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查理
那些荒野骑士显然也感觉到这些魔法在起作用,因为他们正在咆哮着,露出牙齿,挥舞着武器。他们的马跺着蹄子,激动不安地摇着头,把鬃毛从一边摇到另一边。这些荒野骑士明显要比其他的森林精灵对于魔法更加的敏感。
很快,查理便注意到远处的那颗远古橡树上面那些结满了节的树皮和粗糙的木头开始扭曲变形,冰冻的树枝像被无形的双手拧弯似的,纠结在一起,仿佛这棵古树陷入了无声的痛苦之中。接着,树干上大块大块的冰碎裂了,从它的侧面滚落下来,而雪则从巨大的树枝上抖落下来。随后一阵愤怒的低语声传遍了森林精灵的队伍。即使是查理也能听出这绝对是一个诅咒的词语。
伴随着森林精灵们发出的低语声,大地颤抖着,一根像树干一样粗大的树根从白鹿面前的地面上突然冒了出来,掀起一股雪浪和湿透的泥土,把它逼了回来。这根粗大的根须升到了空中,盘绕在一起,形成了一根粗壮的、像绳索一样的茎干。
这颗茎干从二十尺、三十尺、四十尺的高处笔直地往上爬升,它的顶端像一个正在迅速成长的玫瑰花蕾,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这个鼓起来的花蕾的花瓣向后卷曲,露出了一个单独的身影。冰冷的雾在它周围蔓延,像瀑布一样向地面坠落。这是一种既妩媚动人又面目可怖的生物。
“甘拉察,”一个荒野骑士吐了一口唾沫,当查理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位荒野骑士时,这个名字在林间空地上重复了一百遍,带着仇恨和恶毒。
当查理再次转过头,观察着这个如此令人惊叹和惊奇的生物时,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她是一个充满邪恶和愤怒的远古生物,但她却拥有女神般的身体。她一丝不挂的身体是银绿色的,如同枯叶般浓密的发丝纠结在一起,盘绕在她的背上,像一窝毒蛇一样不停地扭动着。她那纤细的胳膊在肘部变成了细长的树枝,而她的手像是刀锋般的利爪,手上的每一根爪子都有一把短剑那么长。
更令查理感觉惊叹的是她那异于人类的容貌异常美丽,却又令人不安。她的眼睛又大又尖,闪着绿色的凶光。
就在查理观察她时,地面伸出的那根古老的树根盘绕着她的腿,缠绕着她的小腿和大腿,环绕着她纤细的腰。但很快,就在查理的注视下,她身下的树根缩了回去,甘拉察落在地上。树根消失在地下,这是她准备进入拱门前的短暂休息,她将通往拱门去寻找这个远古橡树被冰封的心。
她毫不掩饰地用轻蔑的目光望着那头白牡鹿和那些列队防备她的森林精灵战士。她那看上去甜美的略带绿色的嘴唇冷笑着翘了起来。
“走开,精灵傻瓜们,”恶毒的森林之神的声音里带着像蛇一样的嘶嘶声,这些话在查理的脑海里盘旋。“费伍德森林不再欢迎你的到来。”
她那低沉、阴险的声音使查理的脊梁骨感到一阵寒意。那就像是一条蛇发出的嘶嘶声,充满了苦涩和毒药。她说出的这些话是用森林精灵们那种轻快悦耳的语言说出来的,但他发现自己能听懂。
“森林之王已是灰烬与尘埃,而他的王后躺在那里沉睡,被锁在冬天的怀抱里。”甘拉察继续说道。“精灵族人把森林囚禁太久了,它渴望自由。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一定会到来。”
查理能感觉到荒野骑士们越来越强烈的愤怒,一种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愤怒。
蒙着面纱的女士对这位森林之神话语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从雄伟的白鹿背上滑了下来,开始向外走去,去迎向甘拉察。邪恶的森林之神用带着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她,她的爪子弯曲着,她那乱糟糟的头发扭动着。
查理骑在马上,开始担心那位女士的安危,他调整了一下马鞍,接着身体前倾,准备随时策马冲出去救援这位蒙着面纱的女士。
“站到一边去,森林深处的甘拉察,”蒙着面纱的女士说着,她在离那位邪恶的森林之神二十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库尔诺斯的侍从来了,就像他们在很久以前的春分前夕所做的那样,因为灾难之冬已经过去了。他们带来了未来的国王晨星,你没有权利阻止他们的前进。为了森林的安宁,现在是献上供品的时候了”
“你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凡人。”甘拉察威胁道。“你在这里没有权力,没有说话和行动的权利。天就要亮了。你的供品太迟了。”
她说话的时候,甘拉察开始向后退,臀部摇摆着。她让那些阴影笼罩着自己,露出自己战斗时的面目,她的脸扭曲成一个好似凶残巫婆的脸,她的五官变得破烂,僵硬、木讷、尖锐,与她灵魂中邪恶的黑暗一面相匹配。
她退到远古橡树拱门的阴影里,不过她那明亮的绿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黎明升起,鲜血淋漓,契约仍未实现,”甘拉察嘶声说道。“森林精灵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她把手举到空中,一场冰冷的飓风在她周围翻滚怒吼。她向精灵们伸出张开的魔爪,一场冰霜风暴席卷了整个林间空地,把蒙着面纱的女士和站在她身后的精灵军队都卷了进去。当那位戴面纱的女士在暴风雨中消失时,查理大声呼喊,想要策马赶到她的身边。但是气温骤降,咆哮的暴风雪向他袭来,他不得不捂着脸。
森林精灵们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倒,摔得四脚朝天,他们的喊声被大风刮得粉碎,他们的脸被风中的冰片划破了。当龙卷风在他们周围肆虐时,马惊慌地用后腿站立起来,许多马失去了立足点,变得又瞎又聋。
风突然停止了,查理看见那位戴面纱的女士仍然站在林间空地的中央,一动也不动。而甘拉察,四周没有她的任何迹象,但查理突然意识到在远古橡树的阴影里,有成千上万双眼睛在闪烁。
第四百六十六章 查理
黑暗的森林似乎突然充满了生机,随着动静荡漾。从最深处的野地里出来了一大群令人眼花缭乱的动物,它们因仇恨而团结在一起。
成群的乌鸦栖息在远古橡树的枝头,啼叫着,吵闹着,红帽子们则栖息在它们长满羽毛的背上,挥动着小小的长矛和弓。
树妖们从黑暗中钻出来,站在那棵大树前,它们的爪子急切地抖动着,眼睛闪动着。它们中的一些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它们的容貌被扭曲成可怕的枯木和荆棘面具,而另一些则以精灵仙女的形象出现,它们的皮肤泛着绿色,它们的身体年轻而具有欺骗性。
在它们身后是由木头和蕨类植物构成的庞然大物,它们体型庞大,这些笨重的怪物充满了邪恶森林之神赋予的生命力。有些看起来像连根拔起的死去树木的外壳,而另一些看起来就像一堆烂掉的木头和掉落的树枝粗糙地拉在一起,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大多数都超过八尺高,而有些则接近二十尺。藤蔓和青苔附在它们身上,许多背上长着蕨类植物和色彩鲜艳的真菌。它们是对人类的拙劣模仿,在甘拉察的仇恨驱使下,笨重地向前走去,试图摧毁一切。
一大群发出亮光的花仙子们在树枝间飞来飞去,一边挥舞着细小的武器,一边发出嘶嘶声和吐唾沫声,闪闪发光的翅膀快速拍打着。它们有的骑着猫头鹰、黄鼠狼,有的骑着巨大的粉翅飞蛾,有的则只是成群结队地在雪地上奔跑,在比自己大的同类的两腿间跳跃嬉戏。
一缕一缕发光的东西在空中飞舞、摇曳、盘旋,而那些似乎是由树叶和荆棘组成的生命,踏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暴力的承诺。像蜘蛛一样的巨兽爬过头顶的树枝,毒液从像蛇一样的下颚滴答作响的滴下。毛茸茸的白狼在暗处鬼鬼祟祟地出没,咆哮着露出牙齿。
在远古的橡树周围,生活着如此种类繁多的野生动物,实在令人吃惊。查理甚至瞥见了属于黑暗森林中的一小群精灵,他们是被放逐者,脸上被煤烟熏黑而看不清面容,身上有扭曲的蜘蛛网纹身。
一个五十尺高的生物在他们的头顶上大步行走,一棵古老而扭曲的橡树苏醒过来,它粗糙的表皮被火熏黑了。当它每一条巨大粗壮的腿轰隆一声落在雪地上,树根都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大地在颤抖,作为手臂的巨大树枝在它的两侧沉重地摆动着,足以把一座城堡夷为平地。一簇簇充满复仇**的刺藏在它烧焦的树皮上的疙瘩和坑洞里,一张满是碎牙的大口从它的树干中间张开。在这张凶狠的嘴巴上方,一双深陷的小眼睛眨了眨。
“古老的格鲁特行走在我们中间,摆脱了魔法编织的牢笼,”甘拉察的声音从远古橡树中传来。“感受恐惧吧,渺小的犯人!清算的时候到了。”
随着一声轰鸣的吼声,巨大的橡树之王格鲁特,把他的手臂插入了地面。大地颤抖着,膨胀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它下面挖洞,朝查理和精灵的位置冲去。一声心跳之后,一丛树根在雪中突然冒了出来。它们向鞭子一样抽打森林精灵和马的腿,接着紧紧地抓着它们,把它们往下拉。
这些根须抓住那只白色的牡鹿,伸展过去想要捕获这只高贵的野兽和它的骑手。白色的火光一闪而过,抓人的卷须变成了灰烬,落到了地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不过其他森林精灵们没有受到如此的保护,当森林精灵们被紧紧抓住他们的藤蔓拽下时,他们发出了痛苦和恐惧的叫声。查理看见十几名荒野骑士倒在地上,他们的战马被拖到地上,惊恐地嘶叫着。他们重重地摔倒在地,立刻便被缠绕在手臂、身体和脖子上的树根所覆盖。这些狂野的战士们拼命挣脱着如同活过来一般根须的束缚,但当他们被拖进冰冷的泥土下的坟墓时,却无能为力。
加里博站了起来,避开一簇在她脚下的雪地里突然冒出来的、像虫子一样的卷须。当卷须向上盘绕着、盲目地伸向战马时,查理挥剑猛砍着它们。
“骑马冲锋!”那位戴面纱的女士喊道。
几十只猎角吹起的声音在林间空地上回响,森林精灵们在战斗中冲向邪恶森林之神的黑暗大军,他们一边冲锋一边吼叫着。箭矢遮暗了天空,此时天空已是黎明前淡淡的灰蓝色,战鹰骑手们的队形从上方的苍穹中呼啸而下,巨大的猎鹰紧紧地收起翅膀。身上画着战争彩绘的森林精灵的战士们挥舞着刀锋向前冲,他们舞动的刀锋优雅而致命,穿着毛皮斗篷的森林精灵们也加入了战斗,熟练地旋转着他们的双刃长矛。
那头白色的牡鹿在一群荒野骑士的簇拥下向前飞奔,查理觉得自己也被他们拉了过去。那位戴面纱的女士转过身来,他感到她的眼睛直盯着他,尽管她的脸被面纱遮住了。
“在未来的国王获得重生之前,必须把甘拉察的枝干从远古的橡树上赶出去,”她说道,她那奇怪的三重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然而,甘拉察在橡树上编织的森林女神的符阵是任何森林中出生或拥有精灵血统的生物都无法进入的。”
“那么这就是我的任务,”查理说。“这就是为什么那位女士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原因。”
“也许吧,陛下。”
查理瞪大了眼。
“你怎么知道?”
“冲锋吧,公正的查理国王陛下!”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叫道,那头白鹿跳了起来。
这是一场野蛮而残酷的战斗,双方都在愤怒和激情中战斗。
甘拉察砍倒那些森林精灵,并将他们钉在她刀刃般的四肢上,而其他的人则被森林里那些高大的怪物撕成碎片。森林精灵的战士们被沉重的木制武器击倒在地,成群的黑暗花仙子扑向他们,翅膀扇动着,刀子闪闪发光。格鲁特用他那巨大粗壮的手臂一挥,就让森林精灵们飞起来,他又把几十个精灵拖向他们的死亡,接着他再次把树根般的爪子伸向森林精灵们身下的土地,想要捕获他们。
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中,这些拥有超自然力量的荒野骑士为查理和白鹿扫清了道路,他们不惜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们离那棵巨大的橡树只有五十码的时候,查理鞭策加里博加速,从那群荒野骑士的保护中挣脱出来,直奔那座阴暗的拱门而去。
树妖们狂怒地尖叫着,跳到他的去路上,用它们耙似的爪子向他猛砍,但查理挥舞起他的佩剑,把它们砍倒了,从它们身边跑过,疾驰而去。
他又踢了一脚加里博,然后他们就从那座巨大的拱门里穿过了去。接着一阵眩晕袭来,他感到皮肤有一种奇怪的刺痛感。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被眩目的、冰冷的雾气包围着,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白恩
白恩快步走在营地间的道路上,他正带着莫里斯和诺克兰斯托夫前往架桥工人们的食堂。当然,要比真正开饭的时间晚一些,这样他就不用面对挤在食堂外面的人群。
当他来到这座临时搭建的房屋前,注意到靠近厨房那边的屋顶和墙壁上方,都已经被厨房做饭时所释放的油烟熏黑。一小群人正在拿着大号的饭锅,把里面的食物倒进桶里。白恩即使看到从里面倒出来的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就感觉很倒胃口,不过这些就是架桥工人的主要食物。
莫里斯好奇地探身上前,试图分辨出这些糊状的东西里都有什么,不过迎面而来的气味让他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码头上那些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腌鱼。至于其他的,莫里斯只看到了极少的豆子,晒干的无花果,燕麦等等。剩下则还有不少莫里斯可以辨认出的可食用树皮,树叶,嫩枝,草根之类的。
配合这种糊状食物的则是硬得像块的低劣黑面包,老远就能闻到它散发出来的酸,咸,臭的味道。不仅如此,这种面包中甚至掺杂大量的木材厂附带所产出的木屑,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增加饱腹感。
莫里斯知道不好好喂饱这群奴隶架桥工人的原因,没有人愿意花费太多的钱在他们身上,但是仍然需要他们参与作战。虽然莫里斯仍然认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喂饱他们,不过比他们更高层的人普遍认为,如果喂饱他们,他们就不会去工作。
所以掺杂木屑的面包是最好的食物,可以让他们吃饱,但是却很快再次饿起来,这样他们就会为了食物而去做他们想让这些人做的事。
白恩则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事情,他挥手示意这些厨师学徒给自己让开道路,他们很快就照办了。不过当白恩推开厨房在外面一侧的大门时,他立刻就认为选择从厨房进入食堂,而不是从正门进入是一个极为糟糕的主意。
厨房里有比外面厚十倍的油污,所有地方和所有东西几乎都是黑漆漆的,白恩甚至开始好奇作为奴隶食堂的厨房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油污。更何况这里是临时搭建的,又不是那种几十年来不停工作的厨房。
这不禁让他感叹,黑塔的导师们至少还是有一些优点的,至少他们当年让白恩打扫厨房卫生的时候,会仔仔细细地把每一处的污垢都清理干净。而不是像这里一样,简直像某种怪物的肠胃。
“该死的,今天晚上你就必须的把这里清理干净!”白恩皱着鼻子对厨房里发胖的厨师说道。“否则我就把你变成这些油污的一部分。”
那位胖胖的厨师惊恐地点头,用力猛烈地让白恩有些担心他对把自己的脖子弄断。
白恩摇了摇头,没在管这个厨师,而是走向厨房的另外一边,那里有着联通厨房和食堂的门。他走到门边,低头想要抓门把手,却发现门把手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五根手指的痕迹油污已经在这里固定成型了。
白恩强忍着背部发麻和杀光这里所有肮脏蠢货的**,转身向莫里斯要了一柄不值钱的匕首,用匕首的尖端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他通过这条缝隙开始在食堂里寻找自己的目标。
“师傅,我们要找什么?”说完,他转头看了看楞在原地的厨师和他的学徒们,再次开口向白恩问道。“要不要让这里的人离开?”
白恩转过头,看了看厨师和学徒,开口说道。“你们做自己事吧,当我们不存在。”
厨师和学徒互相看了看,然后按照白恩的吩咐开始继续之前的工作。把那些糊状的东西和坚硬的黑面包送到食堂,把吃完的盘子收回来之类的工作。
白恩侧身为他们让开了道路,他站在门的一旁,从完全打开的门打量着这座食堂。所有餐桌和椅子都是用原木切开的木板打造的,粗糙的可怕,大量的毛刺和不规则的树皮还留在上面,而经常使用的一面则满是油污,虽然没有厨房里那么可怕,但是也在火盆发出的光芒下闪闪发光。
白恩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诺加兹。他和他那个小团体中的几个人占据了一张桌子,跟其他两边满十人的桌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几乎让白恩一眼就发现了他。他按时出现在食堂这一点让白恩很满意,不过其他的东西与白恩所预计的有些不同。
诺加兹坐在那里,用一根木汤勺一口一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吃的很精细,也很心不在焉。他周围的几个人在互相交谈,却没有跟他对话。
“我们来就为了看他吗?”莫里斯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
“是的,但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以为会有人多人来找他聊聊。”白恩点点头,承认道。
“我们是来防备他出卖我们吗?”莫里斯再次问道。
“不,出卖我们很正常,”白恩淡淡地说道。“当然,保守秘密也很正常。我只是想来确定一下他打算怎么做而已。”
“你认为他会怎么做?”莫里斯继续问道。
“我并不了解他,所以我猜不到。”白恩仍然一边观察着诺加兹,一边回答道。“不过一般关于秘密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一个人会保守秘密,因为保守秘密会满足他的某种成就感。一种是:他会分享秘密,因为当他把秘密告诉别人时,别人的反应会为他提供某种满足感。”
“那他只告诉某些特定的人,对其他人保密呢?这算不算一种?”莫里斯好奇道。
“秘密只有两种,一种是烂在心里,一种是被说出来。”白恩简单地回到道。
“如果他告诉手下人,不就是在出卖我们,我们不用担心这一点吗?”
“唉,”白恩叹了口气,侧过身对着莫里斯说道。“如果他保守这个秘密,别人会对他的行为和变化赶到钦佩,他们就会下意识地模仿他,跟从他。这一点对我们有利,不是吗?”
“是的。”莫里斯点点头。
“而如果他没能保守秘密,那么会有人知道,也许一个,也许一百个。本身无所谓,因为我们无法确认任何人是否能真正保守秘密,当他开了这个口子,就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当他们知道诺加兹享受了特殊待遇,他们会嫉妒。而当他们嫉妒时”
“诺加兹会有危险?那我们”莫里斯插话道。
“唉,”白恩拍了拍莫里斯的肩膀,感叹道。“你的想法真的是诡异。他是否会有危险,他是否今晚就被人杀死,这些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明白,当他们嫉妒时,表示相当一部分人愿意成为他。也就是说我们将有大把的人可以用。”
“也就是他不再重要了?他……就像是某个钥匙?或者触发器?”莫里斯低头沉思道。“就像是命运吗?当命运的车轮”
“嘿,嘿!”白恩拍了拍莫里斯的脸,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不要命运什么的。这只是一个小圈子而已,一群无所事事,随时面临死亡的奴隶的小圈子。他们就像一潭死水,随便扔点什么下去,都会泛起涟漓的。明白吗?这东西跟命运无关。”
莫里斯点点头,但是他仍然觉得这些事情似乎可以延伸开来,用同样的方式去观察别的事物。
白恩并不知道莫里斯所想,不过他也不太在乎,很多事情随着年龄,经验,阅历的增加自然会想明白。他所关心的是诺加兹下午的行为产生的后续效果,如果他能保守秘密,不需要太久,只需要坚持几天,建立某种威信,就会把这群因为对未来不抱希望而抱成团的奴隶架桥工分裂开来,这样便可以了。当他们彼此间产生足够的分歧,白恩就有足够的方法让他们服从自己的命令。
想清楚这些的白恩对莫里斯说道。“看来我有些太急了。第一天的反常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是还没有到引起广泛关注或者引发他们足够的好奇心的地步。我们先回去吧,我想几天之后事情就会发酵开。”
“我还有一个问题,”莫里斯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您说的一切都没办到怎么办?我是说,不管那个诺加兹是否听话,您的计划是否进行的顺利。但是最终……最终那些架桥工人仍然拒绝服从命令的话怎么办?”
“关于这个……”白恩想了一会儿,思考这个问题自己是否应该回答莫里斯。最终他还是决定回答,不过不是在这里。“我们出去说吧。”
当白恩带着莫里斯和诺克兰斯托夫离开厨房,来到一处僻静的场所,白恩看了看诺克兰斯托夫,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最终那群架桥工人仍然拒绝服从命令,我就会承认失败。事实上,我从未认为这件事会百分百的成功。中间存在着各种问题,你无法真正看透一个人,事情也总会出现意外。所以,承认失败虽然很令人恼火,但是…到那个时候,承认失败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事实上也没有人从未失败过。”莫里斯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接着十分感激的说道。“感谢您,真的,感谢您愿意教导我这些事情。”
“不,”白恩摇了摇头,“事实上,我要教你的不是这点。”白恩抬起头,盯着莫里斯的双眼说道。“我要教你的是当我面对这件事失败时要做的事。当我确信这件事会失败时,我就要去尝试挽救它。而我挽救的方法……你听说过什一抽杀律吗?”
第四百六十八章 白恩
当白恩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时,莫里斯一路都保持着沉默,而诺克兰斯托夫则似乎永远都在沉默的状态中。当白恩给莫里斯讲解什一抽杀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震惊,甚至还有气愤的情绪。
白恩当然能理解这种情绪,这也是他没有上来就选择这么做的原因。什一抽杀律这种方式再对付类似他现在面临的这种情形时十分好用,虽然造成的后果可能会十分麻烦。白恩手下的这些奴隶架桥工确实处在谷底,不过他们也勉强算是能看到谷底上方的天空,他们有机会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命运。
如果白恩直接选择用这种残酷的方式对待他们,他们将永远处于如同无底深坑一样的境地。这种刑罚中的随机死亡,连坐制度,这些都有可能导致遭受刑罚的人员士气低落和失去对自己指挥官信任。
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恐怖的刑罚,利用其产生的恐惧心里,足以威慑任何不服从命令的人员。
当快要到莫里斯的帐篷时,莫里斯简单地跟白恩打了个招呼,便独自离开了。他仍然很难接受白恩告诉他的一切,尤其是当白恩接受失败后会做的这件事。这让他的信念产生了动摇,莫里斯可以接受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甚至是阴谋。也认同失败后承认自己的错误。
以他的想法,如果失败了,就应该总结经验,寻找不足,完善计划,在下一次面对同样情况时做好更完善的准备,就像白恩以前教导他的那样。
但……如果失败后,就选择更残酷,甚至可以说残忍的手段,无视可能会带来的所有负面效果,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在这一点上,莫里斯认为自己一时半会仍然接受不了。甚至可以说,他不确定自己最终是否可以接受这点。
他可以接受国王和乞丐的命价值不同,但是无法接受乞丐或者说奴隶的命就一钱不值。
白恩并不知道莫里斯所纠结的东西,即使他知道,他也不在乎。就像他曾经告诉莫里斯的那样,他所处的位置,所在的队伍,所选择目标,决定了他做事的方式。
暴风雨的季节很快就要过去了,那些临时河流的水位虽然没有明显的下降,但是已经不再上涨了,一些支流的水位确实在缓缓下降。白恩不是水道专家,但是他从一些地方文献上能看到了以前这片平原遭受泛滥的河水影响最多有多久。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掌控这些架桥工人,按照他的要求重新训练。当他们能做的比其他人所有人,包括敌人做的更好使。他手中的军队就可以发挥出威力。而当他取得了足够的战果后,不管统帅部为什么会打算在着暴风雨季节争夺这些破碎的空地,他们都无法无视掉自己的战果。
他取得的所有的战果,都会为他在统帅部的眼中增加分量。他们越看重自己,就越看重法塔林协会。只有这样,白恩才能在未来必定会来临的决战中为自己,为法塔林协会弄到一个足够好的位置。
而不是被派到一个对胜利或者失败都无关紧要的位置。让这场很可能关系到未来伊斯塔尼亚归属的重要战役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白恩重新走回宽敞的指挥官们聚集的营地,这片营地里面的人熙熙攘攘,衣着讲究。这里都是高高的帐篷,只有北边有一座高大的临时建筑,那里是统帅部的临时指挥所,四周架设了数十个点燃的火盆,把周围照射的灯火通明。
望向指挥所那短暂的一瞥却吸引了他,接着他又感到很沮丧。白恩自己,他的同伴们,还有法塔林协会,近年来兴旺发达,从默默无闻中走向繁荣。这主要是由于阿门加农的政治手腕他被许多法塔林岛的人爱戴,但是却是他心里的冷酷无情使他走得更远。不管是最初的压榨奴隶产出,还是贩卖酒水和奴隶,都由此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这些财富很大一部分都被投入到了法塔林岛的建设,白恩也是因此更为敬佩阿门加农,一个面对如此财富不心动的人或许并不难找,但是一个面对如此财富却愿意把它们投入出去的人却不容易。即便是白恩,看到手中财产数字的消减也会不由自主的心疼。
不过同样令白恩遗憾的是,他们没办法通过金钱来实现他们所需要的政治目标。就像现在一样,他们需要依靠刀剑,魔法,还有鲜血来实现其中的一部分。
白恩摇了摇头,金钱的作用并非无限的,它在太多的地方受到了限制。但金钱能够为法塔林协会的士兵提供食物,盔甲,武器,装备。让他们有足够的财富来偿还债务,进行贸易和行贿。
就在白恩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白恩的帐篷外,这是一座看上去大的惊人的帐篷,从帐篷顶端延伸下来的绳索被两尺长的地钉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上面还被放上了光滑的岩石用来加重。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出帐篷到底有多高,但是看到从帐篷的篷布上高高开出来的小窗户中射出的灯光。
帐篷四周的篷布上有几十个小窗户,柔和的光线从许多这样的地方射出来。在帐篷外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和微弱的低语。
诺克兰斯托夫的手举到胸前,对着白恩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回到自己在这座帐篷不远处属于自己的帐篷中。他今天的护卫任务已经完成了。
“大人,您回来了。”一位站在帐篷门外的男仆走过来说,“请问您需要什么吗?”
“给我拿些吃的,还有喝的,送到我的房间来。”白恩点了点头说道。
这位仆人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去为白恩准备晚餐。白恩则走到帐篷门前,撩起帐篷的门帘,钻了进去。
当白恩迈进帐篷的时候,不少人认出了他,站起身行礼。而白恩则摆摆手,阻止了他们。在帐篷口这里的大多数是女子,包括仆人在内,她们为了方便,都将头发盘起。她们的工作主要是抄录文献,所以每个人都有一张小木桌子,虽然四角点着火盆,但是她们的桌上仍然有一根薰衣草香味的牛油蜡烛。
薰衣草本来是打断中和牛油蜡烛的腥味,不过在白恩闻起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更恶心。不过这些抄写员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
白恩朝着她们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朝着被篷布分隔的第二个房间走去,这里的男性明显增多,一部分在看书,而大部分围在一起在打牌。当白恩进来的时候,拿着牌的人下意识地想把手中的牌藏起来。
白恩只是简单的瞥了一眼他们,便朝着大帐篷的中心位置走去。那里有一个小房间,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四周有好几扇门,它们的外观被雕刻成复杂的几何图案,有圆圈、线条和象形文字。这是某种图表,每扇门上都有一半。幸运的是,白恩并不需要去花时间研究它们的细节,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第四百六十九章 白恩
门口是一处隐蔽在阴影中的密闭空间,四周都是木质墙壁,房间的形状是圆形的,像是城堡的塔楼顶。木墙上绘制有符文和魔法阵,可以彻底隔绝外界的观测。
白恩在进门左边偏上的位置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类似水晶触感的球体,把魔力注入进入,这颗半球型水晶散发出柔和的紫色光芒。这东西也是法塔林协会那些学员们鼓捣出来的东西,原料是为了测试魔法天赋而使用的那种水晶球,他们本身的意愿是为了改良水晶球测试法的精准度,却弄出来了这么一个东西任何施法者只要把魔力注入其中,它就会持续发光。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它毫无价值,不过意外弄出这东西的学员认为它是一个不错的照明装置,尤其对于密闭空间来说,它足够便宜,也不会有气味熏人。唯一的缺点是需要注入不少的魔力,并且在注满魔力前,它都是紫色的。
白恩不太喜欢这东西,因为每次用它的时候,白恩都要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为这个东西注入魔力。
紫色的光芒越来越亮,把房间中的其他东西也显现出来。这个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张明显属于法师的长长的书桌,占据了房间内很大一片空间,还有上面两层的小书架。书桌上摊着一本笔记,还有一本打开的书,还有一个高脚杯状的黄金酒杯。而房间挨着书桌的一角则堆放着厚厚的几摞书籍,大概有七八十本书。
在书桌的斜对面则是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床板很硬,上面也只有简单的铺盖。角落里还放着一个简易的火炉,作为冬日里供暖所用。房间的顶部有一扇带有栅栏的天窗,一般作为通风口来使用。
就在白恩无聊地为水晶灯充能的时候,一声铃声响了起来。白恩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那名去取餐的男仆楞在外面的小房间,他刚把手中的装有食物和酒水的餐盘放在桌子上。
“大人,您这么做不合适。”盯着白恩的男仆说道。“您应该”
“啊,啊。我知道。”白恩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应该等你出去,摇第二遍铃再出来拿食物。”
“是的,为了您的安全”男仆还打算继续劝导白恩。
“行了,”白恩再次打断了他。“靠这种东西安全不了。”白恩敲了敲木板墙说道。“况且他们能进来这里,再找到我。说明你们已经被干掉了。他们只需要一把火把这里烧光就行了。不需要知道我在哪个房间。”
男仆认命地点点头,放弃了劝说白恩的念头,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
白恩则拿着餐盘,把它端进自己的房间,放在书桌上,然后继续为那个发光的半球水晶灯充能。
当他终于给那块水晶注满魔力后,紫色的光变成了乳白色的光。白恩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把背包放在书桌上。他一边解开了背包上的袋子,一边忙着想些什么事情任何事情来保证自己,还有法塔林协会在最终决战时的利益不管最终失败还是胜利。
首先,他决定,我需要理清思路。
他先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扎厚厚的羊皮纸,从另外个抽屉里拿出一套不同宽度的炭笔,一些画笔和毛刷,墨水和水彩。最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还有装订在一起的手抄本,以及一套不同型号的鹅毛笔和刻刀,以及一套法塔林协会研究出来的法师专用的绘图工具。这套工具可以让一名法师在绘图或者描绘魔法阵时的速度提升至少一倍。
这些东西其实很简单,但对白恩来说比一个装满金币的箱子更有价值。他从纸堆上取下一张纸,然后拿起一支笔尖很尖的炭笔,在手指间滚动着。接着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比尔巴利城,那是他在临时码头上登陆后不久所记忆的画面。
海浪拍打着木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味,人们在攀爬战舰缆绳时兴奋地相互呼唤。而那座城市本身,矗立在山坡上,城墙高耸,周围没有一点荒废的土地。还有远处的钟声,在空中轻轻地叮当作响。
他睁开眼睛,开始在纸上画画。他的手指自动移动,先画出粗粗的线条。比尔巴利这座城市坐落在山谷上。港口则建立在出海口不远处的港湾。这里,在比尔巴利城的南方,这是玛格瑞塔联军的位置,那里有一条斜线标志着最终通往诺瓦里诺的宽阔大道的转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他增加了细节。阴影是河流。连接它们的线条是桥梁。人和马的影子则代表了对应的军队。
他读过关于雕塑家如何工作的书。许多人会拿一块空白的石头,先把它做成一个模糊的形状。然后,他们会再做一遍,每过一遍便雕刻更多的细节。他的绘画也是如此。先画粗线,再画细节,再画多一些,最后画出最精细的线条。即使白恩从未接受过绘画方面的正式培训;但是仅仅凭借他多年以来记录简易地图和绘制法阵的经验,他认为选择了正确的方式。
比尔巴利城和城外的平原在他的手指下成形了。他透过一条一条的直线、一点一点地刻画,把他记忆中的画面展现在纸上。如果我的记忆偏差了怎么办?紧张感突然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仿佛要从指尖释放到炭笔里。
但是白恩同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手指几乎是自动划着的。而绘画的时候似乎让他更容易思考。这让白恩决定继续坚持下去,等待一切结束。
没过多久,他就把自己的记忆复制到那张羊皮纸上了。他拿起那张纸,感觉自己很满意,很放松,头脑也清醒了。关于比尔巴利城和城外一切的记忆好像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他把它画进了他的素描里。这也是一种放松的感觉。仿佛他的大脑处于紧张状态,一直保存着这些记忆,直到它们被利用起来为止。
白恩举着羊皮纸,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比尔巴利城坐落在平原的西北角,离杜罗河的出海口不远东边,那里同样有着连接比尔巴利城的码头。而出海口的西边,还有比尔巴利城的东北边,有两处玛格瑞塔联军的临时码头。随便后者已经因布尔坦尼亚的军队意外的到来而停用了。
玛格瑞塔联军现在占据了平原的西部一大片地区,背后则有萨阿贡镇,两者的连接是通过杜罗河上建立的十几座大桥。除此之外,联军大营向东向北方向都是大量的临时河流,把这片平原切割成了无数碎片。
而布尔坦尼亚人则在平原的东部扎营,那里有一处水源,更重要的是,那里地势较高,暴风雨季和杜罗河河水的泛滥并没有让那边变成临时河流纵横交错的破碎土地,而是保持了相对于这边足够干燥的地面。
与布尔坦尼亚人在一起的还有比尔巴利似乎故意埋伏在诺瓦里诺,或者是驻扎在那里确保诺瓦里诺会站在他们一方的士兵。当然,还有因为所谓的‘血帆海盗’而极度愤怒的一万诺瓦里诺人也驻扎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整个平原似乎被分成了三个部分,占据在西北角的比尔巴利城,反正他们哪也去不了。占据了西部河岸,并且一直试图往东北方向进攻的玛格瑞塔联军。还有在东北偏东方向的布尔坦尼亚人。
白恩看着从玛格瑞塔联军营地向东北方向延伸出去的控制区域,那片区域就像某个上窄下宽延伸出去的触手。又像是某个人努力向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试图阻止两边的人见面。
白恩承认科尔多瓦伯爵是他见过的最优秀的将领,但是他完全无法猜测为什么要他这么做。阻止双方集结这件事白恩能够理解,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冒着绝对会被双方同时进攻的威胁也要做这件事?白恩无法理解这一点,这也是他完全看不透统帅部方针的原因。如果他连第一步都猜不透,他又怎么去猜测统帅部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第四百七十章 查理
查理发出一声深深的喘息,醒了过来。
他躺在一张豪华四帷柱大床上,可以听到外面鸟儿在唱着晨歌。阳光从拱形的窗子里射进来,和煦的微风把春天的气息吹进了有着高高天花板的卧室。
他从床上摆了摆腿,困惑地环顾四周。在他的床尾,一只敞开的箱子里装满了他的衣服,只吃了一半的鹌鹑和鸭子,躺在旁边桌上的银盘子上。他的盔甲挂在房间一角的木架上,他的剑斜靠在没有点燃的壁炉边。
他在阿基坦堡自己的卧室里。他回家了。
奇怪的、记忆模糊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看到了一个充满邪恶灵魂的森林,还有像人一样行走的树。他看见一个精灵族的表亲,长着一对斜斜的金眼睛和尖尖的耳朵,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起了一个冰雪覆盖了大地的反常冬季。
他的梦很快地消失了,像初升的太阳下的湖面上的薄雾一样消散。他知道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必须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必须要记住,但他想不起那是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脸盆走去。城堡里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能听到农民在地里干活的声音,以及楼下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他听见了武器的碰撞声和一名军士咆哮着命令他的战士们进行训练,他还听见了铁匠的锤子敲打铁砧的有节奏的叮当声。他听见狗在叫,不确定它在什么地方,他听见一个洗衣女工一边干着杂活,一边唱着不成调的歌。
查理往脸盆里倒了一壶水,把凉水泼在脸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光滑而年轻。
门被撞开了,他转过身来,看见他的兄弟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他一头倒在查理的床上,夸张地呻吟着。
“我再也不喝酒了,”他的兄弟说。“多么糟糕的夜晚!”
查理咧嘴一笑。
“我的头好像要爆炸了,”他的兄弟说。“让它停下来!”
“我做了一个最奇怪的梦。”查理说着,转身对着脸盆,盯着镜子。他的倒影看起来像个陌生人……
“哦?”他的兄弟说。“你梦到你能在比武比赛中打败我吗?因为那样确实会很奇怪。”
“不,”查理说。“我踏上了探索之旅。我的衣服被撕破了,上面沾满了灰尘,我的盔甲也被磨损了,破烂不堪。我留着胡子,头发又长又白。我累了。太累了。”
他的兄弟哼了一声。
“你的幻想真无聊,我的兄弟,”他说。“现在轮到我了,另一方面……”
“经过多年的探索,我终于回到了家,但阿基坦堡已是一片废墟。”查理继续说道。“奥利维亚死了。你杀了她,我的兄弟。这是一场意外,但我非常生气和悲伤。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我离开了。我好多年没见到你了。”
“够了,查理,”他的兄弟说着坐了起来。“正如你所看到的,阿基坦堡和以前一样完好无损。我在这里,奥利维亚活得很好。毕竟,婚礼将在下周举行。”
“婚礼?”查理问道。
他的兄弟笑了。
“你的婚礼,是的,你这个笨蛋,”他说。“别告诉我你忘了。”
“不,当然不是,”查理说。
“忘记你那个梦把。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兄弟指了指房间的四周说。“这就是你所需要的。”
“我……我想我是在那个噩梦中去了……”查理说。“是的,我现在想起来了。”
“你在胡言乱语,伙计!这只是一场梦,仅此而已。忘了它吧!”
查理不明白他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但他没有多想。他战栗着,把他的思绪拉回到过去,努力抓住那些难以捉摸的记忆。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费尔南多-哈布斯,”他低声说。“玛格瑞塔的国王。他发动了战争。他召集了一支联合起来的大军,准备向比尔巴利发起进攻。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我想要战斗,但是有什么东西召唤我离开,我想那是幻象。它把我带到很远的地方,带到费伍德那片闹鬼的森林……”
“够了!”查理的兄弟厉声说道。“我不想听,兄弟。”
“你当时在不在那里,兄弟。”查理皱着眉头说。“你在另一个地方,但你不是你自己。你是…你曾是……”
“我发生了什么,兄弟?”他的兄弟问道,他的声音充满冷冰冰的敌意。
“死了。”查理干脆地说。
“是的,死了。”他的兄弟说道。“你杀了我,记得吗?”
他突然紧紧地站在查理身后,虽然他没有在镜子里做出任何动作。查理脖子后面的汗毛竖了起来。这根本不是他的兄弟,查理意识到。
“你抛弃了我,兄弟,”他的兄弟说道。“你抛弃我是为了减轻你自己的罪过。你把我逼入奈塔尔的怀抱。都是你的错。然后你杀了我。现在是你的死期了。”
查理手里握着一把剑,他转过身来,看到那伪装成他兄弟的东西发起攻击时的样子。
他看见一张可怕的、咆哮着的脸向他扑来,好像是木头雕刻的,腐叶的气味充满了他的鼻子。剑刃般锋利的利爪朝着他的脸猛击,但他用那把闪耀着白光的加拉蒙特之剑挡住了它们。
他感到刀锋深深地刺进了木质的肉里,那家伙尖叫了一声。爪子从他脸前扫过。但他却被背后的力量击飞,重重地撞在地上。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双手被雪覆盖着。血从他的面颊上滚落下来,但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用他的剑来保护自己。
袭击他的人消失了,一股寒风吹过阿基坦城堡的废墟。
“看在那位女士的份上,到底怎么了?”他低声说着,立刻转过身来。
他仍然站在他那间旧卧室里,但它的墙壁已经倒塌了。头顶上的天空一片漆黑。
他身后的移动的声音使他转过身来。一个人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查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不,”他说道。
那道身影在月光中滑行,抬头望着他,带着恳求和悲伤的眼神。
那就是奥利维亚,那个他年少时倾心于她的年轻贵族小姐,他早已把他的心献给了她,而她却背叛了他。她脸色苍白,身上裹着一件飘动的殓尸布,裹尸布在她周围翻滚。她向他伸出手,默默地乞求原谅。
“你已经死了。”查理说完,后退了几步。
她伤心地点了点头,血开始顺着她的头的一侧往下流,从她太阳穴的伤口中喷涌而出,那里是她头骨破裂的地方。他还记得她撞上那块冰冷的大理石台阶时发出的可怕的声音。血开始浸湿她飘动的长袍,使它粘在她的身上。泪水顺着她的脸流下来。
“对不起,”查理说着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他被压在被火熏黑的墙上时才停下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查理
“对不起,”当她向他飘来的时候,他又说了一遍。她的双脚悬在离地面一寸的地方。他的手颤抖着,把加拉蒙特之剑举在面前。
“她的死是你良心上的谴责。”一个空洞而熟悉的声音说。
“父亲?”查理环顾四周,问道
他的周围环境又发生了变化,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家族城堡下面的地下墓穴里。他的父亲穿着葬礼是穿的长袍,一动不动地站着,用冰冷、呆板的眼睛盯着他。他的皮肤是灰色的。
“那个可怜而躁动不安的灵魂,因为你而迷失在两个世界之间,”查理的父亲、前阿基坦堡的主人说道。
“她在毒害你,父亲。”查理说。“我的兄弟发现了这件事,他……她死于意外。”
“不错的画像,”他父亲说着,低头看了看石制的石棺,石棺里有他自己的遗骸。大理石的顶部是精心制作的,看起来就像他父亲壮年时的样子,强壮而高傲,双臂交叉放在宽阔的盔甲胸膛上。“她做了她认为对她和你最好的事情。她不应该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这不是我的错,父亲。”查理说道。
“你不是我的儿子。”他父亲的语气开始变得激烈。“不再是了。我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值得骄傲的儿子,而你却毁了他。要不是我那么软弱,我一出生就会把你掐死,你和那个女巫母亲。我本应该看到你母亲在熊熊烈火中被烧死的样子。她那肮脏的血统毁了阿基坦。”
“不,”查理悲伤地喊道。
“如果你自己有勇气,你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父亲继续说道,“可是你是个胆小懦弱的家伙,连这个也做不到。”
“父亲,求你了。”查理哀求道。
他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站在阿基坦城堡的废墟外面,现在只有上百名骑士和农民的影子站在废墟中,孤独地望着他。他们像雾一样虚无缥缈,眼睛里充满了指责的目光。
“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父亲的声音传来。“如果你在这里尽你的职责,他们还会活着。”
“我当时必须这么做,”查理有气无力地说。
“你发誓要保护他们。你的位置在这里。”
两个人影从这群不安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查理感到他的心在怦怦地狂跳。
一个瘦弱的青少年,差不多是个男孩,牵着一个有着宽阔胸膛的男人向他走来。这个年轻人留着一头齐肩的卷发,穿着贵族的华贵服饰。他的脸有着诚实而坦率的表情,鼻子和脸颊上都有一些雀斑。年纪大一些的男人留着浓密的、快要变灰的胡子,用一条围巾遮住眼睛。
这个男孩就是查理的继承人,他的侄子奥兰多,当他放下自己的职责开始寻找答案时,他任命他为代理人。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孩子。年纪较大的是布鲁姆男爵,他发誓要在查理不在时照顾奥兰多。他们都是在一个血淋淋的夜晚被杀的,这个夜晚见证了阿基坦城堡被夷为平地。
“你再也没回来。”奥兰多说。他的声音是空洞的,仿佛他年轻时所有的喜悦和欢笑都被吸干了。“你应该在这里。”
“我非常抱歉,”查理说。“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孩子,你那些空洞的陈词滥调在这里毫无意义,”布鲁姆男爵用他低沉的声音说。“这个男孩是无辜的。他的鲜血弄脏了你的双手。”
查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感到内疚的重压压在他身上。当他睁开眼睛时,周围的环境又一次改变了。
他站在一个医疗帐篷里,周围全是死人和垂死的人。他面前的桌子上躺着一具灰发骑士的尸体。他的盔甲有几十处被撕裂,破旧的链甲挂在被撕裂的地方。断了的矛尖从他的身体里伸出来,一把斧头仍然深深地嵌在他臀部的肉里。
“冈瑟。”查理说,低头凝视着他年迈的武器大师和朋友的尸体。
对他来说,冈瑟比自己的父亲更像一个父亲。冈瑟之死的负罪感仍然折磨着他。
愚蠢的是,当查理还是个年轻的游侠骑士时,他就卷入了来自格洛斯特的洛瑞克的狂热挑战中。洛瑞克利用他的权力挑选了一个勇士,作为他的代理人。他选择了加内隆一个从未被击败过的凶残骑士。查理知道他永远也赢不了,而因为一些现在令查理羞愧的原因,他也没有选择作为布尔坦尼亚最好剑手的兄弟代替自己。但是冈瑟作为他的勇士挺身而出,虽然他杀死了加内隆,但他却在这个过程中受了致命伤。
冈瑟毫无生气的脑袋歪向一边,眼睛一眨一眨地睁开。
“我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才死的,查理,”他说,“但你给你的家庭带来的只是耻辱。”
羞愧的泪水涌上了查理的眼睛。
“对不起,”查理说。
一瞬间,他站在一个被雾包围的岛上。他能听到大海的咆哮声,拍打着海岸附近的岩石。布满卵石的海滩上散落着骑士和奴隶战士的尸体。
从这片战场中走出一个人;一位高大而高傲的骑士大步走向卡尔德。他身后披着一件高贵的蓝色斗篷,蓝色的披风镶着银边。他穿着华丽的盔甲,头戴一顶高高的独角兽帽,周围插着蜡烛。它们都没有被点亮。
“加拉蒙特,”他说。
“他是最优秀的人,最有骑士风度,最高贵的圣骑士。”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他不需要回头知道谁在说话;他听出了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的声音,那独特的三重声音。“他是我的情人和伴侣,他毫无意义地死去了。”
“他死得很光荣。”查理说,眼睛紧盯着那个沉默的圣杯骑士,稳步朝他走去。
“死亡没有什么光荣可言,”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说。“我们孤独地出生,孤独地死去。死亡不在乎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短暂一生中是否善良、高尚和公正,也不在乎我们是否在谋杀其他人,这些都无关紧要。到头来,我们都只是地上的泥土。你说他死得很高贵。这没有任何用处。他还是死了,世界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差了。他的死毫无意义。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不会相信这些。”查理反驳道。
加拉蒙特在查理面前停住了脚步,查理单膝跪地,低下了头。
大海轰鸣,海鸟尖叫。
“他是因为你而死的,我的陛下,”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说。
“不,”查理摇着头说。
“想想吧,陛下。如果你代替死在格洛斯特田野上的冈瑟,就不会和格洛斯特人发生战争了,事情本应该是这样的。倒在加内隆剑下的,本该是你。奥利维亚就会停止毒害你的父亲,而他也会活着看到自己的孙子们在冈瑟的教导下接受教育。这就是行动和后果。”
“孙子?”查理问道。
“你兄弟的孩子们。”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说。“他们长大后会变得强壮和骄傲,他们的血液里没有你母亲的任何污染。”
“你不可能知道这一切会发生,”查理说。
第四百七十二章 查理
“陛下,我是那位女士的女先知。”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说出了令查理不敢相信的语言。“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死在冈瑟的位置上,阿基坦就会兴旺发达,繁荣昌盛。奥利维亚小姐就没有理由去找那个躲藏在森林中的老太婆女巫。她会为你的死而悲伤,但她却会过上幸福充实的生活。她会美满的度过一生,她会优雅地老去,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不留任何遗憾。没有她,北方诺森德的野蛮人国王伊米隆就不会带着那些野蛮、狂暴、恶毒,拥有食人魔血脉的蛮族来到我们的海岸。他和他的亲戚们会在与邻近蛮族首领的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中死去,而他的名字也会被遗忘。”
“别说了。”查理请求道。“求你了,请停止吧。”
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毫不理睬他的请求,走上前继续长篇大论。
“如果不是你在前往南方大陆的航线上从遇到的海盗手中救了她,就没有人会预见那位半神的孩子会在奥利维亚的子宫里诞生。那么在艾尔厄拜就不会有人发动战争来拯救她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将会得到拯救。当贾法尔看到那则预言的时候,那个从未出生的孩子对法王贾法尔来说意味着一切。当你从他手里偷走奥利维亚的时候,他会为了找回她而把世界撕成碎片。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血,我的加拉蒙特接受了贾法尔的挑战并付出了最终的代价。
查理摇着头,试图把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的声音掩盖起来。
“行动和后果,我的陛下,”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士说。“他是因为你而死的。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
查理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被风吹拂的平原上,站在一个毫无特色、完全没有色彩的天空下面。死去的人站成密集的一排,在他的视线所及,一动不动。他们都在那里:他的父亲、他的兄弟、奥利维亚、冈瑟、加拉蒙特、奥兰多、布鲁姆男爵,还有成千上万的其他人都在那里。他们默默地站着,瞪着眼睛看着他,目光中谴责的重压压在他身上。他的兄弟站在最前面,离他最近。查理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死的应该是你,”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查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加拉蒙特之剑,剑尖抵着自己的喉咙。紧接着,痛苦涌上心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悲伤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往前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苦难都会结束。只需片刻的痛苦,只需要痛苦的一下,然后……什么都没有了。他所有的罪孽都会被洗去,就像溪流的一片叶子……
“去吧,我的兄弟,”查理的兄弟催促道。
“证明你确实是我的儿子。”查理的父亲咆哮道。“现在就完成它!”
“动手吧!”上千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尖叫着。
查理紧张地闭上眼睛,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仁慈的女士,请原谅我。”查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悲伤地说道。“我让你失望了。”
一种难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使他停了下来。一股腐烂的木头和枯叶覆盖的泥土混合起来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孔,一时间使他迷糊了。
“动手吧!”亡灵大军尖叫着,但查理无视他们,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回来,森林之神甘拉察编织的幻象开始在他周围瓦解。
他记得是那位女士把他带到了费伍德森林,正是根据她的神圣意志,才使他出现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刻来到了这里。
查理的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加拉蒙特之剑突然燃起白炽的火焰,他听到甘拉察沮丧地尖叫起来。
在查理眼中,地下世界那无边无际的原野中的幻象,像铁锤下的水晶一样被击碎了,远古橡树那颗冰冻的心显露了出来。
这与查理想象到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大厅里,这是一个神奇的、冻结的领域,向四面八方延伸。一圈圈的光在空中轻轻摇曳,发出一种类似黎明前的漫射光芒。土制的屋顶在头顶上弯曲着,远古橡树的巨大树根低垂着,互相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根根向下延伸到地面的柱子。其他的树根在远处倾斜的墙壁上盘绕,形成了通向森林深处其它大厅的拱门。
这个奇怪的领域就像地上世界的一个微缩版本。查理转过身来,惊奇地环顾四周,脚下的积雪嘎吱嘎吱地响着。平缓的山坡与四周的墙壁相接,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山谷,在这洼地里,有一片广阔的冰冻湖泊,湖面像镜子一样闪闪发光,湖的中央耸立着一座小岛。
查理发现自己被吸引到了湖边。他收起加拉蒙特之剑,开始步行,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跋涉。他的目光一直都锁定在那座小岛上。这里树林稀疏,树木光秃秃,寸草不生,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一个从冰里伸出来的低矮的岩石岬角。
雪已深及膝,但查理加快了脚步,被某种飘渺的冲动所驱使。他匆匆走下铺满雪花的斜坡,穿过冰冷的树林。当他来到湖边时,陆地变得平坦起来,他毫不迟疑地踏上了冰冻的湖面。
当他到达岛上时,空气又冷又清新,而且很安静。他爬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穿过被冰雪覆盖的树木,经过一座石砌的拱门,拱门上刻有常青藤和螺旋形的符文。他慢慢地走到低矮的岩石岬角上,那是小岛的最高点。
那里有一个圆形的台子,查理就是为此而被吸引来的。他走近时,几乎不敢呼吸。一个设计精美的石质底座被雕刻在台子上,上面躺着一位女神。
精灵的女神如同睡着了,她又高又苗条,如此冰冷的美丽让查理都心痛了。她可能是大理石雕成的,她的面容那么完美,她的皮肤像瓷器一样苍白。她的头发是深蓝色的,像午夜的天空,和她的裙子很相配。衣服从她躺着的圣坛的两边垂下来,铺在台子上。冻僵的树叶环绕着她纤细的腰和额头,长春藤的卷须缠绕着她洁白无暇的玉臂。霜在她的脸颊上闪耀,冰晶在她的眼睫毛上凝结。
她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完美景象,一个冻结的神,被锁在死亡般的冬眠中。
第四百七十三章 查理
查理在见到甘拉察出现之前就感觉到了她的存在,那种特殊的刺痛感提醒了他。她像幽灵一样在他身后出现。他紧攥着加拉蒙特之剑,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他看见她的爪子急忙缩回去,接着她就穿着她最动人的衣服向他走来。她那翡翠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查理,就好像他是她的猎物一样。她穿过拱门,动作从容,像猫一样优雅,纤细的手指拖在雕刻的石头上。
她的身躯上一丝不挂。保持她的端庄谦逊形象是她那卷曲的头发,缠绕在她纤细的身材上,包裹着她苗条的身体。她的头发像一团活物,用树枝和常春藤装饰着,抚摸着她的身体。她光着脚走在雪地里,仿佛没有受到寒冷的影响。
当查理注视着那个异世界的生物走近时,他内心没有任何**或者想要得到她的**。她的身体比世俗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完美,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知道在她美丽和优雅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丑恶的东西。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凡人。“她的声音沙哑而诱人。“你不属于这里,这里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你就是这个反常的冬季的根源。”查理反驳道,“你能永远把春天拒之门外吗?你把你的女神囚禁起来,她不会不高兴吗?”
“她不是女神。”甘拉察的声音变得尖利了,她似乎察觉了这一点,她顿了顿,继续用她诱人的声音说道。“”随着契约的破裂,她也将不再是森林女王了。你不是森林里的人,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她不屑地扭过脸,她的头发开始扭动。
“我知道得够多的了,我知道你的心已经腐烂了。”查理再次反驳道。
“在你那短命的种族诞生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了。”甘拉察再次转过头,她脸上那丰满的嘴唇卷曲起来,咆哮道。“当你和你所有的不幸都成为一个被遗忘的记忆的时候,我仍然将会行走下去。”
“也许吧,”查理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还记得精灵们的到来,远在他们成为森林精灵之前,”甘拉察继续说。“我看着他们第一次冒险走进绿地。那时他们充满了恐惧。当他们的鲜血洒在了森林的地板上,我笑了。但当我们的命运与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时,我愤怒地尖叫起来。这是一个错误,但他们在我们中间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甘拉察在查理面前来回踱步,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起来。她的手指拉长成带刺的爪子,头发在她周围飞舞。
“把森林的庇护给予他们,真是愚蠢。相信他们也是错误的。他们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我们不需要他们的保护;而是他们需要我们的保护。我们不害怕那些蓄着胡须的山民和他们的斧头,也不害怕那些未开化的野蛮兽人和他们的火焰。这是那些精灵才会害怕的东西,是那些精灵需要我们。”
查理警惕地看着甘拉察,他的手仍然紧握着剑柄。他亲眼目睹了甘拉察的侍女们的速度和敏捷,知道她可以在顷刻之间把他打倒。他必须防止自己措手不及。
“他们总是意志薄弱,充满狡猾和诡计。我们那样信任他们,是不对的。他们巴结我们,从我们身上搜罗可以搜集到的知识,却没有什么回报。他们偷走了我们的魔法和秘密。他们把我们关在笼子里,用他们恶毒的石头把我们围了起来。森林渴望自由,”甘拉察高声说道,“精灵和森林之间愚蠢的契约终将被废除,它将被释放,世界将会颤抖。”
甘拉察停止了脚步。她瞪着查理,脸上露出了恶毒的表情,她的手紧紧地攥着。
“离开这个地方,凡人,“甘拉察说道,她的声音就像充满了冰。“这里不欢迎你。这不关你的事。”
“不,”查理说道。“我是按照那位女士的意愿来这里的,我决不会辜负她的。”
“我知道你所有的希望和愿望,凡人。“甘拉察说道,“没有什么是能瞒着我的。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引导你沿着黑暗中迂回曲折的道路前进。即使是现在,你也可以站在你家人身边,和你的亲人一起面对威胁着你的黑暗。”
“不,”查理坚定地拒绝道。
“你想看看你关心的那场战斗吗?它已经开始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当你应该在那里的时候?那是不属于你的责任吗?这不是你宣誓的一部分吗?我要捍卫王国的荣誉和生命,凌驾于你自己之上?”
“滚出我的脑袋。”查理说。
“即使是现在,你的敌人包围着你称为‘比尔巴利’的石头监狱。战斗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胜负未卜。”
“住嘴,女巫。”查理喊道。
“我从不撒谎,兰开斯特的查理,”甘拉察嘶嘶地说。“这场战役几乎要失败了。”
“我不相信你,”他说。
“瞧那儿,”甘拉察指着他说道。
“我什么也没看见。”查理摇摇头说道。
“再看一遍,兰开斯特的查理。”
一阵晕眩掠过他的脑袋,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石雕的拱门现在漆黑一片。他本应该能够透过它看到树木和积雪,但他眨了眨眼睛,发现它通向一条阴暗的隧道。火把突然出现,照亮了道路。这条地道一直延伸下去,到了尽头,他勉强能辨认出来……
“比尔巴利城!”
他可以看到比尔巴利城高耸的外墙,但查理感觉不到风中飘扬的三角旗。暴风雨搅乱了白色的城楼和城垛上的天空,那里乌云密布,闪电雷鸣。成千上万的战士卷入了绝望的战斗,查理瞪大了眼睛。
成群的投石器从比尔巴利的城墙顶上开火,把大块的砖石扔进了城外无穷无尽的人群,天空被射出的箭矢所遮蔽,显得得一片漆黑。上千名强悍的骑士以光荣的姿态冲锋陷阵,却被敌人无尽的队伍包围和拖垮。
查理的呼吸哽在喉咙里。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国家的灭亡。
“怎么…可能?”他气喘吁吁地说。
“你心里知道,你所看到的是真实的,“甘拉察说道。
尽管查理想反对,但他确实相信了。
“去吧。去加入你的人。你想与他们一起死。这就是你的愿望,对不对?”甘拉察继续说道。
“我能改变什么呢?”查理绝望地说。“我一个人能对战斗的结果产生什么影响呢?”
“要么离开,要么留下,选择权在你。”
隧道在他面前伸展开来,他认为自己能听到远处的战斗的声音。他本该在那里,为保卫他的王国而战,为保卫他的王国而死。这才是他的职责。
他极不情愿地转过身去。
“不,”他说。“现在我的位置在这里。”
第四百七十四章 查理
“那你就是个傻瓜,“甘拉察不屑地嘲笑查理的选择,接着咆哮着发出诅咒。“我要剥去你骨头上的皮,把你的内脏喂给野兽吃。你将会看到你的子民受苦,你的王国被毁灭。永恒的痛苦将会等待着你。”
“你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查理摇了摇头,怜悯地说道。“你只不过是怨恨和憎恶的奴隶,被它们带来的痛苦和毒素所吞噬。你的心早已经腐烂了。你给这片古老而神奇的森林带来的只有耻辱。你没能用你那邪恶魔法创造出来的谎言和幻想摧毁我。你吓不倒我,你的威胁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害怕我,不然你为什么因为诱惑我失败而烦恼?你害怕我,因为你知道我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
作为对查理话语的回应,甘拉察脸上那极为迷人的美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邪恶和愤怒的木质面具。她那开裂的木头嘴唇向后滑开,露出了绿色的针状牙齿和油腻的黑色牙龈,她那纤细的、充满柔情蜜意的身体变成了一具用木头和荆棘做成的尸体。接着她向他扑过去,手指则变成了一个个尖锐的点,然后挥动她那树枝般的手臂来刺向他。
当甘拉察一开始变化的时候,查理就拔出了加拉蒙特之剑。紧接着那位女士的光芒就充满了他的全身,指引着他的手臂做出动作,消除了他所有的疑虑。
当甘拉察在空中向他猛冲过来的时候,他走上前去迎接她,双手紧握着他的剑,把加拉蒙特之剑插进她的身体,用它燃烧的剑刃刺穿她。这一击使她的前冲的势头完全消失了,阻止了她的冲劲,她呆呆地立在那里,她的脸离他的脸只有几寸远。黑乎乎的、像汁液一样的脓水从他的剑柄上滑落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查理说。
“只有你才这么想。”挂在剑上的那具如同枯树般的躯体发出幽灵般的嘶吼声,她呼吸中带有着苦艾草般的恶臭、腐烂的气味向着查理扑面而来。
查理皱着眉头低下头,往下看了看。两支布满荆棘的手臂已经刺穿了他的胸甲,即使是那厚厚的装甲也没能阻止这双如同树枝般的手臂。
甘拉察那刀刃般锋利的手臂直直地刺穿了他的身体,有三尺长的胳膊从他的背部伸出来。他感觉不到疼痛,就好像他的身体仍然没能接受这一现实,但血液从他胸部的两个伤口里不停地流出。当它从他的穿着盔甲的身体和腿上滑下时,看起来异常明亮和充满活力。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俩被卡在了一起,甘拉察被查理手中的加拉蒙特之剑刺穿并高举在空中,而查理则被她贯穿了身体。然后她松开了双臂,那双粗糙的爪子变成了纤细优美的精灵手臂,带刺的树皮变成了光滑的皮肤。她那纤细的手臂从指尖到肘部都沾满了血,当她把它们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时,查理倒吸了一口气。血从像激流一样从他的伤口里滔滔不绝地流出来,他的喉咙里冒出令人窒息的红色泡沫。
当他无力地松开剑柄时,剑上的白色火焰闪烁着,熄灭了,于是甘拉察从空中掉落下去。她在雪地里跪了下来,现在她穿着精灵的服饰。查理的剑刃仍然嵌在她肚子上的伤口上,直没剑柄,她用双手抓住它,试图把它拔出来。尽管如此,尽管她很痛苦,她还是残忍地对查理笑了笑,享受着他的痛苦。
查理摇摇晃晃地站着,他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他的伤口是致命的。他想要说话,却被血灌满了喉咙,使他说不出话来。他隐隐约约地注意到,甘拉察已变得象雾一样虚无缥缈,她的眼睛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闪闪发光,随着她身躯的消失,她把加拉蒙特之剑留在了地上。他试着朝它走去,不料竟绊了一跤,跌倒在雪里。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下定决心要夺回那把剑,但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岩石岬角的边缘。他倒下去时转过身来,绝望地朝睡着的女神走去。
冰冷空气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似乎风的力量也开始增强了,把他吹得乱晃起来。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他重重地撞在冰上,仰面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他的身体下面便积满了血。
他知道他必须站起来,但他觉得太累了,四肢似乎都不再受他的控制了。这里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睁大眼睛,保持不让它们闭上。他平躺在冰面上,代表着他生命的血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圆圈。不过他并不觉得冷,即使是躺在冰面上,虽然他模模糊糊地知道这是个不好的迹象,但他无法鼓起勇气振作起来。
查理轻轻转过头,竭力保持自己的清醒。
他可以看到那位女神沉睡时的底座,他已经发蓝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眨了眨眼睛,似乎看见另一个人影站在她身边,但他没法集中注意力,无法辨认出是谁。不过他知道那不是甘拉察,因为她已经走了。他把她赶出了这个王国。从这里看过去,第二个人好像长了角。不,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一顶头盔。古塞罗斯。
他看见那个不知道何时苏醒并且来到这里的精灵战士跪在沉睡的女神旁边,俯身亲吻她冰冷的嘴唇。
似乎就在一瞬间,查理的周围突然发生了变化。反常的冬天过去了,春天开始茁壮成长,蓬勃发展。密密麻麻的嫩草和树苗从迅速缩小的积雪中挤了出来,嫩芽在树枝上萌发和舒展。风信子绽放出自然的色彩,蝴蝶在空中飞舞。查理脚下的冰融化了,他掉进了下面的湖里。
身上那副盔甲的重量把他拖了下去,但他没有力气与自己的下沉作斗争。当他看着水面上闪动的光芒在他上方渐渐退去时,他既不感到害怕也不感到后悔。像缎带一样的水草在他周围平静地飘动着,随着他的下沉,周围的光线开始暗淡下来。当他轻轻地沉到湖底时,他感到内心里非常的平静。
一串细细的气泡从他嘴里冒出来,然后停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 白恩
在最近几周的日子里,白恩经常会花费一下午时间去听食堂的士兵们都在聊什么,了解一些其他部队的情况。他也会偶尔去他负责指挥的那些架桥工人的食堂,去听听他们的谈话,但这些架桥工人和联军的士兵不同,他们对于白恩的出现更加敏感。
白恩没能打探到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不过诺加兹不仅一直保守秘密,还出色的完成了他的任务。除了诺加兹最初的小团体外,他已经吸引了接近两百人跟随他每天进行那套训练,其中就包括那位名叫洛克的大块头。白恩一直都认为那个洛克是个聪明人,可惜的是,只有小聪明而已。不过即使是小聪明也足够让他敏锐地发现诺加兹的变化,并且做出选择。
在上千人的队伍中,两百多人并不占据优势,但是对于这些对未来没有期望的架桥工人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让其他大部分人盲目地跟从这些统一行动的人,这已经达到了白恩可以接受的程度。
当白恩在这些部队的餐厅到处乱转的时候,他发现这些部队营地规模都很大,据说占据了这片平原相当大一部分的玛格瑞塔联军已经超过十万人,是河对岸的萨阿贡镇人口的许多倍,这甚至还不包括平民。那些不停移动的军营会吸引了大批的追随者,而像这些驻扎在固定地点的军营,将会吸引来更多的人。
联军中各个队伍的军营盘踞在指挥官选择的高地上,混合了石头或者木质的建筑物,棚屋和帐篷。有些有钱的商人,比如像药剂师那样的人,他们会搭建一些木质结构建筑。而那些住在帐篷里的人,只能在暴风雨期间把帐篷拆掉,然后把钱花在能为他们提供庇护所的地方。
不过即使是在这些军营中,暴风雨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尤其是在营地的最外围的营房,或者那些墙壁很薄或破损的地方。
随着雨季的结束,这些军营之间的街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裙子和上衣的女人士兵、商人或工匠的妻子、姐妹或女儿。穿着裤子或工作服的工人。大批士兵身穿皮衣,手持长矛和盾牌。不过一个领主手下的士兵不会和另一个领主手下的士兵混在一起,除非你在另一个领主负责的防区那里有任务,否则你会远离那里除了四处走访的白恩。
不过四处打探也不是没有收获,这几周白恩搞明白了几件事。第一,科尔多瓦伯爵确实是打算分割比尔巴利城和前来支援的部队。第二,所有在该死的暴风雨季节的作战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第三,不光是为了拖延两处敌人汇合,还是为了拖延时间完成一项工程。
白恩不得不佩服玛格瑞塔联军统帅部的魄力,他们利用暴风雨季和杜罗河水泛滥产生的河流网,通过堵和疏同时进行,配合流水本身,挖掘并建立了一条半人工河。这条半人工河在玛格瑞塔联军的北部,比尔巴利城的南部,一直延伸到比尔巴利城东部,暂时还没能入海,但是即使单纯的依靠河流本身的力量,它也会寻找到一个出口。
这条半人工河把比尔巴利城和比尔巴利平原切割开来,对于比尔巴利城来说,这条巨大的‘护城河’如果完工,那么前来支援的部队就跟城内的军队彻底被分割。如果城外的救援部队无法取胜,那么比尔巴利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真能按照科尔多瓦伯爵的计划进行,城外前来救援的比尔巴利联军就会面对人数上的巨大劣势,虽然布尔坦尼亚的骑士们在对付步兵方面极具优势,但白恩不相信科尔多瓦伯爵没有对应的手段。
事实上,如果暴风雨季持续下去,布尔坦尼亚的骑士们就不得不穿着沉重的盔甲和其他普通士兵一样在桥梁或者桥梁之间战斗。失去了他们的坐骑后,这些铁罐头无非是一些更强大的步兵,不过对付他们的方式也更多,不管是弩箭还是长矛,甚至单纯地让奴隶肩并肩举着长长的木棍把他们推下河都是一种处理他们的好办法。
一边想着,白恩一边呆着诺克兰斯托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营地。犹豫最近一直发现什么危险的信号,莫里斯被白恩派去处理一些杂事,不过他一般下午也会回到营地来。
当他来到营地,架桥队伍中的不少成员懒洋洋地躺在营房西侧广场的边缘石板上,晒着难得的阳光。看着那些木工和他们的学徒在广场上组装桥架,即使这件事他们看了无数次,但他们还是没事就喜欢看木匠们工作,这算是他们少数可以打发时间的‘趣事’。
当白恩达到营房时,下午的第一声钟声正好响起。他看见诺加兹和他的小团体大部分走坐在不远处,等待着钟声响起。当钟声响过后,诺加兹站了起来,跟随者他动作的还有他周围的小团体和广场上的几个团体,陆陆续续地都站起来。
诺加兹朝着木材厂走去,其他人跟在后面。这种事白恩最近看了很多次,诺加兹会带着他们去木材厂挑选木板,把木板搬运回来,然后做一些伸展运动,最后绕着广场来回跑。当训练结束后,他们会再次进行一些伸展运动,互相帮助对方把肌肉放松一下,然后喝一点水,休息大约一小时后便会去吃晚餐。
每一次的流程都是固定的,甚至连时间点都差不多。虽然有些枯燥,但是白恩可以看出来这些参加训练的架桥工人明显有了变化,不光是体力上的变化,更多的是一种精神面貌和气质上的变化。
他们变得更积极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懒惰和沮丧,心情似乎也变得开朗了不少,白恩经常可以看到他们互相交谈,大笑。不过白恩也知道,这些训练并不是真正改变他们的一切,只能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一些,不过有时候这样就足够了。
就在他们挑选好木板后,一声号角在空中鸣响,声音清脆而干净。它就像神话中的号角,指引着勇敢的灵魂走向天堂的战场。白恩愣住了。紧接着是第二声号角,这一次悠长而深远,声音拖得很长,白恩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的非理性的一部分需要再次听到确认。
果然,第三声号角声响起,这一次更悠长,但是也更高亢。白恩暗骂了一句,他看到营地外的士兵冲了进来,跑回营房去取他们的装备,然后和里面的士兵们一起再次从营房里冲了出来,在营地外的广场上开始列队。队伍的士官们开始寻找自己队伍的位置,然后大声喝骂着整理队伍。
架桥工人们也不再挑选木板,开始沉着脸往存放桥架的木工厂那边走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白恩
“排队!”法塔林协会所属部队的士官们高声喊道。“艹你们!每个人都排好队!”
“三声号角,”诺克兰斯托夫开口说道,“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听到了,”白恩不满地说道,他瞧了瞧周围的人,发现并没有可以足够的信任的人,于是只能转头对诺克兰斯托夫下命令。“去调集我手下所有法塔林协会的军队,然后让他们的指挥官来见我。”
诺克兰斯托夫看着乱哄哄的广场,犹豫了一下。“我会先去找莫里斯,让他先来这边为你提供一些保护措施。”
“去吧,”白恩点点头说道。然后看着诺克兰斯托夫穿着厚重的盔甲向营地外跑去。
营地中的大部分人忽略了白恩。有些人没有穿装备,他们堵住了营房门口,都想进去。那些穿好装备的人则向广场去,寻找自己的队伍。
白恩注意到几名士官匆忙地拿着自己的装备往广场跑去,一边跑还在一边交谈。其中有一个白恩似乎觉得有些面熟,于是他紧随其后。这几个士官很快就察觉了白恩的存在,他们开始默不作声,但是他们同样开始推开所有挡路的人群,就好像在为白恩开路。
当白恩跟随他们来到他们的队伍,令人欣慰的是,这里有几位明显是法塔林协会的法师,他们不停地大喊着集合队伍,看到士官们来了便马上把这些事情交给他们。而他们看到白恩时,似乎每个人都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大人,三声号角。”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法师走上前,即使是这样,他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我听到了。”白恩点点头说道。“先集合你们的队伍,然后你找个人去把法师团集结起来,我们等其他人来了之后再出发。”
“可是”那个人开口还要所什么,便被白恩打断了。
“没有可是,如果仓促发起进攻,我们一定会失败。”白鹅沉着脸说道。“我绝对不会允许在这时候失败。”
“我明白了。”那名法师点点头说道,转身去安排人执行白恩的命令。
白恩没再管那些队伍,它们会由队伍中的士官和指挥官负责集结,整队,然后待命。白恩找了一块高出地面的石头,站了上去,利用更好一些的视野观看广场上的人群。
列队最快的是法塔林的长弓手们,或许跟他们人数最少有关,他们很快就一一种精心安排的方式聚集在广场的西北角,排列成紧密的阵型,把跟人差不多高的长弓立在身前,开始检查身上其他的装备。
除了长弓外,他们一般还要带一柄斧头,一柄木槌和一柄匕首和一根木桩。不过由于战场的限制,他们不用携带木桩和木槌了。除了斧头用于某些情况下快速砍断桥梁外,他们每人还要多带一壶箭矢。
长矛手们的差距最大,最快的一队已经整备好了,最慢的甚至人还没齐。持盾的长矛手和持盾的剑手则还是乱哄哄的,他们士官仍然在不停地喊叫。
这时,白恩注意到挤在营地门口的人群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推开了,很快就在那群人中间形成了一道中空的线,白恩能从那沉重的脚步声,盔甲的碰撞声,还有那些被推开的人口中的咒骂声中听出来原来是矮人们的队伍来到了。
矮人的队伍异常整齐,挤开了混乱的人群,很快便来到广场中心,当他们停下来时,他们发出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矮人们所引发的沉默扩散开来,白恩注意到整个广场都趁机沉寂了一会儿。紧接着,各种吵闹的声音又再次爆发出来,只不过全部都远离了矮人列队的地方。
白恩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派这些矮人上前线,并非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或者忠诚之类的问题。关于矮人的固执,法塔林协会明白只要不侮辱或者背叛他们,即使偶尔触怒他们也不会影响他们对法塔林协会的忠诚。
但正因为此,白恩更喜欢把他们留在身边,或者作为预备队,来面对任何不可控的情况,而不是派上前去参加那些单纯消耗的战斗。但矮人对于白恩总是把他们安排在后方极为不满,这一次他们选择广场中心列队来在白恩面前显示自己,明显也是期待白恩会把他们排上战场。
不过白恩只是把脸转过去,不去看那些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矮人们。白恩会用到他们的,但还是现在,至少不会一上来就把他们派出去。
当白恩把脸转过去时,他正好瞧见了那群架桥工人的队伍。他们与其他士兵格格不入,占据了靠近木工厂最近的那片区域,那里有着准备好的桥架和铺桥面用的木板。
他们有着严格的轮换方式,错误既不能产生也不能被容忍。这些架桥工人有一个残酷的自我管理系统如果一个人试图作弊,其他人会强迫他在最前面跑完最后一段冲刺。作弊这种事情本来是不被允许的,但前提是你得被发现。很多负责指挥架桥工人的指挥官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诺加兹也不会去贿赂那名约翰中尉。
不过白恩还是对他们展现了一些友好的态度,最关键的就是允许他们自己选出一名队长,负责安排轮换和喊那些命令。白恩知道,唯一能稳定他们情绪或者说唯一的希望就是在他们的轮换制度上。
白恩了解到,在他们眼中,生活是不公平的,作为一名架桥工人也是不公平的,但至少你在死亡冲锋后活了下来,下一次你就可以跑在后面。虽然白恩相信,这些架桥工人的位置没有一个是安全的,但他也对这些架桥工人认为跑在后面反而是最安全的这种想法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让白恩自己来选的话,他宁可跑在第二个,或者第三个的位置上。
架桥工人的队伍集合的很快,因为他们不光有自己的一名对来发号施令管理他们,还要不少士兵专门负责监督他们。
白恩注意到诺加兹,他现在也是一名队长了,令人惊讶的是,他整理好队伍后并没有无所事事,而是利用简单的命令抬起,跑步,放下,推来让他手下的架桥工人熟悉他的命令和节奏。白恩看着他的队伍在原地练习了几次,满意地点点头。心想如果这个诺加兹能在战斗中活下来的话,没准可以安排他成为一名真正的队长。
第四百七十七章 白恩
随着法塔林其他的队伍陆续开始在广场出现,广场越来越拥挤。矮人们的方针占据了广场中心,沼泽妖们的出现则让其他士兵和架桥工人十分恐慌,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们从未见过这些巨大的怪物。
但是随着后面的欧甘文人的到来,尤其是伴随着他们一起出现的那几个超过六十尺高的巨人现身,营地和周围所有能看到广场上巨人的营地都被其震慑到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所有能看到巨人的军营都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们很轻易地便认为这些巨人就是他们的救世主,因为没有人可以阻止它们。
白恩承认这一点,不过阻止和杀死巨人比这些士兵想象的要容易不少。想击败或者杀死它们很难,但它们确实不是不可战胜的。夜枭和白恩就想过用骑兵配合套索,利用马匹的冲击了,只要有足够的骑兵,就可以绊倒这些巨人,而倒下的巨人就有很多方式可以伤到它们的关键部位。
因此,白恩一直都准备把巨人作为单纯鼓舞己方士气和打击敌方士气的秘密武器。不过现在暴风雨季节带来的河流密布的战场反而成为了展现这些巨人威力最佳的作战场所。在这片战场上,马匹几乎无法发起长距离的冲锋,也无法以足够密集的队伍来用套索拉倒这些巨人。
反过来说,狭小的战场空间让这些体型庞大的巨人有着无限的优势,更不用提那些河流甚至都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太大的阻碍。
紧接着,又一声号角声响起,这一声号角要短的多,也平的多。然后接着是第二声和第三声,声音一次比一次高。这是通知所有队伍出发的号角声。
“所有人!”白恩拿出自己的火枪,朝着天空开了一枪,然后大喊道。“所有人准备出发,没有准备好的跟在队伍后面。”说完他转身离开原地,朝着营房大门走去。
当他来到大门的时候,远处莫里斯带着几名法师正向他跑过来,当他们跑到白恩身边,白恩只是简单的点点头。莫里斯便带着那几名法师跟在白恩后面。法塔林的其他队伍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跟在白恩后面,前往战场。
当法塔林的队伍噔噔噔地走过第一座永久性桥梁。白恩就开始后悔自己没弄一匹马代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需要保持速度,所以白恩开始带着莫里斯他们往队伍的一侧移动,把前锋位置让给后面的军队。
在这一路上,白恩注意到许多对于他来说不好的信息。大地上的草已经长到几寸长了,岩石缝隙中喷涌出藤蔓,已经长出嫩叶和开花的树枝向爪子一样伸向天空。那些会汇集雨水的裂隙和水洼已经开始干涸,只在底部留有一点点泥泞,早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队伍的士官们喊出方向,告诉他们该走哪条路。附近的许多高地都有三到四座桥,形成了横跨平原的分支道路。行军变成了死记硬背。这很累,但也很常见。白恩站在队伍的前面感觉很好,他可以看到队伍要去的地方。
最后,他们到达了最后一座永久性桥梁。他们越过了一小片高地,经过了比尔巴利红巾军在暴风雨来临时的夜晚摧毁的一座桥梁的废墟。白恩不明白那些红巾军们是如何在暴风雨中做到这一点的?不过随着暴风雨季节的结束,这些红巾军的威胁大大降低了。
早些时候,在餐厅里听士兵讲话时,他了解到士兵们对这些比尔巴利人充满仇恨、愤怒和敬畏。这些比尔巴利人不像那些在奴隶营地里工作的懒惰的、近乎沉默的奥格伯恩人。这些比尔巴利人是技艺高超的战士。虽然白恩仍然认为以他们的年纪来说,拥有这种战斗技艺总是很奇怪,尤其是当红巾军中的大部分人都拥有几乎相同的技巧时。
不过白恩很快就不再关心这些,架桥工人的队伍最先通过这座桥,抵达对面的平原,那里有很大的面积,足够数千人列阵。等架桥工人通过后,接着是矮人,欧甘文人,长弓手,长矛手,沼泽妖,最后才是那几个巨人。
当白恩所有的手下都通过桥梁后,他才带着莫里斯过桥,安排自己的队伍占据平原上左翼的位置,并且可以在原地休息一会儿。在士官们接到他的命令并且开始执行时,他瞧了瞧右翼中一部分提前到来的队伍。认出了旗帜上的纹章,这是那位胖胖的阿利坎特伯爵的队伍,他曾经和白恩在奥格伯恩领战役里一同行军和作战。
几分钟后,鲁恩公爵的长子亲自穿过白恩身边的桥。鲁恩公爵在战场上一向显得那么英勇,那么高贵。就像一个绅士,虽然白恩认为如果他真的进入战场,很可能无法活着回来。这个公爵的长子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有着圆圆的脸、卷曲的头发和高傲的表情。
他骑着马,仿佛是在游行,一只手轻轻地握着前面的缰绳,另一只手挟着头盔。他的盔甲跟他父亲一样漆成了红色,不过他的头盔上挂着轻浮的流苏。有这么多毫无意义的装饰,几乎盖过了这个属于矮人古老造物的神奇。
陪伴在他身边的是白恩的老熟人莫拉德伦伯爵。他同样穿着一副盔甲,不过这幅墨绿色盔甲远没有矮人打造出来的精致。他的头盔是他纹章的形状,挥舞着触手的十爪章鱼。
公爵的长子和他的仪仗队很快就过去了,白恩意识到鲁恩公爵似乎并没有出现。白恩摇了摇头,把莫里斯喊了过来,让他去通知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刚刚才分配好位置,坐下休息的士兵,便被执行命令的士官们打断,从他们的休息中站了起来。他们沉默着,心神不宁。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会等那些架桥工人冲过河道,把桥架设起来,然后士兵们会排成列队通过,去跟等待在对面的敌人作战。四周一片寂静,就像有人准备把棺材抬到柴堆上一样。
莫里斯在队伍最前方的位置给白恩留了一块好地方,不仅视野开阔,还有掩护和保护。白恩站在那里,望着这个地方。对面并没有看到敌人,不过白恩知道,只要他们向那边前进,渡过几道河道,便会遭遇敌人。而最先出现的肯定是红巾军的那些短弓手们。
随后他朝身后望去,最前面的架桥工人大部分不是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就是垂头丧气,惊恐万状。他们明白,如果他们拒绝扛桥冲锋,他们就会被处决。如果他们真的扛桥冲锋了,他们很快就会面临箭矢。所以他们不去寻找远处的那些比尔巴利红巾军的弓箭手。相反,他们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脚。
他们是你的人,白恩告诉自己。他们需要你来领导他们,即使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第四百七十八章 白恩
号角声再次响起,当下一声号角声来临的时候,进攻就将要开始了。白恩站在一块石头上,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勉强辨认出一排黑影聚集在另一个高地上。比尔巴利人来了,他们正在集合。白恩无法辨认出他们是不是红巾军,但在他们身后,一群人正在架设桥梁。
白恩感到一阵挫败感。他们的速度不够快。尽管他们很累,但在比尔巴利人把桥梁架设好之前,玛格瑞塔联军一定会想要迅速进攻。
既然要跟对方抢时间,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了。白恩不打算等待下一声号角,直接变让莫里斯去通知架桥队准备好行动。
接到命令的架桥工人开始行动,他们拿着长矛和盾牌,从正规军旁边跑过。有些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也许是看到这些地位低下的架桥工人如此急切地奔向死亡而感到好笑。另一些人则把目光移开,也许是为跨越这些道鸿沟而付出的生命感到羞愧。
白恩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压制着他内心深处那个怀疑的声音,那个尖叫着他正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的声音。他看着架桥队冲向前面的河流,把目光越过河流,专注于比尔巴利人的阵线。那些比尔巴利人开始举起弓。
箭头朝上。白恩自从负责指挥这些人的第一天起,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遭遇如此凶狠的攻击。白恩知道那群架桥工人的习惯,他们总是在最后的冲锋中安排新人轮班,把新人安排在第一排。这样,如果他们死了,你就不用担心还要重新训练他们了。
比尔巴利人开始射击,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队架桥队。白恩能听到那些架桥队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吼声,然后就看到他们如同遭受到一股能量的冲击,获得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开始加速。
箭矢落下。
其中一队架桥队中的一名架桥工人悄无声息地倒下了,四五支箭射中了他,鲜血溅在石头上。他旁边的队友也摔倒了,接着是第三个和第四个人也跟着摔倒了。几根箭矢砸在其他架桥工人脚边的地上,击得粉碎,还有数不清的箭矢击中了那群架桥工人头部和双手周围的木头。
对方的第一波箭雨至少让三支架桥队失去了他们的作用,白恩有些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开始担心是否有足够的架桥队伍能保证法塔林的部队通过那些河道。
不过白恩也注意到诺加兹的那队人带领了其他三四队架桥队跑的飞快,脱离了大部队,冲在最前面。白恩也注意到这样的情况似乎也让对面的比尔巴利弓箭手们困惑了,他们放下了他们的弓。
不管是什么原因,它为架桥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当比尔巴利人再次举起他们的弓箭时,诺加兹的队伍已经到达了河道边。他的人与其他的架桥人员排成一行现在只有十五座桥架了。五支架桥队已经倒下了。不过他们一到位置就自动把中间的空隙补上了。
“很好,让长弓手掩护射击,然后让其他人跟上。”白恩对身边的莫里斯说道,让他负责转达自己的命令。
很快半数以上的桥梁便被架设起来,比尔巴利人还想继续射击,却被法塔林长弓手射出的箭分散了注意力。长弓手们的射速不足,但是距离却远远超过比尔巴利人的短弓,他们只能后撤。
不过白恩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桥梁一被架设好,一队骑兵就从桥上冲了过去。架桥工人很快便被遗忘了,尽管他们伤亡惨重,剩下的很多人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但他们在战斗中的角色已经结束了。
士兵们聚集在桥的后面,弓箭手在桥的两边列队,向比尔巴利人建立的临时防线开火,而由鲁恩公爵长子率领的重型骑兵则试图将敌人击退。
这么多人跑来跑去,大喊大叫,射箭,投掷长矛,令人头晕目眩。白恩站在桥的另一边,身边有四名持盾的护卫保护,他从盾牌的缝隙观察着战场,箭矢在他的头上飞来飞去。他看见一个人影蜷缩在桥梁的另外一边,是那个名叫诺加兹的同伴,一个年轻人。他蜷起身子,胳膊扭成一个难看的角度。
白恩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关注他,不过很快另一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名叫诺加兹的家伙冲了过去,他扑倒在地,在箭矢下匍匐着前进,希望比尔巴利人能对着地上那些受伤的架桥工人视而不见。
那个年轻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诺加兹的到来,他似乎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嘴唇无声地抖动着,眼神发呆。诺加兹笨拙地抓住他,不敢站得太高,生怕被箭射中。
诺加兹笨拙地半弓着身子把受伤的人从边上拖开。他不停地在布满血的地上打滑,摔倒,胳膊在岩石上磨破了皮,脸撞在石头上。他坚持着,把那个年轻人从飞箭下面拖了出来。最后,他离得足够远,他试着站起来,然后把年轻人扶起来。但是他的肌肉似乎太无力了。他疲乏地滑倒了,筋疲力尽地倒在石头上。
接着白恩看到那个大块头洛克出现在他们身边,抓起了那个年轻人,把他夹在腋下,然后扶起了诺加兹。把他们两人都带回了桥的另外一边,那里是幸存的架桥工人聚集的地方。
白恩从那里收回目光,再次把注意力转向战场。鲁恩公爵的长子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一些,他已经率领重骑兵清理出一大块空地,让后续士兵开始在那里列阵。不过他也遇到了麻烦,比尔巴利人利用平原上的几块巨石建立了一个临时防御据点,不少士兵都聚集在那里抵抗骑兵的冲锋。
这些巨石阻碍了重骑兵们的冲击,比尔巴利的弓箭手们再次开始在盾牌的掩护下射击。公爵的长子不得不派步兵进攻,不过敌人利用盾牌保护上方,阻挡射来的箭矢,利用密集的长矛让自己变得像只刺猬。已经在巨石周围留了下不少鲁恩人的尸体。
白恩相信继续让公爵的长子派人进攻,早晚会拿下那处临时据点,不过白恩不管是出于作为盟友考虑,还是单纯的不希望继续浪费时间,他都决定出手帮忙。
“派法师团去处理一下那里,”白恩指着那处巨石对莫里斯说道。“让他们带好护卫,别被那些该死的弓箭手射死了。”
“遵命,大人。”莫里斯刚说完,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脸飞过。
白恩和莫里斯都被这一箭吓了一跳,这里离敌人足够远,很难想象这支箭是怎么飞过来的。白恩转过头,瞧向箭矢飞去的方向,他看到一名持盾作为他护卫的士兵喘着粗气,试图想说话,一只手抓着那根正中他喉咙的箭矢,然后他就一动不动地倒了下去,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向上瞪着,血淋淋的唾沫顺着他的面颊淌下来。
白恩认出了他最后的口型,他想说:为什么。这名士兵最后那句没能说出的话萦绕在他心头。不远处,士兵们仍然在作战,在喊叫,但他俩却沉默不语。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夜枭
他手里握着锋利的剑刃,周围的雾气凝聚成一团,仿佛他的心脏在胸口怦怦直跳。从剑尖到剑柄有四尺长,如果不是能真正掌握它的话,这柄剑在任何一个人手中都是很笨重的。但对夜枭来说,这感觉很完美。
这柄剑从他幼年期就跟随着他,一直到他少年时可以举起它,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着他。如今,这把剑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能感觉到有能量在它的刀刃上飞驰,好像它也很热切地渴望着。一个人只有在冲锋陷阵,手握着剑与敌人厮杀时,才会真正了解生命本身。
“让我们战斗吧!”夜枭吼道,挥舞着这柄锋利的剑冲了上去。
夜枭面前的战场一片混乱,鲁恩公爵拜托他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长子,所以他一直待在这位未来公爵的侧翼位置上,阻拦任何想要接近他的敌人。虽然最开始的战斗有些僵持,但是随着白恩把法师团派上来,利用火焰魔法解决了那些依靠巨石牵制了大量军队调动的敌人,局势已经开始向己方偏移。
但令夜枭不解的是,白恩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派出了法塔林的几乎所有部队。最开始矮人们配合长弓手和长矛手取得了很好的战果,但是令战场变得彻底混乱的是那些巨人的出现。
当那几个巨人出现,发出一声怒轰,然后把手中的锤子重重地砸在一群士兵身上。人群发出尖叫,骨头碎裂,尸体破碎。
比尔巴利红巾军的弓箭手拉开弓,瞄准巨人的头部。上百根箭矢嗖地飞向空中,但只有几根击中巨人盔甲缝隙之间的肌肉。在他们身后,剩下比尔巴利人正在更换更大的弓。
一队布尔坦尼亚的骑士等不及了那个巨人就在这里,很危险,杀死了他们的人。指望弓箭杀死巨人简直太可笑了,也太慢了。这是骑士的工作。
这些骑士骑着骏马冲了过去。但不是所有人的马都服从了它们主人的命令。其他的马甚至是战马惊慌失措,但领头的那位骑士的战马却保持稳定。不一会儿,那群骑士接近了巨人,小跑着来开始加速。
夜枭并不算太担心那些巨人,他更担心法塔林其他的士兵,不过巨人确实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即使他认为白恩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也没办法放任对方攻击巨人,因为只要有一个巨人倒下,损失了这么大的目标,肯定会导致己方的士气低落。
夜枭住缰绳,翘起双腿,跃上马鞍。他落下时的力量可能会拉伤一匹普通马的背,但匹战马是玛格瑞塔国王送给他的,强壮的就像一块石头。
当夜枭带着他手下的骑兵骑进巨人的阴影里时。比尔巴利红巾军的士兵们拿着长矛四处乱窜。他们没有受过与六十尺高的巨人搏斗的训练,但他们还是组成了一支队伍,试图把人们的注意力从弓箭手和逃跑的随从身上引开,这证明了他们的英勇。
箭如雨般落下,落在巨人的盔甲上,对下面的部队来说,箭矢的杀伤力比巨人还要大。当一支箭从夜枭的头盔上发出铿锵的响声时,他抬起他那只空着的手臂遮住了他的眼睛。
布尔坦尼亚的骑士们则趁机冲了上去,把他们的骑枪狠狠地刺入巨人的脚腕。巨人试图直接踢飞这些讨厌的骑士,却被他们躲了过去。于是愤怒的巨人挥动巨锤狠狠地砸向一群弓箭手。
“我们要向左走,”夜枭喊道,他的头盔把他的声音闷住了,但一同训练多时的部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夜枭所率领的这队骑兵从一群晕头转向的士兵身边疾驰而过,又回到了阳光下。
夜枭抬起手臂,把剑向侧面伸直,从策马交错的布尔坦尼亚骑士侧面砍了过去。剑刃几乎没有阻力就把敌人厚厚的盔甲削掉了。像往常一样,它接着割开了活人的肉,就好像是被空气割断的一样。接着那位骑士的战马滑了一跤,瘫倒在地,毫无知觉。
就在此时,离夜枭不远的巨人用它低沉的、重叠的、喇叭般的声音咆哮着。在另一边,夜枭可以辨认出法塔林的队伍正在包围过来。
一次冲锋便击溃了这一小队骑士,剩下的布尔坦尼亚骑士们开始撤离,很快便钻进了比尔巴利长矛手的队伍中。夜枭只能下命令让自己的手下护送这个受伤的巨人撤离。
这个巨人被布尔坦尼亚的骑士伤了脚腕,好几根骑枪深深地刺进了没有盔甲防护的地方,血液一直顺着伤口流出,即使骑枪相对于巨人来说如同‘牙签’,但这些‘牙签’确实伤到了他。在夜枭的命令下,那个巨人颤抖着,转身向后方走去。
不过一个巨人的撤退并没有改变战场的情况,巨人们仍然在收割着战场上的生命。他们愤怒地咆哮着,挥舞着手中沉重的武器,这些武器每一次击中地面,都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带起大量飞溅的石块。
一名布尔坦尼亚骑士没来得及调转马身,被他骚扰了许久的巨人的武器击中,骑士和他的战马都在空中翻滚,那匹马因为在空中快速的旋转甚至把自己的腰身都扭断了。
另外一个巨人则被四面八方的攻击搞得晕头转向,浑身发抖。离他不远处的比尔巴利弓箭手则继续射击,箭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它变得越来越弱,夜枭举起手臂,做了个手势。命令其余的手下向那名巨人接近,掩护它撤退。在他的部下们接到命令后,他带着他们冲了过去,试图直接冲入那群弓箭手中间,但却被蜂拥而至的长矛手们逼退。不过那群弓箭手也受到了惊吓,开始往后退。
这便意味着夜枭的战术成功了,那名被围攻的巨人一瘸一拐地开始离开战场。敌人似乎有些不愿意就此放弃,开始向夜枭的队伍发起冲锋。夜枭带着他们往回跑了一段,让他们的侧翼暴露出来,然后和跟上来的法塔林队伍一同进攻这群冒失的比尔巴利长矛手。他们很快便再次撤退了,似乎现在为了杀死那个巨人不值得冒生命危险。
夜枭借此机会,摘下头盔,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战场的局势开始转变,巨人们为他们建立了一定的优势,尤其是在对方把主要精力都关注在巨人身上时。夜枭瞧见属于法塔林的架桥队伍已经偷偷架好了通向敌人占据高地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