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矮人的花招
在白恩的眼里,法塔林城中最大的区域平民区看起来死气沉沉。这里的大多数建筑物以石块建造,富有的居民会以砖瓦砌起屋顶,一般人家则只有简单的尖角型的木条屋顶。栋与栋之间的距离相当紧密,因此虽然每栋都有至少两层楼高,却仍显得矮扁。
其中三层楼的民居跟这里的店铺的建筑外表长得一模一样,这里不是城市中该引人注目的区域,甚至包括这里的居民同样无法引起人们的注意,除非你是名法师。
法塔林城外有二十四座鹤立鸡群的法师塔,外型繁复,有着尖矛般的高塔顶部并且被带有高挑的圆弧拱门围墙环绕,这些法师塔还没有多少人入驻,不过它们都将会成为法塔林协会中高级法师的家,而且更是在法塔林协会中地位的象征;任何负担得起维护这些法师塔并且能保持在法塔林城维持如此高水准生活的法师,均被视为重要人物。
法塔林城中大部分的分区都围绕着这些法师塔,住家间的空间就像是森林中的空地,法师塔则像是从地面凛然升起的高山。灰白色的高山,花岗岩建造的法师塔颜色就如同真正的高山一样的颜色。不过现在,这些法师塔和城市内其他区域一样,所有法师塔也被数不尽的雪花沾染。
平民区里的每栋建筑物,甚至几乎是白恩所见过的每栋建筑物,都被一层雪花染白。雪花往往落在建筑物的尖端,所以那里通常也是最洁白的地方,而阳光会将雪花融化,让它们顺着屋檐冲下,沾染墙壁,像是染料顺着画布留下,那些融化的雪花又结成了冰柱,似乎以不均匀的长度悄悄顺着建筑物的四侧垂向地面。
街道当然是完全黑的,或许最初是白色的,不过城市的清理者们为了防滑在上面铺上了沙土,等雪融化了一些后,便和这些沙土混合起来,形成了肮脏颜色的路面。
白恩等在原地,环顾四周,看到一群清洁工人在下方的街道工作,清理最新堆积起来的积雪。随着雪越下越大,他们会把雪堆在道路两边,而不再是往上面撒土。
白恩不时在想,为什么他们要清理这些积雪呢?早晚这些积雪一定会跟土地合而为一。光是为了让城市的道路干净到可以被使用就已经需要不可思议的劳力。
幸好,虽然法塔林岛的人口并不算多,但这里总是不缺做事的工人。站在下方的工人穿着简单的外套跟长裤,同样沾满雪花且破旧,跟他不久以前处理北方瘟疫时看到的农民一样,他们以一种挫败、绝望的动作工作着。
其他几群工人经过,听从远方响起的钟声所报的时间,被召唤前去矮人的冶炼厂或城市里的磨坊上工。法塔林岛现在的主要出口货品是食物和酒,但是有矮人的地方一定就有熔炉,城中有好几座大型熔炉和相关的铁匠铺,还有数倍的酿酒厂。而河岸两侧则提供适合搭建磨坊的最佳场所,可用来磨碎谷粒跟制造布料。
工人们在继续工作。白恩的眼光移向远方,望着坐落于城市外围的法师塔,那座最为雄伟和高大,让人怀疑建造者甚至可能不是人类的巨**师塔,现在名义上属于自己的黑塔。那座黑塔是法塔林岛上最大的建筑,大到在法塔林城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它。
在白恩眺望着城市的同时,雪花也再度开始落下,轻轻地降在街道和建物上。最近经常有降雪,他心想,很高兴有理由将披风的遮帽拉起。这么大的雪,说明明年的收成一定会很好。
终于,某个人沿着墙边走来。是夜枭。他比白恩要高,方方正正的脸似乎和他壮硕的身材格外搭配。一件平凡无奇的褐色遮帽披风挡起了他的头发,脸上蓄着半短胡须,和他开始长胡子那天一模一样,二十年如一日。
他和白恩一样都穿着商人的衣服:有鲜艳颜色的背心,深色的外套跟长裤,还有一件薄披风来遮挡雪花。虽然衣服不算华贵,但仍属于商人的样式,代表法塔林城的中产阶级。
法师身份在法塔林岛备受崇敬,但是也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在两人需要掩盖自己的分身时。但是穿平民的衣服同样有麻烦,至少商人的衣服会避免引来巡逻守卫的过多问题。
白恩跟夜枭一样,穿着这身衣服并不习惯。夜枭缓缓踱步到白恩身边,然后靠着墙壁,一双壮硕的手臂抵着石头。
“你迟到了。”白恩淡淡地说道。
“我决定花点时间研究一下计划和目标。”夜枭回答道。
“好吧,你找到他们了吗?”
“可以这么说。”夜枭微笑道。“也可以说他们竟然送上门来。”
“哦?”
“我本来以为会等到他们出现,”夜枭说。“没想到会出现这么戏剧化的转折,他们几乎可以算是不小心。”
白恩挑起一边眉毛。“不小心地准备从一个几乎全部是法师的组织骗一大笔钱?”
“那个骗局很有趣,”夜枭轻松说道。“或者说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只是少了一些运气。”
白恩翻了个白眼。
“那个骗局的设计者确实很厉害,”夜枭说,“他至少花费了一年时间来布置这一套的骗局。并且寻找到了适合的人选。效率要比法塔林协会的那些部门快得多。”
“我才不在乎一个骗子,”白恩说道。“我只是好奇我能从这次合作中得到多少钱。我现在有笔生意,没准需要追加一些投资。”
“投资?”夜枭大笑着回答。“那可算不上投资,我听说你那个长的很老成的徒弟,带了一大笔钱去投资了矮人的火炮厂。”
“那又怎样?”
“我猜那一定是你的钱,”夜枭的笑容更盛。“那群矮人玩了一个小花招,他们说很快可以研制出新火炮,这点没错。但是他们没说制造的时间,还有支付款项的时间。你应该去听听他们真正还款的时间。”
“多久?”白恩咬牙切齿地问道,夜枭一说完他就明白了,一个小花招。通常人们会告诉你,这些钱可以赚一倍,但是他不会告诉你需要多少年才能赚回来。
“至少五年,这还是因为太多人上当了。”夜枭笑个不停。“阿门加农出面跟矮人谈判后才确定五年,否则那群矮人准备花上五十年来支付你们的利润。反正五十年对他们也不算太久。”
“这群该死的石头!”白恩咒骂道。如果按照五年的时间来算,这笔投资的利润远远低于预期。他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上这个利润的两三倍。
“所以我觉得合作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夜枭继续说道。“这件事可以解决你的资金问题。”
“好吧,我开始对那群盗贼感兴趣了,尤其是他们的小金库,希望别让我失望。”白恩带着怨气说道。“否则他们就准备去当给我下金币的母鸡。”
“很好,”夜枭带着微笑说。“那群骗子今天回去新行政区的大楼。不过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我们可以先去吃个饭,顺便喝点酒。”
“别告诉我还要聊聊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交流交流感情。”白恩歪着眼睛看着夜枭说道。“都是男人,就别搞这种事了。我听说法尔海姆的店里有新菜,我们可以去尝尝。”
“好吧,如你所愿。”夜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白恩带路。
第三百一十六章 拉塞尔
没有比背叛更大的罪恶了。所有的叛徒必须被揪出来、受到追捕、揭发和惩罚。
盗贼守则
吉利坐在盗贼团伙的基地中的密屋角落,一如既往地待在阴影下,因为她躲在这里的时候,其他人越容易忽略掉她。她不能把“魔力”浪费在阻挡这些男人的碰触,她勉强才恢复了几天前跟法塔林协会的那位法师官员会面时用掉的力量。
盗贼团体中的这伙人一如往常地聚集在房间里的桌子周围,忙着掷骰子或是讨论其他行动的细节。十几支烟斗散出的烟雾聚集在屋顶,墙壁因众多烟斗的烟雾熏染而变黑,地上则堆着一小团一小团的垃圾。拉塞尔的盗贼团伙跟其他贼窝一样,向来不是以整洁著名。
房间后方有一扇门,门后是一道扭曲的石头阶梯,通往小巷中的伪装成地下水道盖的密道。这个房间跟许多隐藏在法塔林城平民区的房间一样,都不应该存在。
前面的房间传来粗野的笑声,拉塞尔跟五六名同伙在啤酒跟黄色笑话中度过寻常的午后。拉塞尔的桌子就在房间内简陋的吧台边,吧台那里标价过高的酒精饮品只是拉塞尔剥削自己手下的众多手段之一。法塔林城的地下罪犯们从法师和贵族身上学了不少这种伎俩。
吉利尽全力隐藏身形。几个月前,她不会相信没有她哥哥的生活会变得更糟,虽然她哥哥的怒气相当狂暴,但他也经常阻止其他团员对吉利下手。盗贼团伙中没有多少女性,而跟地下世界扯上关系的女性通常的下场是沦为妓女。她哥哥总是告诉她,如果女孩子想要在这个世界独立的生活,她就必须很强悍,甚至比男人还要强悍。
你觉得会有头儿想要你这种软脚虾成员?他是这么说的。我是你老哥,但连我都不想跟你合作。吉利仍然记得她哥哥说过的每一句话,其中一些原因是这些话让她活了下来,明白求生需要做什么,另外一部分原因即使是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的背还在痛。前天拉塞尔抽了她几鞭子,血迹毁了她的衬衫,但她没钱买新的,拉塞尔扣了她所有的薪水去抵她哥哥留下来的债,吉利甚至不知道她哥哥欠拉塞尔多少钱,但是她确实从没有从盗贼头子那里拿到过一枚硬币。
虽然吉利没有钱,也没有新衬衫。但我很强壮,她心想。
这就是讽刺的地方。她所受到的鞭打几乎已经不算痛了,因为她哥哥经常对她拳打脚踢,令人讽刺的是,这让吉利变得很耐打,她哥哥同时教会她如何看起来卑微又虚弱。某种程度来说,她遭受的鞭打往往有反效果。吉利身上的瘀青跟鞭痕总会愈合,但每被打一次,就让她更坚韧。
是的,更加坚强。
拉塞尔站起身,手探入外套口袋,拿出他的金怀表。他朝其中一名同伴点点头,眼光搜索着房间,寻找……她。
他的双眼锁定吉利。“时间到了”
吉利皱眉。什么时间?
法塔林协会的财务部所在的建筑外观相当宏伟,不过法塔林协会的建筑风格一切向来都颇为宏伟,这些法师修建了高大的法师塔,如同宫殿的行政楼。还有如同花园和剧场的学院,不过这种风格似乎也跟这所有建筑几乎都是矮人建造的有关。
高耸方正的大楼正面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从外面看起来窗户的色彩是一片暗沉。两条宽幅旌旗垂在窗户边,沾满雪花的布告板上写着这座建筑内的部门分部。
拉塞尔经验老到地审视大楼,吉利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财务部算不上是最令人惧怕的协会部门审判厅,甚至是法术研究部才是更令人闻风丧胆的部门。但主动进入任何法塔林协会的部门,将自己交到那些法师官员的手中,做这种事之前必须经过非常谨慎的思考。
拉塞尔深吸一口气,然后踏步向前,手杖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一下地在岩石上敲击。他穿着华丽的贵族服饰,身边是五六名盗贼团伙的组员,包括吉利,都扮成他的‘仆人’。
吉利跟着拉塞尔走上楼梯,然后等着一名组员快步上前,为‘主人’开门。在六名随从中,似乎只有吉利对于拉塞尔的真正计划一无所知。更可疑的是,拉塞尔在这场法师骗局中的合伙人戴马拉也不见踪影。
吉利走入行政大楼,鲜艳的红光与闪烁的蓝光穿透过玻璃窗落下。一名穿着红色长袍的年轻法师坐在桌子后,就在漫长走道的终点处。吉利觉得这个有着红发的年轻人长得就像一只狐狸。
拉塞尔上前,拐杖随着步伐在地毯上敲击。“我是布罗德里克大人。”他说道。
你在做什么,拉塞尔?吉利心想。你向戴马拉坚持你不愿意在法塔林协会的行政办公楼里跟财务部门的官员会面,但你现在居然来到这里。
那位法师点点头,在笔记本中写下一笔,朝身侧一挥手。“你可以带一名随从进入等候室,其他人必须等在这里。”
拉塞尔鄙夷地哼了一声,明确地表示他对这道禁令的想法,但那位法师连头都没抬,继续看着笔记本,拉塞尔站在原地片刻,吉利分辨不出来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在假扮高傲的贵族。终于,他朝吉利一指。
“你跟我来。”他说完,转身迈开笨重的步伐进入房间。
房间的装潢既高级又奢侈,几名看上去就是商人打扮的人以不同的姿势等着。拉塞尔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朝摆着酒和红糖霜蛋糕的桌子一指,吉利顺从地帮他端来一杯酒还有一盘食物,并且下意识地忽视了自己腹内的饥饿。拉塞尔开始大口吃着蛋糕,边吃边轻轻地咂着嘴。
他很紧张,比先前都更紧张,吉利看着拉塞尔不停地把蛋糕往嘴里塞的时候想到,他一紧张就更需要食物。
“我们一进房间后,你什么话都不许说。”拉塞尔边吃边嘟囔道。
“你正在背叛戴马拉。”吉利悄声说道。
拉塞尔点点头。
“但是……怎么做?为什么?”戴马拉的计划执行上很复杂,但概念很简单。最近和未来,每年法塔林协会都会将塔图加港的部分士兵调度到法塔林城,跟法塔林城新培训的士兵进行调换,而戴马拉发现这些士兵跟他们的长官会随身带着大笔的巨款,伪装成行李,好存放于法塔林城内的金库。据说这笔钱来自于一个黑暗精灵船长。
在法塔林岛中,抢劫是很难的,因为不管是几条城镇之间的大道还是运河路径两旁经常有巡逻队。可是如果下手的人同时负责士兵乘坐的船只,那抢劫便有可能成立。只要时机妥当……守卫对乘客下手,能赚得的钱绝对不少,又可以全部怪在强盗头上。
“戴马拉的手下太弱了,”拉塞尔静静说着。“他在这场行动中耗费太多资源。”
“但他应该得到的部分……”吉利说道。
“永远都不会有,如果我现在拿了钱就跑的话。”拉塞尔微笑道。“我会说服法塔林协会的官员给我一笔订金好让商船队得以运作,然后再消失,留下戴马拉去处理法塔林协会发现它被骗时的灾难。”
吉利端着盘子微微退后,略感惊愕。安排这场骗局耗费戴马拉成千上万的金币,如果交易没成功,他会被彻底毁掉,又有法塔林协会紧追在后,他甚至没时间去向拉塞尔寻仇。拉塞尔会趁现在捞一笔,同时又解决掉他最强大的对手之一。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合约
戴马拉居然想跟拉塞尔联手,真是愚蠢,她心想。
可是,戴马拉之前承诺要付给拉塞尔很高的一笔金额,他大概认为拉塞尔的贪婪会保证他的忠诚,直到戴马拉可以抽出时间亲自来骗过他或者处理掉他。恐怕没有人想到拉塞尔的背叛行动比任何人,甚至包括吉利,预想的更快。戴马拉怎么可能会想到拉塞尔会破坏骗局计划本身,而不等着偷取船队上大笔金额的机会?
吉利感觉到自己的胃一阵翻搅。这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又一场背叛,她脑袋晕眩地想着。为什么我还这么介意?每个人都会背叛别人。人生就是如此……
她想要找个角落,一个狭小隐密的地方,躲起来,独自一人。
所有人都会背叛你。所有人。她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这个语调。
但她无处可去。终于,一名年轻人,也许是一位法师学徒,走入房间找布罗德里克大人,吉利跟着拉塞尔走入会客厅。
坐在会客桌后等待的人不是之前的那位光头法师官员。
拉塞尔在门口停步。房间很简陋,只有那张书桌跟简单的灰地毯。石墙上毫无装饰,唯一看得到的窗户不过是手掌宽。等着他们的法师官员穿着像血一样的深红色长袍,长袍上绘制着吉利看过最繁复的花纹。她甚至不确定那代表什么阶级,但它一路延伸到那位法师的领子和后背上。吉利甚至敢发誓,她似乎在那些花纹上看到了某种光芒。
“布罗德里克大人。”打扮奇特的法师开口,他的法师袍跟其他法师类似,但跟拉塞尔之前见过的严肃,官僚或者完全不懂行政的法师都不同。这个人不只是瘦,更充满肌肉,他干净的脸庞和看向他们的眼神让他几乎看起来像是一头准备狩猎的动物。
“我以为我会与……”拉塞尔说道,仍然没有走入房间。
“那个光头被叫去处理其他事物。我是他的上司迪恩审核你提案的委员会长。你难得有机会可以与我直接面对面的交谈,我通常不亲自听取提案,但那个光头的缺席让我必须负担他的部分工作。”红袍法师在拉塞尔说完前便打断了他的话,并且给出了解释。
吉利的直觉让她猛然一惊。我们应该离开。现在就走。
拉塞尔良久没有动作,吉利可以看得出他正在考虑。现在就跑吗?还是尝试冒险,以便得到更大的奖赏?吉利不在乎奖赏,她只想活下来。但拉塞尔不是平白坐上首领之位,他深深的明白不冒险就没有收获的道理。于是,他缓缓走入房间,眼神警戒地在这位名叫迪恩的法师对面坐下。
“原来如此,迪恩法师。”拉塞尔谨慎地开口。“既然我被叫来再次会面,我猜我的提议重新获得考虑?”
“的确如此。”迪恩不咸不淡地说道。“但我必须承认,有些议会成员对于要跟濒临财务危机的家族交涉感到相当不安。法塔林协会通常偏好较为保守的财务规划。”
“我明白。”
“可是,”迪恩说道。“议会中也有人相当期盼你提供合约中的节约费用。”
“您是偏向哪一方呢,大人?”
“我目前尚未决定。”迪恩向前倾身。“这就是为何我点出你有很难得的机会。说服我,布罗德里克大人,你就能拿到你的契约。”
“之前那位大人想必已经介绍过我们的提案细节。”拉塞尔说道。
“是的,但我想听你亲口说出你的论点。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吉利皱眉,她待在房间后方,站在门口边,仍然不太确定她是否该逃跑。
“怎么样?”迪恩追问道,他的余光注意到门口的那个打扮成男仆的女孩似乎很紧张。
“需要这份合约,大人。”拉塞尔说道,“没有它,我们无法继续运河运输的营运,您的合约能为我们带来目前极需的稳定期,可以维持我们的船队营运一段时间,让我们再寻找其他的合约。”
迪恩端详拉塞尔片刻。“你的表现不该仅有如此,布罗德里克大人。那个光头说你非常具有说服力,让我听听你是怎么证明你值得我们选择。”
吉利准备好她的‘魔力’。她可以让迪恩更愿意去相信拉塞尔的话……但某种感觉制止了她。有哪里不对劲。
“我们是您最好的选择,大人。”拉塞尔说道。“您担心我的家族会面临经济困境?即便如此,您有何损失?最糟的情况是我的船队必须停止运作,您必须找其他商人合作。但如果您选择我们,这就足以维持我的家族,那您便会找到一纸令人艳羡的长期合约。”
“是吗?”迪恩轻松地说道。“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找法塔林协会合作?为什么不跟别人合作?你的船队一定还有其他选择有其他地方或者团体会迫不及待想得到你提供的服务。”
拉塞尔皱眉。“这跟钱无关,大人,如果能取得法塔林协会的合约,还有您对我们信心的展现,这代表我们能得到肯定。如果您信任我们,其他人也会。我需要您的支持。”拉塞尔感觉自己开始流汗了。
也许他开始后悔赌这一把。他也被背叛了吗?这场怪异的会面是戴马拉安排的吗?在门口的吉利注视这两人的谈话,心中想到。但是令她感到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虽然那个法师从未往她的方向看过一眼,但是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像猎物一样的盯上了。
那位名为迪恩的法师安静无声。他随时可以摧毁他们,吉利明白这点。即使他只是怀疑他们在骗他,他都可以将他们交给法塔林协会的审判厅。不止一名商人进入了行政大楼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吉利咬紧牙关,放出自己力量,对那位法师施用‘魔力’,让他较不多疑。
迪恩微笑起来。“好吧,你说服我了。”他突然说。
拉塞尔松了一口气。
迪恩继续说道。“你最新的一封信说你需要三千金币做为预付款,好重新购买器材和重新开始运输营运。走廊上的书记员会帮你处理好文件,取得必要的经费。”
迪恩从一叠纸中抽出一张厚重的法塔林协会文件,然后在下面盖了个印。他将纸递给拉塞尔。“你的合约。合作愉快。”
拉塞尔深深地微笑。“感谢您,合作愉快!我就知道亲自来此是个明智的决定。”他说道,接过合约,站起身,朝法师官员尊敬地点点头,然后示意吉利为他开门。
她照办。但是她觉得有事情不对劲。有事情非常不对劲。
拉塞尔离开后,她顿了顿,回头望着那位名叫迪恩的法师。他还保持着微笑。这个微笑让吉利不寒而栗。一名高兴的法师向来是不好的征兆。
可是他们穿过等待室中的商人之间时,没有任何人阻止他们。拉塞尔将合约封起,依照指示交给书记员,也没有吉利预想中的士兵跳出来逮捕他们。书记员拿出一个满是金币的小箱子,满不在乎地递给拉塞尔。
然后,他们就从行政大楼走了出去,拉塞尔明显松了一口气,召集了他的其他手下。没有紧张的呼号,没有士兵的步伐,他们自由了。拉塞尔成功地欺骗了法塔林协会跟另一名首领。
表面上似乎是这样。
第三百一十八章 黄雀
白恩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红糖霜小蛋糕,然后满意地咀嚼着。肥胖的小偷跟他瘦弱的侍从穿过等待室,进入他身后的大门。面试两名小偷的迪恩则待在房间里,显然是在等下一场会面。
“怎么样?”夜枭问道。“你觉得呢?”
白恩瞥向蛋糕盘。“蛮好吃的。”他说道,又拿了一个。“迪恩的品味向来很好,难怪他们部门准备的点心也高人一等。”
夜枭翻翻白眼。“我是说那女孩子,我的朋友。你感觉到魔力了吗?”
白恩微笑着,继续伸手去拿蛋糕,直到手上堆着四个蛋糕,朝门口点点头。法塔林协会这个部门的等候室人太多,不适合谈敏感话题。当白恩出门时,他顿了顿,告诉角落里装成书记员的那名法师阿门加农那位名叫狐狸的徒弟,说他们需要重订会面时间。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起身离开,去安排之前迪恩对两人承诺过的审判官小队。
然后两人穿过入门大厅经过过胖的首领,后者正在跟真正的书记员说话。白恩走入街道,拉起帽子抵御依然坠落不停的雪花,然后领着两人穿过大街,在一条小巷子旁停下,这个位置正好让他跟夜枭可以观察法塔林协会行政大楼的大门。
白恩满足地咀嚼着蛋糕。“说起来,迪恩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他边嚼边问。
“可以说是一个意外,不过那个人你也很熟悉,”夜枭回答。“拉塞尔几个月前试图骗过黑麋鹿。当时也把那小女孩带去了。事实上,拉塞尔的幸运小跟班在某些圈子中已经开始小有名声。我还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你知道这些盗贼有多迷信。”
白恩点点头,拍拍手上的蛋糕屑。“你们怎么知道她今天会来?”
夜枭耸耸肩。“出几笔钱给适当的人就知道了。自从黑麋鹿跟迪恩说起她之后,迪恩就一直留心她的动向,我想迪恩打算让他自己和我们有机会能亲眼看看她施展能力时候的情况。”
对街的行政大楼终于再次打开大门,拉塞尔走下台阶,身旁围绕着他的‘仆人’,矮小的短发女孩也在他身边。光看到她就让夜枭皱眉。她的脚步中带有明显紧张的焦虑情绪,每次有人动作太快就会让她略微一惊。她的右脸上仍有因为尚未痊愈的瘀青而留下的点点斑痕。夜枭打量着得意洋洋的拉塞尔。心中想着,我得想想该怎么样料理那个人。
“可怜的小东西。”夜枭低语道。
白恩点点头。“不过她不久后就能脱离他了。真意外居然没有别人发现她。”
“你觉得迪恩没说错?”
白恩点点头。“她施展能力的时候我没感觉到魔力,不过我本身对魔力的敏感度也不算高。但她至少是个女巫,如果迪恩说她不仅仅有如此能力,那我更愿意相信他。不过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会看到她对法塔林协会的成员使用她的能力,尤其是在行政大楼。我猜她甚至不知道她在运用自己的能力,也不知道这个能力意味着什么。”
“有可能吗?”夜枭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道。
白恩点点头。“大部分女巫的能力都会自行觉醒,但是有相当一部分的能力并不明显,更像下意识的行为,尤其如果不是隔空移动物体或者喷出火焰这种有明显表现的能力。她们的能力样式众多,虽然大多力量不大。学院里据说有不少女巫的能力弱的令人悲伤,我敢说……”
白恩话没说完就微微皱眉。有事情不对劲。他瞥向拉塞尔跟他的手下。他们仍在不远处目光可及的地方,他们走过了街道朝南走去。
一个身影从法塔林协会的行政大楼大门口出现。有着削瘦且自信的身影,穿着一身商人的衣服,白恩思索之前是否在接待厅见过他。他可能正是拉塞尔之前会见迪恩时等在等候室的人。这个人从建筑物中走出,身后跟着第二名男子。
白恩身旁的夜枭突然浑身一僵。
第二名男子既高且壮,穿着全身盔甲,胸前挂着徽章。他转身时,白恩看到男人的双眼扫视了一下周围,随后朝着比他现出来的那个人点点头,两人开始似乎在找什么人。
这两人是迪恩手下的审判官和惩戒者。
“那家伙在之前也在等候室,看来迪恩连我们也瞒着。”夜枭问道。
“确切的说是我们甚至都没能发现,看来迪恩把他的手下训练的很好。”白恩说道,虽然语气有些酸酸的味道。
那名打扮成商人的审判官望向他们,随后惩戒者盔甲上的面罩也转向白恩和夜枭的方向,看了一会之后才转身面向拉塞尔跟他的手下离去的方向。
“这俩家伙不打算等我们吗?”白恩抱怨道。“也许我太久没有在协会露面了?这群新上来的人对我们缺少必要的尊重,还是他们两人会觉得我们只是普通法师而已。”
“关键是那女孩。”夜枭试图安慰怨气满满的白恩,尝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恩点点头。“你说拉塞尔经营这场对法塔林协会的骗局已经好一阵子了,那他们一定有后续的安排,我很难相信一伙盗贼策划对岛上最强大的势力行骗后没有一套保证自己安全的掩护计划。”
夜枭深思地皱眉。街道对面的审判官跟惩戒者站在街角讨论片刻后,两人转身朝拉塞尔离去的方向前进,脚步不疾不徐。
“他们一定派了一名探子尾随他们。”夜枭说道。
“这如果是迪恩的安排。”白恩回答。“至少会有两名。”
夜枭点点头。“那个胖贼拉塞尔会带他们直接回到他们的秘密基地,我相信他们即使有后续的计划,也一定不会马上实施。我不熟悉迪恩的手下会怎么行事,没准会死上几个人。他们这些小贼虽然不是什么善心人士,但是……”
“他们只不过是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下努力生存,同时也以自己的方式在对抗法塔林协会的统治,”白恩讽刺道。“况且,你不会也不愿意让一名可能的女巫溜走,尤其她的能力很适用的情况下,对吧?”
“我想跟那女孩谈谈。你能处理那些盗贼吗?”夜枭无视了白恩的讽刺,夜枭明白等待的太久让白恩复仇心切,但这件事没有人能帮助他,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问道。
“我说我开始变得无趣,我的朋友。”白恩说道。“但我可没说我变得无能。我可以处理那些小贼,如果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处理掉迪恩那两个狂妄的小喽。”
“很好。”夜枭说道。
白恩朝披风口袋探去,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夜枭。“以防万一。”
夜枭接过瓶子,拔开瓶盖,把瓶子放在鼻子前面轻轻嗅了嗅。
“需要搞的这么……戏剧化吗?”夜枭有点不确定地说道。
“看你喜好了。”白恩答道,“而且迪恩的手下我们也可以利用一下。”
随后白恩露出疑虑之色。“你不会真相信了我的话吧?打算来场英雄救美吗?”
夜枭摇摇头。“太容易搞砸了。我只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快去吧,别让那群贼跑掉。”
白恩点点头。“好吧,那我去从另一个方向去追,我们在最后的十字路口会面。”说完他便进入一条小巷,一拐弯便消失不见。
夜枭没有他的朋友那么熟悉法塔林城的街道,不过前面的审判官和惩戒者的两人小队是个显眼的目标。如果那群贼不蠢的话,没准已经发现了他们。
夜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感受在体内燃烧的魔力,身体猛然充满力气、清晰的意识,还有力量。
夜枭微微一笑,然后朝审判官的方向跑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凯瑟琳
“佩弗利公爵派了一队卫兵护送我们到那儿去了,殿下。”新来的女仆简看上去和听起来都吓坏了。
“别担心。你不用管这些。”凯瑟琳公主把裙子弄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准备好了。
他们出发了。最前面是卫兵,凯瑟琳在中间,简在后面。在这座城堡里,走廊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卫兵的沉重的脚步压在厚厚的地毯上也变得无声无息。
但是进入中央大厅就像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充满了人、颜色和噪音的世界。凯瑟琳很少来到这个令人厌烦的地方,但是现在她尝试把这一切都接受。
这里没有别的女人。王公们身穿华丽的胸甲,手持长剑和匕首,似乎他们不敢不表现出最强壮的样子就来到这座王家法庭。他们的仆人们站在周围,每个人似乎都在交谈,观察,耍弄计谋。凯瑟琳一个人也没认出来,但是男人们认出了她,给她让开一条路,让她过去,她走过时鞠了一躬。
然后她走到另一扇门前,守卫为她打开了门。“佩弗利公爵要您在这儿等他,殿下。”
凯瑟琳走进前厅,挥手示意简在已经关上的门口等着。屋里很安静,但凯瑟琳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把它放了出来。她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保持尊严。表现得像个公主。
她挺直腰板,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它会难看。它会流血。但我不会退缩。我不会晕倒。我当然不会尖叫。
她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我将控制住我自己。我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如果场面真的很糟糕,我会想别的办法。但你把我当做是什么?一些漂亮的花瓶吗?那就大错特错了。
再来一次深呼吸。
当你看到有人被砍头时,你会怎么想?不只是某个人,而是……
凯瑟琳突然转过身来,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下意识地行为。然而在房间的角落里,凯瑟琳看到诺耶斯倚着墙。凯瑟琳很少见到诺耶斯,但每次见到他,她就得抑制住自己的不寒而栗。他身材苗条,体格健壮,喜欢运动,可能和她父亲的年龄相仿。
今天,他时髦地穿着他的带有皮扣带的皮衣,头上齐肩的长发,从棱角分明的脸上往后挽起,梳着精致的辫子,打了个简单的结。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令人不快的地方。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名声。
诺耶斯,比尔巴利王国的大检察官,从事的是寻找和追捕叛徒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他自己并没有杀死囚犯;那是他的拷问官和刽子手的工作。在与玛格瑞塔的战争结束后的这些年里,诺耶斯和他的同类们生意兴隆,而不像比尔巴利大多数其他生意那样。没有一个人能逃脱他的监视:从马童到领主,从女仆到贵妇,甚至是公主。
诺耶斯用肩膀把自己推离墙壁,懒洋洋地朝她走了一步,缓缓地鞠了一躬,说道:“早上好,殿下。今天天气真好,不是吗?”
“只是对你来说,我确信。”
他微微一笑,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凯瑟琳问,“你在等佩弗利公爵吗?”
“我只是在等待,殿下。”
他们默默地站着。凯瑟琳抬头看着高高的窗户和远处的蓝天。诺耶斯的眼睛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就像市场上的一只羊……不,更像是一只在他面前爬过的丑陋虫子。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他对自己表示出一些尊重。
但凯瑟琳突然从他面前转过身去,她对自己说:“冷静点。”保持冷静。经过近十七年的练习,她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最近这种事变得更困难了。最近,她的情绪一直在威胁着她。
“啊,你来了,妹妹。”佩弗利公爵冲进门时喊道,哈罗德王子跟在后面。凯瑟琳这一次总算松了一口气,见到了她的兄弟们。她行了个屈膝礼。佩弗利大步穿过房间,没有理睬诺耶斯,甚至没有向凯瑟琳鞠躬。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你的女仆留在这里。你跟我来。”他推开通往城堡广场的两扇门,说道:“来吧,公主。别磨磨蹭蹭的。”
凯瑟琳紧跟着佩弗利,门已经在她面前关上了。她把它们拉开,看到佩弗利停了下来,她松了一口气。他们前面的行刑台几乎挡住了路,它和玫瑰花园的墙一样高。
佩弗利哼了一声后大笑。他笑着说:“爸爸告诉他们要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可是,我敢说,他们为了打造这个东西,砍伐了至少一亩的森林。”
“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看。这不适合女孩子来看。”哈罗德说,双手叉腰,双腿分开,眼睛盯着凯瑟琳。
“可是孩子被允许参加,”凯瑟琳回答,模仿他的姿势。
“我已经十四了,姐姐。”
凯瑟琳从他身边走过,在哈罗德耳边低声说:“两个月后,弟弟。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哈罗德嘟囔着,“我很快就会比你块头大了。”然后从她身边挤过去,跺着脚跟在佩弗利后面走了。他跟在佩弗利宽阔的身躯后面,显得特别瘦小。他们显然是兄弟,两人红金色的头发是完全一样的颜色,虽然哈罗德的头发扎得更复杂,凯瑟琳突然想到,他一定是让别人花在他头发上的时间比她的女仆花在她头发上的时间还多。
然而,哈罗德对于凯瑟琳在场是否得体的看法和凯瑟琳自己的看法一样不重要。在诺耶斯的建议下,她的父亲命令她去参加行刑仪式。凯瑟琳必须向他们证明自己。证明她的力量和忠诚,最重要的是她在内心、思想和行为上都不是叛徒。
佩弗利已经转过刑台的一角。凯瑟琳急忙追上去,撩起她的长裙以免绊倒。虽然她还看不见人群,但她能听到他们低沉的嗡嗡声。奇怪的是你怎么能感觉到人群,感觉到他们的情绪。
大厅里的人们表面上是很有礼貌的,但却有一种毫不掩饰的渴望:对权力的渴望,对……任何东西。这里人山人海,但气氛出奇地好。几声“佩弗利”的喊声响起,但他们很快就安静了。今天不是佩弗利的日子。
佩弗利转过身来,盯着凯瑟琳的动作,她拉着裙子走到他身边。“你想向众人炫耀你的腿吗,妹妹?”
凯瑟琳放下裙子,把布弄平,用她最厌恶的声音说:“鹅卵石不干净。这块丝绸会被毁掉的。”
“那也比毁掉你的名声好。”佩弗利用眼神抓住凯瑟琳的目光。“我只是为你着想你,妹妹。”他在铺着王家红地毯的平台上向左边挥手,说道:“这是留给我们的位置。”
好像凯瑟琳自己不知道似的。
佩弗利领着大家走上三级台阶。王室的专座相当简单,只有一排凯瑟琳认出来是从会议厅里搬过来的雕花木凳。一根粗粗的红绳子松松地挂在平台上的红黑相间的短柱子之间。人群在平台那边,同样被绳子,只不过不是红的,而是粗糙厚重的棕色绳索和一排皇家卫队把人群隔了开来。
佩弗利指着离现在他们位置最远的平台边缘的座位,也是整个平台上第二好的位置。“为了你准备的,妹妹。”他坐在她旁边的宽凳子上,两腿分开,一条肌肉发达的大腿搭在凯瑟琳的座位上。她坐下来,小心地整理着她的裙子,使它不致起皱,使淡粉色的丝绸垂到佩弗利的膝盖上。他把腿挪开了。
哈罗德仍然站在佩弗利对面的座位旁。“但是凯瑟琳的视野最好。”
“问题就在这里,小鬼。”佩弗利回答。
“可是我比凯瑟琳有优先权,我想坐在那儿。”
“好吧,我把那个座位让给凯瑟琳了。所以你坐在这里,别再发牢骚了。”
哈罗德犹豫了一会儿。他又张开嘴抱怨起来,但却引起了凯瑟琳的注意。她笑了笑,在嘴唇前做了一个优雅的缝纫手势。哈罗德瞥了佩弗利一眼,不得不用牙齿咬住嘴唇,但他仍然保持沉默。
凯瑟琳打量着广场。在行刑台的对面,还有一个平台,上面站着几个贵族。她认出了安布罗斯长长的金发,迅速把目光移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脸红了。为什么只要看他一眼,她就觉得又热又慌?偏偏是今天!她得想点别的事。有时候,她的一生似乎都在想着别的事情。
行刑台前的空地挤满了平民百姓。凯瑟琳盯着人群,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那里有衣衫褴褛的劳工,一些稍微聪明一点的商人,一群年轻的男子,一些男孩,一些妇女。他们多半穿得干巴巴的,有些几乎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或者干脆束在脑后。在她附近,人们正在谈论天气。天已经开始热了,是这个月中迄今为止最热的一天,天空一片纯净的淡蓝色。这是一个值得享受的日子,但仍有数百人在这里目睹有人死去。
“你想,这些人怎么会来看这个呢,哥哥?”凯瑟琳问道,装出一副我在问一个真正的问题的声音。
“你不知道?”
“教我一点。你在这些事情上经验丰富得多。”
佩弗利用过分诚恳的声音回答说:“好吧,妹妹。这是一个神圣的三位一体,它驱使大众并把他们吸引到这里来。无聊、好奇和嗜血。其中最大的是嗜血。”
“你认为当一个高贵的头颅将要从一个高贵的躯体中分离出来的时候,这种嗜血的**会增加吗?”
“他们只想要血。”佩弗利回答。“任何人的。”
“然而,这里的这些人似乎更喜欢讨论天气,而不是把人劈成两半。”
“他们不需要讨论这个问题。他们需要看到它。他们很快就会停止谈论天气的。等犯人被带出来,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这群暴民想要血,他们今天就能得到。你会从背叛国王的人身上得到教训。一种你无法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
第三百二十章 绝对忠诚
凯瑟琳把脸从佩弗利轻蔑的声音中移开。这就是她从书中了解生活的方式。虽然这不是她的错,但她不被允许认识任何人,不被允许去旅行,不被允许从这个世界中了解世界。但是凯瑟琳确实喜欢书,在过去的几天里,她在图书馆里翻遍了所有与死刑有关的书籍:她学习了法律、方法、历史和无数的案例。关于死刑的大部分插图都是刽子手举着被砍下来的头颅,这已经够糟糕的了,但是选择见证这一切,选择成为其中的一员,成为呼喊着要血的人群中的一员,这是凯瑟琳无法理解的。
“我还是不明白凯瑟琳为什么要来这里,”哈罗德抱怨道。
“我不是叫你闭嘴吗?”佩弗利说话时甚至没有转向哈罗德。
“但女士们通常不会来看。”
佩弗利这时终于忍不住回答说:“不,通常不会,但凯瑟琳需要上一堂忠诚的课。她需要明白不遵守我们为她制定的计划的后果。”他转向凯瑟琳,补充道,“在每一个方面。哪怕是最微小的程度。”
哈罗德皱起了眉头。“什么计划?”
佩弗利没理他。
哈罗德翻了翻眼睛,凑近凯瑟琳问道:“这是关于你的婚姻吗?”
凯瑟琳轻轻笑了。“这是执行死刑,所以我无法想象你为什么要把它和我的婚姻联系起来。”看到佩弗利怒视着她,她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很荣幸能嫁给布尔坦尼亚的洛泰尔王子,我将确保婚礼的每一个环节都按计划进行,不管我是否看到有人被砍头。”
哈罗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但为什么说她会不按计划进行呢?”
“她会的,”佩弗利回答。“父亲不会让任何事情阻止它的。”
这是真的,凯瑟琳必须完全服从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这就是她来这儿的原因。一周前,她犯了一个错误,对她的侍女戴安娜说,戴安娜也许可以期待一段基于爱情的婚姻。戴安娜曾问凯瑟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会嫁给谁。
凯瑟琳开玩笑说:“至少和我谈过一次话的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上次和安布罗斯的谈话。他曾拿营房里的食物质量开玩笑,后来在描述比尔巴利后街的贫困时,他变得严肃起来。黛安娜似乎知道凯瑟琳在想什么,她说:“你今天上午终于和安布罗斯爵士谈过了。”
在与黛安娜谈话的第二天,凯瑟琳被叫到佩弗利面前,这时她才意识到她的女仆与其说是她的女仆,不如说是诺耶斯的密探。凯瑟琳忍受着佩弗利冗长的说教和盘问,但最仔细地听她回答的是诺耶斯,尽管他假装靠着墙,偶尔打个哈欠。
诺耶斯甚至不是一个勋爵,甚至算不上一个绅士,但是他那撇着嘴唇露出一丝微笑的样子使凯瑟琳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对他的恐惧是她哥哥的两倍。诺耶斯是她父亲的代表,他的密探,他的眼睛和耳朵。佩弗利当然也是,但佩弗利总是一副板着脸的样子。
在那次会谈中,佩弗利重复了一贯的那句话:关于绝对忠诚和服从的老一套。凯瑟琳很高兴自己能保持冷静。
“我只是有点紧张,就像所有准新娘在婚礼前一样。我从未见过洛泰尔王子。就像我努力成为父亲最好的女儿一样,我也希望成为洛泰尔王子的好妻子,我期待着和他交谈,了解他,了解他的兴趣所在。”
“他的兴趣与你无关。我感兴趣和关心的是你有没有表达反对国王的意见。”
“我从来没有发表过与父亲意见相左的意见。”
“你向你的女仆暗示,你的婚姻可以改善,你不希望嫁给洛泰尔王子。”
“不,我只是说戴安娜的婚姻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成功。”
“不同意国王对你的计划是不可接受的。”
“我不同意你的意见,而不是国王对我的计划。”
“我常常在想,”诺耶斯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时候才算叛徒呢?当忠诚和背叛之间的界线被跨越时。”
凯瑟琳直起腰来。“我没有越界。”
她什么也没做,除了想到安布罗斯。
“以我的经验……而且,凯瑟琳公主,我认为我在这方面的经验是相当丰富的。”诺耶斯低声说。“根据我的经验,一个内心和思想上的叛徒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叛徒。”
他看着她的样子,仿佛他真的能看到凯瑟琳的内心。但她回头盯着他说:“我不是叛徒。我要嫁给洛泰尔王子。”
凯瑟琳知道这是真的。即使王国与王国之间的联姻会因为各种程序而变得漫长,但她最多在三年后就会嫁给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心灵属于其他地方。她情不自禁地时时刻刻想起安布罗斯,喜欢和他交谈,尽量靠近他,而且有一次还碰了碰他的胳膊。
当然,如果安布罗斯碰她,他就会被处死,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碰他。这些想法和触摸真的是背信弃义的行为吗?
“最好弄清楚界线在哪里,凯瑟琳公主,”诺耶斯平静地说。
“我明白了,谢谢你,诺耶斯。”
“同时也要清楚后果。”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几乎是轻蔑地。“为了这个目的,你必须参加对诺文叛徒的处决,亲眼目睹那些背叛国王的人的下场。”
“一个惩罚,一个警告,一个教训,三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凯瑟琳模仿诺耶斯的动作,轻蔑地挥挥手。
诺耶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是国王的命令,殿下。”
遗憾的是,在凯瑟琳接受谈话的第二天,戴安娜经历了一场艰难的下楼之旅,由于手臂骨折,她无法继续履行职责。凯瑟琳的其他女仆,莎拉和尼娅,当时都和戴安娜在一起,但不知怎么的,但不知怎的却没能阻止这场事故的发生。“我们同意诺耶斯的看法,殿下。”尼娅微笑着说。“叛徒应该受到惩罚……”
凯瑟琳被人群的喊叫声带回了现场:“布拉德韦尔!布拉德韦尔!”
两个人走上断头台的台阶,都穿着黑衣服。老人向人们举起手来。他那年轻而出奇地天真的助手拿着他们行当里的工具,一把剑和一顶简单的黑兜帽。
“那是布拉德韦尔。”哈罗德一边越过佩弗利,俯身在凯瑟琳身前,一边多余地介绍道。“他执行了一百多次死刑。一百四十一次,我想是的。而且他砍头只需要一剑,从来不需要砍第两次。”
“一百四十一,”凯瑟琳附和着说。她想知道哈罗德见证了他们中多少人的死刑。
布拉德韦尔走在行刑台上,挥舞着他持剑的手臂,好像是在锻炼肩膀的肌肉,他的头左右摆动着,然后又转了一圈。哈罗德翻了个白眼。“该死,他看起来很可笑。艾塔克应该得到这份工作。”
“我相信诺文侯爵夫人要求过布拉德韦尔执行死刑,国王也答应了。”佩弗利说。“诺文想把它做得干净利落,似乎认为布拉德韦尔是最好的。但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人能保证。”
哈罗德说:“艾塔克也能做的很干净利落。”
“我同意。他会是我的选择。布拉德韦尔的眼光远远超过了这一点。不过,要是他把工作搞砸了,我可能会更感兴趣。”
一提到诺文侯爵夫人,凯瑟琳的目光就转向刑台的对面,转向另一个高高的观景台。她觉得不主动谈论那里的人太危险了,但既然佩弗利提起了这个话题,她觉得她可以问:“那边站台上穿绿上衣的是诺文的侯爵夫人吗?”
“是的。还有诺文家族的全体成员。”佩弗利回答。虽然凯瑟琳注意到只有男性家庭成员。“叛徒的亲属必须见证行刑;事实上,他们必须要求处死这个叛徒,否则他们将失去他们的头衔和所有的土地。”
凯瑟琳对法律很了解。“他们的荣誉呢?”
佩弗利哼了一声。“他们试图抓住这一点不放,但如果他们连属于自己的人都控制不了,他们将很难在法庭上维护自己的地位。”
“荣誉和地位在法庭里是一回事,”凯瑟琳回答。
佩弗利望着凯瑟琳。“就像我说的,他们哪一个都不准备放弃。他转向对面的站台,补充道,“我看到你的警卫和他们在一起,不过谢天谢地,他没有穿制服。”
凯瑟琳不敢评论。安布罗斯没有穿着皇家卫队的制服,是出于对皇室的尊重还是对他们的不尊重?她知道他对荣誉有自己的看法。他说要做正确的事,要保卫比尔巴利,要帮助这个国家再次伟大起来,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帮助这个国家所有遭受贫困之苦的人。
她刚坐下来就注意到了安布罗斯,便强迫自己转过身去,但现在佩弗利提到了他,她可以稍微多看一会儿。他的头发,在阳光下是金黄色的,松散地披在脸上和肩膀上,像柔软的波浪。他穿着一件黑夹克,皮带和银扣,黑裤子和靴子。他的脸色庄严而苍白。他一直盯着刽子手,自从凯瑟琳到来以后,他的目光就没有转向过她。
第三百二十一章 陷阱
凯瑟琳盯着安布罗斯看了很长时间,就像她是个普通人一样,然后她让自己转过身去,但他的形象仍然留在她的脑海里:他的头发,他的肩膀,他的嘴唇……
行刑台后面出现了一群朝臣。从他们退后一步鞠躬的样子可以看出,她父亲已经在路上了。凯瑟琳的心怦怦乱跳。她和她的母亲、女仆们在城堡属于女王的翼楼里过着隐居的生活,好几个星期、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她的父亲。对他唯一的女儿她来说,他的出现仍然是一个机会。
国王出现了,他走得很快,他的红黑相间的上衣衬托着他宽阔的肩膀,他的高帽子使他显得更高。凯瑟琳迅速站起来,端庄地低下头,深深地行了个屈膝礼。她站在国王上方的平台上,但她的头应该比国王的低。尽管她父亲个子很高,但这仍然是一种扭曲的动作。
凯瑟琳缩紧了肚子,大腿绷得紧紧的,半蹲着。她的紧身胸衣扎进腰间。她把注意力专注于她的不适,知道她会熬过这段时间。她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国王。他跳上御台,大步向前走去。人群一看清他,便欢呼起来。“迪尼仕国王!迪尼仕国王!”
佩弗利把他的像弓一样弯曲的身躯站直,凯瑟琳又等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国王一动不动地望着人群,仿佛根本不认识凯瑟琳。然后,他坐在哈罗德旁边的座位上,片刻之前红色的坐垫就出现在上面,用来放松他那高贵的臀部。
凯瑟琳也站直身体,感到胃里的宽慰。哈罗德也从弓起的身躯上直起身子,呆呆地站在那里,犹豫着,然后坐了下来,不过凯瑟琳肯定他会乐意坐在国王旁边的。她等着佩弗利坐下,然后她把裙子拉直,重新坐回到她自己的座位。
事情进展得很快。毕竟,国王并不以耐心著称。更多的人登上了行刑台。有四个穿黑衣服的人和四个穿警卫制服的人,在他们中间几乎看不见那个囚犯。
群众讥笑着喊道:“叛徒!”然后,“妓女!”和“母狗!”以及一些糟的词汇,或者更糟话语。
有些话凯瑟琳是知道的,在阅读时偶尔会读到,但从来没有听人说过,甚至佩弗利也没有说过。它们比她所知道的语言更有力量,它们并不美丽,既不富有诗意,也不聪明,而是卑贱和粗俗,就像一记耳光。
凯瑟琳瞥了一眼安布罗斯,他的脸扭曲着,一动不动,僵硬地站在她对面。凯瑟琳闭上眼睛。
佩弗利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没在看,公主殿下。你是来看看叛徒的下场的。这是为了你好。所以,如果你不转过脸来面对断头台,我就用别针把你的眼睛钉住,让它自己睁开。”
凯瑟琳并不怀疑佩弗利的诚意。她睁开眼睛,转身对着断头台。
安妮-诺文小姐穿着一件镶有银花边的蓝色丝绸长袍。她的珠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金发被别起来,闪着金色的光。在正常情况下,安妮小姐被认为是美丽的,但今天远非如此。现在她瘦得要命,皮肤苍白,被两个卫兵扶着站着。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嘴:从上唇到下唇都是黑色的粗线,她的嘴被缝上了,她的下巴和脖子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她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凯瑟琳想看看安布罗斯,但不敢转向他,再也见不到他了。看到他妹妹这样,他一定在想什么?凯瑟琳盯着安妮小姐的方向,发现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把她扶起来的警卫身上,他的手指是多么的粗,他的手是多么的紧。
国王的发言人走上前去向人群发表演说,要求肃静。当喧闹声平息下来后,他开始读一卷羊皮纸,上面列出了安妮小姐的罪行。
“引诱已婚男子陷入诱惑。”指的是她与瓦尔德爵士的关系。
“国王邀请时未能出席。”意味着当诺耶斯和他的手下与瓦尔德爵士对峙时,她会和瓦尔德爵士一起逃跑。
“谋杀国王手下的人。”就是这个意思,尽管现在看着安妮小姐让人难以相信,她在那场导致包括瓦尔德爵士在内的三人死亡的战斗中刺伤了国王手下的一名士兵。
谋杀是她被处决的主要原因;谋杀国王的一名手下等同于杀死国王本人这是一种叛国罪,因此,作为他演讲的结束语,演讲者说,“而且因为她背叛了比尔巴利和我们光荣的国王。”
人群变得狂野起来。
“作为叛国的叛徒、杀人犯和妓女,她被剥夺了所有财产,被国王所没收了。”
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走近安妮小姐,开始一个一个地摘掉她的珠宝。每次他拿下一件东西一枚胸针、一枚戒指、一根手镯人群中就会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和叫好声。
每一件东西都被放进另一个人拿着的小箱里。当珠宝都被拿走后,那个男人拿起一把刀,把衣服从背后割了下来。当礼服从她肩膀上撕下来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新的欢呼。
安妮小姐几乎被拖倒,但警卫把她拉了起来,扶着她。人群又像一群猎狗一样狂吠起来,开始高喊“脱!脱!脱!”
安妮小姐穿着仅剩的衣服,把薄薄的布料紧紧地抓在胸前。她的手在发抖,凯瑟琳看得出她的手指已经畸形,被折断了。起初凯瑟琳不明白为什么,但后来她意识到这是处死叛徒仪式的一部分。
那些被判叛国罪的人被禁止与国王的忠实臣民交流,因此他们的舌头被割掉,嘴唇被缝合起来。但是,由于比尔巴利所有的宫女都在不允许说话的时候用手势互相交谈,安妮小姐的手指也被打断了。
其中一个男人解开了安妮小姐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细,是最淡的黄色。他抓了一把,从她的脖颈处剪了下来。他抓住头发,头发也被放进了小盒里。
最后,她几乎回到婴儿时期,在初春的阳光下瑟缩着,破旧的长袍只有薄薄的一层,紧贴着她的身躯。甚至安妮小姐的尊严似乎也被国王夺去了。
演讲者从安妮小姐身上转过身来,朝对面的讲台喊道:“你对这个叛徒怎么看?”
她的父亲,诺文侯爵大人,一个高个子,灰白头发的男人,走上前来。他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
“你背叛了你的国家和你荣耀的国王。你背叛了我的家庭和我自己,你背叛了所有培育和信任你的忠诚臣民。你背叛了我的信任和我家族的名声。你要是不出生就好了。我公开谴责你,并以叛徒的身份要求处决你。”
凯瑟琳期待着安妮小姐的反应。安妮小姐回望着父亲,似乎站得更直了。接着,其他五名男性亲戚她的两个叔叔、两个堂兄弟和她的哥哥塔尔坎走上前来,大声疾呼他们同样的谴责,并在最后要求处决她。
塔尔坎和安布罗斯长得很像,金发碧眼。当安妮小姐每次受到指责后,人群都欢呼起来,然后为下一个人保持沉默。在每一位亲戚指责过这位女士之后,安妮的力量和身材似乎都有所增长。起初凯瑟琳对此感到惊讶,但她也开始坐得更高了。他们越是贬低安妮小姐,她就越想向他们显示她是多么坚强。
最后一个站出来的是安布罗斯。他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哥哥向他靠过来说话。当塔尔坎说:“求你了,安布罗斯。你必须这么做。”
安布罗斯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清晰但几乎没有提高的声音说:“你是比尔巴利和国王的叛徒。我要求处决你。”他哥哥把手放在安布罗斯的肩上。安布罗斯继续盯着安妮小姐,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这一次人群没有欢呼。
佩弗利说:“我相信他在哭。他跟女人一样软弱。”
然而,安妮小姐没有哭。相反,她做了一个手势:她把手放在心口上,这是对安布罗斯的爱的一个简单的手势。然后她转过身来,她的眼睛和凯瑟琳的眼睛相遇了。安妮小姐抬起右手,好像要擦眼泪,左手放在胸前。
这是一个如此流畅、如此伪装的动作,几乎看不出来。凯瑟琳从小就开始读手势语,这是她最早学到的手势语之一,它的意思是“看着我”。
然后安妮小姐用右手做了一个吻的手势,而她的左手向下扫去,握紧拳头,看起来像是要握紧拳头。凯瑟琳皱起了眉头。腹股沟前紧握的拳头是愤怒、仇恨、威胁的象征。把它和一个吻搭配起来很奇怪。
然后另一个信号:“男孩。”安妮夫人转过身来盯着国王,又做了一个手势,但那个挽着她胳膊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凯瑟琳不认识安妮小姐;她从未和她说过话,只在法庭上见过她一次。凯瑟琳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被限制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看到别的女人几乎不比看到男人并和他们交谈更常见。这些迹象是她想象出来的吗?
安妮小姐被带到前面,被迫跪在一块低矮的木头上。她低下头,然后又转过头来,这样她的眼睛又和凯瑟琳的眼睛相遇了,毫无疑问,她的目光是那么强烈。在她死前的那一刻,她想对我说什么?
刽子手布拉德韦尔现在戴着兜帽,但他的嘴还露在外面,他说,“向前看,否则我不能保证它会干净利落。”
安妮小姐转过头来面对着人群。
布拉德韦尔把剑举过头顶,阳光从剑上反射到凯瑟琳的眼睛里。人群突然安静。
布拉德韦尔向前迈了一步,然后走到一边,也许是为了评估一下他的刀口的角度,然后他走到安妮小姐身后,把剑在自己头上高高盘旋了一圈,向前走了半步,剑在他头上盘旋了一会儿,接着又快速地斜着劈了一下,一时间,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安妮小姐的头先掉了下来,砰的一声撞在木地板上,然后滚到了行刑台的边缘。在它后面,鲜血从慢慢倒下的尸体的脖子上散开。人群的欢呼就像在打在凯瑟琳身体上的一击,她摇摇晃晃地回到她的座位上。
布拉德韦尔向前走了一步,把脑袋拿了回来,抓住头发举了起来。一阵“刺穿她!把她的头插在长矛上!”的喊叫声响起。布拉德韦尔的助手拿着长矛走上前来,人群的狂热进一步加剧。
不知怎的,凯瑟琳的目光越过行刑台和喧闹的人群,与安布罗斯的目光相遇了。她抓住他的目光,想安慰他,告诉他她很抱歉。她需要他知道,她不像她的父亲或哥哥,她没有选择出现在这里,尽管他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距离,她仍然在乎他。
佩弗利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不是在看安妮小姐,妹妹。”
凯瑟琳转过身来。注意到安妮小姐的头被挂在长矛上,诺耶斯站在断头台的脚下,当他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到安布罗斯身上时,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凯瑟琳意识到自己是个傻瓜:这不是惩罚,不是警告,也不是教训。
这是个陷阱。
第三百二十二章 逃跑计划
拉塞尔数着金币,将金币高高地扔起,一枚一枚地投入桌上的小箱。他看起来仍然略微震惊,这也是应该的。三千金币是一笔极大的款项,远超过拉塞尔最好的年景收入。他最亲密的同伙跟他坐在同桌,啤酒跟笑声在众人之间川流不息。
吉利坐在属于自己的角落,试图了解为何自己从法塔林协会的行政大楼回来之后便一直这么惧怕。三千金币。法塔林协会不应该这么快就发出这笔钱。那位穿着红色长袍,名叫迪恩的法师看上去似乎很狡猾,拉塞尔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能骗过他,即使算上自己的‘魔力’也是一样,有什么不对劲。
拉塞尔将另一枚金币投入箱子。吉利无法决定他如此展现财富的行为是非常愚蠢还是聪明。盗贼团伙根据严格的协议运作:每个人依照自己在团体中的地位高低分到一份收入。虽然有时杀死首领,夺取他的财富看上去颇为诱人,但长期而言,一位成功的首领能为大家带来更多的财富,过早杀了他会断绝未来的收益,更不要提会引来其他成员的愤怒。
不过,三千金币……这足以引诱最理智的小偷犯事。一切都不对劲。
我得离开这里,吉利做了决定。离开拉塞尔还有秘密基地,以防有什么变故。
但是……怎么离开?自己一个人走?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人过。以前一直都有她哥哥带着她,是他带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加入不同的盗贼组织。她酷爱独处,但一想到只有她一个人只身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就让她满心恐惧。这就是为什么她未曾从她哥哥身边逃开,也是为什么她会留在拉塞尔这里的原因。
她不敢独自走,可是她必须走。她从角落抬起头,目光搜索着房间。这伙人里头没有几个人是让她有好感的,但如果法塔林协会真的来对付盗贼团伙,有一两人她会不愿看到他们受伤,因为他们是少数几个没有试图要欺负她的人,更罕见的是,甚至有人善待过她。
哈里是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他不是朋友,但在她哥哥离开后,他是她最亲近的人,如果他愿意跟她走,那么至少她不会是独自一人。吉利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沿着房间的墙壁,走到哈里跟其他一些较为年轻的团员坐在一起喝酒的地方去。
她扯扯哈里的袖子。他转身面向她,微醺着。“吉利?”
“哈里,”她低声说道,“我们得走。”
他皱眉,“走?走去哪里?”
“离开。”吉利换了个说辞说道,“从这里离开。”
“现在?”
吉利焦急地点头。
哈里回望着他的朋友们,他们正因此而交头接耳嘻笑,朝哈里跟吉利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
哈里他随后满脸通红。“你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某个地方?”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吉利说道,“只是……我需要离开这里,但我不想要一个人走。”
哈里皱眉。他靠得更近,吐出淡淡的酒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吉利?”他低声问道。
吉利顿了顿。“我……觉得有事情会发生,哈里。”她悄声道。“跟法塔林协会或者法师有关。我现在不想待在这里。”哈里静静地坐了片刻。“好吧。”他终于说道。“要会花多久时间?”
“我不知道。”吉利说道。“至少今晚不要留在这里。可是我们马上得离开。现在就走。”
哈里缓缓地点头。
“你在这里等一下。”吉利低声说道,转身离去。她朝拉塞尔瞥了一眼,他正因为自己的笑话而笑得乐不可支。然后她悄悄地穿过满是灰尘与烟雾的房间,进入基地的后房。
盗贼团伙的通铺不过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旁都是床褥,又挤又不舒服,但比她跟着她哥哥时睡了几年的冰冷小巷好得多。
我可能得重新适应小巷了,她心想。她之前这么过来了,可以再这样过下去。
她走到床边,男人和男孩们的说笑声和喝酒声从隔壁房间隐约传来。吉利跪下,看着她藏在被褥下的少少的几件东西。如果确实出事了,那她再也无法回到这个秘密基地。永远不能。可是她不能带着被褥一起走,太明显了。
所以只剩下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她的私人物品:一些小石子,来自她去过的每个城市、她哥哥说吉利的母亲给她的一只耳环,还有一块跟金币一般大的黑曜石,被磨成不规则的形状,她哥哥将它视为幸运符带在身上。他之前偷偷离开时,只留下这个,遗弃了她。
他总是说他会这么做。吉利严肃地告诉自己。
我没想过他会真的离开这就是为什么他必须走。
她手中握着黑曜石,将小石子放在口袋里,耳环则穿入耳洞。它的造型很简单,只不过是一个小耳针,连偷都不值得偷,所以她不担心把它放在后屋里,但吉利很少戴它,担心饰品会让她看起来更女性化。
她没有钱,但她哥哥教过她该如何捡拾食物跟乞讨。两者在法塔林岛都很困难,尤其是法塔林城,这里几乎没有给乞丐生存的空间,可是有必要的话,她会找到方法。
吉利留下了盒子跟被褥,溜回大厅。也许是她反应过度,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如果发生了……如果她哥哥有好好教过她什么事,那就是该如何保住自己脑袋,让它一直留在脖子上,当然,保持可以呼吸的状态。找哈里一起是个好主意。他在法塔林城也许还有同伙。如果拉塞尔的盗贼团真出了什么事,哈里可能可以帮她跟自己找到新的工作
吉利一进入大厅便全身僵住。哈里不在她找到他的桌子边,而是偷偷摸摸地站在房间前面,靠近吧台,靠近……拉塞尔。
“怎么一回事!”拉塞尔站起身,脸跟傍晚的阳光一样红。他推开凳子,然后扑向她,半醉半醒。“你要逃走?是要去法塔林协会告密!对不对?”
吉利没有回答,而是立即转身冲向楼梯间的门,绝望地在桌子跟成员间奔跑。
拉塞尔掷来的木凳子正中她背心,让她摔倒在地上,痛楚从肩胛之间传来。在几名团员的惊呼声中,椅子从她身上弹开,跌落在附近的地面上。
吉利晕眩地倒地。然后……她体内某种东西,某种她知道却不明白的东西,给了她力量。她的头停止晕眩,痛楚变成集中注意力的焦点,让她笨拙地站起身。
拉塞尔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还没站好,他已经反手一掌挥来,让她的头因击打的力道而侧转,脖子扭转的痛楚强烈到她几乎没感觉到自己又跌回地面。他弯下腰,抓起她的前襟将她拖起,举起拳头。吉利没来得及思考或发话,她只能做一件事情一口气用光她所有的‘魔力’,把它推向拉塞尔,镇静他的怒气。
拉塞尔摇晃了。一瞬间,他的眼光放柔,略略放下她。接着,愤怒回到他的眼中。强烈又令人恐惧的愤怒。
“该死的丫头。”拉塞尔喃喃道,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她。“你那个叛徒哥哥从来没尊重过我,你也一个样。我对你们两个都太轻饶了。早该……”
吉利试图扭转身子逃开,可是拉塞尔把她抓得很牢,她绝望地寻求其他人的协助,但她知道她会看到什么。他们对她的遭遇感到无所谓。他们别过脸,表情尴尬却不在意。哈里仍然站在拉塞尔的桌子边,充满罪恶感地低下头。
她在脑海中,再度听到有一个声音对她低语,是她哥哥的声音。笨蛋无情,是最实际的情绪。你在这个世界中没有朋友。你在这个世界中永远不会有朋友!
她重新挣扎,但拉塞尔再度打她,将她击倒在地。猛力的攻击让她一直反应不过来,只能大口喘气,肺中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掏空。
忍着点。她神智不清地心想。他不会杀了我。他还需要我。
但是,就在她虚弱地转身的同时,她看到拉塞尔在阴暗的房间里对她从上而下俯瞰,脸上明显展现出酒醉后的狂怒。她知道这次跟以前都不同,不会只是打一顿了事。他认为她打算去法塔林协会告密。他没有打算控制自己。他眼中充满了杀意。
求求你!吉利绝望地心想,继续释放她的‘魔力’,试图让它发挥作用。却没有任何回应。‘魔力’,也不过如此,也让她失望了。
拉塞尔弯下腰,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抓住她的肩膀,举起手臂。厚重的手紧握成拳头,抡了起来,肌肉紧绷,一滴愤怒的汗珠从他下巴滑落,滴在她的脸颊上。
几尺之外,楼梯间的门晃动后猛然打开。拉塞尔顿了顿,仍高举着手,一面瞪着门口,他不明白还有哪个不幸的成员敢选择在如此不恰当的时间回到基地。
吉利把握他分神的瞬间,不理会新来的人是谁,只忙着要从拉塞尔的掌握中挣脱,但她太虚弱了,脸颊因为他先前的一击而剧痛,口中也有血的味道。她的肩膀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身侧因为方才摔倒在地而大为疼痛。她曲起手指,抓着拉塞尔的手,但突然感到一阵虚弱,力气跟‘魔力’一样弃她而去,痛楚似乎变得更强,更猛烈,更……持久。
她绝望地面向门,她离得很近,近得几乎就快要逃走了,只要再一点点……
然后,她看到静静站在楼梯间的男子。她没有看过他。他很高大,有着鹰隼般的脸庞,浅色的金发,穿着商人的轻便服饰,斗篷自然地垂散,大概三十来岁,没戴帽子,也没有拿着法杖,但是他腰间挂着一柄很长的长剑,如果不是因为他高大的身材,这柄长剑应该被背在身后。
而且,他看起来非常,非常愤怒。
第三百二十三章 华丽登场
“这是怎么一回事?”拉塞尔质问。“你是谁?”
他是怎么避过值班的侦查哨的……?吉利心想,挣扎地想要恢复思考能力。但是回应她的只有痛。她可以处理痛。法塔林协会……是他们派来的人吗?
新来的人低头看看吉利,表情略柔,然后抬头望向拉塞尔,眼神变得阴冷。
拉塞尔愤怒的质问随着他突然往后倒而刹然停止,仿佛他被人用力捶了一拳。他的手臂从吉利的肩头松开,整个身体倒向一旁,让地板摇晃不止。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我得逃走,吉利心想,强迫自己跪起。几尺外,拉塞尔痛苦地呻吟,吉利从他身边爬开,溜到一张无人使用的桌子下。这座基地有隐藏出口,就在房间后方有个通道,如果她能爬过去
突然间,吉利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就像风,吹拂过自己,其中甚至还带着某种平静。这股情绪有如突来的重量撞上她,她原本的情绪被完全压抑,仿佛被大手一盖,恐惧像是蜡烛般被吹灭,连痛楚似乎都变得不重要。她缓下动作,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担忧,站起身,面对暗门时停顿了脚步。她重重地喘息,仍然有点晕眩。
拉塞尔刚才想杀我!她理智的脑袋警告她。而且有人在攻击这座基地。我得逃走!可是她的情感与理智不符。她感觉到……宁静,毫无担忧,而且不只有一点好奇。
有人对她施用了‘魔力’?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她虽然从来没感觉到过,却仍然试图辨认让她感到宁静的东西是否跟她的‘魔力’一样。她在桌子边停下脚步,一手按着木头,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新来的人仍然站在楼梯间门口,以打量的眼光注视她片刻,然后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
发生什么事了?
新来者终于踏入房间,拉塞尔其余的手下仍坐在桌边,看起来很惊讶,却出奇地毫不在意。
他对所有人都施用了‘魔力’或者类似的东西。可是……他是怎么办到的?一次对付这么多人?吉利从来无法储存足够的量,只能偶尔使用而已。
新来者进入房间的同时,吉利也终于看清他身后还跟着第二个人。后者比较不那么霸气,长得比第一个矮,脸上有半短不长的黑胡子,还有剪得短短的头发,也穿着商人的服饰,但剪裁和搭配没那么高级。
房间另一边的拉塞尔呻吟着坐起,抱着头,瞥向新来的人。“白恩先生!呃,这个,多令人意外的造访啊!”
“确实如此。而且我没想到一个底层的盗贼头子也认识我。”两个人中较矮的人回答道。吉利皱眉,觉得两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随后她想起来了,是在行政大楼。拉塞尔跟我离开时,他们也坐在等待室里。
拉塞尔站起身,端详着金发的新来者,低头看看他的那柄长剑,上面有着奇特的剑柄和柄头装饰。“他是法塔林协会的……”拉塞尔低声道。“夜枭伯爵。”
吉利皱眉。她没听过这个称号。她应该知道他是谁吗?虽然她感觉到相当平静,但伤口仍然阵阵作痛,而且头也很晕,她靠在椅子上,没有坐下。
无论这个新来的人是谁,拉塞尔显然都认为他是很重要的人。“天哪,夜枭先生!不,夜枭大人。”拉塞尔结结巴巴地说道。“真是我难得的殊荣!”
新来的人,那位夜枭法师,摇摇头。“你知道吗,我真的没有兴趣听你说话。”
拉塞尔再次被无形的手后抛,又发出一声痛楚喊叫。夜枭没有做任何动作,但拉塞尔仍然摔倒在地上,仿佛被隐形的力量推了一把。
拉塞尔安静不说话了。夜枭环顾四周。“你们其他人知道我是谁吗?”
许多组员都点点头。
“很好。我来到你们的基地是因为朋友们,你们欠我一大笔债。”
房间一片安静,只有拉塞尔的呻吟,终于一名成员开口。“我们……有吗,夜枭大人?”
“的确有。因为白恩法师跟我刚救了你们一命。你们无能的首领之前离开法塔林协会的财务部,直接回到你们的这座秘密基地来,他身后跟着两名审判厅探子,除此之外还有两人,一名是审判官……另一名是惩戒者。”
没有人说话。
天哪……吉利心想。她是对的,只是动作不够快。如果有审判官
“我处理了他们,某种意义上。”夜枭说道,顿了顿,让话语中的意思悬浮于空中。
什么样的人可以如此轻松地声称他‘处理’了审判官和惩戒者?审判官全部都是真正的法师,而至于惩戒者,传言那些永远穿着盔甲的怪物永生不死,能看到一个人的灵魂,同时是所向披靡的战士。
白恩站在夜枭身后,坏笑着看着这群被夜枭话语惊住的盗贼。他们什么都不懂,只会听信街头的传言,而这些传言花费了迪恩不少钱。
惩戒者中确实有‘怪物’,只不过是炼金术制造出来的傀儡,这到是很符合永生不死的传言,不过即使迪恩手中也只有三个炼金傀儡,他给它们套上盔甲后,便让它们日夜不停地在法塔林城巡视,作为移动的广告牌。
“我要求你们支付我提供的服务。”夜枭说道。拉塞尔这次没能站起来,他摔得太重,显然也有些神智不清,房间一片安静。终于,拉塞尔的二号手下,黑皮肤的杰克逊端起法塔林协会装着金币的箱子冲上前去,交给夜枭。“这是拉塞尔从法塔林协会那里得来的钱。”杰克逊解释。“三千金比。”
杰克逊急着想要满足这个人,吉利心想。这不只是‘魔力’,或者这是我从来无法使用的能力。
夜枭顿了顿,然后接下金币箱。“你是?”
“杰克逊,夜枭大人。”
“好吧,杰克逊首领,我会同意这笔款项能让我满意,不过你还得为我做一件事情。”
杰克逊顿了顿。“什么事?”
夜枭朝几乎昏厥的拉塞尔点点头。“处理他。”
“没问题。”杰克逊说道。
“不是你们常说的‘处理’,我要他活着,杰克逊。”夜枭说道,举起一根手指。“但我不想要他享受人生。”
杰克逊点点头。“我们会让他变成乞丐。法塔林协会的会长不赞同这个职业拉塞尔接下来在法塔林城过不了好日子。”
而且一旦杰克逊确定夜枭的注意力转移之后,他也打算把拉塞尔处理掉。
“很好。”夜枭说道,然后他打开金币箱,开始数着金币。“你看起来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杰克逊。你的反应很快,而且不像其他人那么容易被惊吓。”
“我以前跟法师合作过,夜枭先生。”杰克逊说道。
夜枭点点头。“白恩。”他对同伴说道。“我们今天晚上要在哪里会面?”
“我原来想用法尔海姆的店。”白恩说道。
“那不是个中立的场所。”夜枭说道。“尤其如果他决定不加入我们。”
“的确是。”
夜枭看着杰克逊。“迪…有一位大人已经在策划这一区的行动。如果有本地人的支持会很有帮助。”他递过百枚左右的金币。“我们今天晚上需要使用你们的秘密基地,可以立刻安排吗?”
“当然。”杰克逊说道,急切地接过钱币。
“很好。”夜枭说道。“现在,出去。”
“出去?”杰克逊迟疑地问道。
“是的。”夜枭说道。“带着你的手下出去,包括你的前任头儿。我想跟吉利小姐私下谈谈。”
房间再次沉默,吉利知道她不是唯一一个在猜想夜枭如何得知她名字的人。
“好啦,你们都听到他说的话了。”杰克逊对着其他人喝斥道,挥手指挥一群手下去抓起拉塞尔,然后将所有人赶出门外。
吉利看着他们离去,越发不安。这个夜枭是很强势的男人,直觉告诉她,强势的男人很危险。他知道她的‘魔力’吗?显然他知道一些关于她特殊能力的事,否则他找她有什么原因?
这个夜枭法师会想怎么利用我?她一边心想着,一边搓着撞到地板的手臂。
“对了,杰克逊。”夜枭懒洋洋地开口。“当我说‘私下’会谈时,我的意思是我不要后面墙壁有四个人从窥视孔监视我们。请带着他们一同走小巷离开。”
杰克逊脸色一白。紧张地说道。“当然,夜枭先生。”
“很好。在小巷里,你会发现两名…你看到就会明白。请安静地听从他们的安排。”夜枭没告诉这群小贼,等待小巷里的是迪恩的手下的探子。而审判官和惩戒者则堵在小巷两头,等待着这群盗贼团伙中试图背叛或者逃跑的人。
杰克逊点点头,转身离去。
“还有,杰克逊。”夜枭补充道。
杰克逊再次转过身。
“别让你的手下背叛我们,也不要尝试逃跑。”夜枭轻轻说道。吉利再次感觉到,她的情绪被施加更多压力。
“你们这帮人已经吸引了法塔林协会中审判厅的注意不要让我也成为你们的敌人。”
第三百二十四章 食腐者
杰克逊重重一点头,消失在楼梯间,顺手带起门。片刻后,吉利听到密室里响起脚步声,然后一切安静下来。她被留下来,独自面对一名不知为何原因,居然能让一整间屋子的杀手跟小偷噤若寒蝉的男人。她偷偷瞄了瞄大门。随后发现这位名叫夜枭的法师正看着自己。如果她逃跑的话,他会怎么做?
他声称杀死了一名审判者,吉利心想。而且……他用了‘魔力’。我得留下来,就算只是能了解到他知道什么也好。
夜枭的笑容加深,终于大笑出声。“刚才实在太好玩了,白恩。我开始理解你说的华丽出场的感觉了。”
另一名拉塞尔称为白恩的人哼了一声,走向房间前方。吉利全身紧绷,但他没有朝向她,而是漫步到吧台旁边。
“你之前就已经让人很难以忍受了,夜枭。”白恩说道。“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你的新名声时不要爆笑出来。”
“你嫉妒我。”
“一点也没错。”白恩夸张地说道。“我对于你恐吓那些小贼的能力嫉妒得不得了。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但我觉得你对拉塞尔太凶了。”
夜枭走到他身旁,在房间的一张桌边坐下,笑容随着出口的话语微微冷凝,“你看到他是如何对待那女孩的。”
“其实我没看到。”白恩挖苦地说道,在吧台的储物柜里翻箱倒柜。“因为有人挡在门口。”
夜枭耸耸肩。“你看看她,白恩。可怜的小东西被打得快晕过去了,我毫不同情那个男人。”
吉利待在原处,继续观察两名男子。随着紧绷的气氛逐渐舒缓,她的伤口又开始疼痛,她的肩胛骨间的受到的那一击会留下大块瘀青,而脸上的巴掌印也火辣辣地在燃烧,头更是仍然微晕。
但是那位夜枭法师仍然看着她,吉利咬紧牙关。是很痛。但痛是可以应付的。
“你需要什么吗,孩子?”白恩问道。“也许一条湿的手帕来敷敷脸?”
她没有反应,只是专注于夜枭身上。快点,告诉我你要对我干么?放马过来啊。
白恩终于耸耸肩,然后弯腰钻入吧台下,过一会儿后,抓了两个瓶子出来。
“有好东西吗?”夜枭转身问道。
“你以为呢?”白恩回问。“就算是在小偷界,恐怕这个名叫拉塞尔贼的头儿也不以品味闻名。我有些袜子都比他的酒要更好。”
夜枭叹口气。“还是给我一杯吧。”然后他瞥向吉利。“你要什么吗?”
吉利依然没有反应。
夜枭微笑。“别担心我们没你和你的朋友们想得那么可怕。”
“我不觉得他们是她的朋友,夜枭。”白恩从吧台后面说道。
“有道理。”夜枭说道。“无论如何,孩子,你都不必怕我们,我们并不想伤害你。”
白恩翻了翻白眼接话。“只是想把你弄回家…”话没说完便被夜枭狠狠瞪了一眼,白恩只好闭嘴。
吉利静静地站着。她可以假装软弱,就像她对付拉塞尔那样,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不会对她的伪装有同样反应,所以她维持原样,内心评估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平静再度降临在她身上,鼓励她放轻松,信任对方,照他们建议的去做。
……
不要!她让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原状,不被影响。
夜枭挑起一边眉毛。“真令人意外。”
“什么?”白恩边倒酒边问道。
“没事。”夜枭回答,仍然端详着吉利。
“你到底要不要喝点东西,小姑娘?”白恩问道。
吉利什么都没说。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拥有释放‘魔力’的能力,最初并不明显,但是随着年龄增强还有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这个能力让她坚强,让她能够与其他盗贼抗衡,这可能是她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但在同时,她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者她为什么能使用这股力量。逻辑跟直觉告诉她同一件事她需要弄清楚这俩男人知道些什么。无论他打算怎么利用她,无论他的计划是什么,她都必须忍耐,必须发现他是如何变得如此强大。
“麦酒。”她终于说道。
“麦酒?”夜枭问道。“就这样?”
吉利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我喜欢甜麦酒。”
夜枭搓搓下巴。“我们得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他说道。“无论如何,先坐下来吧。”
吉利迟疑地隔着小桌在夜枭对面落坐。她的伤口仍然很痛,但她不能展现出软弱的一面。软弱会害死人。她必须假装她能忽略疼痛。至少坐下来之后,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白恩片刻后也加入他们,给了夜枭一杯酒,还有吉利一杯啤酒,她没有喝半口。
“你是谁?”她静静地开口问道。
夜枭挑眉。“我没想到你说话都这么直接。”
吉利没有回应。
夜枭叹口气。“我的神秘气质看来也不管用了。”
白恩轻哼了一声。
夜枭微笑。“我的名字是夜枭,是一名法师。但是具体需要告诉你多少,取决于你对法师了解多少。”
“完全不了解。”吉利直说道。
“好吧,我可以算是你们称为首领的人物,但我的团队跟你见过的都不同。”夜枭尝试从最基础的内容开始解释。“我的团队中包括我的朋友,徒弟,部下,甚至…陌生人。像拉塞尔这种人,还有他的手下都认为他们自己是猎食者,靠猎捕商人跟法塔林岛上的不同组织为生。”
吉利摇摇头。“不是猎食者,是食腐者。”
也许有人认为在这么靠近法塔林协会的地方,盗贼团伙会无法生存,但她哥哥让她看到事实正好相反:有钱有势的商人和法师聚集在法塔林协会周围,而权力跟财富聚集的地方便滋生**,尤其是法塔林协会对法师和商人的管束远低于对农民的控管,这似乎与法塔林协会本身就是由法师组建有关。
无论如何,拉塞尔这种盗贼团伙就像是以城市的**为生的老鼠,而且跟老鼠一样,无法完全彻底消灭,尤其是在像法塔林城这么大的城市里。
“食腐者。”夜枭微笑说道,显然他很喜欢微笑。“这个描述很贴切,吉利。这样说来,白恩跟我也算是,只是档次比较高一点。你可以说我们比较有实力,也可以说我们野心比较大。”
她皱眉。“你们是贵族?”
“天哪,当然不是。”白恩说道。
“至少……”夜枭开口。“不是依靠血统的那种。”
“你们进来时候用的是什么?。”吉利小心翼翼地说道。“魔法吗?”
夜枭挑起眉毛。“就像你的能力?”
吉利感到大为震惊。他是怎么……?
“法塔林协会虽然不是万能的,吉利。”夜枭说道。“即使这座岛屿协会也漏掉了很多有能力的人。但如果他们想找到一个人,尤其你这种特殊的能力的话,就不是很难。除非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是用它。”
吉利沉思了一会,顿了顿后说道。“杰克逊,他称你们为法师。所以我的能力是魔法,对不对?”
白恩瞥向夜枭。“她的观察力很敏锐。”较矮的男子赞赏地点点头。
“没错。”夜枭同意。“他是称我们为法师,不过这样称呼过于草率,因为就技术上而言,白恩跟我都不算是纯粹的法师,不过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纯粹的法师。”
第三百二十五章 魔力测试
吉利静静地坐着,承受对方的打量眼光。魔法,号称是诸神赐予生灵的神秘力量,做为其效忠的奖赏。这是很多教会的基本教义,连吉利这样的小贼都知道。
但事实是,她并不知道魔法是什么,她一直以为这跟战斗有关系。传言一个‘法师’就足以杀死整个盗贼团伙,但盗贼团伙之间对于这股力量的讨论都是偷偷摸摸,半信半疑的。在此刻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也许它跟她的‘魔力’根本是同样的东西。
“告诉我,吉利。”夜枭好奇地向前倾身。“你知道你对于行政大楼的那位迪恩法师做了什么吗?”
“我用了‘魔力’,”吉利低声说道。“我用它来让人不要那么生气。”
“或不要那么多疑,”夜枭说道。“更容易受骗。”
吉利点点头。
夜枭抬起一根手指。“你有很多事情要学,包括技巧、规则和练习,但有一堂课不能等。永远不要轻易对法师使用法术。他们都受过训练,也许对魔力不敏感的人无法判别你的法术,但是那些对魔力异常敏感的人,他们分辨得出何时被魔力‘触碰’。”
“如果你碰见一个对魔力敏感的法师,祈祷那种怪物再也不要发现你的踪迹,小姑娘。”白恩轻轻地说道,啜着酒。
吉利不自在地坐了片刻。终于,夜枭对她的那杯啤酒点点头。“你没有喝。”
“你可能在里面加了东西。”吉利说道。
“噢,我不需要在你的饮料里面加东西。”夜枭微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毕竟你要很情愿地喝下这瓶神秘液体。”
“那是什么?”她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它就不神秘了。”夜枭笑着说道。
白恩翻翻白眼。“那个小瓶子里装着酒精,还有一些魔法材料,吉利。”
“魔法材料?”她皱眉问道。
“几种基础魔法材料。”夜枭说道。“我们得做些测试。”
吉利打量着瓶子。
夜枭耸耸肩。“你如果想对你的‘魔力’有更进一步的认识,你就得把它喝下去。”
“你先喝一半。”吉利说道。
夜枭挑起一边眉毛。“原来你这么多疑啊。”
吉利没有反应。终于,他叹口气,拿起瓶子,拔掉瓶塞。
“先摇一摇。”吉利说道。“确保你喝得到一些沉淀物。”
夜枭翻了个白眼,但仍然按照她的要求晃着瓶子,喝下一半的液体,然后喀的一声将瓶子放回桌上。吉利皱眉,然后打量起夜枭,后者微笑。
他知道她上钩了。他炫耀了他的能力,以此来诱惑她。服从当权者的唯一理由是学着有一天能夺取它。她哥哥说的。即使吉利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她也决定继续下去。
吉利伸出手拿起瓶子,然后一口喝下。她坐在原处,等着某种魔法变化或力量涌现,甚至是中毒迹象也好,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真是……令人失望啊。她皱眉,靠回椅子上,突然好奇地碰碰她的‘魔力’。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因震惊而大张。
它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金矿,魔力大得几乎要超出她的理解。她之前都必须非常吝惜地使用她的力量,好好保存起来,一次只能用一丁点儿,现在她感觉像是饥饿无比的妇人被邀去参加贵族的宴席。她惊愕地坐在原处,感觉着隐藏在自己体内巨大的财富。
“好了。”夜枭以催促的声音说道。“试试看,用你的能力安抚我。”
吉利怯生生地探向她新找到的‘魔力’,拿了一点点朝夜枭施放。
“很好。”夜枭兴奋地向前靠近女孩。“但我们已经知道你能这么做了。现在是真正的测试,吉利。你能用另外一种方法操作它吗?你已经能抑制我的情绪,但现在试试你能激发它吗?”
吉利皱眉。她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使用过她的能力,甚至没想过她可以办到。为什么他这么兴奋?
吉利多疑地朝‘魔力’的来源探去,此时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原本以为是一大股的力量来源,其实却是两种不同来源。有两种不同的‘魔力’。
但是……其他的有什么用?
夜枭还在等她。吉利朝第二种不熟悉的‘魔力’来源探去,照她先前的做法,朝他施放。
夜枭的微笑加深,往椅背一靠,瞥向白恩。“一点也没错。她办到了。”
白恩摇摇头。“说实话,夜枭,我不知道该怎么想。光有一种就已经让人够不安了。有两种……”
吉利眯起眼睛,怀疑地打量他们。“两种什么?”
“吉利,就连在法师之间,控制情绪也算是极为稀有的能力。”夜枭说道。“的确,法师中有很多是可以传承的能力,但光是血统不足以保证法术的力量。而大多数强大的法术都是一些法师家族或者法师组织所持有。”
“一些法师在成为正式法师后,可以运用一种天生的能力,比如我。更多的法师并没有天生的能力,而是依靠后天的努力和学习,比如白恩。当然也有像你一样并没有通过学习便觉醒了自己能力的人,一般我们管这种人叫做女巫或者术士。”
“你的父母是谁,吉利?”白恩问道。“你记得他们吗?”
“我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养大的,”吉利不安地说道。这不是她会跟外人讨论的事情。
“他提过你父母吗?”白恩再问。
“有时候。”她承认。“她哥哥说我们的妈妈是个妓女,不是她自愿的,而是地下世界……”她说不下去了。有一次,她还很小时,她妈妈想杀她。她隐约记得这件事,是她哥哥救了她。
“你父亲呢?”吉利问道。
吉利抬头。“他是盖坦教会的一名上位祭司。”
夜枭轻轻地吹声口哨。“这可算是有点嘲讽的渎职行为了。”
吉利重新低头看着桌子,终于伸出手,拿过麦酒,大喝了一口。
夜枭微笑。“教会中等级比较高的祭司或者牧师大多数是施法者,大概率是你的父亲,当然也可能是你的母亲,透过血统给了你稀有的天分。”
“所以……我是你之前提到的女巫?”
夜枭摇摇头。“其实不是。所以你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吉利。天生的女巫只能使用一种能力。你刚证明你可以使用两种,那就代表你很可能也能释放其他法术。”
夜枭向前倾身。“吉利,那瓶药剂是我测试学徒的魔力水平的,而我从来不以魔力的敏感度著称,但是现在即使是我也可以感受到你体内的魔力。就连在法塔林岛上,这样的魔法潜力都是极端少有的。而在正式法师之间……这么说吧,我这辈子只有见过一名比我现在的魔力更强大的人,那个人叫阿门加农,他是法塔林协会的会长。”
不知为何,房间突然显得格外安静,格外凝定。吉利以不安、恍惚的眼神盯着酒杯。她当然听说过法师和女巫那些故事,那些传说。
夜枭跟白恩静静地坐着,让她思考。终于,她开口。“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夜枭微笑。“这个意思是,吉利,你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你拥有大多数法师都嫉妒的力量,你生来就是法师,而如果有正确的教导。这份力量会让你在未来成为整个法塔林协会中最致命也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夜枭再度向前倾身。“但是,你并非法师。你甚至不是法师学徒,吉利。你的力量如果没有人引导,不按照正确的方式去学习这会让你彻底浪费你的天赋。”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选择
夜枭对吉利说的这些话是之前他和白恩早就商量好的。面对一个拥有天赋的人,怎么才能吸引他主动投靠呢?其实很简单,给他一个选择即可。没有人会在明知自己有天赋和美好未来的时候放弃这个选择,不管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还是好奇心。
白恩给夜枭讲过的那个故事很有启发性,如果一个人内心一定要有所想,有所作为。那么在两个药丸中一定会选红色的那个,因为真相会给自己一个目标。人总是需要一个目标,哪怕这个目标是别人给予的。
每个人都坚信自己选择了正确的方向,选择适合了自己目标的并为之努力,奋斗。不会因为目前的泥泞环境而郁郁寡欢,能够坚持内心的方向,这样才会坦荡,精神放松。
但真正的事实又是什么呢?一个世界中或许有人能够走上真正正确的道路,但是这种人极为稀少。即使是夜枭和白恩都不确定他们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自己是否能坚持走下去。而夜枭面前这个可怜的女孩或许更不幸,她所感觉的天赋和力量是虚假的,只是药剂带来的错觉。那瓶药剂会恢复她的一部分魔力,可以让她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而已。
不过夜枭相信她无法抵御这些语言的诱惑,他的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光,只等这个名叫吉利的女孩开口寻求他的教导,他就彻底完成了计划。
但吉利只是静静地坐着,她的麦酒,也就是白恩给她的那杯,仍然几乎全满地放在桌上。现在房间内只有三个人,不过吉利宁可独处。跟她哥哥在一起的生活让她习惯寂寞如果让人太靠近,只是给了他们背叛你的更好机会。
即便是在她哥哥消失后,吉利仍然不跟其他人打交道。她不愿意离开,但也不觉得需要跟其他的盗贼团伙成员交际,而他们也很愿意对她不理不睬。吉利的地位相当脆弱,跟她来往可能会连带牵连他们,只有哈里愿意对她伸出友谊之手。
如果让人靠近你,那他们背叛你时只会把你伤得更重。她哥哥似乎在她脑海中这么低语。
哈里真的是她朋友吗?他的确很快便出卖了她,而且团员对于吉利被打又突然被救这件事相当自然地接受,从来没有提起他们的背叛或拒绝协助,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如此自然。
“你需要作出决定,吉利。”夜枭决定催促一下这个女孩,他开口问道。“吉利?”他朝她的方向挥挥断手,引起她的注意。
“什么?”她问道,猛然抬起头。她被拉塞尔打过后,有稍稍清理一下自己的外貌,接过夜枭的手帕擦拭过脸上的血迹。可是对瘀青她无能为力,它们仍然在隐隐作痛,希望没有骨头断裂才好。
“你的决定,”夜枭重复道。“关于你的天赋。”
吉利摇摇头。
“好吧,也许你要花些时间考虑一下,这件事确实很突然。”夜枭给了白恩一个眼神,随后继续说道。“我们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她低头看着满是鲜血的手帕。夜枭跟白恩开始起身离开,他们答应让她花点时间想想他们跟她说的事情之后会再回来,但是他们的话中隐有深意一个邀请。无论他们在安排什么计划,她都被邀请参加。
吉利看着两人离开房间,随后盯着面前的麦酒陷入了沉思。
法塔林岛的组织有两类,有普通的团伙,就像是拉塞尔的这种。还有就是特别的,组织成员均非常优秀,非常冲动,或非常有天分。就像那些法师。
法塔林岛上的这双方不会来往,普通的盗贼不会去干扰那些优越人士,但偶尔一些法师会雇用一组普通人来处理一些比较平常的事,而他们会挑一名联络人在两个集团之间游走,因此吉利认为这就是她的角色。
法师或者说施法者们。他们以不确定、邪恶或者无法理解著称。而她怎么可能跟他们使用的这么令人敬畏的能力有关?她的‘魔力’……她的法术……是个小东西,她用来生存的东西,但其实不太重要。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她心想,感觉体内蕴藏的巨量‘魔力’。她开始感觉有些不太自在,但很快也就过去了。她求助的人背叛了她,但这是地下世界,这里没有朋友。
夜枭跟白恩之间似乎不是如此。他们似乎信任彼此。那是假象吗?还是他们是那种很罕见的组合,完全无须担心对方会背叛?
夜枭跟白恩之间最令人诧异的一点是他们对她很坦白。他们似乎愿意去信任,甚至接受吉利,即使认识的时间这么短。这不可能是真的没有人能以这样的方式在这个世界生存,但他们的友善仍然让她相当诧异。
吉利开始回忆以往听说过的关于法师的事情。她记得有人说法师可以把活人扔进奈塔尔的无底深坑,也只有法师才能从坑中逃出来。
也有人说法师可以跟某些守卫宝藏的怪兽打斗,有一个法师把手深入怪兽的嘴巴,从里面把它勒死,牙齿刮伤了法师的手臂。但是吉利不明白要怎么才能从嘴巴里面把人勒死。
还有人说法师会抓住人,夺取他的脸,然后完全替代那个人。
施法者或者法师。吉利在夜枭跟他说之前就听说过这个称呼,谁没听过?但是,相较于法师的传言,审判官和惩戒者的传言听起来都合理多了。人们都说法师是诸神赐予的能力,只有世间最受诸神宠爱的人才能成为法师。
她哥哥向来告诉她这只是传说,而吉利也一直认为他是对的。不然岛上的施法者学院又是怎么回事?法塔林协会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受诸神宠爱的人这么多吗?
夜枭说她跟他一样,都是有天赋的法师。但她怎么可能是他说的那种人?她只不过是个娼妓的孩子,是个无名小卒。什么都不是。永远不要相信告诉你好消息的人,她哥哥总是这么说。这是最古老,却也最容易的骗人方法。
可是,她的确有她的‘魔力’,她的法术。她仍然可以感觉到夜枭的瓶子内的液体为她积储起的力量,也朝夜枭试用过。她再也不受限于每天只能用一点点,此时她已经发现,她可以创造出更为惊人的效果。
吉利开始发现,她生命中原本的目标单纯的存活格局实在太小。她有太多能做的事情。她原来是她哥哥的奴隶,后来是拉塞尔的奴隶,现在她愿意当这个夜枭的奴隶,只要有一天能让她自由。
在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后,吉利抬起头,第一次发现房间开始变得如此清静,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吉利皱了皱眉,她不确定这是否是夜枭留给自己的选择,无人监视,也无人看管,自己随时都可以逃走,他就这么放心地把自己留在这里。
最终,吉利选择留在原处。她想起来夜枭说他要借用这里举办一个聚会,她相信夜枭会让所有人都清楚,她是被邀请的。她静静地坐着,空旷的房间顿时舒适许多。夜枭的朋友不久后也开始出现。
第三百二十七章 等候
第一个走下楼梯的男子有着战士一般的身型,穿着一件宽松的绿色长袍,袖子被撸了上去,显露出一对贲起的手臂,全身肌肉结实,却不巨硕,头发剪得很短,一根根朝天上刺去。他拿了一根非常粗并且很长的木质法杖。
绿袍人的同伴穿着精致的法师服装枣紫色的长袍,金色扣子,黑色大衣,还有宽檐帽跟法杖,吉利敢说宽檐帽上的那根羽毛是她见过最大的一根。
他年纪比绿袍人小,紫色的宽松长袍让他的身材也显得比较福态,他一进房间就脱了帽子,露出整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两名男子边走边友善地闲聊,但一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便停下脚步。
“啊,这一定就是那位可爱的小姐。”穿着法师袍的男子说道。“亲爱的,夜枭到了吗?”他说话的方式很自然,好像他们是多年老友。突然,吉利禁不住对这穿着精致、口齿清晰的男子产生好感。
“还没。”她静静说道。虽然外套跟工作衬衫向来很适合她,但她突然希望自己有比较好看的衣服。这个人的态度似乎要求自己的环境也该有比较正式的气氛。
“没想到夜枭连自己召开的会议都会迟到,白恩似乎也迟到了,他应该最恨迟到这件事。”绿袍人说道,挑了一张靠近房间中心的桌子坐下。
“这倒是。”紫袍男子说道。“不过他们既然来晚了,我们正好有机会先用点点心。我想喝点东西……”
“我来帮你拿。”吉利连忙说道,立刻站起。
“你真是客气。”男子说道,选了绿袍人旁边的椅子,坐下,双腿交叠,法杖抵着地面靠在一旁,一手按着杖头。
吉利走到吧台边,开始翻找酒瓶。
“法尔海姆……”吉利挑了拉塞尔最昂贵的一瓶酒,开始倒入酒杯的同时,绿袍人以威胁的语调说道。
“嗯……?”紫袍男子挑起一边眉毛。
绿袍人朝吉利点点头。
“唉,好吧好吧。”被称为法尔海姆的男子叹口气道。
吉利顿了顿,倒酒的动作也半途停止,略微皱眉。我在做什么?
“我敢发誓,安塔拉特姆。”法尔海姆开口说道。“你有时候实在太古板了。”
“她或许是夜枭的手下,但不代表她是你的手下,法尔海姆。”
吉利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他……对我用了‘魔力’吗?夜枭说她的能力相当稀有,但是当夜枭拯救她时,她记得有一种被释放了‘魔力’的感觉,她感觉到他的‘法术’,但这次她甚至没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她抬头看着男子,眯起眼睛。“你也是夜枭那样的法师。”
法尔海姆轻笑起来。“事实上我们都不算是。夜枭也许是你第一个见到的法师。亲爱的,请相信我,我们跟夜枭不太一样,他被称为风之子是有原因的。不,我只是一名普通、谦卑的法师。”
“谦卑?”安塔拉特姆问道。
法尔海姆耸耸肩。
吉利低头看着半满的酒杯。“你改变了我的情绪吗?我是说,用……法术。”
“不,我们都没有这种能力,我只是借用了一下这个房间中存在的东西。”法尔海姆说道。
“之前有人使用过类似的法术吧?一个小花招,把可以安抚情绪的炼金药剂随着空气传播开而已。我只是利用了空气中剩余的部分,可以让一个人更愿意信任别人。”
“无论是哪一种,你都控制了我。”吉利说道。“你迫使我去帮你倒酒。”
“我不觉得那是我迫使你的。”法尔海姆说道。“我只是略微改变了你的情绪,通过炼金药剂和语言暗示让你的情绪比较想照我的想法去做。”
安塔拉特姆搓搓下巴。“这我就不知道了,法尔海姆。这个问题颇有意思。你在影响她的情绪同时,是否也夺去了她选择的机会?举例来说,如果她在受到你语言暗示的情况下杀人或盗窃,那她犯下的罪应该算是她的还是你的?”
法尔海姆翻翻白眼。“这根本不是问题。你说的那是教唆罪,虽然法塔林岛上对这项罪名还没有相关规定,但是唆使人犯罪的家伙一般被称为主使者。”
“可是”
“我不要再跟你争下去了,安塔拉特姆。”
粗壮的男子叹口气,看起来很沮丧。
“你想要拿酒给我喝吗?”法尔海姆期盼地看着吉利。“反正你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本来就需要走回这个方向……”
吉利检视自己的情绪。她现在有不正常地愿意照对方的要求去做吗?这个人又在操控她了吗?最后,她仍然是离开了吧台,杯子搁在原处。
法尔海姆叹口气,不过也没去拿那杯酒。
吉利怯生生地走向两人的桌子。她习惯躲在阴影和角落中,近到足够偷听,但远到足够脱逃,可是房间空成这样,她实在没有办法躲开这些人,所以她选择在两人隔壁的桌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她需要更多资讯,因为每多一分无知,她在这群法师之中就多处于一分下风。
法尔海姆轻笑。“你可真是紧张的小东西。”
吉利不予理会他的话。“你。”吉利朝安塔拉特姆点点头。“你也……也是个法师?”
安塔拉特姆点点头。“我算是个保险。”
吉利不解地皱眉。
“我来只是负责事情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安塔拉特姆说道。
吉利再次带着疑问看着他。
“亲爱的,他可以彻底封死一栋建筑,或者一条下水道,取决于我们在哪办事。”法尔海姆说道。“而且他的法杖打在身上很疼,尤其是那些想干扰我们其他人行动的人。”
吉利咬着下唇,一面研究这两个法师,一面消化着新资讯。她偷偷瞧向法尔海姆,发现他正盯着她,令她转开眼睛,因此也注意到安塔拉特姆也正看着她。这些法师似乎都对自己有兴趣。
“我喜欢你,孩子。”他说道。“跟我共事过的跑腿要不怕到不敢跟我们说话,否则就是嫉妒我们进入他们的地盘。”
“没错。”法尔海姆说道。“你跟一般的耗子不像。当然,如果你愿意去帮我拿那杯酒,我会更喜欢你……”
吉利不理他,瞥向哈姆。“耗子?”
“我们之中比较自我膨胀的成员常会这么称呼比较低档次的窃贼。”安塔拉特姆说道。“他们称你们为耗子,因为你们通常参与……比较没有远见的行动。”
“当然,我无意冒犯你。”法尔海姆说道。
“我怎么会觉得被冒犯呢。”吉利顿了顿,觉得自己异常地想满足那衣着光鲜的男子。她瞪着法尔海姆。
“嘿,住手!我说过了,不要试图影响别人的手下。”
“你看。”法尔海姆瞥向安塔拉特姆后说道。“她仍然有选择的能力。当然也可能跟空气中的药剂快要消失了有关。”
“你没救了。”
他们认为我是跑腿的,吉利心想。所以夜枭还没跟他们说过我是谁。为什么?时间不够?还是这秘密珍贵到不能跟人分享?这些人到底有多值得信任?而且,如果他们认为她只不过是个耗子,为什么要对她态度这么好?
“我们还在等谁?”法尔海姆问道,瞥向门口。“我是说除了夜枭跟白恩以外。”
“迪恩。”安塔拉特姆说道。
法尔海姆脸色难看地皱了眉。
“是啊,我同意。我不认为一次行动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安塔拉特姆说道。“但我敢打赌,他对我们的想法一点也不在乎。”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邀他。”法尔海姆说道。
安塔拉特姆耸耸肩。“事实上,是他邀请我们。据说跟佛莱恩被袭击有关。”
“好吧,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个神棍,但是我更好奇敢于袭击他的人。”法尔海姆深思地说道。“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行动……?”
安塔拉特姆摇摇头。“我更希望是迪恩的计划,而不是白恩那种具有戏剧化效果的行动。”
“一点都没错。”
片刻后,门被打开,他们之前谈论的迪恩走了进来。吉利没想到他是就是在行政大楼里的那个红袍法师。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被骗了,从两人谈论的其他人的语气上,这些人明显都是法塔林协会的法师。
满头短卷发的迪恩现在身着简单的红色长袍,和一件满是完全不显眼的褐色外套。他带着不赞许的神情环顾四周,但鄙夷之情反倒不如法尔海姆那样显露在外。后者仍坐在房间对面,任何人只要朝他方向转头,就会接收到他审视的目光。
不是很大一组人马,吉利心想。加上夜枭跟白恩也不过六个人。当然,这算上了自己。还是这些来开会的人只是代表吗?下面有更小、更专门的成员?有些组织是这样运作的。
法尔海姆又看了三次怀表后,夜枭才姗姗来迟。他以一贯的抖擞精神大步进入房间,白恩则懒洋洋地跟随在后。法尔海姆见到他们,立刻露出了大大的微笑,站起身与夜枭握手,安塔拉特姆也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表现比较含蓄。
吉利猜测夜枭也许是这群人的领袖,但吉利必须承认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受手下欢迎的首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会谈
“啊,”夜枭说道,望向房间另一端。“迪恩也来了。那大家都到了,很好我最痛恨等人了。”
法尔海姆挑起一边眉毛,跟安塔拉特姆一同在原本的椅子上坐下。白恩随即走向吧台,俯身在吧台后面寻找什么东西。“你会向我们解释你迟到的原因吗?”
“啊哈!”白恩胜利的身影从拉塞尔的吧台后出现,将一瓶满是灰尘的酒瓶重重放在吧台上。
夜枭好笑地转头。“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某个秘密抽屉。”白恩说道,擦拭着瓶身上的灰尘。
“我以为你都找过了。”夜枭说道。
“我是都找过了。但其中一个有伪夹层。”
夜枭轻笑。“真聪明。”
白恩点点头,拔开瓶塞,倒出六杯酒。“秘诀就是不要停止寻找。永远都有另一个秘密。”他抱起六只酒杯,走回吉利的桌子。
吉利迟疑地接下了她的杯子。
“白恩和我去找迪恩的手下去了。”夜枭这才开始向法尔海姆解释,走到房间的前方,转身靠着吧台,环顾四周。当他的眼光落到吉利身上时,他轻轻地眨眨眼。
“迪恩的手下?”安塔拉特姆说道,目光转向依靠在吧台边的迪恩。“你还带了其他人?这些行动很危险?”
夜枭跟迪恩交换一个眼神。“应该不会。”夜枭说道。“我主要是向那群盗贼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发现。”
吉利端详其他人,他们对此看法似乎有相当的怀疑。也许夜枭跟他兄弟间的关系很紧张?
法尔海姆举起法杖,尖端指向夜枭。
“好了,夜枭,你过去几个月来都神秘兮兮的,不肯跟我们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至少弄得我很气愤,所以你要不要直接告诉我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夜枭微笑,然后站直身体,朝迪恩挥挥手。“这件事跟那些无关,还是由迪恩来说吧,我的目标已经可以说完成了。”说完他又朝着吉利眨眨眼。
“她?”安塔拉特姆问道。
“她。”夜枭点点头。“她留了下来,所以我想我会很快在协会内宣布收她为我的徒弟。”
“好了。”迪恩第一次开口说话。“我不关心个人的私事,不过我们这一次面对的目标可能很麻烦。袭击佛莱恩的人可以借助邪神的力量,这让他变得很危险。最关键的是,这个家伙非常了解我们。”
“一个叛徒,”法尔海姆说道,将法杖平放在膝盖上。“我想应该不是我们其中的一位吧?”
“当然不是,”迪恩直接了当地说道。“虽然你们自私、没有纪律,而且我怀疑你们私下里干了不少影响协会的事。而且你们穿着精美的衣饰,但内心和灰尘一样肮脏……”
安塔拉特姆轻哼。“我已经可以预见,这次的行动对于团队向心力会有莫大的助益。”
吉利静静地看着,咬着下唇。迪恩很明显是法塔林协会的高级官员,也许是在财务部或者审判厅工作。但他跟其他人有何关联?还有……他怎么会对其他人说这种话,而且还是夜枭这种法师团体?吉利扫视了其他人一眼,内心想到,也许迪恩跟其他人不合。
也许夜枭注意到了她的疑惑,因为他发现其他人在说话时,他的眼睛依然留在她身上。
“行了,迪恩。”白恩插话道,“不管后面的但是是什么,这个女孩应该已经猜到我们是法塔林协会的人了。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她留下就说明她会加入。”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安塔拉特姆说道。“你们在演什么。”
迪恩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因为……”他把之前关于吉利的能力,夜枭需要吉利,还有关于几人本来准备在吉利面前演场戏的计划说了出来。
法尔海姆轻笑。“为了这个女孩你们还真是上心啊。”
法塔林协会?为了自己?吉利终于解读出所有对话的背景。
所有人的目光都缓缓转回迪恩身上,他又靠回了吧台上。“尼古拉斯-布莱梅。你们还记得他吗?”
“有点耳熟,”法尔海姆皱起眉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那个炼金术师?”白恩问道。
“没错,艾莎安因为她的血液的治愈能力,在跟尼古拉斯合作制造一种治疗药剂。”迪恩说道。“根据艾莎安那边获取的信息,他在佛莱恩被袭击的时候失踪了。”
“确定吗?”白恩插话道。“关键是他还在法塔林岛?”
“具体日期不确定,也许是他也参与了袭击,但是佛莱恩说他没发现有人活下来或者逃走。”迪恩继续说道。“不过我的探子说城里有人看到一个被严重烧伤的人,从我收集到的消息来看,这个人倒是很符合尼古拉斯的一些特征,至于烧伤则符合袭击佛莱恩法师塔的那些人受伤的情况。”
“也是就我们这一次要解决掉他?”法尔海姆发问道。
“如果能抓住的话更好。”迪恩点点头说道,“我的人已经确定那个人就藏在一座废弃的房子里。”
“说说你的计划吧。”夜枭说道。
“计划很简单,对方只有一个人,安塔拉特姆和我从外面彻底封死那座房子。你们三个去抓他,如果可以的话,带上这个女孩。没准可以利用她的能力抓到活口。”迪恩说道。
“没有其他危险吗?”安塔拉特姆问道。
“炼金傀儡不在他手上,不过他手上可能会有一些炼金药剂,还有……”迪恩顿了顿。“仓库里的炼金炸弹数量对的上,但是我不敢保证他没有偷偷藏有几枚。”
“该死,几枚?一枚我们就完蛋了。”法尔海姆不满地说道。
“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我派我的人进去。你们跟我一起封死房子。”迪恩又说道。“这样至少能安全一点。”
“她的能力怎么样,迪恩?”白恩思考了一会儿后问道。
“很强,这也是我让你们带她一起去的原因。”迪恩解释道。“只要她对那个家伙施展能力,应该能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配合法尔海姆的能力,应该很容易控制他。”
白恩点点头。“这就合理一些了,至少不是看上去像让我们去送死。”
夜枭站直身,离开吧台,走向安塔拉特姆跟法尔海姆的桌子。“我们可以直接干掉他,甚至都不需要损伤人手。但是我更倾向于抓住他,不光是为了佛莱恩,我们需要他提供一些情报。为什么一个邪神如此关注我们的情报。”
“不只如此。那些家伙几乎置佛莱恩于死地,在那之前,甚至还派人袭击了我和我妻子。从那时起我开始对世界有……不同的看法。我必须要知道他们和他们身后的人是谁,如果能知道在哪就更好了。即使我们不能马上反击,但至少我们不会遗忘这份仇恨。”夜枭在安塔拉特姆和法尔海姆的桌子边停下。
“我不确定,夜枭。”安塔拉特姆说道。“不是我不同意你的动机,而是……这似乎有点有勇无谋。”
夜枭微笑。“我知道,但你还是会加入,对不对?”
安塔拉特姆顿了顿,然后点点头。“你知道不论是哪种行动,我都是会参与的人。这听起来是有点疯狂,但我们做的事向来如此。好吧,算我一份。”
夜枭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吉利几乎也有相信他的冲动。
“你们说的太多了,”白恩不满地说道。“而做的却太少。”他环视了一圈在做的人,包括吉利。“为了一个叛徒不应该如此大费周章,但是如果为了佛莱恩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所以很简单,有人退出吗?”
没有人出声,包括吉利,虽然她不明白炼金炸弹是什么东西,但是能让一群法师担心的东西一定很可怕。
“很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迪恩?”白恩继续说道。
“现在吧,”迪恩掏出怀表看了看,确定道。“速战速决。”
我把自己交给了一群疯子,吉利无奈地心想。
可是这无所谓,只要他能教她魔法。
第三百二十九章 象征
白天时,法塔林城是个洁白的城市,被雪花跟阳光照耀,刚硬、清晰。
但是夜晚时,白雾袭来,它遮蔽、模糊了一切。
围绕城市的法师塔变成鬼魅般的高耸轮廓。
雾中的街道似乎变得更狭窄,每条大道都变成了孤寂、危险的小巷。就连法师跟盗贼都对于在夜晚行走感到惴惴不安,得是十分大胆之人才敢走入如此不祥、多雾的沉静夜晚。晚上的法塔林城属于亡命之徒与某些有勇无谋之辈,是盘绕秘密与奇特怪物的地方。
像我这样的奇特怪物,白恩心想。他站在环绕房子平坦屋顶边缘的平台。夜里,伫立在阴影中的建筑物包围着他,浓雾让黑暗中的一切看起来像是不断在晃动。
偶尔有一扇窗户传出微弱的灯光,但细小的光明更像是畏缩、恐惧黑暗中的东西。
“这座城市已今非昔比。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好像每个人的道德感都消失了。糟糕的经济使事情变得更糟,工作机会开始枯竭,然后商店开始关闭。法塔林协会作为这座岛屿的统治者。它本应该改变现状,但它没有……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上犯罪和暴力的道路,这个城市陷入了恐惧之中。这是黑暗时代……这个城市需要保护。为了给社会清理垃圾,我决定要做的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这座城市需要一个象征,我是这个城市需要的象征。”白恩故意压着嗓子说道。
白恩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位黑暗骑士喜欢站在城市顶端俯瞰他的城市,这会产生一种自己拥有整座城市的满足感。
“你在说什么?”一个比白恩更具磁性的男中音问道。
“这座城市需要我的帮助。它呼唤保护,我将响应拯救它的召唤。”白恩继续压低声音到说。
一阵凉风穿过屋顶,拨弄着白雾,刷过白恩被雾气沾湿的脸颊,宛如吐出的气息。他叹口气转身。吉利和夜枭站在他身后,吉利对于身处浓雾中显得局促不安,但还能处理自己的恐惧。地下世界的人如果不能忍受迷雾,是撑不了多久的。
夜枭则不只是‘忍受’迷雾而已。虽然迷雾让他想起之前在他的法师塔不远处被袭击的场景,这让他十分不自在。
“白恩。”夜枭开口。“你一定得要那样走在边缘吗?我们的计划也许有点疯狂,但我希望结局不是看到你摔在下面的石板路上。”
白恩微笑。夜枭永远不会理解我在做什么,他心想。他们都永远不会真正理解我。
在法塔林城,平民怕他。在法塔林协会,普通学徒下意识地远离他。而所有的同伴,都不会真正的了解他。再看城市最后一眼,将白雾深吸入体内后,他终于从平台上跳下,回到夜枭跟吉利身边。三人都没有带灯火,通常被迷雾散布的星光就足以见物。
白恩脱下外套跟背心,递给夜枭,然后拉出衬衫,让下摆散在外,布料颜色深到不会暴露他在黑夜中的身影。
“好吧,说说详细的行动方案吧。”白恩说道。“我需要做什么?”
“那栋建筑一共有三层,”夜枭指着远处一栋从外面看不到灯火的民居说道。“迪恩和安塔拉特姆会在前后出口释放法术,封住整栋建筑。”
白恩蹲下身去解靠在夜枭脚边的背包系带。
“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完成法术前进入房子。”夜枭继续道。“迪恩突击审讯了那些盗贼和周围的居民,无法确定里面到底有多少人,不过大部分人都说只见过一个人进出。”
白恩点点头。他拉开袋子,抽出一件深灰色的披风,大的可以包裹住他的全身。披风本身并非由一块布制成,而是由四层布料和毛皮叠加缝制,在肩膀和胸口处还特意加厚,上面还有金属丝线以网状形态穿插其中。除此之外,披风还经过特别的附魔,让它可以抵御和削弱法术造成的伤害。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这个披风有些沉重,会影响敏捷,使用者或许不用担心大部分的法术,但是很可能被人上来一剑刺穿。
夜枭看着这件披风顿了顿。“我和吉利会从正门进去,法尔海姆会从二层的窗户进入,而你负责第三层。”
白恩披上披风,把自己彻底包裹其中,披风上面的图案开始翻滚扭转,几乎就像迷雾一般。
夜枭轻轻吐气。“我真没想到真有人会穿这种披风。”
“这是什么?”吉利问道,低低的声音在夜雾中宛如幽魂之声。
“抗魔披风。”夜枭说道。“材料和附魔都会抵御法术的攻击,法塔林协会中一位成员的小发明,有点像是……为了证明他能做出某种东西而制造的东西。”
“它的设计是为了让法师可以正面对轰,”白恩说道,“虽然我认为躲避法术或者避免对方释放法术才是获胜的关键。”白恩转了个身,试图让披风戏剧化地舞动,可惜披风太硬了,这让他的造型有点怪怪的。“我觉得它穿我身上挺适合。”
夜枭翻了个白眼。
“好了,”白恩说道,弯腰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宽腰带。“夜枭,还有什么我该知道的事情吗?”
“动作快一点,别被迪恩封在外面。尤其是别被封在中间。”夜枭这一次非常认真地说道。“还有小心点,别死了。”
白恩点点头,绑上宽腰带。腰带上有金属扣环和小包,还有两个剑套。白恩把他的祭刀插入剑套,另一个则挂上长鞭。随后掏出魔法火枪,检查了一下枪支的性能和装填好弹药,也插入腰带上的挂扣。最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套钩爪工具和三个瓶子,把这些也放入他的腰带。
“就这样?”白恩问道。
夜枭点点头。“祝你好运。”
站在他身旁,吉利带着专注的好奇心观看白恩的准备过程。她是个安静的小东西,但体内隐藏着令他刮目相看的强烈情绪。的确,她很多疑,却不胆怯。
会有你的机会的,孩子。他心想。只不过希望不是今晚。
“好了,”白恩转身,走回屋顶边缘的平台。“看来我需要先出发,晚点跟你们在那栋房子里汇合,看我们谁先抓到尼古拉斯吧。”
夜枭点点头。
白恩再次转身,掏出钩爪工具,把钩爪扔向目标的房子,确定抓钩抓住了屋顶,然后从建筑物上跳了下去。
白雾盘绕在他身旁的空气中。抓钩随后绷紧,下坠的身形立刻停止,沿着绳索反弹回空中。他把腿伸向侧面,选择刚经过的窗沿一推,让自己靠到一旁,随后小心翼翼的拉动绳索,让他攀上目标建筑物。
白恩轻巧地落下,踩着墙壁,拉着绳索,身体横在空中,朝翘起的上方屋檐走去。他在一处的阴影中停下,望向白雾翻腾的远方。他开始燃烧魔力,感觉它似乎点燃了自己胸口,增强了他的感官。突然,夜雾显得没那么深邃,不是周遭的黑夜变得更明亮,而是他的视觉增强。在北方稍远处,他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大建筑物的轮廓。一座法师塔。
白恩感受着自己的魔力,这个法术的魔力消耗速度较慢,他应该不用担心魔力用完的问题。他站在原处,夜雾轻轻地绕着他的身体盘旋、扭转、旋飞,顺着他身边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乱窜。
白恩继续把自己想屋顶拉动,最终他横着站在三层窗户的上方。白恩把绳索固定在腰间,就这么横在空中等待着,拉紧了他的抗魔斗篷,他穿着靴子的脚可以感受到石墙上的缝隙。他开始希望这个法术不会增强他所有的感官,至少不是同时增强。
他需要被法术增强的视觉在黑暗中视物,同时增强的听力也很有用,但是这个法术同时也让触觉过分敏感。他现在的肌肤觉得夜晚格外寒冷,脚也感觉到墙面上的每一块砖石和缝隙。现在白恩唯一期待的就是,希望这个法术不会太过增强自己的痛觉。
远处那座法师塔如同伫立在他面前。相较于黯淡的城市,法师塔似乎是个发光体。白恩不记得那是谁的法师塔了,但法师的生活作息与常人不同,因为负担得起,甚至会挥霍灯油跟蜡烛,以彰显有钱人不需要仰赖季节或太阳。
法师塔甚为壮观,光从建筑物外表就可见一斑,为了和城市隔绝,它最外围仍有防卫性的高墙,虽然这些法师塔本身的设计是偏向军事碉堡而非法师的豪宅。矮人建筑师在高塔的塔身上下搭建精致的窗户。鲜艳的彩色玻璃中透出的光亮让环绕在法师塔周围的白雾都染上缤纷的色彩。
白恩或许就位的太快了,其他人还没有达到他们指定的位置。白恩注意到注意到有两支小队在黑暗中以缓慢的速度在移动,想必就是安塔拉特姆和迪恩封锁房子的队伍。不过他没有发现法尔海姆和夜枭。不知道他们是迟到了还是隐藏的很好。
白恩被增强的感觉带来的过多信息所困扰,不得不去想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情,直到他感觉腰间微微发热。他用手指掏出那块发热的水晶,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当三人就位后,就会通过这个传达消息。白恩也往水晶里面注入自己的魔力,水晶变得更热,随后开始冷却下来,这代表三个人都往里注入过魔力。
白恩深吸一口气,用手抓进绳索,然后把它从腰间解开。然后深深地蹲了下去,用它来增强力气,随后猛然跳起。他在半空中飞舞了一会,松开一段绳索,绳索开始拉着他往回荡,他并紧双脚,猛然踹开窗户进入房子的三层。
他经过增强的触觉对此发出抗议,但他总算是在感受巨大疼痛的情况下完成了第一步。他的手立刻松开绳索,身体就像是被抛下的一枚钱币,趁钱币还没落地前就开始向前翻滚,他的身躯像竖起的钱币一样落到地面,突然能支撑住他的体重,让白恩能够利用前进的惯性反弹起来,同时进入房间的深处并且和窗户保持距离。
最后,他操控身体,任由惯性带他穿过几尺距离,披风一阵沉静翻飞,他才顺着力道站立起来,静静地落房间内离墙壁不远处。
一名受惊的人站在离白恩不到三步远外的地方。白恩不到一秒便扑上那人,跳入空中,猛推那人的胸部,让那人重心一阵不稳,同时抽出自己的祭刀,在这个男人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
被割喉的男人立即瘫倒。白恩轻巧地落在他身侧,耳朵敏锐地观察夜晚是否有传来骚动声。却发现毫无动静,这反而让白恩开始愁眉。
白恩让这个男人自行冒血死去。这个人应该是名法师学徒。不过应该也是敌人。如果这个男人是施法者学院的学徒,因为几个钱或者邪神的力量就被诱惑来背叛他的同伴……那么白恩更乐意让这些人进入永恒的安息。
白恩轻轻拉开房门,走道上一片黑暗。他轻轻打开门,半蹲着进入走廊。
走廊里第二个房间很安静,是个类似温室的地方,低矮的土堆上种着精心修整过的矮灌木丛跟小树,另一面墙则是落地窗,好提供阳光给所有的植物。虽然房内一片漆黑,但白恩知道那些植物都会跟一般的植物不同,有些是魔药,有些是施法材料,甚至可能有几株是特殊的炼金药剂需要的植物。这些植物相当罕见,通常只有法师才会培育。
白恩快速穿过了温室,在第三道门外停下,发现门后透着一圈光。他闭上眼睛,仔细听着房间内的动静,从腰带上掏出照明用的奇物。用魔力激发后,慢慢睁开眼睛,让眼睛适应了一会光亮,以免他突然进入明亮的房间时会暂时丧失视觉,然后猛力推开门。
一弯腰进了房间,强烈的光线令他猛眨着眼睛,双手已各自握好了祭刀和魔法火枪,但房间却是空荡荡的。很显然,这是间书房,每个书柜边的墙壁上都各自有一盏灯笼,角落还有一张书桌。
白恩收起了祭刀,端着魔法火枪。开始搜索房间,房间角落有一个大保险柜,太明显了。白恩走向墙,一手摸着墙板。墙板和大多数平民区的墙壁一样,上面都涂着淡灰色的涂料。果然,东边的墙壁上白恩摸到一条缝隙,里面又有一个强大的光源在发光。
永远都有另一个秘密,白恩心想。他甚至没有去想该怎么把门打开,直接退了几步。开始思考这个密室后面会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陷阱。最终,他选择了一个蠢方法,他把厚重的书桌弄倒,完后挡在密室的伪装门外。拉扯着他认为应该是假门的开关,一开始还有些阻力,但他更用力的一阵拉扯后,卡打一声,伪装的门大开,显露在墙壁上的小密室。
白恩笑了起来。这个密室里躺着一个包裹着全身的人,即使从他沉重的呼吸来看,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
那个人似乎被白恩的动作惊醒了,他缓缓转过身。白恩举着魔法火枪对准他的头部,有任何异动他都会先开枪。不过令白恩惊讶的是,这个苍老,露出来的部分有着严重烧伤的人看到自己的眼神似乎并不惊讶,还带有一丝雀跃。
“你们早该来了。”那个人发出刺耳沙哑的声音。“我失败了,这个治疗药剂会消耗我的生命力来治疗我的伤。即使我有足够的药剂,换来的也是漫长的痛苦和治愈后命不久矣的结局。反而不如直接死去来的痛快。”
“尼古拉斯?”白恩问道。“看来你为背叛法塔林协会付出了代价。”
“没错。但是我相信任何人都会选择力量。”
“也许吧,协会或许给不了你想要的力量。但我想你应该明白对于你的神来说,你的死亡并不一定会‘痛快’。”白恩嘲弄地说道。
“是的,我也开始明白这一点。现在对我来说,死亡比生命更甜美。”尼古拉斯那张被烧毁的脸上似乎也浮现出了自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