了解,他们就会去找猎巫人。如果他的父亲知道真相,那么他就不会只是简单地威胁要剥夺他的继承权;他会把自己放逐到树林里,去找海因里希他那浮肿的表弟道尔菲斯,也就是那个一直吃到他像一团面团的人。有谣言说他在烤自己母亲的耳朵时被抓住了。这样的故事显示出当地市民缺乏想象力。

    这些缺乏想象力的人对斯雷维士神痛苦与快乐的真神的崇拜又了解多少呢?他拿起床边的小雕像仔细端详。玉雕近乎完美;它展示了雌雄同体的形象,除了一件披风被展开遮住了露出的单侧胸口外,全身**。一只手臂吸引着观众;它那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银当的微笑,也许是轻蔑的微笑。沃尔夫冈带着某种爱好之类的感情研究它。不,那些贪财的小傻瓜怎么会知道对真神的崇拜呢?

    沃尔夫冈在海德堡地下的地下墓穴里发现了一些秘密,这些秘密足以使他神志清醒。他们虚弱的灵魂将会被发生在科美尔兹那所凶宅里的奇怪召唤所摧毁。即使是在他们最疯狂的想象中,他们也无法想象他在城市边缘的公共墓地外的妓院里看到了什么,在那里,变异的妓女在所谓的夜间马戏团里为堕落的贵族们服务。

    沃尔夫冈看到了真相:世界正在毁灭;黑暗势力聚集了他们的力量;那个人是一个病态、堕落的家伙,他把自己的**掩藏在一副体面的面具后面。他不需要这种虚伪。他转向了一个在人间提供狂喜的神,而不是一个不确定的来生。在万物终结之前,他就会知道人类生命的终极意义。他对这瓶酒所揭示的真理感到好笑。再一次证明了斯雷维士的方法的优越性。

    他把那本书和小雕像放在他那本《艾尔厄拜法王们的后宫秘密》旁边,从瓶中取出一根按照他的要求特殊制成的怪味鱼棒,然后把秘密壁龛的嵌板拉到安全的地方。要是爸爸突然来访,发现了这些东西,那可不行。

    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几乎要剥夺沃尔夫冈的继承权。只有把他唯一的儿子嫁给海因里希长得像猪一样的妹妹英吉的希望,才使老头子免于一分钱都不给沃尔夫冈。尽管如此,他的父亲确实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他可能是一个乏味、阴沉、吝啬的老守财奴,但他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势利小人。

    这是他送沃尔夫冈去上大学的唯一原因;这是他给他足够的钱让他像一个帝国大臣那样生活的唯一原因。他想让拉梅尔一家嫁入贵族豪门,哪怕沃尔夫冈觉得可笑,但即使他是个男人,对于老拉梅尔来说,自己的儿子即使娶了贵族的女儿,也是嫁入。而海因里希家虽然近亲结婚,家境贫寒,并且但毫无疑问是这样的贵族。是的,他的父亲曾梦想他的孙子有一天能得到皇帝的垂青。想想这对生意有什么好处吧,他常常惊叹道。

    这个特制的怪味鱼棒刺痛了沃尔夫冈的舌头。他想知道克莱顿曼是否按他的要求添加了更多的魔石。它给了这种药特别的滋味。即使到了现在,他还能想象出炼金术士苍白而紧张的脸,警告他暴露于魔石之下的危险。然而,他在海德堡的熟人给了他一些关于炼金术士的有趣信息,只要他知道克莱顿曼的小秘密,他就会照自己的要求去做。沃尔夫冈想到老人脸上有恐惧和仇恨的表情,觉得很好笑。也许是该为那毒药去麻烦那个炼金术士的时候了爸爸近来已经变得相当讨厌了。

    不知不觉之中,时钟敲了十二下,沃尔夫冈浑身发抖。这个特制的怪味鱼棒让这声音听起来就像马尔努斯神庙的钟声。他瞥了一眼钟。它的形状像马尔努斯的住处,建得像一座高而有山墙的神殿。怪味鱼棒模糊了它的轮廓,给从机器内部出现的、敲锣打鼓的小矮人一种奇怪的生动感觉。

    这时候,沃尔夫冈意识到那个女孩迟到了。也许这是可以原谅的。很少有人能拥有像他这样精确的时钟。这是一件精细的艺术品,由帝国都城中最优秀的矮人工匠制作。不过,那个荡妇还是迟到了!他要她晚些时候为她的迟到付出代价。他的柜子里有一些最好的兽人皮鞭子和一些更复杂的娱乐工具。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炉火边,酒和怪味鱼棒的气味使他显得笨拙。他最后一次检查熊皮地毯的位置是否完全正确。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一个农家姑娘费这么大的事。但是他知道他这样做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自己和他的真神。他给自己的快乐越多,那位享乐主义的神就越高兴。

    他走到窗前,拉开锦缎窗帘,透过有凹痕的厚玻璃窗向外张望。没有那个女孩的踪影。等等,那是什么?有一个像她的女孩在街上沿街而来。有什么东西在他那古怪而迟钝的脑子里纠缠不清。她不应该在楼下服务吗?晚上这个时候她在外面干什么?雾很浓,也许不是她。

    不管怎样,只要她来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沃尔夫冈听到楼梯在轻踏声中嘎吱作响。他很高兴他已经缠着爸爸,让他现在睡在微笑的龙酒馆的上面房间。它大大简化了生活。他猜想他的父亲已经屈服于他的恳求了,因为尽管他一再声明,但爸爸真的不愿意知道他的继承人在干什么。

    沃尔夫冈蹒跚地走到门口。尽管喝了酒,吃了药,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兴奋。那个怪味鱼棒使他浑身刺痛。他不得不承认,那姑娘有一种乡下人的美,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许会被说成是迷人的。不久,他就会以适当的、赞许的方式向她介绍斯雷维士的秘密。

    有人试探性地轻轻敲门。沃尔夫冈把它打开。雾气顺着手指飘了进来。格里塔裹着廉价的斗篷站在那里。

    “欢迎,”沃尔夫冈含糊地说,长袍从他的肩膀上滑落,露出了他**的身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当她睁大眼睛时,他感到很欣慰,心里很高兴。当她张嘴要尖叫时,他就不那么高兴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翌日

    白恩一觉醒来,闻到的是煮白菜的味道和没洗干净的身体的臭味。寒意从冰冷的石板上渗进了他的骨头。他觉得老了。当他坐直身子时,他发现前一天晚上的痛又回来了。他忍住痛苦,摸索着找到了炼金术士给他的镇痛含片。即使猜到这种药片中肯定有某些不好的成分,但是白恩也不打算拒绝。

    光线从拱形天花板上射下来,映照出挤满神庙前厅的身躯。城里到处都是些可怜的人,他们来这里避寒,被关在一起。虽然这里的人没有东西可偷,但那两扇大门还是锁上了。白恩对这些预防措施感到惊讶。房间另一边的门也被闩上了,女祭司们在前面摆着一张桌子。昨天晚上,他听到大门锁上后,沉重的门闩被推上了槽位。他想知道是否真的有人会从最底层的人中偷东西。到目前为止,从他所看到的这座边境城堡的情况来看,他猜答案是肯定的。

    神圣殉道者们的雕像用忧郁的木眼睛俯视着他们那群衣衫褴褛的人。尽管制作粗糙,价格便宜,但它们挂得太高了,前厅里的人没有梯子都够不着。他心想,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了。当尤达的仆人必须保护自己不受他们所援助的人威胁时,这是多么可悲的事。白恩看着周围的人,他觉得这确实很悲哀,但却很明智。这些人看起来很粗野。

    一位老人躺在地板上哭泣。夜里,他的木腿从膝头脱落了。有人偷了它或把它藏起来了。他疯狂地四处爬行,询问人们是否看到了它。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她的脸被水痘折磨得很厉害,她坐在那里对着一块血迹斑斑的手帕咳嗽。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挤在一起,在地板上取暖。他们的父母在哪里?他们是离家出走的还是孤儿?一个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笑了笑。她一头乱蓬蓬的金发,充满了青春的希望。白恩不知道要过多久她才会被击倒。

    那个整夜嚎叫着世界末日要来的老疯子终于睡着了。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世界边缘之中的癌症,说着山脚下的老鼠在啃食,这些都进入了白恩的梦境,让他做噩梦,梦见他在石峰堡下看到的东西。白恩把披风裹得更紧了,尽量不去理会他的肩胛骨发出的刺痛。

    乞丐们从草垫上爬起来,抓着跳蚤,拖着脚步走向神庙门厅尽头的临时桌子。在那里,身穿白衣的女祭司从一个巨大的铜盖碗里把卷心菜汤舀到木碗里。

    “如果你想吃早饭,最好快点,”一个有着肿胀耳朵的肮脏老战士说道。他呼吸中的酒味几乎让人无法忍受。“先到先得。仁慈女神的慷慨不是无限的。”

    白恩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他仰面躺着,仔细看天花板上有裂缝的灰泥。一幅在海德堡河旁为五千人治病的女神壁画在潮湿中慢慢剥落。栖息在她肩膀上的鸽子几乎是不成形的斑点。看到它使他回想起童年的情景。

    他还记得在第一次在黑塔之中,那位女祭司带领他们去祭坛祈祷。他当时九岁,他和黑塔之中的其他孩子一样,不明白这么做的意思,他更不相信这种事情。很快,他们在那里就开始感到无聊了白恩更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学习各种语言,至少可以让他弄明白这里的人在说些什么。而其他的孩子更想在外面的阳光下玩耍,而不是被困在这里,和那些平静的白衣女人以及她们没完没了的念叨在一起。

    现在他回过头来,早已明白了那位黑夜女士的祭祀苍白的脸色和她平静地背诵着的祷文。尽管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但记忆的力量和痛苦还是让他感到惊讶。他强迫自己坐直,知道他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格雷罗根躺在他对面的稻草床上,鼾声如雷。他睡觉时脸上有一种特殊的天真。粗糙的线条侵蚀着他嶙峋的面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使他看上去几乎像个年轻人。白恩第一次想知道弃誓者的年龄。像所有的矮人一样,他身上有一种自信的光环,暗示着丰富的经验。当然,关于这个矮人的一切都暗示着他已经忍受了一辈子的痛苦。

    白恩知道矮人的寿命。他知道他们并不像传说中的精灵那样长生不老,但他们活得很长。这个矮人多大了?他摇了摇头。这又是一个谜。令人惊讶的是,他对他的同伴所知甚少,因为他们一直在一起旅行。当然,在他目前的情况下,格雷罗根将无法为他提供任何答案。

    他用靴子的尖戳了一下矮人,注意到曾经很好的皮革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虽然上面的魔法效果还能为他提供一些帮助,但这双靴子恐怕不会再坚持很久了。他环顾了一下站在女祭司面前的几十个流浪汉和乞丐,空气中充满了叫卖、咳嗽和吐痰的声音。他看了看周围破旧的环境和他的衣服,他惊恐地意识到他是在这里安顿下来的。女祭司没有再看过他一眼。他和弃誓者在乞丐中间看着自己的临时居所。

    他想到了格雷罗根作为一个史诗英雄被人铭记的愿望。他希望在诗中提到这一点吗?即使白恩不是对所有的英雄人物都有所了解,但盖坦、马尔努斯或其他任何一位伟大的英雄曾经历过这种情况吗?

    当然,诗歌作家们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一点。在那些故事里,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伟大的英雄盖坦唯一一次光顾廉价旅馆是伪装成某种狡猾计划的一部分。好吧,他想,也许当我把这段情节写进故事里时,我就可以这样讲了。当他想起他年轻时读过的所有英雄漂泊的故事时,他讽刺地笑了。也许其他讲故事的人也做出了类似的决定。也许一直都是这样的。

    老妇人又大声又长时间地咳嗽。它似乎没完没了,在她胸中嘎嘎作响,好像骨头断了似的。她又瘦又白,显然快要死了。白恩有办法可以减轻她的痛苦,从背后对着心脏的一刀可以结束这个老妇人的痛苦,但在如此之多的人,并且位于神庙之中这么做太过冒险。

    白恩叹了口气,把炼金术士给予最后一片镇痛含片偷偷地塞进了那位老妇人的手中。我无法拯救全世界,但我可以减轻一点内心中的不适感,白恩心想道。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头,没再看那位老妇人。他又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女神壁画,为她默默地祈祷,希望这位女神真的能治愈矮人和这位老妇人的灵魂。也许慈悲女神听到了,但她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白恩叹了口气,或许自己不够虔诚,于是他再次踢了一下格雷罗根。

    “来吧,英雄。是行动的时候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们有很多山要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五百九十四章 格里塔

    酒馆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旅店老板和一个在角落里仍在熟睡的醉汉,他的身体蜷缩在炉火的灰烬中。一位老妇人正跪在地上用手擦地板,她的脸被披在地上的灰色头发遮住了。格雷罗根的巨斧还搁在壁炉边他放着的地方。

    白天的阳光透过那小小的带孔的玻璃窗照了进来,这地方看上去和昨天晚上完全不同。最初看起来如此受欢迎的十多张桌子看起来已经遗弃了。残酷的太阳照出了吧台上的每一道伤疤和划痕,也照出了柜台后面的陶瓶上的灰尘。白恩认为他可以看到死昆虫漂浮在啤酒桶的顶部。也许是飞蛾,他断定。

    酒馆里不再挤满了人,显得更大更幽深了。空气中弥漫着蜡烛和烤肉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香味。这个地方有陈腐的烟草和变质的酒的臭味。没有醉醺醺的说话声,当有人说话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像会产生回声一样。

    “你们俩想干什么?”酒馆老板冷冷地问。他是个大块头,渐渐发胖,他的头发斜掠过头顶,遮住了一块秃班。他的脸红红的,鼻子和脸颊上出现了细小的静脉破裂。白恩猜想他对自己的商品品尝得太多了。白恩无视酒馆主人和他肌肉的疼痛,走过去拿起了斧头。格雷罗根站在白恩离开他的地方,茫然地望着四周。

    它的重量让白恩吃惊。他一只手几乎不能移动它。于是他改变了他的握法,以便用两只手把它举起来,并试着想象自己在挥舞它。他发现根本不能做到。它那巨大斧头顶部的冲力会使他失去平衡。想起了格雷罗根是如何在短时间内使用它,并在瞬间改变了他的挥舞方向,白恩对矮人力量的尊重就大大增加了。

    他用双手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它,仔细研究着刀刃。它是用星铁做的,一点也不像世上的钢铁。精灵符文覆盖着带着淡蓝色的银色物质。它的刀刃像剃刀一样锋利,没有任何崩口和划痕,尽管白恩认为自己见过格雷罗根磨它,但似乎矮人当时并不是在打磨它。

    或许是在为斧刃上油?白恩猜不到,不过这多少满足了他的好奇心,然后他把斧头递给了弃誓者。格雷罗根轻松地用一只手拿着它,然后在手里转动它,就好像在检查它是干什么用的。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如何使用它。这不是一个好迹象。

    “我说,你想要什么?”酒馆主人盯着他们。白恩看得出,在他的恫吓之下,他很紧张。他的脸涨得通红,上唇上有一撮汗珠。从他的声音里可以明显地听到轻微的颤抖。“我们这儿不需要你这种人。来找我们的老主顾找麻烦。”

    白恩走过去,靠在吧台上,抱着胳膊休息。“我没惹什么麻烦,”他轻声说。他的声音里含着威胁。“但我现在正在考虑。”

    那人吞下口水。他的目光转向白恩的头顶,但他的声音似乎更加坚定了。“嗯……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从荒野来,总是惹麻烦。”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小沃尔夫冈?”白恩突然问道。他现在感到自己在生气。这位酒馆老板没有错。很明显,沃尔夫冈在这个小镇上有一定的影响力,酒馆老板偏袒任何一方都是出于私利。白恩以前在黑塔也见惯了这种事。他也不喜欢那里。“你为什么撒谎?”

    酒馆主人放下正在擦拭的杯子,转过身来看着白恩。“别到我的酒馆来,说我撒谎。我要把你扔出去。”

    白恩一想到即将发生的暴力事件,就感到热血沸腾。他把手放在剑柄上。现在是白天,但酒馆只有一个老板,一个昏睡的酒鬼,还有一个擦地的老妇人。即使没有魔法,他也可以轻松地对付这个大个子。他的自尊心仍然因为前一天晚上被打了一顿而感到刺痛,他想要报复某人。“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他感到有人拉他的胳膊。这是格雷罗根。“来吧,白恩。我们不想惹麻烦。我们得动身去山里。”

    “是的,你为什么不听你小朋友的话,在我给你上礼仪课之前就走呢?”

    他觉得自己的脚在滑动,无法获得摩擦力,于是格雷罗根不可抗拒地把他拖向门口。

    “为什么我在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给我上了一堂礼仪课?”白恩被拖到外面时问道。

    格里塔在大门附近的街角等他们。她站在一个条纹帆布摊位旁边,一位糕点师正在搭建摊位,期待着这一天的开始。她眼睛浮肿,好像哭过似的。白恩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一块瘀伤,有人紧紧地抓着她。指甲造成的划痕也出现了。她的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也撕破了,好像有人急着要把它取下来似的。

    “怎么了?“白恩问道。他还在生旅馆老板的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看着他,似乎想哭,但她的脸变得僵硬了。

    “没什么,”她说。街道上开始挤满了前来卖鸡蛋和农产品的自由民。清晨的行人注视着他们;被殴打的流浪汉和痛苦的酒馆女孩。一辆收粪便的大车隆隆驶过。白恩捂住嘴以抵挡恶臭。格雷罗根只是茫然地盯着马车的轮子,看着它们隆隆驶过,看得入了迷。

    “有人攻击你吗?”他问,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一些,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她是多么心烦意乱。

    “没有。没有人攻击我。”她的声音是空洞的。他曾在冯-赫尔德男爵占据的废弃城堡大屠杀后的幸存者脸上看到过类似的表情。也许她受到了惊吓。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他心中郁积的怒火开始集中在她身上,她故意不与他交流,使她成为他几乎无法抑制的怒火的目标。他意识到自己被打得多么不高兴。他心烦意乱,不仅是因为疼痛,还因为他自己的无助感。他努力不把气出在她身上。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格里塔?”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苦涩。他想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与别人的问题无关。疼痛、疲劳和愤怒削弱了他的同情心。

    “你要出城了,是吗?带我一起去。”这几乎是一种恳求,一种自谈话开始以来她最接近的情感表达。

    “我要去山里给克莱顿曼找太阳草。这将会很危险。上次我在那里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大群畸变体。我现在不能带你去。但我要回来治好格雷罗根。我们那时就继续北上,如果你愿意,那时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他真的不喜欢带着这个女孩踏上去海德堡的漫长而危险的道路。他既不愿冒这个险,也不愿在路上照看她,但他觉得自己欠她一些东西,至少得提出这个建议。即使她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我现在想和你一起去,”她说道。她几乎要哭了。“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白恩又一次感到怒火在慢慢燃烧,他自己也对自己的麻木不仁感到吃惊。“不行。在这儿等着。我们只是去山上。我们只离开一天。我们会回来找你的。提防着格雷罗根已经够糟糕的了。我现在真的不能带你走。太危险了。”

    “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不能和沃尔夫冈在一起。”她突然说。“他是一个怪物……”

    “去找那个炼金术士,克莱顿曼。他是你的朋友。他会照顾你,直到我们回来。”

    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看到了他脸上那种冷酷的表情,转身就跑。看到她在街上消失,白恩感到内疚。他想大声叫她回来,但等他做出决定时,她已经走了。

    白恩耸了耸肩,朝大门走去。

第五百九十五章 烦心事

    白恩很高兴离开了这个边境城镇。他们走出城门,走到起伏的田野里,格雷罗根茫然地跟在他身边,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觉得自己从那座边境城镇的**和贫穷中解脱了出来。看着农民在他们的狭长土地上劳作,他庆幸自己不像他们那样,被束缚在土地上,过着劳累的生活。

    他们的整个家庭都在长而弯曲的耕作过的条带状田地上劳作。他看见驼背的妇女,肩上挎着育儿袋中的婴儿,弯腰去摘庄稼。他看见一个男人站起来,揉着他的背;他的整个脊椎似乎都是弯曲的,好像多年在地里干活永久地影响了他的姿势。一个猪倌赶着他那些那长满鬃毛的猪,沿着大路向那个遥远的村庄走去。从那些未开垦的条带状田地上飘来了粪便的气味,那是用镇上的夜香制成的肥料。

    白恩把目光从田野移向远处的地平线。在那片耕地之外,他可以看到森林一直延伸到群山。在白天,它们是美丽的、雄伟的高塔,傲然耸立在平原之上,高耸入云。它们在地平线上形成了一道屏障,就像神筑起的一道墙,把人挡在神圣的领域之外,把人关在更适合他们的地方。

    山峰预示着寂静和寒冷,预示着逃避预示着和平。头顶上,一只鹰展翅翱翔,滑翔在上升的暖气流中,这就像是一颗不受尘世困扰的明亮斑点。它飘到云层下面,白恩把它看作是山的使者,是它们精神的一部分;他真希望能和它一起飞到天上,飞到人类的世界之上,飞离并且获得自由。

    但就在他注视着的时候,那只鹰突然俯冲下来。在饥饿或单纯的杀戮**的驱使下,它从天而降。一只兔子从矮树丛中窜出来,发疯似地向他猛冲过去。老鹰抓中了它。白恩听到了那只动物背部断裂的声音。坐在它的猎物上面,那只鹰用明亮而凶狠的眼睛四处张望,然后开始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块肉。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那些骑手,他们的马蹄搅动着泥土,隆隆地穿过空旷的田野,朝鹰降落的地方奔去,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马对田地所造成的损害。他错了。鹰并不是山的使者,而是他身上**的一部分,是一种被训练来杀人取乐的野兽。

    白恩惊讶地发现,在那些骑马的人中有沃尔夫冈,其余的都是他昨天晚上的密友。

    那匹马摇摇晃晃的步子简直叫人受不了。沃尔夫冈感到很不舒服,这不仅仅是由于喝了太多酒和吃了太多怪味鱼棒的后遗症。而是因为害怕,他几乎病倒了。当他脱下长袍时,那个女孩看到了什么?她看到斯雷维士的标记了吗?天哪,如果她告诉了别人,结果可能会很可怕。

    他希望自己能记得更多。他希望自己没有沉溺于酒精和麻醉药品的强力混合物。他的头感觉就像一个鸡蛋,一只雏鸟正在啄出一条路来。愿斯雷维士把两者都带走,他希望奥托和维尔纳能尽快带着那个姑娘的消息回来。他真希望自己能忘记那个可怕的时刻:他从酒醉的昏迷中醒来,意识到她不在那里。

    当她从他笨拙的第一次拥抱中挣脱出来,让他躺在床上时,她到哪里去了?他的腹股沟还在受她的膝盖造成的伤,马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帮助。他会让她为此付出千倍的代价。

    她可能藏在哪里呢?她肯定不是在酒馆的公共休息室里,也不是在三个女侍合住的单间里。她是不是到神庙里去找一个牧师,把他告发了?这个想法使他不自觉地发抖。

    控制住自己,他告诉自己。思考。

    该死的海因里希!那个大笨蛋什么时候才能停止他那该死的胡言乱语呢?他唯一一次在咀嚼食物时闭上嘴是什么时候?今天早上来参加猎鹰派对真是个可怕的错误。这并没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分散他的忧虑。这只会迫使他忍受海因里希和他同伴的折磨。

    天刚亮,海因里希就提出要参加昨晚的运动。他真想嗅一嗅那个农家姑娘,可是她当然没有在那里。现在他认为沃尔夫冈想把她藏起来,藏在某个地方。整个上午,沃尔夫冈都不得不忍受他那些无聊的影射和令人厌烦的愚蠢笑话。而自尊心使他不敢要求他的保镖帮助寻找格里塔。沃尔夫冈无法忍受在海因里希这样一个令人憎恶的谄媚者面前丢脸。

    “看,沃尔夫冈,你从酒馆里赶出来的那两个流浪汉就在前面。奥托和维尔纳把矮人扔进酒桶的时候,他看起来是不是很蠢?来吧,我们再玩一会儿。”

    海恩里奇领着马队朝那两个陌生人走去。那只名叫塔纳的鹰碰巧落在他们附近,坐在那里撕扯猎物的肉。沃尔夫冈心里想,这只肥肥的黑鹰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是典型的吃货。这个该死的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好胃口,为什么他们的鸟不能有呢?

    把他的马停下来,尽可能地靠近那个黑发高个子。当那只巨大的坐骑逼近对方时,他猜测对方正在竭力不退缩,这使他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满足。矮人则退了一步,显然是被马的庞大身躯吓住了。

    “早上好,”沃尔夫冈尽量高兴地说,虽然他的胃在翻腾。“你恢复了,我注意到了。我们也度过了同样艰难的夜晚。我相信你今天早上不会觉得不合群。”沃尔夫冈左右瞥了一眼海因里希的保镖,想让这条虫子知道是谁在控制这里。

    这个黑发男人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理智。“我很好,”白恩最后说。

    沃尔夫冈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自我控制所需要的紧张。那个男人不喜欢他,这是显而易见的。

    “也不用担心你的女朋友。沃尔夫冈正在照顾她。”

    斯雷维士在上!海因里希得意洋洋的时候真是令人厌恶,沃尔夫冈心想。然后他说的话渗进了沃尔夫冈的脑子。是的,就在那个陌生人被赶出去之后,格里塔离开了酒馆。他一直没有再见到她,直到她出现在他的门口。也许海因里希并不那么愚蠢。

    “什么女朋友?”黑发男人看上去真的很困惑。他揉了揉右边眉头到脸颊上那道老伤疤。皱眉损坏了他光滑的额头。

    “可爱的格里塔。”海因里希接着说道,“当她跟着你走到街上时,你一定以为她看上你了。也许你以为她那颗温柔的乡下人的心已经把你的困境温暖了。不过,她昨晚一直在给沃尔夫冈暖床。”

    沃尔夫冈畏缩了一下。心想道,要是这是真的就好了。

    流浪汉的手移到了剑柄上。尽管海因里希的手下已经拔出了武器,它还是留在了那里。那个男人习惯性地瞥了矮人一眼。矮人已经不再察看那只鹰了。他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骑马的人。他手里松松垮垮地握着斧头,好像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我们不想惹麻烦,”那人说。他把手从武器上移开。

    保镖们哈哈大笑。沃尔夫冈则似乎从那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什么,似乎是某种危险,他希望他的头不那么痛,这样他就可以清楚地思考了。他很想问问那个年轻人是否见过那个姑娘,但自尊心使他不敢在他的亲信面前问。他试图想办法摆脱困境,但就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生活有时会很艰难,他想。

    他安慰自己说,那姑娘不可能走得太远。如果她还在镇上,维尔纳和奥托最终会找到她。如果她决定冒着曾经主人的愤怒,逃回农村,她就得穿过这片土地。因此,对小镇周围地区的扫荡很快就会发现她的行踪。而这个猎鹰派对将为它提供一个特别好的借口。

    而且,他推断,没有人来找他,所以她还没能告诉任何人。即使她说了,会有人相信她吗?一个农民乏味地指责镇上最有影响力的商人的儿子?他勉强笑了笑。沃尔夫冈很高兴地知道,即使是在宿醉之后,一个人仍然可以很聪明。

    “来吧,海因里希。”沃尔夫冈果断地说。“让我们离开这两个小丑,让他们回到他们的马戏团去吧。今天早上天气这么好,浪费时间和那些蠢货谈话是不合适的。”

    他用马刺轻轻地蹭了蹭坐骑的腹部两翼,在坐骑移动的过程中,他努力抑制住不断减弱的反胃感。现在他已恢复了信心,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了。他向自己保证,一旦那个姑娘被发现,她将为使他遭受如此折磨而付出代价,更糟糕的是,她还会感到无聊和痛苦。

第五百九十六章 山顶

    群山与山峰相接,隆起的长曲线让白恩想起了海浪。在它们的上方,一座座大山一层层地耸立着,用它们那锯齿状的身躯挡住了地平线。

    白恩曾担心他很难找到通往黑火山的路径,但路径是显而易见的。这只是他和格雷罗根前一天从山脉的山麓小丘下山时所追随的方向上的一个简单的延伸。

    从视野上来看,那个名叫黑岩山口的地方并不算太过遥远。不过他的大腿后部和小腿上的压力开始显现出来,因为这条路还在继续上升。它需要沿着山的侧面,向上攀登不知道多高多远的距离。白恩想知道这位炼金术士是否曾经走过这条路,或者这条路是不是很少有人走过。有些刻在岩石上的记号是一只粗糙的头骨的形状;但他不知道这是兽人的警告,还是那些畸变体留下的领土声明。

    格雷罗根看起来很享受这个过程。他给自己哼了支断断续续的曲子,迈着大步朝斜坡走去,一点也不费劲。他沿着光滑的小路毫无困难地前进,找到了白恩看不见的落脚点。很快,白恩发现最容易的方法就是跟随矮人的脚步。格雷罗根处在一个他已经适应的环境中,让他来领导似乎是最明智的选择。

    汗水从白恩的背上滚落下来,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原以为经过从比尔巴利到石峰堡,最终来到这里的长途跋涉,自己已经变得坚强了,但攀登这些山峰的努力是令人痛苦的。他沿途所受的伤,加上昨晚挨的打和炼金术士的治疗使他筋疲力尽。他很担心自己的攀爬能力。如果乌云把下雨的威胁变成了现实,情况会更糟。

    严酷的景色,突出的岩石和被风吹过的地面,与他阴郁的心情相匹配。白恩对沃尔夫冈-拉梅尔充满了仇恨。他憎恨那个富有的年轻商人的轻易的残忍和骄纵的傲慢。在黑塔和法塔林的日子里,白恩认识许多像他一样的人,但他从来不必忍受他们的残酷对待。他的魔法和社会地位使他免于贫困。但在他比较诚实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他也曾经表现得有点像沃尔夫冈。现在他从弱者的角度看到了不公正,他不喜欢这样。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格里塔那么不安了。他尽量不去想她和沃尔夫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拉梅尔强迫那个姑娘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他就气得发疯。他发誓等把格雷罗根治好,就让那小子付出代价。他自言自语地咒骂着继续前进。他抑制住了一种冲动,想对矮人大喊大叫,好让他停止那该死的哼曲声。

    格雷罗根在山脊上消失了。白恩再次咒骂了一句,他的脚在路上的碎石上滑了一跤,摔倒了,手在小石头上划破了。疼痛刺痛他。他爬过山头,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白恩很奇怪,为什么太阳草要生长在雪线以下最高的山坡上;为什么它不能和其他的花一起长在山麓小丘里呢?过了一会儿,他耸了耸肩。在他的一生中,他发现很少有事情是容易的。也许炼金术士使用这些成分只是因为他们很难找到,以增加他们的技艺的神秘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

    他坐了起来,试图吃一片炼金术士给自己的药剂,以减轻头痛。这时才想起,他已经把最后的药片交给了那个快要死的老妇人。白恩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这将是漫长的一天。

    耐寒的常青树排列在狭窄山谷的陡坡上,像巨人仰起的脸上的残茬。在右方高处,一个瀑布在一百尺的高度上进行了一系列壮观的跳跃,最后一头栽进山谷中央的一个小湖里。群山环抱着山谷,白恩不得不伸长脖子才能看到山峰。俯瞰山谷,就像俯瞰十字弓一样,视线被远处的灰色山峰所聚焦。

    在这里,玫瑰的刺鼻香气与金银花和苦蔷薇混合在一起。杂乱的灌木互相争抢着空间,花头就像交战军队的彩色头盔。他想知道是否有太阳草的存在,然后想起了克莱顿曼告诉他的神奇原料必须在哪里采摘。

    就在这时候,闪动的亮光吸引了他的目光,一只巨大的麋鹿的头,像人一样高,从矮树丛中露出来,俯瞰着五十码外的一块岩石。它警惕地注视着下面,仿佛在判断下去取水是否安全。白恩带着尊敬的目光看着那巨大的鹿角。

    当云层散开时,一束束的阳光照亮了山谷。鸟儿的啁啾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还夹杂着潺潺的流水声。他弯腰捡起一个松果,欣赏着它锯齿状边缘的粗糙鳞片。

    那美丽的景色使他着迷了一会儿。甚至他报复商人儿子的念头也消失了。他感到很轻松,很平静,身体的疼痛暂时消失了。他很高兴看到了这个地方,长途跋涉的每一步都把他带到这里。他知道他将是少数几个见过这个山谷的人之一。这个想法使他高兴。

    麋鹿的存在是正确的。它使现场看起来像一个完美的组成山水画。接着,他突然注意到,这头鹿用一只粗壮的、看上去像人的手把一只角举到唇边,这看上去很奇怪。接着一声巨响在山谷中回响,还没等声音消失,白恩的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他没有看到麋鹿的头。那是一个畸变体的头。

    他把松果朝湖的方向扔去,拉起他的披风,挡住越来越刺骨的寒气,匆匆地在格雷罗根后面朝上走去。他四处寻找敌人追赶的迹象,但什么也没看见。甚至那个长着麋鹿头的变种人不见了。

    白恩只能暗骂一声,继续往上走,当他来到顶端时。现在白恩确信有人在跟踪他们。顺着蜿蜒的小路往回看,他可以看到他们的追踪者,一群突变体。整个漫长的下午,他和格雷罗根爬上了那座山的侧翼时,它们聚集在身后。回到那座边境城镇的路被堵住了。

    白恩停了下来,让呼吸和心跳恢复正常。他想要数出追赶他们的人的数目,却发现很难。傍晚的昏暗使怪物们与岩石表面的灰色融为一体。但那密密麻麻如同移动斑点的敌人,让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危急。

    他一直知道自己会死在某个偏僻的地方。当他选择参与了矮人的任务之后,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一切都太愚蠢了。格雷罗根甚至不会得到他的英雄般死亡。弃誓者正忙着茫然地盯着天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危险。

    起初,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是很容易做到的,吹号角的那只畸变体只是一个孤独的生物,也许它太害怕了,无法对付两个全副武装的旅行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种种迹象表明情况并非如此。

第五百九十七章 急智

    当白恩看到浅滩周围的泥地里,四蹄印和人类足迹在一起时,他认为那是以前留下的脚印,不必太在意。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剑从剑鞘里抽出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白恩在格雷罗根漫不经心地往回爬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些正在快速移动的身影跟在他们后面。它们沿着小路的两侧从一棵树飞奔到另一棵树。他曾试图近距离观察,可是松树底下的阴影连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都挡住了。他留下的印象是触手可及的人物正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视线。

    他的神经开始紧张起来。他想冲到树冠下寻找他的敌人。但如果他迷路了怎么办?或者如果有不止一两个呢?由于怀疑,他没有行动。于是他抛开了担忧,继续攀登。

    当他听到号角声从他的右边响起来的时候,路的另一边也响起了类似的号角声,这几乎使他无法忍受了。那时,他知道那被咒诅的人已经近了,它们正在为摆开宴席而聚集。那时,他很想站出来,把这件事了结但有一种冲动驱使他朝雪线走去。

    他告诉自己,驱使他前进的是不断尝试、绝不放弃的冲动,而不是面对注定的厄运而放弃的冲动,但他对自己足够诚实,知道那只是一种恐惧。他不想遇到这群畸变体;他想要尽可能地推迟那个不可避免的结局。

    现在他站在雪线附近的山脊上,回头看了看那条小路,知道路已经走完了。在这个寒冷、多风、贫瘠的地方,他的生命将随着白天的到来而结束。沃尔夫冈不会遭到报复,自己不会重返故里,复仇之路将会终结,格雷罗根也不会留下史诗。

    他看了看站在附近的弃誓者,他看着迎面而来的变种人,手中笨拙地握着斧头。白恩数了一下,大约有十个。领头的是一个熟悉的肥胖巨人。这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曾设想过也许可以乞求怜悯,或者是提供一笔赎金,任何能延长他生命的事情。当然,这个肥胖的巨人会想为前一天对它们的屠杀报仇的。

    白恩叹了口气,从背上把另外一柄剑也取了下来,低头从剑鞘里抽出长剑,准备拼死一搏。

    等等他脚下长着什么?小黄花一丛丛地生长在山脊的隐蔽处。当太阳开始下沉时,他意识到这就是他被派去寻找的东西。这似乎是一个非常渺茫的机会,但……

    他很快地摘了几朵花,把它们伸向了格雷罗根。

    “吃吧,”他命令道。矮人转头盯着他,好像他真的疯了。他满是伤疤的脸上皱起了眉头。

    “我不想吃花,”他困惑地说。

    “吃了它们!”白恩怒吼。弃誓者像个羞愧的孩子,把它们塞进嘴里,开始咀嚼。

    白恩仔细地打量着他,希望能看到矮人身上有什么变化的迹象,希望能看到那些所谓的具有魔力的花朵能使他恢复往日的那种凶狠的本性。但他什么也看不出。

    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渺茫的希望,他对自己说道。

    那些突变体现在很接近了。白恩可以看出,肯定是先前袭击他们的那伙人的幸存者。格雷罗根吐了一口黄色的口水,走到白恩身后。

    哦,好吧,白恩决定,最好是拿着剑去面对死亡。至少这样他可以把不少突变体带到地狱去,如果真有地狱的话。当他拔出锋利的武器时,渐暗的阳光照在了刀刃上,使符文发出了光芒。白恩仔细地打量着它们,仿佛这是第一次。死亡的临近使他所有的感官都更加敏锐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欣赏过那些老矮人工匠的手艺。他想知道上面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它们复杂的象征意义是什么。有那么多事情是他现在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而他又有那么多事情想要弄清楚。

    那群突变体在离白恩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的巨人首领用一种奇特的目光地盯着白恩。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他在那个有着麋鹿头的变种人耳边打了一巴掌,接着继续前进。

    白恩不知道他是否应该扑向这个肮脏的家伙,并希望杀死他。也许这会打击他手下人的士气。剑对大石棒,他确信只要其他人不干预他就能赢。想到这里,他又恢复了几分勇气。我们还有一线希望。他咧嘴一笑;恐惧过去了,他几乎开始享受这一切。

    那个胖胖的首领在离白恩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摇摇欲坠的脂肪堆,周围镶满有饰钉的皮革和许多武器。一波又一波的鲸脂从他的下巴上滚落下来,就像蜡烛上融化的牛油。他巨大的无毛的脑袋就像一个肉球,上面有小孔,用来戳眼睛、鼻子和嘴巴。使白恩吃惊的是,对方似乎很紧张。

    “我没有被你骗到,你知道吗?”畸变体的首领最后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敲响了一口大钟。它从他巨大的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他离得那么近,白恩都能听见他的痰和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什么?”白恩困惑地反问道。这是个诡计吗?

    “我能看穿你的计划。你想把我们弄到你朋友的斧头的攻击范围之内,然后把我们宰了。”

    “但是”这种不公平的指控使白恩很难堪。他就站在这里,勇敢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准备接受一切,而他那令人作呕的对手却声称死亡是另一回事。

    “你一定认为我们是十足的白痴。然而,魔石并没有融化我们的大脑和身体。你以为我们有多蠢?你的朋友假装很害怕,但我们认出了他。就是他杀了汉斯、彼得和格雷琴。还有其他所有人。我们了解他,我们也了解他的斧头,你不可能把我们诱入他的圈套。”

    “可是”白恩开始不确定起来,如果对方真像他自己说的一样聪明,那么这应该是个诡计,白恩开始觉得自己被骗了。他想要求他们继续进攻。

    “我告诉穆斯海德,我认为上山的是你,可他说‘不’。嗯,我是对的,他是错的,我召集部族,不是为了让你和你那个卑鄙的朋友能够得到变异人头颅的赏金。”

    “但是”白恩彻底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得到了缓刑。他紧紧地闭上了嘴,免得露出马脚。

    “不!你可能认为自己很聪明,但你还不够聪明。这是一个我们不会掉进去的陷阱。我们比你聪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说着,畸变体那个肥胖的首领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后退。白恩看着那支肮脏的队伍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才松了口气。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附近山峰上的暮色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东西。他甚至为让他颤抖的寒意和疼痛而感到高兴。这些都是他还活着的迹象。

    “谢谢你,不管是那位神明,谢谢你!”白恩喊道,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

    “你在喊什么?”格雷罗根兴奋地问。

    白恩忍住了用剑刺穿他的冲动。相反,他拍了拍矮人的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会一直被困在山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不过即使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忍受的。

    “快,我们必须收集太阳草,”白恩说。“太阳还没落呢!”

第五百九十八章 秘密

    “是谁?”洛塔尔-克瑞普曼从门里面警惕地喊道,这时白恩正在用力敲他的门。接着他补充道,“你想要什么?”

    天才刚黑,白恩对对炼金术士精心准备的防范措施感到吃惊。

    “是我。白恩。我回来了。开门!”白恩想知道,这只是他的想象,还是克瑞普曼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紧张?白恩转过身,朝街上望去。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射出来。他听见远处马蹄声和踏在鹅卵石上的车轮声,那是一辆朝城市广场上的酒店驶去的马车。他猜想,这些有钱人是打算去玩的。

    “等等!稍等一下!我来了。”

    白恩停止敲门。他咳嗽起来。他真幸运,在那令人讨厌的山顶上着凉了。他擦去额头上因发烧而产生的汗水,把斗篷裹紧以抵御寒冷的雾气。他怒视着格雷罗根,后者愚蠢地站在通往炼金术士的地下室公寓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他收集的太阳草。像往常一样,这个矮人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门上的门闩啪地一声拉开了。接着是铰链摘下的声望。门开了一点。透过缝隙,光线和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一起散发出来。白恩不顾炼金术士的抵抗推开了门,强行走了进去。他惊讶地看到格里塔站在房间内的另一个门口。她显然一直躲在其他房间里。

    “进来吧,白恩先生,”炼金术士不耐烦地说。他站到一边让格雷罗根进来。

    “沃尔夫冈在找你,”白恩对姑娘说。她吓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

    “请别招惹她,白恩先生,”克瑞普曼说。“你没看见她吓坏了吗?你的朋友拉梅尔把她吓坏了,他的身上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事情。”

    “他不是我的朋友,”白恩淡淡地反驳道。

    克瑞普曼并没有在意白恩的话,而是迅速地勾勒出格里塔前一天晚上冒险进入商人儿子的房间时所看到的情景。克瑞普曼对她为什么去的原因讲的很谨慎,但他提到了她注意到的邪恶的迹象。

    “事实上,我也很担心。当他让我给他的怪味鱼棒加上魔石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了。我可以想象,他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出现这个恶魔的印记了。”

    “你给他的怪味鱼棒加了魔石?那个魔石?”白恩很难想象有人会服用这种东西。

    “我的朋友,你不必这么吃惊。它的用法在某些炼金术中并不罕见。许多我的艺术从事者中的可敬的实践者小剂量地使用它。为什么我在米德兰登大学的老导师,伟大的利岑赖希本人,常说……”

    “我听说利岑赖希因为做实验被大学开除了,炼金术士协会吊销了他的执照。这真是个丑闻。事实上,我最后一次听说他是个逃犯。”白恩反驳道,对于这种世界著名的人物,白恩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况且法塔林中的炼金术士们倒是极为推崇他。

    “学术界总是充满恶意。利岑赖希只不过是一个走在时代前面的人。我的意思是,看欧多克斯的太阳围绕地球转的理论花了多长时间才被普遍接受。他因为一开始就声称它而被处以火刑。”

    “不管你的论点在哲学上有什么价值,克瑞普曼先生,魔石是一种高度非法和危险的物质。如果猎巫人听到”白恩不得不提到这个著名的职业,毕竟作为法师,法塔林岛上有诸多流浪法师被猎巫人迫害的传闻。

    听到猎巫人,克瑞普曼似乎退缩了。“这正是沃尔夫冈-拉梅尔告诉我的尽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的实验的。我从海德堡一个非常小,非常不起眼的商场买了魔……这种物质。范-尼埃克书店。我告诉他我不想做任何违法的事情。我所要做的就是学习如何把铅变成黄金而魔石正是这种转化的精髓所在。”

    “看来,沃尔夫冈的秘密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尽管白恩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他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种不太得体的幸灾乐祸的表情。这是个完美的机会。他要在全镇人面前揭露那头堕落的猪是变种人。这样,他会报答他所受的毒打,当然也会报答他对格里塔所做的一切。

    “你不会向当局告发我吧,对吗,我的朋友?毕竟,你的伤口是我治疗的。我保证,如果你不告发我,我就再也不跟魔石有任何瓜葛了。”

    白恩瞥了一眼吓坏了的炼金术士。这么做对他并无不利之处,而克瑞普曼很可能已经从非法魔石交易中吸取了教训。但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那个家伙的保镖。尽管如此,他还是找到了办法。

    “克瑞普曼先生,如果你能治好我的同伴,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你所做的一切都忘记。”

    白恩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杵和臼,而克瑞普曼则继续工作。刺鼻的气味充满了实验室,从炼金术士把太阳草变成黄色污泥的罐子里冒出来。

    那冰凉的杵石多少让人感到安慰。即使堵住了鼻子,也能闻到草药的香味。他又吃了两片克瑞普曼新给他的治疗含片,他觉得自己与一切都有点疏远了。他希望自己的头脑能清醒一点,所有的疼痛都能消失。

    “白恩?”一个柔和的声音说,把他带回了现实。

    “什么事,格里塔?”他仍然很暴躁,而且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从那里产生的,作为一名法师,白恩在多年来一直不停地试图掌控自己的情绪,不被这种情绪控制自己,但最近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很烦躁。而与人类的接触拉近了他与世界的距离,打破了克瑞普曼的药物在他周围建立的对抗痛苦的屏障。这使他的愤怒重新集中起来。

    “如果沃尔夫冈的人发现我在这里,他们会怎么做?”

    “别担心。很快,沃尔夫冈先生就会发现自己的烦恼就够多了。”

    “我希望如此。洛塔尔把我藏起来不让他知道,真是太好了。这对他来说是很危险的。你知道沃尔夫冈的保镖是什么样的。”

    白恩私下认为,炼金术士把这个姑娘藏起来,只是为了刁难沃尔夫冈。他没有理由去喜欢那个商人的儿子。也许是因为给沃尔夫冈提供了改变了他的魔石而感到内疚。不过白恩想知道,他一直是一个残暴的怪物,或者这种转变只是最近才出现的,带着邪恶的痕迹?

    其他的问题在他迟钝的头脑中闪过。为什么他的敌人一开始就觉得需要使用魔石呢?那格里塔声称听说过他的那些邪恶的谣言呢?他想把这些想法推开。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不过有一件事是清楚的;他把那个家伙处理掉,对镇上的每个人都大有好处。

    “不!把它放下。那是酸!”克瑞普曼突然冲着格雷罗根喊道。

    矮人停止了在克瑞普曼长凳上各种各样的水壶和烧杯之间翻找。他看上去好像要从一个大银瓶里喝东西。听到炼金术士的呵斥,格雷罗根拖着脚,把容器放回原处。

第五百九十九章 实验室

    白恩扫视了一下炼金术士的实验室。作为法师,大部分法师都对炼金术有所涉及,不过从基础到大师则跟法师本人的兴趣和天赋有关,白恩对炼金术足够熟悉,却说不上精通。而且这里和法塔林岛上的炼金室完全不同,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神秘和难以理解。

    长桌上覆盖着错综复杂的管道和烧杯结构。蒸馏设备几乎占了一张桌子的一半。几架加了塞的玻璃管靠墙堆放着。每种都含有钴蓝、石灰绿或血红色的液体。有些含有许多层多种颜色的沉积物。一面墙上挂着一张镶了框的证书。即使隔着这么远,白恩也能认出米德兰登大学的校徽,该校以魔法和炼金术学校而闻名马尔努斯帝国。

    木炭燃烧器正在加热装有各种物质的烧瓶和罐子。克瑞普曼快速地从一个杯子换到另一个杯子,搅拌,调节温度,偶尔用一个长玻璃勺品尝。这一点让白恩极为吃惊,如果不是极为熟悉每种物质的炼金术士,这么干简直是自杀。然后他打开一个大柜子,拿出一个带软垫的白色大手套,上面满是焦痕。他把它套在右手。

    “不会等太久了,”他说着,拿起一只加热的烧瓶,把它倒进中央的罐子里。他把一个塞子放在第二个瓶子上,摇了摇,然后打开瓶塞,把它倒进混合物里。一股刺鼻的绿烟滚滚地穿过房间。白恩咳嗽了一声,听见格里塔也跟着咳嗽起来。

    当硝烟散去时,他看见克瑞普曼小心翼翼地把第三瓶香精倒入混合物中。每掉一滴,就冒出一缕不同颜色的小烟。第一个是红色的,第二个是蓝色的,第三个是黄色的。没滴一次,都是一朵很小的、呈蘑菇状的蒸汽云,向上延伸到天花板。

    炼金术士放下炼金瓶,调整了锅下的火焰。他拿起一个小沙漏,把它倒过来。“两分钟,”他说。

    白恩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很快,格雷罗根就会被治愈了,他们会去拜访微笑的龙酒馆。他要把他在沃尔夫冈-拉梅尔的藏身之处所遭受的种种磨难统统还回去。

    最后一粒沙子刚从沙漏的顶端落下,克瑞普曼就把罐子从火焰中移了出来。“一切完成了!”

    他示意格雷罗根过来,然后把药剂从一个量杯舀到一个小瓷碗里。

    白恩看到内圈上有红色的圆圈和占星符号。他认为这些代表不同剂量。当炼金术士把它填满,然后递给格雷罗根时,不知怎么地,白恩感到安心了。

    “现在把它喝光。”

    矮人喝了下去。“哎!”他喝完后说道。

    他们站在那里,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要多长时间才能看出效果?”白恩最后问道。

    “呃,不会太久了!”

    “你一小时前就这么说了,克瑞普曼。到底是多久?”白恩紧抓着那根沉重的杵,手指关节都变白了。

    “我告诉过你,这个过程是不确定的。有一定的风险。也许这朵太阳草并没有处于最佳状态。你确定是在日落时分摘的吗?”

    “多!长!时间?”白恩把这两个字都说得又清楚又慢,从他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的恼怒。

    “嗯,我实际上它几乎是瞬间就能起作用的,把记忆节点和记忆体液震回原来的状态。”

    白恩仔细端详着格雷罗根。矮人看起来和他们进入炼金术士实验室时一模一样。

    “你感觉怎么样?准备好去寻求你的伟大死亡了吗?”白恩温柔地轻声问道。

    “什么死亡?”格雷罗根回应道。

    “也许我们应该再试一剂,白恩先生?”

    白恩发出一声说不出理由的愤怒嚎叫。这是无法忍受的。他忍受了沃尔夫冈手下的一顿毒打。他沿着难以言喻的艰难小路爬上了那座山。他在一群嗜血的突变体手中死里逃生。他又累又伤又饿。更糟的是,他正在染上一种瘟疫般的传染病。他的衣服破了。他急需洗澡。这全是炼金术士的错。

    “冷静点,白恩先生。没有必要那样咆哮。”

    “哦,没有,是吗?”白恩继续咆哮道。克瑞普曼派他去采那个该死的太阳草。克瑞普曼承诺过他会治愈格雷罗根。克瑞普曼破坏了白恩光荣的复仇计划。他白白经历了一趟地狱般的旅程,就因为一个不知道自己的蠢事的愚蠢老人的愚蠢指示!

    “也许我可以给你做一种很好的催眠药来镇定你的神经。好好睡一觉,情况会好得多。”

    “我为了能得到那些花,我都差点要死了。”

    “看,你心烦意乱。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会让我感觉好很多。这会让你感觉很糟。”白恩把杵扔向炼金术士。克瑞普曼跳到了一边。工具砰的一声砸中了格雷罗根的脑袋。矮人摔倒了。

    “快,格里塔!快去把城镇守卫喊来!”炼金术士嘟囔着。“白恩先生疯了!救命!救命!”

    白恩紧跟着克瑞普曼在工作台上来回跑动,用一记飞铲把他打倒在地。他的手指掐住了炼金术士的喉咙,这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他开始握紧手指,始终面带微笑。他觉得格里塔想把他从克瑞普曼身边拉开。她的手指夹在他的头发里。他试图甩掉她。炼金术士的脸开始变成一种有趣的紫色。

    “不是说我反对无谓的暴力,人类,但你为什么要掐死那个老人呢?”

    那花岗岩般坚硬的声音沙哑刺耳,蕴藏着一股绝对冷酷彻骨的潜流。白恩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是谁在说话。他放开克瑞普曼的喉咙。

    “他是谁?我们在哪里?为什么我的头会痛,格瑞尼在上?”

    “一定是舂杵的一击使他恢复了意识,”格里塔轻声说。

    “我,啊,宁愿认为这是我的药剂的延迟效应,”克瑞普曼喘着气说。“我告诉过你会成功的。”

    “什么意识?什么药剂?你在说什么,你这个老疯子?”

    白恩站了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他扶着克瑞普曼站了起来,拿起炼金术士的眼镜递给他。他转身面对着格雷罗根。“你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畸变体的攻击,人类。有个无赖用弹弓打中了我的头。我是怎么到这里的?这是什么魔法?”格雷罗根严肃地皱着眉头。

    “这需要很多解释,”白恩说道。“我们先喝点啤酒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友善的小酒馆。”

    白恩邪恶地对自己笑了笑,两人一起向微笑的龙酒馆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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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塔林传奇介绍:
传统西方奇幻冒险故事讲述一帮黑塔的法师在法塔林岛快乐的种个小田,愉快地冒个小险,兴奋地打个小怪兽,偶尔去东边大陆那些忙着争霸的国家中露露脸的愉快故事。法塔林的传奇,由自己建立。除了最后一句,以上为读者提供的简介。法塔林传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法塔林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法塔林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