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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塔林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京北庸人     法塔林传奇txt下载     法塔林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阿门加农的信使

    夜枭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色。在森林中战斗是十分艰苦的,而对于他来说,杀死自己的同类不可能有真正的乐趣。但是反叛者们受到了打击,也许是致命的。反叛者中的许多人在树林被追杀,他们触发路上埋伏陷阱的企图也被成功挫败。

    夜枭给自己留了一小会儿沾沾自喜的时间。这是一次勇敢的尝试,但也是鲁莽的。里基-卢比奥是一个大胆而足智多谋的对手,尽管他需要学会更有耐心。夜枭发现自己想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他猜想,在先前的遭遇中,唯一的逃犯可能就是卢比奥。他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能躲避开箭头。对于一支军队的指挥官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特质。

    狗头人矿坑中发生的暴乱或者说起义的消息,传到法塔林协会的时间比想象要久的多。这跟北方肆虐的瘟疫也有一些关系,不过夜枭的队伍并不光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据从佛莱恩法师塔回来的士兵说,佛莱恩返回的时间要比他们更早。

    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阿门加农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派夜枭和黑麋鹿前往这里寻找佛莱恩,得益于魔法,夜枭他们发现了这支躲藏在森林中的军队。从时间和装扮来看,它很可能就是狗头人矿坑中逃出来的那群人。

    黑麋鹿的到来打断了夜枭的思路。他身上沾了不少血,看上去很疲惫,他脸上带着哀伤和愤怒的表情。

    “发现了什么?”夜枭注意到他的表情,开口问道。

    黑麋鹿把一张沾着污垢和血斑的羊皮纸卷递给夜枭。

    “我们在路上发现了……那个逃跑的人一路丢下来的东西里有佛莱恩的一些东西。”黑麋鹿朝羊皮纸卷扬了扬下巴。“这封信上写着是给你的。至于…佛莱恩。我已经安排人对俘虏进行拷问,至少先弄清楚他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夜枭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黑麋鹿试图不那么直白说出的东西。他攥紧了手中的羊皮纸卷,这种东西怎么落入反叛军手中的,即使不用拷问,夜枭也知道其中一种大概率的方式就是从尸体上取走的。

    “很好,”夜枭没能控制住自己,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中的一群人进入了我们的埋伏圈,但已经被我们解决了,除了逃跑的那一个。我猜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散布在森林的更深处。”

    “我已经派人去追捕他们,”黑麋鹿说道。“我还让大部分士兵原地休息,等待你的命令。”

    夜枭点点头,重新考虑了一下他的选择。这次遭遇战进行得很顺利,夜枭本身并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但是佛莱恩的失踪如果跟他们有关。夜枭就不准备心慈手软了,没有人能够在杀死黑塔的法师后全身而退。

    他想起那个逃掉的人,如果他是卢比奥,并且真的活了下来,反叛军就暂时脱离了他的指挥。这对夜枭来说是一个优势,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我们不能让他们休息,”夜枭实事求是地说道。“我们将会给我们的士兵一点时间恢复体力,但随后我们必须进入森林,寻找另外一部分反叛者。”

    夜枭抬头看了眼北方的森林。

    “如果我们耽搁太久,他们就会恢复体力的。必须迅速果断地采取行动。要平息这场叛乱,必须把它的头砍掉。一旦反叛军的领导人被杀或被抓,剩下的人就会分崩离析。”

    黑麋鹿点点头,示意离开。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我去通知士兵。”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道。“如果佛莱恩……并没有在他们之中,我们要留活口吗?”

    这个问题让夜枭沉默,他不想展开毫无意义的屠杀,但如果佛莱恩真的遭遇不幸,夜枭怀疑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冷静。

    黑麋鹿注意到夜枭陷入了是否坚持自己原则的困境中,没再等他的答复,准备离开去通知其他士兵。

    就在这时,马蹄撞击灰色大地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有一头血一样红发,身穿黑貂皮和法塔林协会法师袍的骑手奔向两人所在,被执勤的哨兵拦住了。

    两人看到哨兵和骑手交谈了几句后,哨兵挥手放行。夜枭和黑麋鹿等着他的到来,他们认出了这位红发的骑手是阿门加农的徒弟红狐狸。

    夜枭的心中突然感到不安。阿门加农在这个时间段发出的信息不太可能带来好消息。红发的骑手翻身下了马,动作更像一个骑士而不是法师。红狐狸向两人走来,在几步外的距离深深地鞠了一躬。

    “夜枭大人,黑麋鹿大人。”红发的骑手说道。“我很高兴终于找到了您。这一路上很难寻到您队伍的踪迹。”

    “我们并没有到处宣扬我们的存在。”夜枭皱着眉头冷冷地说道。“希望你带来的是好消息。”

    “当然,”红狐狸说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递给夜枭一张羊皮纸,上面盖着阿门加农的私人印章。但眼睛四处乱飘,扫过地上被收集起来的尸体和正在被拷问的俘虏。“阿门加农大人的信。恐怕您不会喜欢我带来的消息。”

    夜枭打开羊皮纸卷的封条,迅速读了信的内容。他的眉毛舒展开来后,又重新聚在一起。他看完后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年轻的红发法师,把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了黑麋鹿。

    “不是现在……”夜枭自言自语道,感觉最开始阅读新建带来的满足向风中的灰烬一样飘走了。

    “这是真的吗?”黑麋鹿急切地问道,脸上流露出关切的神情。

    “是的,大人。白恩大人和安塔拉特姆大人找到了佛莱恩大人。他们正在返回法塔林城,不过他们提前送信给了会长大人。”红发的信使平静地说道。“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阿门加农大人需要更多的人来保护法塔林协会,他希望两位大人能尽快返回。”

    黑麋鹿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厌恶的表情盯着信使。

    “你疯了吗?”黑麋鹿喊道,他的声音反映出他的沮丧。“这段时间来,我们一直在这边搜寻这支叛军,当然,还有佛莱恩。我们几乎马上就能把它掐灭了。”

    黑麋鹿转向夜枭继续说道。

    “如我直言,夜枭……”

    夜枭举起一只手示意,在黑麋鹿说出任何可能会让他终生后悔的话之前将其斩断。他转向使者,阴沉地看着他。

    “你很聪明,但你太放肆了。”夜枭说道,保持他冷静,平淡的声调。“佛莱恩被找到对我们来说是绝对的好消息。至于叛军方面,阿门加农的命令既然来了,这件事就结束了,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人都带回去,只不过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请求您的原谅,夜枭大人。”信使带着歉意地口吻说道。“我被告知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夜枭把声音放低了一点,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请允许我坦率一点,”夜枭说道。“我的心情不好,黑麋鹿也是一样。我们和反叛军的战斗进行的很顺利,但是这片森林太大了,我们不可能阻止所有人,而且我们早晚都会回去。但是收起你的小聪明,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在我们面前耍滑头,我就会替阿门加农教训你。”

    红发的年轻人感到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他别无选择,只好服从。他想开口解释自己的话语只是站在夜枭的立场上说的,并没有其他的恶意,尤其是对佛莱恩大人。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知道这个拙劣的谎言骗不了面前的两人。

    “当然,大人。我再次请您原谅我的冒犯,请相信我是无意的。”红狐狸再次带着真挚地表情表达自己的歉意。内心祈祷两人只会把自己的话当做冲动的年轻人试图攀上法塔林协会中的其他高层的表现。

    “我明白,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夜枭点点头说道。

    红狐狸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到自己的马上,离开了这支队伍。

    “原来他在试图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想明白一切的黑麋鹿开口说道。

    “我也不确定,但他确实不怀好意。”夜枭低声说道。“我倒是很想抓住那个煽动叛乱的人呢。”

    “你关心的重点有问题吧,”黑麋鹿看着夜枭说道。“不应该关心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吗?挑拨我们的关系有什么意义吗?”

    “无非就是野心罢了。”夜枭叹了口气说道。“你会参与协会的管理吗?或者去思考怎么发展壮大整个协会。”

    “不会,但管理协会和这有什么关系?”黑麋鹿疑惑地问道。

    “我们需要野心家,来管理和发展协会,他们的野心才是最强的源动力。”夜枭没好气地问道。“我们可以因为看不顺眼就杀掉他,没有人敢说什么。阿门加农甚至会帮我们遮掩。但这对协会没好处。这个年轻人没准也明白这点,所以他只靠嘴说,却基本不做任何事,毕竟做事容易留下把柄。”

    “听上去还是个聪明人。”黑麋鹿不屑地哼了一声。

    “狐狸都很聪明,叫狐狸的人也一样。不过我们不用担心他,他影响不了我们。”夜枭笑着回答道。“去通知士兵吧,再让他们休息一会,等进入森林里的人回来。我们就启程返回法塔林城。”

    夜枭看着黑麋鹿去传达这个命令,想了想自己差点就把叛乱粉碎了,只需要再坚持一些时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放弃这个想法,抬头望着多云的天空,思考叛军如果进入山中对会法塔林协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夜枭思考了所有可能的出现的情况,但没有一个是能真正威胁到法塔林协会。反而是其他的一些情况,会危害到协会的存在。比如他可以无视命令,或者因为不爽就杀掉那名叫做红狐狸的法师。

    但那样做的话,他或许会感觉很好,但是协会很快就会分崩离析。法塔林协会现在之所以能发展到如此地步,不光只是因为魔法,而是它的管理者们互相之间保持着足够的默契,这些默契正在变成协会的法规和纪律。只有所有人都遵守相同的法规和纪律,这个协会才能保证尽可能多的人的利益,而可以从法塔林协会获利的人越多,它就越不可能被破坏。

第二百五十六章 伯蒂尼兄弟

    号角响起,在湿漉漉的大地上回荡。马丁-伯蒂尼策马飞奔,他周围的骑兵从掩体中冲了出来。前锋突然策马疾驰,穿过沼泽低地,向反叛军沉睡的定居点冲去。

    马丁-伯蒂尼操纵着马奔腾向前,蹄子上溅起阵阵泥浆。在战场的另一边,马丁-伯蒂尼注意到布伦-伯蒂尼从对面的树林掩护下发起进攻。这些士兵,他们可能很累了,但他的命令仍然被高效地执行着。

    马丁-伯蒂尼能预感到,他们会粉碎铁砧和铁锤之间的叛军。即使反叛军的首领里基-卢比奥以某种方式回到他的部下身边,他的掠夺和叛乱的统治仍将很快结束。

    马丁-伯蒂尼冒险回头从肩膀上向后看了一眼。在快速移动的骑兵队伍后面,步兵正在进行繁重的推进工作。马丁再次把注意力拉回到指挥骑兵上面。现在不用担心那些步兵了。重要的是,在被突袭的反叛军的防御工事组织起来之前,骑兵队要先对敌人进行猛烈的打击。

    当骑手们接近定居点散乱的边缘时,潮湿而危险的地面开始变得坚实起来。比它从树林里看到的还要大。马丁-伯蒂尼从马鞍上站起来,拔出他的剑。

    “为了黑麋鹿导师和法塔林协会!”他挥舞着剑吼道。

    他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挑衅的喊叫,他们自己的剑也散发出冰冷的光芒。他们飞快地跑过最后几码,很快就跑进了营地里。有几个人跌跌撞撞地出来迎接他们,匆忙地拿起长矛或戟。他们被骑兵横扫过去,几个人被马撞飞,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骑兵继续冲锋向前。

    马丁-伯蒂尼的长剑卡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果断的放手,把长剑留在那个人的体内,从马上的挂扣上摘下了自己的长矛。他周围的房子开始密集起来。反叛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从火堆边里跳了起来,四处乱抓武器。

    卢比奥的随从也出现在他们中间。有些人甚至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一队衣衫褴褛的长矛兵从右翼冲了过来。

    “跟我保持一致!”马丁-伯蒂尼喊道,拉着马向他们的方向跑去,享受着马蹄声的雷鸣和冲锋的速度。“冲破这条防线。”

    二十名骑兵转过身来,直接向长枪手冲去。有一个人,当一根长矛的尖刺刺入马的躯干时,他被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另一个尖叫着倒在地上,喉咙被箭射穿。刺向马丁-伯蒂尼的长矛从他身上的盔甲滑过,没能对他造成伤害。

    但是骑手们的速度和冲击力太大了。反叛军那薄弱的防守队伍溃散了,法塔林协会的部队驱赶着他们,向这些后撤的卢比奥的反叛军发起猛攻。

    “继续前进!”马丁-伯蒂尼催促道,决心不让聚集的骑兵为了追杀这些溃逃的敌人而散开。速度是他们的主要优势。

    骑手们紧紧靠在一起,向营地的中心跑去。集结起来的马群那庞大的身躯,它本身高高耸立在四周低矮的屋顶上。马丁-伯蒂尼满意地听到远处传来战斗的声音。他的弟弟布伦-伯蒂尼一定已经到了,而且显然很忙。

    这将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或许对于这些叛徒来说是一场大屠杀。他的骏马继续疾驰。一群群敢于抵抗的叛军被轻松地打发走了。他已接近他的目标。

    马丁-伯蒂尼带着他的人马在前头拐过一个弯,骑着马进入了叛军营地中心的宽阔广场。他手下的骑手们在他的两边呈扇形散开。从远处看,中心那座巨大的帐篷一直延伸到阴冷的天空。它很大,又黑又脏。无数的浓烟从摇摇欲坠的烟囱中喷涌而出。

    最后,聚集在它周围的叛军显然已经形成了一些阻力。许多步兵已经聚集在营帐前面,但是有些慌慌张张,乱作一团。卢比奥组织的叛军们从来没有在外表上花太多心思,也没有升起任何旗帜。士兵们的队列很松散,也没有明显的指挥官。随着一声语无伦次的吼叫,有些人冲了过去,有些人退缩了。骑手们猛撞在前面的人身上,踩着那些倒霉的反叛者,向他们刺去。

    ‘所以这就是最后的战斗,’马丁-伯蒂尼冷酷地想着。把他的马向前踢了一脚。一名叛军的士兵冲上来迎接他。他把长矛重重地刺在一个骑兵的脖子上,想把他从马上敲下来,但没有成功。他猛烈地挥舞长矛,利用长矛的利刃,把他的头砍了下来。

    他的兴奋随即变成了一种痛苦的感觉。今天有许多人会死。这个地方会被那些本该在法塔林协会的旗帜下生活的人的鲜血浸透。他沮丧地猛冲过去,挥舞长矛杀出一条道路。他的长矛划破皮革,与铁猛烈地碰撞。他觉得自己像个铁匠,不停地敲打着那些叛徒,把那些他曾经认为自己保护过的人的脊背打得粉碎。

    在骑兵冲锋的驱使下,脆弱的反叛军的队伍开始分崩离析。广场的边缘,穿着法塔林协会制服的步兵们正在混战。不过马丁-伯蒂尼注意到一处与预想不同的地方,他们的退路被切断了。

    马丁-伯蒂尼把他的马拉住了,停留在原地。他周围整齐的骑手队伍已经消失了。每个骑马的人都在忙着追捕叛军队伍的残余。他突然产生了怀疑。布伦-伯蒂尼在什么地方?

    马丁-伯蒂尼转过身来,向广场的西边望去。一群卢比奥手下的人冲了过来,他们的脸因仇恨而扭曲。他们是典型的士兵、暴徒和雇佣兵的混合体。一个人领着这群衣衫褴褛的人向前走去,手里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小刀、砍刀、短剑和棍棒。卢比奥本身就是一个精明的对手,但他的手下却并非如此。

    马丁-伯蒂尼策马冲向他们。他们的领袖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就被打倒了。马丁-伯蒂尼向另一个人的脸上挥舞着长矛,当那个人向后飞去的时候,他感到鲜血溅到了他身上。

    一根狼牙棒猛击在他的盾牌上,发出铿锵的响声,他又迅速转过身来。用他的长矛从上向下挥去,矛尖的利刃重重地砍了下来,割断了握着狼牙棒的人手腕上的手,一阵纯粹的痛苦的哀号在战斗的嘈杂声中升起。马丁-伯蒂尼用长矛狠狠地往下一刺,平息了噪音,然后把长矛舞动起来,划出一条闪闪发亮的弧线,迎接剩余的反叛军士兵未经练习的一击。

    忠诚的骑手们很快赶到了马丁-伯蒂尼的身边,短暂的反击开始了。整个空地上,卢比奥的叛军都在溃败。马丁-伯蒂尼花了一点时间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然后迅速地评估了一下形势。

    他如释重负地看到布伦-伯蒂尼骑着马走到广场上,走在他手下士兵的前头。是什么耽误了他的行动?马丁-伯蒂尼策马向前,向他的兄弟冲去。他很快就来到他身边。布伦-伯蒂尼的盔甲上布满了凹痕和血迹,他的面罩也掉了下来。

    “进展如何?”马丁-伯蒂尼勒住他的马喊道。

    布伦-伯蒂尼骑到他的旁边。两匹马交错着。

    “我们有个意外,先生,”他说着,把面罩向上一弹。“就像你一样。”

    马丁-伯蒂尼意识到这声音和话语都太奇怪了,但是太晚了。当他在马丁-伯蒂尼的盔甲内看到陌生人的脸时,他举起了长矛,但动作太慢了。一只戴着金属手套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他头上,把他从马上打了下去。

    马丁-伯蒂尼的头就像撞在石头上裂了开来,他感到头盔里的血在喷涌而出。他想站起来,但是世界旋转着,变黑了。新鲜的血丝落在他的眼睛上,让他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黑影高高地举起胳膊,隐隐约约地笼罩着他。马丁-伯蒂尼想把盾牌举起来,但一个沉重的东西重重地打在他的前额上。一阵光芒在他的眼睛后面爆发出来,发出一阵剧痛,然后平息下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争论

    里基-卢比奥重重地靠在座位上。他全身酸痛。一阵可怕的疼痛掠过他的右手,他的右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现在他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但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感觉这么好了。

    在他面前,法塔林协会带领骑兵的队长在地上呻吟着。那人正在苏醒过来。眼睛眨了眨,猛地睁开。他抬起头,又低下头来,痛苦让他做了个鬼脸。

    “欢迎回来,队长。”卢比奥讥讽地说。“你已经昏迷一段时间了。”

    马丁-伯蒂尼想再站起来,但被锁链束缚住了。他被绑在一把沉重的木椅上。他们俩单独坐在营地中的一张帐篷中。地板上散落着肮脏的稻草,偶尔露出的狭窄地面满是灰尘和污垢。

    在帐篷的外面,可以听到饮酒作乐的声音。卢比奥的士兵们进行了艰苦的战斗,许多人死亡。粉碎布伦-伯蒂尼的骑兵冲锋已经够难的了,但再折回去夺回营地广场,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是一个胜利,这一天将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所有付出的血汗和辛劳最终都是值得的。

    卢比奥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手拿着一瓶法塔林产的土豆酿制的烈酒。他向队长伸出手,抬起他垂着的头,把酒壶按在他的嘴唇上。马丁-伯蒂尼挣扎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但还是吞下了一些烈性酒。

    “你应该喝点酒,”卢比奥断然地说。“这会减轻疼痛。”

    马丁-伯蒂尼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但他的涣散的眼睛至少是对焦了。烈酒显然使他苏醒过来。

    “我的人……”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发干。

    卢比奥又坐了下来,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椅子上。审问这个给他带来如此多痛苦的人将是一种难得的乐趣,虽然比不上那个真正的敌人。不过他会慢慢来的。

    “逃到森林里去了,”他简单地说。“我总是对法塔林协会的指挥官的能力感到惊奇。不过一旦我们拥有了你,一切就会开始好起来。说实话,你真勇敢,队长。勇敢,但太鲁莽了。你需要两倍于你现有的人手才应该进攻。”

    马丁-伯蒂尼看上去很不舒服,把头垂了下来。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卢比奥说,然后抬起拿着酒壶的手,喝了一大口酒。

    马丁-伯蒂尼没有立即回答,但随后抬起了他那疲惫不堪的头。

    “马丁-伯蒂尼,法塔林协会卫队骑兵队的成员。你一定是里基-卢比奥,那个叛徒。”

    卢比奥皱起了眉头。

    “那是我的名字,虽然我不是叛徒。”

    马丁-伯蒂尼轻蔑地看着他。

    “你既是贼又是杀人犯。迟早你会和你的乌合之众一起被绞死的。我并不害怕你。来吧,杀了我,还有更多的人会来。”

    卢比奥心中充满了愤怒。法塔林协会的手下跟那群巫师一样的傲慢。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站了起来,把他的大酒杯砰地一声摔在地板上。

    “当心你的舌头,巫师的走狗!”他喊道,感到热血在他的面颊上直冒。“你对我们一无所知,对我们的斗争同样一无所知。我们处处受到骚扰和攻击,但我们仍然在抵抗!我们才不是叛徒。只是那些被像狗一样对待太久了的男人。”

    马丁-伯蒂尼抬头毫无畏惧地看着他,但没有回答。卢比奥让他的愤怒从他身上消失。他累了。他发起这场反抗活动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拿起他的大酒杯,重新斟满,瘫倒在椅子上。

    “你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里基-卢比奥低声说。”我看见人们在啃自己孩子的骨头。巫师们投奔那些邪神期望带来一些救赎。瘟疫产生的突变怪物肆虐着我们荒废的田地,摧毁了我们仅有的一点收获的希望。当我们以为事情不会变得更糟时,法塔林协会的人来了。他们给我们带来面包了吗?水吗?什么都没有。只有税收。新的战争税和征募新兵。当我们反抗时,他们烧毁了我们周围的房子。这就是你亲爱的主人所做的一切。”

    马丁-伯蒂尼的脸因痛苦而苍白,但他仍尽可能地挺直身子。

    “战争就要来了,”马丁-伯蒂尼说。“法塔林协会的军队需要人手。士兵们只是执行法塔林协会的命令。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

    卢比奥冷笑了一声。

    “当我们的亲人死在我们脚下,死在我们怀里的时候,你在哪里?瘟疫和突变的怪物肆虐我们家园的时候,你在哪里?只有当我们站起来,不愿继续跪在地上,像牲畜一样在压迫下死亡的时候,你才骑着你的马往我们的土地去。”

    马丁-伯蒂尼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卢比奥的话似乎使他感到痛苦。

    “我们都承受过苦难,”马丁-伯蒂尼阴沉地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背弃了协会的律法。卢比奥,你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目标?你知道你不可能永远获胜。你也许能在这里坚持一段时间,但不能持久。我没有骗你。一场战争即将来临,一场超乎你想象的战争。如果你赢了,它就会来找你。你真的认为我们的敌人会比法塔林协会对你更仁慈吗?”

    卢比奥喝了一大口麦芽酒,感觉到苦涩的液体流过他的身体,冷却了他的愤怒,麻木了他的痛苦。

    “也许吧,”他认真地说道。“我对这个世界又了解多少?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就是那种为了获取一点点生命中的乐趣而拼命工作的蠢货,就是那种你要对付的以死取乐的人渣。”

    马丁-伯蒂尼这一次畏缩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疲倦地说。“我不是法师,也不是贵族。我是法塔林人,和你一样。我是个猎人的儿子,我在一个小村子长大,离这里不远。瘟疫同样使我失去了亲人。谁没有呢?我们都受到这场瘟疫带来的苦难影响。这就是世界运行的方式。我们必须相信协会……”

    “让你和你的协会见鬼去吧!”卢比奥厉声说,他的怒火又爆发了。“你一点也不像我。没有任何地方相似!当你和你的协会统治这里的时候,那玩意把我和我的同胞压在脚下。也许我对现在发生的事没有一个很好的计划。也许我们会留在这里,在我们周围建立一个新的王国。我相信人们会蜂拥到我的旗帜下。当然,法塔林协会最终会来找我们的。但是当我们的人越多,我们就会杀死更多的人。在投降之前,我们要把法塔林人浸在血里!当我们死的时候,至少我们会像男人一样死去!”

    卢比奥直视着马丁-伯蒂尼,目光炯炯有神。马丁-伯蒂尼看上去像是要挨打似的,他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卢比奥的血液在跳动。他费了好大劲才从狂怒的悬崖边上退了出去。他又喝了一大口。慢慢地,他的怒气又消退了。他不愿扮演野蛮的农民。既然他有了优势,他就会平等地对待这些人。他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沉思着。

    沉默了一段时间。两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打破紧张的僵局。

    “我还以为早把你杀了呢,”马丁-伯蒂尼最后说。“在森林里的陷阱那里。在那一刻,我真的相信杀戮可以停止,我可以骑马到真正需要我的地方。你以为我想追捕我的同类?什么样的人会想要那样做?”

    马丁-伯蒂尼轻轻地摇着头。卢比奥仔细地打量着他。他的伤势很严重,看起来非常痛苦。然而,他并没有乞求活命,也没有轻蔑地咆哮。卢比奥记得在尝试触发陷阱失败后,他看见的那个穿着黄袍的骑手。那是眼前的这位马丁-伯蒂尼吗?他不得不这样假设。

    “别再自怨自艾了,”卢比奥苦涩地说。“我们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远到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我们不能也不会再回头了。”

    马丁-伯蒂尼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地板。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杀了我呢?”他平静地说。“只要我活着,我就是一个威胁。如果我们的角色互换,我也会这么做。”

    马丁-伯蒂尼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尽管受了伤,他的下巴仍然高高扬起,眼睛里没有流露出恐惧。

    卢比奥没有看他,而是把手伸进一个皮袋,抽出一张卷轴。它们身上沾满了泥巴和鲜血,但仍然清晰可辨。他把它们摊开,举到队长面前。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做了。”卢比奥说道。“这是我让人抄写下来的卷轴,原来的那个在我…脱离追击的时候丢掉了。我的人谁也看不懂密码。但我想你可以。我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我们得到它的方式让我觉得它很重要。队长,请您把里面的内容告诉我。我不喜欢折磨人,但我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牧羊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用它的。你最好开始说话。”

    马丁-伯蒂尼冷冷地笑了笑。

    “你真的认为我会帮你吗?”马丁-伯蒂尼在椅子上坐好,准备迎接可能发生的事情,笑道。“永远不会。”

    卢比奥站起身来,把摊开的卷轴凑近他的脸。

    “仔细想想,马丁-伯蒂尼,”卢比奥说,声音里有一种威胁的意味。“说实话,我不能像我想象的那样恨你。但这一事业是我的一切,我欠这些人的。现在,读它!”

    马丁-伯蒂尼伤心地摇了摇头,但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眼睛看到了羊皮纸卷上的什么东西。他的目光被抓住了,很快地扫视了一下剩下的部分。他的脸已经苍白了,似乎在流着残余的血。

    “这不可能!这不是密码!”他喘着气说道。

    马丁-伯蒂尼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憔悴。他那傲然挺立的身躯倒了下去,显得垂头丧气。他那饱经蹂躏的脸上刻下了沮丧和痛苦的痛苦。

    “这是什么?”卢比奥急切地追问。“你读到了什么?”

    马丁-伯蒂尼没有立即回答,似乎陷入了自己内心的痛苦之中。然后他又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也许我要为此受到诅咒,我还是要告诉你,”他说,声音平淡而毫无感情。“但是你必须听我说。我不确定所有这一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与这个无关。这是一份预言。”

    卢比奥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把羊皮纸调过来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预言?”他说着把椅子拉近。“告诉我,关于什么的预言。”

    马丁-伯蒂尼看上去有些心烦意乱。

    “关于法塔林协会的一位法师,由法塔林协会的一位预言师所写。”马丁-伯蒂尼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个预言只是单纯的跟那位法师有关,还是跟我们所有人都有关。”

    “他叫什么?”卢比奥问道。

    “那位法师叫夜枭,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

    “指挥官?”卢比奥突然又想起了那个骑手。“他穿着黄色的长袍对吗?”

    马丁-伯蒂尼点点头。

    卢比奥再次看向手中羊皮纸卷上所写的内容。皱起了眉头,预言的内容太过晦涩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遗世而独立

    佛莱恩从沉睡中醒来。他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感觉那件事似乎发生在好久以前,要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躺在森林中一座光秃秃的小山顶上。几英尺外有一团火在闷烧。那边是一圈细弱的小树丛,小火堆投射出朦胧的红光,映射着萌发的幼嫩树枝。佛莱恩那锐利的眼睛可以看到两个身影坐在那里,似乎双手伸在火堆里。

    “脚下太多翻翻滚滚的石头。”他神神叨叨的说,“这是条乱石丛生、遍地裂隙的道路。佛莱恩要离开这遍地裂纹的土地,在这个季节里都还没有绿草生长。事实上,那边的火在召唤。”他离开了临时的地铺,往那圈小树丛走去。

    白恩和安塔拉特姆坐在火堆旁边,吃着看起来像鸽子的东西。两人都没说话,但白恩看到佛莱恩醒了,便想招呼他过去,但两人直接听到了佛莱恩的自言自语,白恩翻了个白眼,把手放了下来。安塔拉特姆则在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大踏步地穿过两株细弱的树干,走向那团明亮的光,那两个火堆旁的人影慢慢地转过身来,打量着他,虽然火光闪烁,但白恩和安塔拉特姆的脸仍然笼罩在阴影里。

    佛莱恩做了个鬼脸,一瘸一拐地走到燃烧的炉火边。

    “晚上好,看来你的状态恢复的不错。”安塔拉特姆干巴巴地说,用手上的树枝捅了捅火堆中的木柴。

    “我睡了多久了?”佛莱恩问道,仍然睡意朦胧。

    “差不多有一整天吧,”白恩一边说着,大嚼着一块灰色的肉。“我们才在一个小时左右前扎营。”

    “那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佛莱恩先开口,然后才想起了他们正在返回法塔林城。

    安塔拉特姆抬起头,视线已经离开了这片火光,朝着西南方向的平原望去。白恩则盯着火堆,它贪婪地舔舐着木料,燃烧着,但是不带一丝灰尘。佛莱恩注意到自他来时没见任何木料添加进去,而那火焰却没有丝毫黯淡。

    佛莱恩颤抖了下。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不喜欢这里阴暗的情绪。他把双手伸向火堆,感觉到了一点温暖。这个季节带来的寒冷已经刺痛了他的膝盖。

    “我们还要几天就会回到黑塔,”白恩最先开口,“你差点被活活烧死,差点被献祭给一个邪神的事情我已经派人提前离开,把这个消息送回去了。”

    等他说完,安塔拉特姆回过神来了。他从旁边的石头上拿起一对剥了皮的兔子。他简短地点了点头,向佛莱恩致意。他刺穿了一具兔子的尸体,把它放在火上。

    “的伤口愈合的不错,”安塔拉特姆做完这一切后对着佛莱恩开口说道。“你但是烧伤可能会……留下疤痕。”

    佛莱恩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尖的触感可以感受到他脸上被火焰舔过的痕迹。

    “至少我还活着,这就足够了。”佛莱恩自言自语道。

    “那么,”安塔拉特姆尴尬地说。不在这种时候总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表现出足够的礼貌。“等一会吃点这个吧。”

    他耸耸肩,慢慢地把兔子翻过来。佛莱恩看着它在火焰上烤着,他不得不努力不流口水。他似乎已经有好多年没吃过东西了,只吃过一点点零碎的东西。

    “你们对那个洞穴里的圣殿怎么看?”佛莱恩盯着架在火堆上的兔肉,在它被烤熟前下意识地试图通过谈话来减少等待的时间。

    “曾经,旧神的信徒供奉着那些神,用他们的鲜血和撕裂的骨肉饲养神。”白恩一边嚼着一块烤熟的肉干一边说道。“远在人类学会用石头搭建建筑之前,那些旧神就存在了。”

    安塔拉特姆仔细斟酌着这些话,但没有说话。佛莱恩竭力把目光从那只慢慢变脆的兔子身上移开。

    “你说得对,”佛莱恩叹了口气说。“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秘密,那座圣殿是谁的并这不关我的事。不过我相信,每一个神最终都会陨落在凡人手里。这是永生的最终结局。”

    安塔拉特姆再次把兔肉在火上翻过来。他并没有马上把两人的话置之不理,而是似乎在沉思片刻。

    “我可能会战败,但我不会死去。书中的神总是喜欢说这句话,”安塔拉特姆淡淡地说道。“但是那为数众多的旧神确实大部分都消失了,或许,如果神真的会被杀死,那些新生的神明或许不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白恩同样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他的东西。魔法手枪已清洗完毕,重新装上了子弹,他的祭刀也已清洗干净,长鞭也已经喂饱了鲜血。

    “听着,不管那些神会不会被杀死,或者说陨落。也许正因为这点,所以他们至少几千年来从不出现。”白恩把自己的武器分门别类的插好。“但我说那话的意思是,去他妈的神,邪神还是正神又有什么区别?能干掉他们本身最好,干不掉那些神就杀光他们的信徒。”

    白恩目不转睛地看着佛莱恩和安塔拉特姆,试图等待他们两人的回应。安塔拉特姆把兔子烤好了,一只手抓住它,另一只手从肉里拔出叉子,随手扔给佛莱恩。佛莱恩下意识地急切地抓住那块烤熟的肉,忽视了它本身的温度。它本来可以放在他们随身携带的银制大浅盘里,虽然尝起来也不会更好。

    “我去休息了。”发现两人完全没有对自己的话有回应,白恩赌气地说道,站起身朝着临时的地铺走去。

    佛莱恩皱着眉头,嘴里塞满了又嫩又肥的兔子。

    “让我安静地吃吧,该死的,”他厉声说。“你赶快走吧。”

    白恩已经离开了这片火光,朝着西南方向的平地都去。

    “我们都要选择自己的道路,至少独自在上面走一段时间。”安塔拉特姆说。“白恩有时候像个孩子,但我总是认为,在我们之中,只有他才能真正的遗世而独立。”

    “好吧,遗世而独立,”佛莱恩不情愿地说,嘴里塞满了软骨。“也许你也有占星师的天赋。”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奥莱多夫的港口

    太阳照耀着宽阔而缓慢的河流。阿尔特奎斯看着开阔的天空,如释重负。自从他们出海以来,天空不是一直下着暴风雨就是阴沉沉的。现在,天气终于变了,他们正驾驶着船只沿着美茵河的最后一段,向人类城市的大型码头进发。

    他回头看了看安塔芮丝,后者安详地坐在甲板中央。在外交礼仪上做出了罕见的让步,她穿着最好的长袍,镶着金银刺绣,点缀着神秘的图案和符文。毫无疑问,人类会期待她的魔法力量来扮演好这个角色。他发现自己在猜测天气的好转是不是跟她有关。不太可能,尽管你从来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力量。

    在高等精灵船队的两侧,宽阔的河面上逐渐挤满了其他船只。马尔努斯帝国的大帆船与破旧的贸易帆船、在深水区中航行的重型驳船、时髦的游艇以及少量更有异国情调的船只相撞。人类外表的多样性远远超出了高等精灵之间的细微差别。毫无疑问,这是由于他们喜欢随时随地发情吧。他们像瘟疫一样蔓延到世界各地。

    阿尔特奎斯告诫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在苍穹之冠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必须努力克制自己对人类生活方式的蔑视。正是人类数量上的优势使他们成为了一个有价值的盟友。虽然他们的粗俗和任性是出了名的,但和他们的联盟是必要的,安塔芮丝不会感谢他使她的工作比原来更困难。

    慢慢地,注意避免混乱的水上交通,高等精灵的舰队向码头的中心进发。当它们行进的时候,阿尔特奎斯发现人类水手们惊讶的表情有点好笑。高等精灵的魔法翼船与他们用熟铁铆接、把货物装满着舱底当做压舱物的船只形成鲜明对比,它们一定像是某些神灵的造访。他喜欢看领航员展现娴熟的驾驶技巧,他们把高等精灵的巨舰引导到指定的泊位。这些苍白的船只易于操纵,与人类同类船只挣扎着进入航道时的翻滚和摇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尔特奎斯不由自主地发现,当他们接近这座强大城市的中心时,他内心暗暗产生了一种仰慕之情。很久以前,他读过年轻的费尔巴哈到人类土地上旅行的故事,他对这些故事只相信了一半。他现在知道对精灵王的所描写的东西,并不是真的值得去怀疑,他很惊讶也很高兴地看到这些文字是准确的。

    尽管不如洛瑟的古老塔楼和港口那么令人印象深刻,但人类在斯特兰德省和塔尔贝思兰省的交汇处建造了一座梦幻般的建筑。巨大的石堤已经沉入古老的河边,现在高耸入云,上面立着古代皇帝和勇士的雕像。巨大的、熙熙攘攘的码头不时地刺穿厚重的墙壁,各种各样的船只都坐在波涛中轻轻地摇晃着。所有的甲板都如同活跃的蜂箱,人们蜂拥而上装卸货物。笨重的起重机和滑轮把袋子和板条箱从洞穴般的货舱里拖出来。然后,货物立即用骡子或笨重的货车运送到市中心。

    无论阿尔特奎斯往哪里看,他的感官都受到了攻击。这气味太难闻了。鱼是主要的气味,紧随其后的是污水的臭味。高大的烟囱向清晨的空气中喷出一股浓浓的棕色烟雾,污染了天空,在灰色的水面上飘来阵阵刺鼻的气味中,又增添了它们自己的刺鼻气味。到处都在施工。许多吱吱作响的塔楼和木结构建筑随时可能倒塌。显然,他们这样做是相当有规律的,因为在拥挤的天际线上有许多空隙。人们正在匆忙地用黑砖、粗石料、或污迹斑斑的木板和乱涂乱画的新建筑来填满它。这就像一片奇异的森林,到处都是扭曲而贪婪的房屋。当一颗扭曲的房屋陨落时,空地上很快就长出了新的植物,向着稀少的阳光飞奔而去,目标是尽可能高地耸立在它的周围。

    船只继续前进,城市的中心很快就出现在他们前面。越来越多的高楼和华丽的塔尖,如同大片的丛林高耸入云,无论以什么标准来衡量,这些都令人印象深刻。一排令人眼花缭乱的三角旗和旗帜在微风中飘扬。阿尔特奎斯在许多建筑物上都看到了帝国的巨大旗帜,但对他来说,大多数其他的建筑都是全新的。他猜里面很多都是象征的是贵族住宅,就像苍穹之冠的建筑一样。有些建筑甚至看起来有一些精灵建筑的风格。

    当船接近分配给它的巨大码头时,阿尔特奎斯饶有兴趣地望着近岸的喧嚣。在巨大的仓库和储藏室之间的狭窄缝隙里,从河边蜿蜒而上的石阶被切割下来。从这里可以瞥见浓荫遮蔽的庭院和垃圾遍地的街道。每当他的目光落在什么地方,成群的人就从他身边挤过去,喊着口号,说着粗话,叫卖着商品,喝着锡酒杯里的酒,打闹着,笑着,打情骂俏着。这是一幅充满过剩活力的画面,与苍穹之冠上的城市中那些可以让回声悠扬的街道截然不同。

    但这里也有丑陋的一面。阿尔特奎斯那双远视的眼睛捕捉到了许多在狭小空间里四处游荡的人类的许多疾病和虚弱的迹象。他听说过很多次,瘟疫在这里留下了痕迹。看起来整个地区都被封锁起来以防止感染。

    在这座城市中,即使是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物,也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所沉重地压在上面,而且缺少一种精致的工艺,这让这些建筑无法与他的同类作品中即使最低级的相比。整个地方,尽管规模庞大,气势磅礴,却显得出奇的脆弱和短暂无常。这些人类发展得很快,创造了伟大的东西。但是,由于他们的生命短暂,有自我毁灭和**的倾向,他们的成就能否经受住历史的残酷考验?

    当旗舰缓缓驶进泊位时,阿尔特奎斯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犹豫不决。在码头边,上千人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到处都是士兵,拿着沉重的戟和长枪挡住好奇的人群。

    他认出有几个高等精灵在人群中耐心地等着。他们无疑是大使馆的成员。还有一排穿着闪亮盔甲的帝国骑士。大多数人都有着人类战士所钟爱的可笑的面部毛发,但即使是阿尔特奎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看起来令人印象深刻并且致命。

    站在他们旁边的是穿着深红色和紫色长袍的人。他们大多很胖,身上没有任何武士或法师的灵光。这令阿尔特奎斯感到困惑。他们是人民的领袖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们不是战士或施法者呢?也许是另一种奇怪的人类习俗。

第二百六十章 精灵的大使

    高等精灵的魔法翼船在码头边缘上轻轻地碰了一下船舷,精灵们立刻跳到石制码头上,把船头固定住了。过了一会儿,代表了高等精灵海上力量的旗舰被安全地绑了起来。

    阿尔特奎斯一边安抚自己的同伴,抚摸着她布满鳞片的脖子,示意她留在船上,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码头。人类精心建造了一座精致的桥,桥下的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拉着绳子,在狭窄的缝隙上架起了绞车。

    似乎有几十位显要人物出来迎接他们。大多数人都穿着华丽的丝绸衣服,在阿尔特奎斯看起来很可笑。许多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目光注视着高等精灵们。但他们当中也有一些高大的战士,他们都是面无表情、身穿带有锯齿状尖刺盔甲的骑士。

    安塔芮丝看着阿尔特奎斯,那张优雅的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

    “我们第一次品尝奥莱多夫的滋味,”她说道。

    这座雕刻精美的桥很坚固。一听到暗号,骑士们就把剑抽出,在空中划成闪亮的波浪,举起来行礼。安塔芮丝小心翼翼地走上桥,顺利地去迎接领头的胖子。阿尔特奎斯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进展,紧跟在她后面。人类很不善于隐藏他们的敬畏。这就好像高等精灵自己从天上下来,与地下世界的低等居民交流。

    那个胖子走上前来,向安塔芮丝深深鞠了一躬。

    “我以受祝福的马尔努斯皇帝,人类帝国的主人,马尔努斯教会的捍卫者,斯特兰德公爵奥托-斯特兰德的名义,向您问候。我是格尔贝特,帝国宰相。我奉命护送您到你本国的大使馆去,您可以在那里梳洗一番,然后明早在皇宫的御前会议前作自我介绍。我相信同时祈祷你的旅程过得愉快吧?”

    高大的精灵站在人群中间,穿着大使的长袍,疲倦地转动着眼睛。大概是厌倦了这样的演讲。安塔芮丝她自己礼貌地低下头。

    “请转达精灵王对马尔努斯皇帝的问候。我期待着见到他。两国人民之间有许多需要相互学习的地方,我们有许多问题需要讨论。”

    就在安塔芮丝说话的时候,一队精灵剑士默默地离开了船,在**师周围组成了仪仗队。他们冰冷的灰色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寻找任何危险的迹象。站在她肩膀旁的阿尔特奎斯也做了同样的事。

    站在对面的帝国骑士们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两组战士之间有一种轻微的紧张气氛,但仅此而已。阿尔特奎斯很高兴地发现,当他看着人类士兵队长的眼睛时,那名人类坚定地与他的目光相遇。他的表情中流露出好奇,还带着一丝的怨恨,流露出对他作为保护者的角色正在被削弱的不满,但并无恐惧。他有一颗勇士的心,这让人放心。

    突然,码头上观望两国会见的人群中发生了骚动。在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叫,骑士们紧张地把手放在武器上,把身后挣扎的人群往后推,另外一些则向身后挣扎的人群挤去,去寻找发出惊叫声的人。

    “这里有一个怪物!”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喧闹声中喊道。人群发出警报的呼声开始变成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声音。

    阿尔特奎斯害怕发生最坏的情况,他很快转过身来,看见他的伙伴从船上跑了下来,站在码头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对她的一阵辱骂和愤怒使她显得毫不在乎。阿尔特奎斯陷入了罕见的优柔寡断之中。想知道如果这些无知的人类向她靠近会时,她会做什么吗?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地斥责他们的愚蠢,但他成功地克制住了自己。

    然后,紧张气氛被打破了。安塔芮丝轻轻地笑了笑,走过去站在那只被称为怪物的生物旁边。那个生物像大一号的马,有着比马更强壮的身躯和四肢。但是身体外表有着细密坚硬的鳞片,暗红色的鳞片覆盖了全身,头上有两根极为尖锐锋利的短角,她的眼睛是腥红色的,四蹄却是如同利爪一样。她似乎有些不满意不远处的吵闹声,皮鼻子里喷出如同雾气的鼻息,哼了一声,把她的头往安塔芮丝胸前蹭了蹭。

    “宰相大人,”她说,声音清晰而平静,抚摸着这强大而健壮的生物。“这不是黑暗的造物,而是我护卫的同伴。他的人民有一种风俗习惯,就是经常和他们作战时的同伴结伴旅行。相信我,对我们的敌人来说,没有比一只龙驹更致命的敌人了。我相信这种龙驹中的雌性甚至比雄性更致命。当然,我也是。”

    安塔芮丝的话语在人群中飘荡,就像一种舒缓的镇静剂,虽然她的声音柔和而抚慰人心,,但在喧闹声中,她的声音似乎出奇地清晰。阿尔特奎斯钦佩她的魔法技巧。在她的演讲中有一种微妙的魔力,那种魔力让刚才那些码头人群中的高亢的嗓音渐渐变成了怀疑的喃喃自语。

    帝国宰相格尔贝特紧张地笑了笑。

    “当然!”他说道,他的声音显得又尖又不确定。“我本人在帝国动物园也见过类似的动物。虽然像这样自由自在地走在人的旁边是很少见的。原谅我们的人民的无端指责。他们不习惯在他们中间看到这么高贵的人。”

    **师优雅地鞠了一躬。

    “新认识的人总是这样。现在,我们不能再把你耽搁在这里了。也许你能陪我去大使馆?当我们在前往的路上时,也许你可以告诉我这个地方的历史。”

    帝国宰相露出愉快的笑容,命令骑士们在前面开路。高等精灵的代表团开始慢慢地、不慌不忙地从码头向熙熙攘攘的首都街道走去。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高等精灵士兵下了船,越来越多的人群发出了新的惊讶的喘息声。剩下的船只也已经靠岸了,在码头边穿着闪亮盔甲的精灵的数量也在不停增加。

    阿尔特奎斯暗自发笑。这座城市中的人类将在未来数年里谈论这一天。然后他转身跟在**师后面,她和议长一起走在前面。随着队伍的前进,一路上的街道越来越窄,有很多伏击的机会。他把手放在他的斧头上,紧紧地握着。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没有什么宝贵的休息,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返回法塔林城

    从看到远处的黑塔开始,这支队伍返回法塔林城的路程走得很慢,佛莱恩把痛苦困惑和头晕眼花表现得淋漓尽致。白恩带领的队伍全部都是满身泥污、衣着臃肿。即便有人觉得这一幕不同寻常,他们也都把闲话吞进肚子,将好奇的目光留给了白恩的后背。他们行到半途时,只见打扮整齐的夜枭和黑麋鹿带着队伍迎面走来,很快与一行人并肩而行而过。

    白恩迅速察觉到黑麋鹿脸上的不快。注意到他们两人的队伍中有不少伤员和俘虏。能让黑麋鹿心情不好的原因无非是作战失败或者熟悉的人伤亡,从俘虏上来看战斗应该胜利了。白恩发现黑麋鹿身后没有了那俩兄弟的影踪,那俩兄弟一般都会如同跟屁虫一样跟在黑麋鹿的身边。现在,他会为那俩跟屁虫祈祷。

    “没想到你们找到了佛莱恩,本来我的任务才是这个。”

    夜枭从队伍中凭空出现。他身穿鲜艳的黄色丝棉外衣,活脱脱是个富有的贵族。光是那件剪裁妥贴的褶饰外套,可能就跟白恩现在所骑的那匹战马价值相当。他从头到脚再没有半点破绽,绝不会让任何人联想起黑塔的学徒。

    只不过他穿着的似乎太过正式,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再加上那顶带羽毛的猎人帽,夜枭从头到脚都是上流人物的代名词。他骑着那匹健壮的母马走到白恩的脏乱不堪小团体面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哦!这不是伟大的法师,法塔林岛的夜枭伯爵大人!”跟夜枭的打扮对比就像乞丐的白恩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装出一脸诧异,随即伸出右手与来人热情相握。“这真是……这真是意外之喜!……但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你,黑麋鹿?看起来就像打了败仗!”

    “确实如此,”黑麋鹿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我的两个徒弟带队突袭了反叛军的营地,但据逃回来的人说他们失败了。对方没有派人来索要赎金,虽然可能是害怕我们因此发现他们的位置。”

    黑麋鹿没多解释,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派人来要赎金,他的两名徒弟恐怕凶多吉少。

    白恩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愣了片刻,这个汇聚起来队伍随后继续向法塔林城前进。他们不时闲聊几句。夜枭很自然地流露出见到佛莱恩的欣喜之情,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他自称是因为在伏击之中捡到了佛莱恩写给他的信件。

    佛莱恩表示信中是关于夜枭命运的预言,并且自己并不能看那份预言。只能希望夜枭自己能看懂,并且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可惜的是,这些并没能改变夜枭的心情。

    白恩和安塔拉特姆的队伍在法塔林城和格林镇延伸出来的十字路口与夜枭和黑麋鹿的队伍靠别。夜枭说他们还要带着俘虏前往法塔林城和格林镇展示他们这一次出兵的战果。而白恩三人则需要返回黑塔。

    夜枭在临别前劝告他们今晚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不过等白恩回到黑塔,安排好佛莱恩和安塔拉特姆的房间后,便一直没能等到见过阿门加农的机会。临近猎获节,阿门加农和几个节日的策划人忙的四处乱跑,根本找不到人。

    这段时间,黑塔因为阿门加农的命令而开始清空,白恩则还没有正式入住,这段真空期导致黑塔内的仆人极为稀少,莫里斯接到协会的命令,前往塔图加港公办。其他的几位徒弟经历了这几次战斗后,似乎更想寻求一份安稳一点的工作。据说他们试图用这几次战斗中积累的功劳换取一份轻松一些的职位。

    这天的晚些时候,白恩独自来到黑塔的厨房,就是他曾经跟同伴一起吃饭的那个简陋的小房间。没想到他一推开门,发现里面的火炉已经点燃了,陈旧的木桌上放着几个装着简单食物的盘子,旁边坐着两人。

    安塔拉特姆把手伸进长袍,取出一个扁扁的皮夹。在佛莱恩手里那盏油灯的光亮下,这东西显出烤砖的颜色。安塔拉特姆从夹子里拿出一片纸,又从皮夹另一角倒出一种黑色粉末。他很快把纸紧紧卷成圆柱,然后以庄重优雅的手法,借着油灯的火苗,点燃了一端。

    旁边的佛莱恩也放下油灯,学着安塔拉特姆的样子给自己卷了一根。没过多久,安塔拉特姆就吐出一口形如鬼魅的灰色烟圈,送进飘荡在厨房上空同样的云雾之中。这东西闻起来像是燃烧的松焦油和薄荷的混合物。

    “请原谅,”安塔拉特姆说着往右挪了挪,好让自己呼出的烟气从白恩身边几尺外的地方飘过。“每天晚上两支烟,是我对自己唯一的放纵了。晚饭前一支烈的,晚饭后一支柔的。让所有东西滋味更妙。”

    “你确定你抽的这玩意没问题吗?”白恩也往右挪了挪,进一步躲开烟气,“没想到你们俩竟然在这里,我还说准备给自己搞点吃的。”

    佛莱恩也点燃了他的那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随后在一阵漫长的吐气中把烟雾吐成了一长条。安塔拉特姆则把面前的一般添加了罗勒叶和胡椒的煎香肠往白恩方向推了推。

    “你可以先吃点香肠,炉子上还有奶油面包。”安塔拉特姆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炉子上的密封烤炉。“烤炉里面的肋排和牛肉你可以看看熟了没有。”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白恩用手拿了一根煎香肠放入嘴里嚼着,味道不错,似乎还加了一点点的醋汁。

    白恩从火炉边上拿起一根金属夹子,掀开上面烤炉的炉罩,往里面瞧了瞧。最外面的牛肉外皮已经发焦了,白恩用夹子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掰下来一块,发现里面超过一半还是生的。于是把它继续留在炉子里面。

    最里面的肋排被夹子夹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蜂蜜,奶油和辣酱混合的香气。上面包裹着深红色的酱汁,肋排的表面非常有弹性,白恩掏出一把匕首,切开了一点,被表层包裹的汁水马上从切口溢了出来。

    白恩随手拿了个大木盘,把肋排夹出来,放在上面。随后回到桌边,把盘子放在桌上,拉开张椅子坐了下来。

    “佛莱恩的伤还没好,”白恩一边肆无忌惮地啃着烤肋排一边说道,完全没有分给其他两人的动作。“你又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你吃独食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现在想来有时候也很有趣。”安塔拉特姆伸出手试图拿一些肋排过来,却发现白恩把盘子往更远处移了移,他笑了起来,有些怀念以前的日子。“阿门加农一直在忙猎获节的事,我想他不会喜欢我们不去参加这个节日。”

    “以前的日子?在黑塔中当学徒的日子吗?”白恩不满意地哼了一声。“如果你看谁不顺眼就揍他一顿,如果你想让他丢脸就在所有人面前揍他。大多数夜晚,我们都在一起吃饭,吃那些人剩下的残羹剩饭。”

    白恩狠狠地咬下一大块的肉,接着把这块肉连着的整条肉都从肋骨上撕下来。

    “塔里所有学徒。捅娄子的必须任人耍弄,或者服侍别人和清理卫生,要不就是被按在地上挨鞭子,喝姜辣油。这还是最好的,你如果胆敢表现一丝的不服从,你就被清理了。”

    “哦,”安塔拉特姆把目光从白恩身上转开,长长吸了一口烟,仿佛烟草可以让人心智通明。他最终开始呼气,喷出一股股青烟,形成许多摇摇晃晃的月牙。它们飘过几尺后,便消失在薄雾中。安塔拉特姆清了清嗓子,把头转向白恩。

    “你忘了说逃跑的人会被当成试验品或者被喂怪物,背叛的人更惨。”安塔拉特姆用两个手指做了一个戳刺动作。“但你真的觉得现在比以前更好吗,比如那些施法者学院的学徒。”

    “至少他们不用怎么担心来自学员之间的背刺。也不用担心导师会没事拿他们当实验材料。”白恩没好气地说道。“阿门加农搞出来的规定保证了他们只要不是背叛,就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安塔拉特姆本想继续反驳,但是他想了想,又忍住了。佛莱恩倒是趁机把白恩装肋排的盘子抢了过去。白恩翻了个白眼,但也没继续纠结这种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阴谋与毒药

    布尔坦尼亚的骑士长剑在沙漠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在昏暗的袭击者身上划出一套猩红色的纹路,穿过袭击者飘逸的黑色罩袍,撕裂下面的绗缝盔甲。这个黑黝黝的男人痛苦地大叫着,放下弯刀,试图把被长剑割破的肚里冒出来的肠子塞回去。

    布尔塔尼亚人毫不留情地用剑柄砸向艾尔厄拜人的脸,打断了他的鼻子,把带尖刺的头盔从他的头上敲了下来。奴隶战士倒了下去,脸朝下一头栽进了沙子里,一团灰色的尘土在他的身上飞扬起来。

    阿基坦公爵抖了抖剑上的血,怒视着他剩下的敌人。身穿黑色长袍的艾尔厄拜人像一群豺狼一样围着他转,用手指拨弄着弯刀的刀刃,嘴里不停地发出诅咒和咒骂。

    公爵很庆幸他不像他的君主查理国王那样懂得艾尔厄拜语的方言。如果他能听懂的话,他可能会对这些异教徒杀手咒骂他的话语感到不快。

    艾尔厄拜人用奴隶战士的土话把他叫做“雄鹰之剑”,发音为“恩纳苏-赛夫”。这是公爵通过一年的血腥战斗击败了魔法王国艾尔厄拜的法王贾法尔派往伊斯塔尼亚的大军而赢得的头衔。

    在布尔坦尼亚的军队来到艾尔厄拜的沙漠,向法王自己的土地发起远征之后,这是一个艾尔厄拜人只会恐惧地低语的名字。

    恩纳苏-赛夫周围呈现出一幅可怕的景象,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沙丘,袭击者选择了这些贫瘠沙丘来隐藏他们的伏击。骑士身穿着全身战甲,每一寸都裹在钢制盔甲中,由于一名奴隶战士的刀锋割破了他的外套和披风,他的身上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铠甲。

    嵌套的盔甲采用了最好的布尔坦尼亚风格,每一件盔甲都雕刻得很华丽,边缘镀金。恩纳苏-赛夫一直认为,当死亡降临到一个人的身上时,应该隆重地宣布他的死讯。他确保那些在与他的战斗中阵亡的人知道,他们的杀戮者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或王国骑士。

    布尔坦尼亚人华丽的盔甲现在被肮脏的战斗弄得结块了,血液和砂砾混合成的块状物粘在上面。血液从胸甲上滴下来,血液来自骑士自己的战马。玛格瑞塔国王赠与公爵的勇敢战马帕洛莫,死得很高贵,在他还有力气用身体保护主人的时候,它拒绝倒下。

    它脖子上的艾尔厄拜弩箭还不足以射死这匹马,它的喉咙被一根锋利的奴隶战士的弯刀利刃撕裂,使它的勇气开始动摇。恩纳苏-赛夫感到失去了他那匹强壮的骏马,就像他的手臂被截肢一样痛苦。

    这样一只高贵动物的死亡使他感到了一种冷酷的愤怒,在他的敌人心中播下了恐惧的种子。他们袭击他的时候,有十几个艾尔厄拜人。现在已经有六个人俯伏在他脚前,其余的人也都战战兢兢。

    也许,在他们看来,现在应当撤退,去寻找更容易被掠夺的猎物。毫无疑问,伏击中身穿黑袍的首领们在维持对奴隶战士的指挥方面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当这两个穿斗篷的艾尔厄拜人互相争论的时候,恩纳苏-赛夫听着他们争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关于如何在困境中取得胜利。

    公爵回过头来,在其他强盗暂时的喘息之余,研究他们的处境。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公爵感到他的目光被吸引到一个遥远的沙丘顶上。一个孤独的骑手站在沙丘上,看着战斗结束。

    从这么远的地方,恩纳苏-赛夫没有认出这位骑士,尽管从他被黑色长袍遮挡的大部分的盔甲样式可以看出他不是奴隶战士,而是一名骑士。当恩纳苏-赛夫盯着远处的身影时,一阵寒意传遍了他的全身。

    参与过上百场战斗的老将,拉什科围城的英雄,地龙的杀戮者,公爵从未感到当他凝视着那名骑士时的那种恐惧和邪恶的感觉,他甚至产生了某种幻觉,在那名骑士身后的空气中浮现着乌鸦和骷髅头组成的幻象。

    公爵把目光从这个陌生的旁观者身上移开,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他周围的奴隶战士身上。“只要关注眼前的罪恶就够了。”这句古老的民间谚语不知怎的在这位贵族的头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足以说明其中的深刻道理。

    不管沙丘上的黑甲骑士身上有什么威胁,不管公爵所感觉到的邪恶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他要死在他现在敌人的刀刃上,他就不用去担心。

    两位艾尔厄拜领导人继续他们的争论,每个人都试图压倒对方。其他的奴隶战士则焦急地回头看了看这两个首领,不知道他们中谁会获胜,不愿在得到命令之前继续进攻恩纳苏-赛夫。

    恩纳苏-赛夫注意到酋长们的暴力语调。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也不互相尊重。他们似乎是一对土匪,暂时联合了他们的团伙,现在正因为骑士对他们的追随者造成的损失而争吵起来。

    当他注意到一个穿着斗篷的领导人的声音有一种熟悉的特征时,这种想法消失了。一种让公爵的血液沸腾的熟悉感。

    至少有一个艾尔厄拜人根本不是艾尔厄拜人!

    公爵的嘴张大了,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作为一个骑士,他所拥有的一切美德都被他现在所怀疑的背叛所击退,他的胃因愤怒而紧绷着。

    恩纳苏-赛夫紧握着剑,不顾死敌们给他造成的轻伤,跨过了帕洛莫的尸体,冲进了敌人们惊恐的包围之中。艾尔厄拜人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准备,就像猎人被突然袭击的猎物吓了一跳。

    其中一名袭击者被他从马上撞了下来,锁骨碎了,另一名袭击者尖叫着瘫倒在地,胳膊从肘部被砍掉。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之前,帕洛莫已经沿着一座沙丘的一侧跑了起来,尽管靴子下的沙子在不停地移动,他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步伐。

    公爵的敌人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以为布尔坦尼亚人是想逃跑。他们四散开来,争相包围那位全副武装的骑士。但逃跑是恩纳苏-赛夫最不想做的事。

    当他确定奴隶战士们已经接受了他的假动作后,公爵转过身来,直接向两个首领冲去。他向那位黎明女士祈祷,请求她让他对他听到熟悉口音的那个叛徒进行审判。

    两名领导人看到恩纳苏-赛夫转向他们,吓得踉跄后退。一个黑袍男子从束腰的腰带上抽出一把弯刀。另一个人是恩纳苏-赛夫愤怒的焦点,他从藏在剑鞘下的剑鞘里抽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武器。那是布尔坦尼亚骑士的骑士长剑。

    这个人有这样一把剑是很自然的。当他和艾尔厄拜的酋长争论的时候,这个人滑倒了,开始用布尔坦尼亚语咒骂,他的声音里有一种阿基坦人才有的口音。

    恩纳苏-赛夫以狮子般凶猛的力量扑向了这两名同谋。正的艾尔厄拜人首先走向他,对他对峙,接着挥舞着他那快如闪电的弯刀向他猛击。公爵如同击球一样挥舞长剑,就把弯曲的剑刃挡开,随后等待时机,直到酋长犯了一个错误。

    当那一瞬间到来的时候,公爵已经准备好了。酋长的手被错误地扭向一边,他的弯刀挥出的角度很差,公爵双手将长剑抬起,长剑越过了弯刀的防守,刺进了艾尔厄拜人的胸膛。

    恩纳苏-赛夫把垂死的酋长从他的剑上推开,转过身去面对另一个同谋者的长剑。在公爵与酋长的决斗中,布尔坦尼亚的叛徒曾经犹豫是否逃跑。

    从面甲的缝隙里公爵可以看到那人脸上的惊恐神色。对于艾尔厄拜人来说,恩纳苏-赛夫是一个如同神话传说中的战士,被赋予了各种神秘的能力。布尔坦尼亚人更了解这位阿基坦公爵。他知道他的剑术并不神秘,但他也比艾尔厄拜更明白这种剑术有多高明。

    公爵遇到了叛徒的进攻,他把叛徒的剑挡在自己的剑柄护手和剑刃之间,利用强剑身和弱剑身的杠杆原理,熟练地用自己的武器将它扭转到一边,接着用一个突刺刺穿了叛徒骑士的喉咙。

    剑从那个受了伤的人手中落下,他的身体跪倒在地。恩纳苏-赛夫向前伸手,撕下骑士脸上的面甲。他怒视着这张面孔,他认出了这张脸属于谁,那是史崔克爵士的。

    公爵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他被这一发现惊呆了。史崔克爵士是亨利埃塔王后的父亲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的封臣!王后父亲的一个封臣与艾尔厄拜强盗密谋,这个阴谋只可能是蓄意谋杀公爵!

    但是谁敢命令这样的恶棍呢?谁敢做出如此邪恶的决定?随着查理国王的即位,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

    公爵惊恐万状,没有注意到那个受伤的酋长在沙地上痛苦地向他爬来。他还在盯着史崔克爵士毫无生气的脸,这时艾尔厄拜人的匕首捅了过来,刺进了他的膝盖后部的位置。

    恩纳苏-赛夫转过身来,用他带有装甲的靴子踢死了垂死的酋长,踢碎了他的脸。这一次,公爵这次决定彻底保证他的敌人死亡,他的剑尖刺穿了这个人的心脏。

    就在他把长剑刺入对方的胸膛时,公爵发现自己开始头晕。这个酋长对他造成的伤口很小,伤害是很轻微,而阿拉伯人匕首上的毒药则不是。他发现自己没有力气把剑从酋长的胸膛里抽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再也站不住了,倒在了沙地上。他的呼吸很吃力,血管里的血液似乎流动的越来越慢。他用朦胧的目光看见其他的奴隶战士围着他,即使死神伸出手来要把他抓进它的无底深坑里,他们也对他保持着警惕。

    公爵看得见远处的沙丘。当他的视野开始变暗时,他注意到那个让他感觉到邪恶的骑士不见了。

    也许那个人终究是个幻象,公爵想到。或许只是他厄运的预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猎获节

    这天一大早,白恩,佛莱恩和安塔拉特姆三人便换上了盛装,准备出席今天举行的猎获节。节日庆典的节目被安排在了黑塔北方的那条河边,三人出来的比较早,便没骑马也没乘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前往。

    今天,冬日的太阳又像火焰中的钻石那般放射出灼人光芒,在空荡荡的蓝天中烧出一道弧线,热量倾泄下来,隔着衣物都能感到。

    明亮的阳光透过路边那无时不在的尘埃射下来,一群孩子在路边用碎石铺成的广场上玩耍,他们光着脚,一副破破烂烂,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不过跑动的速度却很快。

    其中的几个孩子拿着粗制的木剑,拼命奔跑,偶尔停下来打闹,直到招惹到了一名警卫。这名年纪虽长但却异常敏捷的警卫追赶着那帮孩子,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舞着一根长棍。

    那群孩子们跑入一条小巷,警备穷追不舍。那是一片临时搭建的贫民窟,棚屋中间的小巷子有三尺宽,一条排水沟从中间穿过。许多棚屋的上层正好修建在小路的上方。把这些小路变成暗道。暗道里面射进一道道狭长的光线。加入你不住在这里,很快便会迷失方向,感到害怕。

    然而这些在贫民窟土生土长的孩子对这里的环境全都熟门熟路,其中两个孩子在小巷里穿来穿去。他们绕过门道中做饭,睡觉,洗衣服的人。他们并没有被打乱步伐,两人一起熟练地跳过排水沟。那个警卫却没有这么灵巧,裤子上溅满污水,但他依然穷追不舍。

    两个小孩跑过一个布满鸡笼的棚屋,里面的鸡咯咯乱叫。他们终于来到贫民窟拥挤明亮的‘主路’上,道路两侧都是商店。

    人们在这里喝茶,互相高声叫卖,卖吃的东西,打牌,或者像现在一样呼朋唤友地朝着节日举办地走去。两个孩子靠近了三个盛装打扮的人,这三个人周围的人都刻意地与他们保持了距离。

    三人就是白恩和他的两位同伴,三人并行,身上奢华的盛装显得他们具有一种威严的气质。两个孩子急停下来,很恭敬地跟他们打招呼,然后非常小心地侧身绕过三人。

    在后面追他们的警卫也停在三人不远处,恭敬地施礼,然后再次怒气冲冲地朝着两个孩子追了上去。

    白恩转头看向那两个孩子和警卫的方向,他看见一名妇女大声地喊着两个孩子的名字,那俩孩子打了个趔趄,骤然停下来,就像被释放了魔法。

    警卫追上去,也看见了孩子的妈妈时也是一个趔趄,骤然停下来。白恩看见那名妇女对警卫说了几句话,警卫老大不情愿地看着那个女人抓住两个孩子的衬衫,把这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孩提溜走了。

    这个小插曲对三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等他们来到已经建造了坚固河堤的河边,人群已经看不到尽头了。

    好在有士兵发现了他们,帮他们挤开了一条通往河上豪华游船的路。等他们登船后,白恩注意到他右侧的平底船被改成了一个水上舞台,上面是施法者学院的魔化绳舞者剧团,一个学员自发组成的兴趣团体。

    八名舞者保持十尺间隔的梯形站位,大段大段的鲜艳丝绳在舞者间舒展,环绕在他们的手臂,胸膛和脖颈周围,似乎每名舞者都同时操控者五六根绳索。

    这些线在他们之间交织出不断变化的翻绳造型,大网中又有精巧绳结构成各种小物件:剑、刀、大衣、靴子、玻璃小雕像和熠熠生辉的小摆设。舞者们旋转双臂,扭动臀部,控制这些造型朝不同方向缓慢移动;时而又以不可思议的流畅动作抖脱绳结,制造新的图案。

    安塔拉特姆用手肘轻轻顶了顶白恩,示意他看向左侧的一艘游船,那艘游船就像个永远飘在水上的微缩园林。它大约五十步长,二十步宽,矩形双层木壳中填满泥土,栽种着十几棵橡树和橄榄树。

    这些树木的枝干全如夜色黝黑,扑簌叶帘呈现出超乎自然的美感:绿如翡翠,亮若漆器。树下则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色彩缤纷的花朵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在冬季能看到的景象。显然出自植物学和炼金术结合的精妙杰作。

    “温室吗?”白恩第一个想法就是通过温室种植,在这几天移植到那艘船上,但是在冬季的河面上,温室种植的植物很难存活太久。

    “不,魔法。”安塔拉特姆笑着说道。“虽然有些浪费钱,不过阿门加农很喜欢。他准备建造一座大型室内植物园,作为法塔林城的景点。”

    白恩对于这些不感兴趣,他迈步来到豪华游船的酒台前,这酒台精美别致,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酒瓶,要说是药剂师的试验台也不足为奇。酒台旁边站立着一个精心打扮过的调酒师,看到白恩往这里走,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大人,请问您向喝点什么?”调酒师轻声问道。

    “来杯你拿手的吧。”白恩不太介意喝什么,不过调酒师这职业在法塔林岛算是比较新鲜的职业了。

    调酒师熟练地调配酒品,首先取来一个细长的水晶酒杯,倒进两指深的生姜油,颜色就像烧焦的肉桂。接着他又加入相当份量的奶白色香梨白兰地,然后是一种被称作比尔巴利火焰的半透明烈酒,随后又加入了透明的法塔林土豆酒,这其实是和小萝卜一起入味的烹饪酒。

    这杯鸡尾酒混好后,调酒师用一条湿毛巾将左手裹住,伸向酒台旁一具加盖的闷烧炉。他取出一根尖端橙红发热的细长金属条,插进鸡尾酒中。咝咝声立即响起,一小股辛辣蒸汽也随之出现。金属条冷却后,调酒师迅速准确地搅动三次,随即把酒放在一个小银盘中呈给白恩。

    佛莱恩和安塔拉特姆均被这位调酒师的技艺所吸引,也走到酒台边,各自点了一杯酒。

    这些年来,白恩已经多次品尝过各地的酒水,但当这杯鸡尾酒的冰炎感袭上双唇时,用蛰人的热度描画出每条细缝,用凛冽的疼痛勾勒出牙齿和齿龈间的所有罅隙,这才向舌头和喉咙发动攻势,他永远无法完全遏制黑塔中的回忆。

    无法忘记对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的警告,无法忘记那液态火焰似乎顺着鼻腔蔓延,一直烧到双目后方的感觉,让人只想把眼球扣出来。白恩在抿第一口酒时把不适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比假装对这个节日庆典动心要容易得多。

    “神器的魔法!”白恩惊叹道。“还有精湛的技艺!这酒叫什么?”

    “大人,它名叫辛芳的回忆。”正在给其他两人调酒的调酒师轻声答道。

    白恩满意地点点头,又抿了一小口,这一次没有第一口那么刺激,但是味道确实回味无穷。

    “在调酒的过程中加入魔法。”安塔拉特姆盯着调酒师的动作说道。“确实是奇妙的想法。请问您是?”

    “我叫克里斯丁,大人。”调酒师把安塔拉特姆的酒递给他,接着看了佛莱恩一会,便开始给他调配起来。

    “无与伦比,”安塔拉特姆喝了一口咳嗽起来,随即猛地拉了几下黑色颈巾,把它扯松了一点点。“你应该提醒我的。”

    调酒师克里斯丁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第二百六十四章 焦急的等待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焦急地沿着阿基坦城堡的城垛踱来踱去。有时男爵会停下来,望着夜空,凝视着星星和它们所照耀的沉睡的景色。绿色的牧场和郁郁葱葱的田野,还有布尔坦尼亚最好的葡萄园,这些都是值得保护的东西。值得通过谋杀来保护。

    为什么那个蠢货还不死呢?如果他康复了,国王就会把公爵的领地归还给这个体弱多病的可怜虫,放弃头衔而把爵位让给了伟大的恩纳苏-赛夫!

    这位公爵在这许多个月里是怎样设法活下来的,这对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来说是一个谜。任何一个血管里带有艾尔厄拜人名为死神追随者毒素的人,几分钟之内就会死去。曾经有一个法王厅的看门人被携带这种毒素的蝎子蛰了以后,坚持了两星期,而艾尔厄拜人简直把他神化了,不少人甚至把他奉为神。然而,阿基坦公爵恩纳苏-赛夫却仍然拒绝让毒药在八个月后将他毒死!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吊坠,那是一个银护身符,标志着他是国王的管家。当路易国王前往兰开斯特的宫廷时,胡格诺-德-纳瓦尔实际上是阿基坦公爵领的主人。这比男爵所了解的更有权力,当然也比他自称为国王岳父的权力更大。

    但他并不是为了自己才冒这样的险,才用谋杀和毒药玷污了自己的名誉。这是为了确保他所在阵营的地位,确保他的后代的地位。布尔塔尼亚国王的头衔不会传给查理国王和王后亨利埃塔的儿子。查理国王死后,新的国王将由黎明女士的女先知加冕,她会从喝过圣杯的人中选出来新的国王。

    然而,阿基坦公国却是另一回事。这一头衔将传给胡格诺-德-纳瓦尔的孙辈,确保他的家族拥有权力和威望。他的孙子将成为王国中最繁荣公国的公爵,继承仅次于王位本身的财富和权力。当男爵能为他的子孙创造这样的未来时,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尊敬的呢?

    挡在他前面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最终从魔法王国艾尔厄拜的沙漠中返回阿基坦的那一群支离破碎的人类军队。当恩纳苏-赛夫被他的随从带到阿昆城堡的大厅时,他已经快要死了。

    但还没有死到让胡格诺男爵安心的程度。一个在死神追随者的毒素之下存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也许能够康复。这是胡格诺男爵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当然,国王也可以向黎明女士的女先知提名适合的人选。毫无疑问,国王甚至会提名他为下一任国王,以他享有的声誉看来,其他那些蠢货公爵们肯定会把他推上王座。

    不,不能让这个传统复苏,其他国家的国王会把王位传给了长子,而不是最英勇无畏拥有卓越声誉的骑士。尤其是公爵们日益沉迷于娱乐而不是成为圣杯骑士的现在。不能让这个该死的家伙活下去。胡格诺男爵在脑海中再次告诉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胡格诺男爵不喜欢被环境迫使他这样做,但男爵是个讲求实际的人。他的敌人被他完全掌握了,虚弱无助地躺在城堡的一个房间里。胡格诺男爵不认为那位女士会对这一计划不以为意,但毫无疑问,诸神也不可能给恩纳苏-赛夫一份更好的礼物。

    不,胡格诺男爵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这位公爵大人的病不会好了。

    他派去探望病人的刺客一定会注意到这一点。

    唯一令胡格诺男爵感到困扰的是,刺客似乎花了很长时间去完成这项任务。他已经命令所有的侍从离开公爵的房间,给刺客留了一条路。受害者本人已经站在死亡深坑的边缘,根本无力保护自己。他的仆人所要做的就是在公爵的脸上盖上一个枕头,把它放在那里几分钟,事情就完成了。

    但为什么刺客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报告恩纳苏-赛夫已经死了?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沿着城垛又踱步走了一个小时,每走一步,他的不安就增加一分。他的计划或者刺客本身或许出了问题。这是一个他不想得出的结论,但这是刺客没有回来告诉他任务已经完成的唯一原因。

    胡格诺男爵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从城堡的一个望塔走了回来,走进铺着绒毡层的走廊,走廊通向他指定为公爵病房的客房。他要亲自去看看刺客为什么没有回来。这个傻瓜最后动摇了吗?某种罪恶感、内疚或良心上的痛苦使他无法履行职责?如果是这样的话,男爵打算把刺客分成四等份,把他的内脏喂给乌鸦!

    一根蜡烛在发霉的房间里燃烧着,一股冰冷的风从高高的外墙上的破窗里吹进来。一堆散乱的未使用过的家具掩映在灰尘和潮湿的墙壁上。房间里只有一张四柱床,一张薄纱帘挂在雕刻着花纹的床柱上,悬挂在床垫上方。

    透过几乎透明的窗帘,胡格诺男爵可以看到他的敌人的身影,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人影蜷缩在几条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为病人提供的毯子上,这条毯子本来是试图给这个病人带来些许安慰的。

    胡格诺男爵在房间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当他想到凶手因为良心的缘故而在他的目标上踌躇不前时,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感到十分愤怒,但一想到要自己亲自动手,他的胃就翻腾起来。

    他诅咒自己如此懦弱,如此软弱。他没有在拉什科的围城中杀过上百个异教徒吗?在艾尔厄拜人的妻子和孩子的恳求下,杀死了围攻玛格瑞塔的穆斯塔法尤苏波夫,难道不是他的剑吗?为什么这个人的死会使他的良心更加沉重呢?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最终下定决心,提醒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的未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向病榻。他在有着不祥寂静的床边又停了下来。他在想这事是不是已经办好了。刺客完成这件任务后,可能会用酒精使他的良心变得麻木,因为他太过愧疚而不记得向他的主人汇报。或者,当刺客进入房间的时候,公爵已经死了,最后死于毒素引发的高烧。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开遮住床的薄窗帘。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躺在床上的不是恩纳苏-赛夫的尸体,而是男爵派去的刺客的尸体!刺客自己反而被杀了,以一种非常残忍的方式被杀了,他的脖子被用力地折断,以至于他的下巴压在了他的脊柱上。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那可怕的场面,他的脑子里充满了恐惧。这样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呢?是谁干的?最重要的是,阿基坦公爵在什么地方?

    恐惧在男爵的身上蔓延。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坟墓的寒意袭上了他的心头。他慢慢地,颤抖着,转身离开了他那被谋杀的刺客。当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和门之间时,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个幻影有着恩纳苏-赛夫的外貌,但那曾经英俊的容貌现在却苍白而憔悴,有着锋利而残忍,就像匕首的刀刃般的牙齿。那人影的眼睛像黑暗的深渊,在它们的深处燃烧着仇恨和饥饿的余烬。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那鬼一般的人影就扑了上来,张着大嘴,尖牙刺进了他的喉咙。男爵向攻击他的人挥舞拳头,拼命想从吸血鬼的魔爪中挣脱出来,但他却像一只被狼咬住的羊羔。

    胡格诺-德-纳瓦尔男爵花了很长时间来迎来他的死亡。

第二百六十五章 节日表演

    法塔林岛上的节日很少,除了新年外,只有法塔林仲夏恩赐节,法塔林协会诞生日。现在则多了一个猎获节。仲夏恩赐节是每年夏季,第一次收获后举行的庆典活动,现在基本上由镇子的镇长拿出预留的税款才举办。新年也是同样,只不过法塔林协会会每人发放一枚印有法塔林徽记的银币作为新年礼物。

    法塔林协会诞生日则是最重要的节日,持续五天,并且所有人都可以获得四磅面包,一加仑粗麦啤酒。如果是孩子则还可以多获得半磅鸡蛋奶油蛋糕,五枚鸡蛋和三十颗糖果。这也算是法塔林协会为了获取民心而进行的重要活动。

    不过白恩觉得猎获节恐怕很快就会超越其他所有节日,成为法塔林岛最重要的节日。选在冬季举办便是其中一个原因,这个时节大部分的民众都无事可做,这个节日极大的活跃了人民,并且让依靠手工艺的民众可以在这个节日上获取足够的利益。

    三人举着酒杯,站在船上看着一艘巨大的多层观礼游船被拉到这里,牢牢固定在流动集市周围的石头防波堤旁,看起来就像是从大竞技场中心切下来的一片浮动座席。

    除此之外,其他的每艘游船都是由相互竞争的家族体系或新成立商贸联合会操控,法塔林岛上暂时还没有太多贵族,所以贵族还没能加入其中。船上甲板的水手穿着独特的制服。他们为了招揽人群,竞争地颇为激烈;某些游客为各自钟爱的游船所引发的争执也屡见不鲜。

    每艘船上都有着奇观异景,白恩注意到大部分都是施法者学院的学员们自发组成的社团在上面表演。把魔法作为表演这种事白恩真没能想到。

    尽管各种娱乐演出还未开始,但猎获节本身已算得上是奇观。无论富人与穷人,不管乘舟或步行,熙熙攘攘的人流全在争夺着有利位置。

    这场竞赛由于全无规则,深受人们的喜爱。警卫队们通常会倾巢而出,但他们主要是为了阻止争执和斗殴进一步升级,而非控制整体的骚动。

    猎获节是一次全城大放纵,阿门加农也乐于从宝库中拨出钱款来主持这种喧闹混乱的公共服务项目。因为一次优秀的狂欢节可以拔出社会动荡的毒牙,以免它有时间化脓长疮。

    随着临近正午,河面上出现了几条战舰,它们把河道上的游船驱散,让其停靠在河两岸。随后战舰拖着由十几条平底船拼接而成的,有着一个宽阔平台的船来到河面上。

    “这就是猎获节上要举行的比赛?”白恩看着那个拼接的十分粗糙的平台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个台子上太多空出来的地方了吧。”安塔拉特姆也皱着眉头说道。

    在猎获节的河面中央,有很多高大铁笼沉入水下。有些是为了支撑木板,供表演者、牺牲品、角斗士和服务员们站立;还有些特别牢固的笼子里囚禁着几条黑影,它们在半透明的灰色水面下来回游弋,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众多平底船以稳定的速度在四周环绕,展示着绳舞者、抛刀人、杂耍艺人、变戏法的、大力士和其它精彩节目。揽客的人一个个手拿黄铜长喇叭,激动的吆喝声在水面上回荡。

    就在三人不停地猜测各种布置都是做什么的时候,阿门加农带着其他人也登上了这艘豪华游船。很快,跟着他们的仆人就上来为众位法师安排好了位置。白恩站在离阿门加农两个身位的位置,他和阿门加农中间是迪恩和夜枭。

    “今天是法塔林岛上的猎获节举办的日子!”阿门加农在被他的学徒释放了一个扩音魔法后开口说道。声音直接压缩了周围吵杂的喧闹声。

    “这是法塔林协会赐予你们的节日,请在这个欢乐的节日里尽情的释放你们心中的热情吧。”阿门加农顿了顿,“当然,我们也不能忘记那场瘟疫,它带给了我们太多的痛苦,所以我在此宣布,法塔林岛上的奴隶从今天起,全部获得了自由,他们将以自由人的身份生活在这片岛屿上。”

    周围的人群中很快爆发出来了欢呼声。不过站在阿门加农身边的几人则皱起了眉头。取消奴隶身份没什么问题,但是应该一步一步来,阿门加农似乎做的太快了。后续的问题恐怕处理起来很麻烦。

    “现在!开始我们的节日庆典吧!”阿门加农说完这句,便解除了身上的魔法。朝着人群挥了挥手,便转身不在看那些人群。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阿门加农抬起手打断了几个想要询问的人的话语。“迪恩已经安排人去做这件事了。瘟疫加上叛军让我们损失了不少人口。新统计上来的数字表明我们无法控制的奴隶在税收中占比极小,既然这样,不如解除他们的奴隶身份,没准还能对我们有些好感。”

    “很难,”白恩插话道。

    “我知道很难,但比不做强。”阿门加农没好奇地说道。“在场的各位有人愿意管理整座岛的运作吗?或者塔图加港?或者法塔林城?”

    阿门加农看了看没出声的众人,叹了口气。

    “塔图加港还不错,格林镇也勉强可以。法塔林城有协会在,应该也出不了乱子。但是周围的村庄和他们自发形成的镇子就不一定了。派过去的法师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效果也很差,现在只能起个监督的作用。”

    “现在协会有一个计划,学习了提尔亚一些城邦的管理方式,加上融合了一些矮人议会的模式。法塔林岛将会建立等级议会。”阿门加农继续说道。

    “每个村子和镇子都建立议会?然后评选镇长?”白恩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似乎可行。“如果限制议会人数,或者投票数量,派法师进入就可以起很大作用。”

    “是的,只不过没有村子,只有镇等级议会和城市等级议会。还有一个法塔林联合议会。一共三级议会。”阿门加农解释道。“法塔林联合议会的决议可以被法塔林协会的委员会否决。”

    阿门加农周围的几位法师思考了一下,似乎这个模式并没有什么问题,委员会可以否决一切,那么三级议会本身只是为了协会服务。

    “这么弄的话,商人和那些教会的地位会增加。”黑麋鹿开口说道。

    “没错,他们中有不少适合担任管理的人员,而且以施法者学院的学员数量来说。他们即使地位上升,也很难跟我们对抗。”阿门加农说道。

    “矮人是个问题。”夜枭直接说道。

    “没错,但是矮人现在是我们的重要盟友,更何况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在我们的总人口上去之前,这点无法解决。”阿门加农解释道。

    “那我们应该没问题了。”白恩之前也想过这两个问题,不过既然阿门加农考虑过,说明确实没什么太好的方式解决。

    “那么,我们继续看表演和比赛吧。”阿门加农点点头说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骑士的雕像

    一阵凉风吹过长草,使山下的平原像一片奇怪的绿色波浪的海洋。阿基坦的农民认为卡姆兰的土地已经被污染了,被那些把它们腐臭的血洒在那里的怪物所诅咒。从来没有一个领主能让农民在这片土地上劳作,也没有一个领主能让农民在这片土地上放牧。

    即便是阿基坦最伟大的英雄罗兰德公爵的坟墓一位从圣杯中啜饮的骑士也未能平息迷信。罗兰德公爵的坟墓已经建好了,他的圣灵可以守护卡姆兰菲尔德,使它成为圣杯骑士的最终栖所,以抵御任何挥之不去的邪恶。

    洛泰尔爵士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从小山顶上那个更大的墓地往下望着罗兰德公爵的坟墓,只感到一种平静和安宁。那是一座宽阔的陵墓,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墙壁在厚重的石门上方形成一道锋利的拱门,石门封住了通往地窖的入口。

    墙壁和门上都装饰着圣杯和百合花的雕刻,百合花是布尔坦尼亚骑士的神圣象征。一缕缕长春藤爬过坟墓,红色的花朵和绿色的叶子与冰冷质朴的石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洛泰尔爵士能感觉到从坟墓的主人里散发出一种平静的气氛,这是一种安慰的感觉,似乎在取笑他内心的紧张。他不理解农民们的恐惧,他发现这古老的战场是一个安静的孤寂的地方,一个人可以在这里独自思考,暂时忘却地位、荣誉和家族的沉重负担。

    洛泰尔爵士坐在一座坟上,听着风在杂草丛生的坟地里吹来吹去。如果说卡姆兰菲尔德被人撇弃,那么山上的墓地就完全是被遗弃了。在为与血鹰公爵的战斗中阵亡的骑士们修建的环状石圈中的墓群被遗弃了。

    没有任何一只抚慰的手照料着坟墓,只有风和雨无情的注视。大多数墓碑都只剩下一块残破的石头,上面的任何名字都被大自然的力量抹去了。更大的纪念碑倒塌了,像破碎的巨人一样横卧在杂草中,它们曾经的优雅和美丽已经被历史所湮没。有时,在饱经风霜的石头上,可以辨认出一朵鸢尾花的旋转,或者一根破裂的圣杯的杯颈,它们顽强地抵抗着试图摧毁它们的腐蚀。

    只有一座纪念碑经受住了时间的摧残。巨大的白色大理石柱,高耸于墓地之上。在它的顶部是一个骑着骏马的骑士的青铜雕像,战马的长尾巴作为巨大雕像的第三个支撑物。骑士的盔甲式样华丽而有些过时,头盔的面甲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骑士的右臂高高举起,手中握着一把光秃秃的剑。他的另一只手被一个巨大的风筝盾牌紧紧地保护着。盾牌上没有任何图案,上面只写着战场的名字,其中有拉什科和玛格瑞塔。盾牌上写着的最后一场战斗是卡姆兰菲尔德。

    这座纪念碑给人一种魔力,它的结构中交织着某种魔法,使它能够抵挡各种各样的风雨。洛泰尔爵士可以感觉到从纪念碑里发出的奇怪的震动,从纪念碑上传来沉闷的嗡嗡声似乎就在他脑海里,又像一根冰冷的手指戳在他的胸膛上。这是一种魔法,不像罗兰德公爵墓地那样使人感受到宁静,但这是一种有着相同目的的魔法,试图安抚并让逝者安息。

    洛泰尔爵士第一次来到这个墓地是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和他的堂兄弟们在战场上玩耍的时候,他躲在墓碑中间。那地方的奇异力量当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让他铭记在心。他已经习惯于忘掉他的游戏,只是坐在那里盯着大理石纪念碑看几个小时。他发现自己仍然很容易地就恢复了这种习惯。

    被授予这样一座纪念碑的骑士是谁?这是洛泰尔经常想知道的问题。柱子上没有铭文来给雕像命名,只有一把雕刻在柱子表面的剑。洛泰尔有时会想,这座雕像究竟是不是代表了什么人,也许它只不过是某位雕刻家的抽象作品。

    不知怎的,洛泰尔始终坚信这座雕像是有真实来源的。洛泰尔抬起头来,望着骑在他粗壮的战马上的那个青铜雕像,几乎可以看到这位骑士向前跃进战场,给布尔坦尼亚的敌人带来了正义的死亡。

    一个雕刻家的异想天开的作品不可能赋予它有如此逼真的生命力。从前,一定有一个人参加了所有这些战斗,与**的法王和艾尔厄拜的军队作战。当他从艾尔厄拜的远征归来时,他继续为正义的查理国王效力,与国王的军队一起对抗残暴的血鹰公爵。刻在盾牌上的最后一场战斗清楚地表明,卡姆兰菲尔德是这名骑士的最后一场战斗。不管他是谁,他都没有从毁灭吸血鬼的战斗中幸存下来。

    洛泰尔又感到了那种孩子气的好奇心。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柱子走去,双手紧紧地按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向前倾。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时他相信当他把耳朵贴在柱子上时能听到声音。有几次,他把耳朵贴在石头上,低声问雕像一些问题,希望听到一个答案。

    一只装甲靴子咔哒地撞在一块墓碑上的声音使洛泰尔离开了柱子。兰开斯特与图卢兹之间的血海深仇在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他本能地握紧了剑柄。在盖尔斯公爵的城堡里留下了他的侍从之后,他意识到,对于罗贝尔-德-图卢兹伯爵派来的任何杀手来说,他都是一个多么诱人的目标。

    一个身穿黑色盔甲和灰色外袍的骑士独自站在墓地之间中。他没有带盾牌,但腰带上绑着一根粗大的铁棍。骑士的大头盔上的面罩被放下来,遮住了他的脸。事实上,骑士身上唯一的特征就是绣在外衣上的黑乌鸦。当黑骑士慢慢走近洛泰尔爵士时,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深沉的力量。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既令人宽慰,又充满邪恶。洛泰尔爵士一直握着他的剑。

    “请原谅我的冒昧。”黑骑士低沉的声音嘟囔着。他用一只全副武装的手指着下面的平原。“我在罗兰德公爵的墓前祈祷时,以为看见有人在山上的坟墓中移动。我担心有盗墓贼或食尸鬼在打扰死人。我不会对这种事情掉以轻心。”

    “您不必担心,骑士先生,”洛泰尔回答,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怀疑。“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享受这个地方的孤独。我无意冒犯死者”

    黑骑士低下头表示歉意。“我无意冒犯您,洛泰尔-杜-兰开斯特爵士。当我看到谁在坟墓里时,我意识到了我的错误。”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黑骑士的忠告

    洛泰尔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生怕在黑骑士引起他注意的时候,敌人还藏在暗处。“你知道我是谁吗?”

    洛泰尔准备应付这个陌生人的挑战。

    “是的,你也认识我,虽然你已经多年没有见过我了。我是惠特曼爵士。”

    “惠特曼爵士?”洛泰尔一边点头一边回忆着这个名字。回忆来得很慢,但他终于记起了一名侯爵的有这个姓氏。很久以前,洛泰尔还裹着襁褓的时候,这位侯爵的领地就被一场瘟疫摧毁了。瘟疫夺去了侯爵全家的生命。侯爵本人是少数幸存下来的人之一。悲剧发生后,他放弃了自己的头衔和领地,开始寻找圣杯。洛泰尔没有听说惠特曼爵士已经回到阿基坦了。

    “您很久没有到这些地方来了,”洛泰尔说。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惠特曼爵士回答道。“在过去的十个冬天里,我一直住在吉瑞尔村。”

    洛泰尔又点点头。他听说有一个奇怪的隐士骑士和农民们住在一起,照料着吉瑞尔村的圣杯教堂。他害怕他的下一个问题会显得无礼,但是当布尔坦尼亚的骑士遇到一个已经开始寻找圣杯的人时,没有人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的追求成功了吗,惠特曼爵士?”洛泰尔问道,“你见过圣杯吗?”

    黑骑士用手抚着胸口,他的钢手指拂过绣在上面的乌鸦。

    “我找到了诸神认为我值得找到的东西,”他回答。“您呢,洛泰尔爵士?你是在死者中寻找什么吗?”

    他抬起了头,指着那座大理石纪念碑。“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在我看来,你是在把它当做神龛,准备膜拜。为什么?”

    突然间,洛泰尔突然为他所产生的孩子气的冲动感到非常羞愧,而惠特曼爵士对这种异想天开的冲动的重视使他更加感到难堪。

    “没什么,”他向惠特曼爵士保证。“只是我曾经童年时代的愚蠢行为。我正要问墓地中骑士的灵魂一个问题。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会把耳朵贴在石头上,有时,我想象着,我能听到一个鬼魂在对我耳语。”

    惠特曼爵士的态度变得严厉起来。

    “人们应该警惕向死者询问这件事,更应该警惕他们可能给出的答案。你知道那是谁的纪念碑吗?它是为了纪念一位高贵的阿基坦骑士,他在艾尔厄拜的远征中与正义的查理国王并肩作战。当他回到阿基坦后,他的名字与许多伟大的事迹联系在一起,他赢得了‘赛夫’的称号,在艾尔厄拜人的语言中,‘赛夫’的意思是‘剑’。”

    “他听起来像一个可怕的战士,”洛泰尔说道。“如果他的鬼魂能跟我说话,那它一定会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关于什么?”惠特曼爵士问道,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

    在听到惠特曼爵士以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话后,洛泰尔的自尊心使他勃然大怒。与此同时,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想把自己心中的重担卸给一个有血有肉的听众,而不是大理石和青铜做成的雕像。

    “三天前,我杀了一个人,”洛泰尔说。他脸色苍白,猛烈地摇了摇头。

    “不,”他嘶哑地说。“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杀了一个男孩,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在为自己争得荣誉。哦,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赛,我给了这个男孩求饶的机会。但最后,我的剑还是插进在他的身躯里,他还是死了。

    “我没有理由杀死那个男孩,”洛泰尔对惠特曼爵士说。“这只是所谓的家族荣誉和家族骄傲的借口。以这个软弱的理由,杀死一个比我身份低得多的骑士是可耻的。这是一场如此久远的世仇的牺牲品,却没有人真正记得它是如何开始的。我以祖先的名义,一次又一次地杀戮,但他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他们只是在老画像上怒目而视的面孔和牌匾上的名字。”

    洛泰尔转过身来,抬头望着那尊铜像。

    “我和父亲谈了我的感受,我希望结束这场世仇。但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内心的仇恨根深蒂固,根本不听道理。他无法同情我的罪过,试图安慰我说,这孩子只是个图卢兹。当我无法用仇恨的理由来安慰自己时,父亲就斥责我是个懦夫,是家族的叛徒。他的诅咒把我赶出了庄园,把我带到了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地方,在那里,我的心中没有宿怨的负担。”

    惠特曼爵士慢慢地走向洛泰尔,把他的护手放在年轻骑士的肩上。

    “你想问你的鬼魂什么问题?”

    “我会问他,怎样才能使我杀死的那些人的脸从我的梦中消失,”洛泰尔说。“我会问自己,怎样才能让我的罪恶感和羞耻感消失。在一场公平的比赛中杀死一个和你不相上下的对手是一回事,可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如果知道他只不过杀害了一个没有机会的孩子,那他怎么能活下去呢?”

    “恩纳苏-赛夫在他那个时代是最强大的剑客,”惠特曼爵士说着,抬起他的头盔,和洛泰尔一起凝望着雕像。“全布尔坦尼亚没有一把剑能和他的相比。他养成了一种惯例,任何地位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农民,都可以随时与他交锋。只要他们能划破他的皮肤,挑战者就会得到一袋金子。许多人来挑战恩纳苏-赛夫,但当他离开阿基坦去攻打艾尔厄拜时,他的城堡里仍然没有人认领那袋金子。”

    黑骑士双手交叉,手指像鸟的翅膀。这是洛泰尔曾经看到过的一种风俗,农民们把他们的尸体交给严酷的死神奈塔尔的时候,他们就会做出这样的手势。

    “我想我知道恩纳苏-赛夫会怎么说。”惠特曼爵士离开纪念碑时对洛泰尔说。“他会说:‘毫不后悔地杀人,不要向敌人求饶。’因为他就是靠这样的话活着的。还有死亡。”

    “悔恨和内疚会提醒一个人,他是一个真正的人。”惠特曼爵士警告道。“如果没有这些给他带来痛苦的记忆,一个人就会变成一个怪物。”

    黑骑士开始从坟墓中往外走。“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向恩纳苏-赛夫再问一个问题,或许你应该问问他,他在卡姆兰菲尔德为哪一方而战。”

    洛泰尔被惠特曼爵士的最后的话语弄得心神不宁。他本想追上黑骑士,问他这个高深莫测的忠告是什么意思,但下面田野上的马蹄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过头去看他的父亲和五个随从骑马穿过田野奔向小山。他父亲的头盔上的面甲抬了起来,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痛苦而关切的表情,洛泰尔立刻原谅了他父亲把他赶出城堡的那些严厉的话。

    在下山去见父亲之前,洛泰尔试图寻找惠特曼爵士,感谢他的忠告和倾听他的烦恼。但是没有黑骑士的踪迹,只有风在草丛中沙沙作响。

第二百六十八章 节日竞赛

    在猎获节上,首先登场的节目都是悔罪角斗。这是从瑞尔马斯那里学到的方式,法塔林岛上的轻罪犯们,可以志愿参加这些实力悬殊的打斗,以换取减刑或是生活条件的略微改善。

    此刻,一名身形高大肌肉发达的男人,他是来自夜枭私人卫队的战士,正展开凌厉攻势。他身穿黑皮甲,配以光可鉴人的钢制胸铠,钢盔顶上装饰着一条巨型飞鱼刚被砍下的鱼翅,鳞片和鳍刺熠熠生辉。战士在烈日下前冲后撤,用铁头杖好整以暇地进行攻击。

    那名战士站在一块面积很小,但稳如磐石的平台上。一系列圆形木板环绕在他周围,被一臂远的水面阻隔。这些歪歪扭扭晃晃悠悠的平台上,站着十几名瘦弱肮脏的囚犯,每人手持一根小木棒。一次集体冲锋也许就能打垮那位身着铠甲的行刑者,但这些人似乎缺乏协作的勇气。

    他们只会单枪匹马或是结成小集团,向这名战士慢慢逼近;随后便一个个被劈头盖脸的棒击打落水中。几艘小船在周围巡游,将失去知觉的犯人打捞出来,以防他们就此葬身水底。阿门加农以慈悲为怀,不允许悔罪角斗出现有意致死的结果。

    白恩没想到夜枭会派出自己的侍卫参加这种活动,他精心挑选了不少施法者学院和岛上参军的士兵中最强壮并且技艺娴熟的人组件了他的私人骑兵队。他几乎是认真地把他们当做骑士来培养,每个人都差不多能以一当十。

    正午早已过去,悔罪角斗也结束了,接下来则是赎罪角斗的戏码,这是一种比较文雅的说法。这是从玛格瑞塔流行的节日活动中学来的。

    这一次的罪犯全是都是重罪犯,需要面临绞刑或者砍头的那种。不过玛格瑞塔的废物利用的方式让迪恩觉得直接处死他们太过浪费,不如留着这会儿再用。

    参加者都是谋杀犯、强奸犯、叛徒、纵火犯之类的人物,因此被挑选出来进行精彩刺激的公开处决,好为参加狂欢节的民众提供娱乐。

    严格来说,他们只自愿参加战斗并且是有武器的,只不过自愿的方式有些不同,他们都会被扔进角斗场中,他们可以自愿选择战斗而死或者毫不反抗地死去。

    而且假如能设法杀掉他们所面对的野兽无论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能争取到从轻发落的机会。但那些野兽通常都是如此凶猛,而他们的武器又是如此可笑,所以通常来说,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正如黑塔曾经的导师所做的,迪恩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他们之中没准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接受从轻发落的机会,如果他表现的足够好,获得自由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这一次,黑麋鹿没能找到太好的野兽。所以只好把这群人全部扔进冰冷的河水中,跟刚刚被从铁笼中放出来的恶魔鱼进行生死决斗。

    恶魔鱼的六根触须有十尺长,跟带有灰黑色条纹的波浪形身体长度几乎相当。它被关在一处由铁笼和平台围成的六十尺圆场中,跟它作伴的还有十几个男人。他们挥舞着双臂,拼命踩水,发出阵阵哀号;大多数人早就把那玩具似的小匕首扔到水里。

    紧张的卫兵们手持弩弓和长矛,在平台上巡逻;如果有犯人试图爬出来,就会被推回水中。那条恶魔鱼不时在混浊的血水中翻个身,白恩便会瞥见一颗没有眼睑的黑眸子,大小跟他手里端着的汤碗差相仿佛。

    “再来点,白恩大人?”一名侍者走到他身边,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盛有热汤的银碗;深红色的番茄汤用胡椒和洋葱调味,上面漂着龙虾洁白的嫩肉。

    白恩摇了摇头,拒绝了侍者的好意,把空碗放在他的托盘上。

    迪恩的承诺成为了泡影,那些重罪犯中只有一个人刺伤了那条恶魔鱼,受伤的恶魔鱼接下来便把他撕成碎片,跟其他十几个人一样。人群中则不停地传来惊叫和欢呼声。

    这两个活动结束后,便是赏金决斗,获胜者可以获得赏金,最终的冠军可以获得更加丰厚的奖赏。参加的人员大部分都是施法者学院的学员,或许因为是第一次举办,佣兵,冒险者和赏金猎人参与的人数反而不多。

    他们在那个有着大量空洞的,用十几条平底船拼接出来的平台上决斗。落水,投降或者昏迷都算输。阿门加农不希望这种给学员们提供实战经验的机会变成死亡角斗场,但是面对偶尔突发的死亡也并不在意,毕竟危险随时随地都会降临。

    不过由于允许使用盔甲,并且不允许恶意杀死对方,加上除非获得冠军,否则赏金并不值得送死。明白自己实力不济的人大多数都投降了。一下午的比赛只有一起意外事故发生,一个使用狼牙棒的佣兵拍碎了一个学员的脑袋。不过伤者倒是不少。

    最后的冠军是一名施法者学院的导师,他使用的魔法跟水有关,在河流上简直是他的主场。他基本先是给自己释放了一个由水组成球状防护法术,随后几乎是用各种各样的水系法术玩弄对方。

    白恩注意到那条大获全胜的恶魔鱼在水中游弋,士兵们则开始围了上去,用弩箭作为它为这次节日服务的报答,确认它死掉后,又用钩镰和锁链把恶魔鱼的尸体从水中的角斗场中拖走。这些用于角斗的生物一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是不会再关回笼子的,基本上它们的命运是被送上节日的餐桌。

    清理水下角斗场是为了最后的压轴大戏。舒舒服服在施法者学院学习的学员们会告诉你跳帮鲨是一种美丽迷人的动物,它们的肌肉比例比任何最强壮的公牛都高,它们粗糙的表皮上生有鲜艳条纹,从古铜的绿到暴雨云的黑应有尽有。但所有在塔图加港码头和近海工作的人,都会告诉你跳帮鲨是凶残的大杂种,而且最喜欢跳!

    这些跳帮鲨被小心装笼,几天没有喂食,又被血腥味刺激得几近疯狂;它们正是安排在猎获节的压轴大戏。本来与它们相搏的是从玛格瑞塔专门请来的女性角斗士,白恩说不清那些女子算不算漂亮,但她们的确惹人注目。

    她们全是皮肤黝黑的南方大陆人,像农场女孩一样肌肉发达,远远看去都能感到逼人的气势。她们身上几乎不着片缕:只有黑色紧身棉内衣围在胸部,外加摔跤手的缠腰布和薄皮手套。女子们的黑发用传统的红色大手帕绑在脑后,穿过用黄铜和白银打造的发箍,在阳光下反射出一连串白色光芒。

    不过可惜的是,今天看不到这些手持特殊装备的女子跟一条活蹦乱跳的鲨鱼作战了。今天人类方面的主角是那些在森林里被夜枭俘虏的反叛军。

    那些可怜的反叛军几乎光着身子,只有手中有一根短毛。周围的士兵手持长矛和长戟严阵以待,不允许他们逃离浮在水面上的小平台。不过其实也不用担心,如果他们打算从平台上游到周围的船上,他们只会死的更快。

    叛军站在水面上一系列小平台上战斗,每一块都是两尺见方,比水面高出半尺。这些平台被安放在一处方形栅格中,间隔四五尺,给狼鲨留出了足够的游动空间。

    白恩猜测那些女角斗士们为了对抗跳帮鲨必须在平台间来回跳跃,向鲨鱼发起快节奏的攻击,同时还要躲避它们的跳跃。如果不慎滑入水中,通常意味着比赛就此结束。

    可惜这些叛军并没有她们那样的技巧,很快一个接一个地便被跃出水面的跳帮鲨代入水中。只在水面留着了一串气泡,接着染红了那片水域。

    叛军慌乱地躲避跳帮鲨,盲目地向这些鲨鱼乱刺,不过没什么用,比白恩预计的时间要短的多,很快小平台上就空无一人了。不过民众似乎很高兴。而且时间掐的很好,快要到晚餐的时候了,正好可以给人群留一些缓和的时间,不用在晚餐是仍然被血腥的氛围刺激到。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宁静之湖

    雷蒙德-德-图卢兹爵士牵着他的马,慢慢地沿着长满青草的斜坡走下去,朝着那片与世隔绝的湖上晶莹剔透的湖水走去。宁静之湖,这个地方已经被命名了,而骑士发现自己无法想象一个更合适的名字。

    从橡树和柳树探出水面的姿态,到慵懒的浪花在湖面上翻滚的姿态,这个湖及其周围的一切都营造出一种宁静与美丽的印象。传说黎明女士自己从平静的湖水中升起,出现在罗兰德公爵面前,并允许这位勇敢的骑士从圣杯中啜饮。雷蒙德倾向于相信这个传说。湖周围的气氛是如此的宁静平和,他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充满神圣感的缠绵。

    在那里,他留下他的马在湖边吃草,自己独自来到湖水的边缘。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手伸进水晶般的湖水里,在湖里蘸了蘸,用滴着水滴的手在胸前做出圣杯的符号。因为这位女士的出现,宁静之湖的湖水被认为是神圣的。即使是最高贵的旅行者,也被禁止在没有向这位女士表示敬意并请求她的宽容之前,饮用湖中的水。在宁静之湖里捕鱼是死罪;许多鲁莽的农民因胆敢亵渎神灵而被绞死。

    骑士在湖边鞠了一躬,等待着这位女士的暗示,期待她会满足他的渴望。有好长一段时间,雷蒙德都在听着湖水拍打着岸边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嘴越来越干。想站起来解渴的**折磨着他,但骑士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拒绝动摇他的信念。

    头顶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把雷蒙德的目光拉向天空。他看到一只长着金色羽毛的大鹰在蔚蓝的天空中盘旋。就在他往下看的时候,那只鸟突然俯冲下来,落在离雷蒙德一百码远的岸边。鹰向他仰起头,好奇地眨着眼睛。然后,那只鸟迈着庄严的步伐向湖边走去,把它的嘴伸进清澈的水中,快速地啜了几口。鹰把它的头转向雷蒙德那里,然后跳回空中,它有力的翅膀再次把它带到万里无云的天空。

    在那里,他低下头,闭上眼睛,感谢这位女士的慷慨。在他完成了他的祈祷之后,骑士捧起他的手,从湖里舀了一口水,感觉到清凉的纯净的味道流进他干渴的喉咙,流过他的身体。在这里,这种感觉只能和一种上等葡萄酒的润泽相媲美,但即使是这样的比较也显得粗鲁和不合时宜。

    骑士对这位女士的慷慨表示感谢。他转身离开了湖,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他凝视着宁静的湖对岸,看着风从覆盖着湖对岸的树丛中摇曳而过,看着隐藏在树丛中的农民村庄升起的炊烟。他看到,站在一座俯瞰湖面的小山上,魔法塔的塔尖高耸入云,瓦片屋顶和大理石雕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雷蒙德从来没有去过那座塔。没有几个人去,因为那是一个不允许闲人停留的圣地。他不知道为什么它被称为“魔法塔”,除非传说中有一段时间有个巫师住在那里。现在它成了这位女士的神龛。数十个世纪以来,这里一直是她的女预言家们的家,她们是圣洁的少女,天生就有能力穿透时间的面纱,注视着未来。

    雷蒙德愿意付出很多来获得一位女预言家的神秘力量。他和叔叔的口角使雷蒙德的心情沉重。在他的悲痛中,罗贝尔-德-图卢兹伯爵暴露了他心中溃烂的丑陋的恶毒嘴脸。为了这场世仇,罗贝尔伯爵牺牲了一切。现在,他对杜-兰开斯特一家的仇恨并不是出于家族的骄傲或责任,而是出于恶意。

    他的仇恨使他对荣誉和理智都视而不见。雷蒙德不愿意去想他叔叔会报复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自己的责任在哪里。他应该追随他的叔叔,他的领主和封君,不管这条路会把他带到哪里,还是他必须忠于骑士精神和荣誉的誓言?他对封君和家族的责任从何而止?他对自己的责任从何而起?

    如果他能朝未来看一会儿,看到前面的路,雷蒙德就会知道他必须走哪条路。帮助他的叔叔找到复仇的方法,或者迫使他为了日益减少的德-图卢兹而与敌人和解。

    雷蒙德又把目光投向魔法塔,盯着那座灰色的花岗岩建筑和高耸的塔尖。他可能会去找现在的女预言家,一个名叫安妮斯顿的少女。她也许能回答他的问题。

    好像是受了他的思想的召唤,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靠近塔顶的小阳台上。从这个距离看,雷蒙德只能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穿着飘逸的蓝色长袍,戴着一顶长长的圆锥形帽子。他盯着远处的女人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到她突然凝视着湖的对岸。虽然他无法确定,但雷蒙德还是忍不住觉得那个女人正直直地看着他。

    安妮斯顿是魔法塔的十二名女预言家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这座湖的守护者。她大步走到阳台的瓷砖地板上,看着太阳开始慢慢地向西落下。少女研究了一会儿天空的火球,观察着它的进程,等待着举行仪式的时刻。

    阿基坦的平民百姓相信,宁静的湖水之所以具有神秘的特性,是因为很久以前在湖水中有一位女士的出现。即使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了解流经这些平静水域的真正力量,而这些力量又是如何被魔法塔所利用的。他们无法理解维持魔法所需要的细致仪式和咒语,这是一种令人惊叹的机制,这让这座魔法塔成为穿越阿基坦的无形魔法能量的汇聚之地。

    曾经建造这座塔的黑巫师应该明白,但他很久以前就被最初的女先知流放到灰山去了。在他可怕的影响下,这座塔变成了一个邪恶的东西,但是最初的那位女先知把它救赎了出来,用黎明女士的光芒把它神圣化了。她为了正义的力量收回了它,并把它的力量托付给她最聪明的学生,这些学生的魔法天赋使他们能够利用其中最神圣的力量预言的力量。

    安妮斯顿娇嫩的嘴唇抿了回去,露出痛苦的微笑。预言的力量。这既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诅咒。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灾难,把它看得像她鞋下的瓷砖一样清楚,却无法阻止它的到来。有时,即使是警告也无济于事,因为有些灾难是逃不掉的。

    比清晰的幻象更令人不安的是,有许多预兆在女预言家的头脑中出现。这些预兆,无论好与坏,在性质上要模糊得多,象幽灵一样难以捉摸,象风一样捉摸不透。它们会在女预言家的头脑中熊熊燃烧,闪耀着最明亮星辰的光辉,然后在女预言家甚至还没有确定她所看到的东西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种情绪,一种激动的期待,或是一团绝望的恐惧。

    命运为安妮斯顿选择了她担任的角色,从出生到为这位女士服务。这是她所知道的唯一的生活,但即使是她也欣赏这种奇异的生活。有时,她钦佩那些谦逊的农民,他们简朴的生活方式和朴素的信仰。有时她会同情他们,因为他们不能看到世界的本来面目,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流过他们土地的魔力。更多的时候,她感到一丝嫉妒,因为他们可能生活在无知的世界里,害怕未来,却看不到什么才是真正可怕的景象。

    几个月来,安妮斯顿一直被厄运的预感所困扰。噩梦折磨着她的睡眠,幻想着燃烧的村庄和摇摇欲坠的城堡,从山上延伸到大海的是一片由被刺穿的尸体组成的森林,阿基坦的土地被搅成了血红的泥沼。

    就在她噩梦的边缘,在那难以捉摸的梦境崩溃成清醒状态的边缘,她感觉到一个古老的邪恶正在骚动,用它恶毒的声音嘲笑着她。无论她多么努力地集中精神,它总是躲着她,躲在她心灵的阴影里。

    自从她成为这座塔的女预言家以来的十几年里,安妮斯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她的天赋感到如此不安。她害怕盯着塔上倒映的水池,不愿凝视星星,也不愿读天上的预兆。也许是她的恐惧让她对任何威胁阿基坦的威胁都视而不见,或者也许是她害怕的邪恶足够微妙,可以在直接对抗中隐藏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恶魔就在那里,潜伏着,伺机袭击。安妮斯顿知道可怕的厄运威胁着公爵领。不幸的是,她只知道它的存在。

    这位女预言家突然感到一种冲动,想要离开她刚刚开始进行的净化仪式。当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太阳,凝视着平静的湖面时,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梁上爬了下来。她的魔法使她能够清楚地看到骑士在湖对面看着她,就像他站在她身边一样。他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一个布尔塔尼亚骑士的故事书中的形象。她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邪恶的地方,但是他身上有种东西使她的脸因害怕而变得苍白。

    安妮斯顿很快地把脸从年轻的骑士身上转开,退到塔楼的墙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恶心在胃里沸腾。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恶魔打开了世界之间的门,让她瞥见了恶魔的王国。

    无论什么威胁着阿基坦,它都在向他逼近,而这位年轻的骑士不知怎的和它联系在了一起。在某种程度上,他与安妮斯顿感觉到的在她上空盘旋的厄运有关。

    女预言家安妮斯顿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无论她害怕什么,她都不是农民。她承受不起无知的奢侈。她必须面对这个邪恶,趁还有时间把它揭露出来。

    安妮斯顿冲回到阳台上,打算招呼年轻的骑士到塔楼上来。与依靠她的魔法相比,与他交谈将是一种更快、更直接地了解他是谁、来自何方的方式。如果她更多地了解这个男人,她可能会对她所感觉到的邪恶有所了解。然而,当安妮斯顿回头望着湖的对岸时,年轻的骑士已经走了,骑着马消失在暮色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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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塔林传奇介绍:
传统西方奇幻冒险故事讲述一帮黑塔的法师在法塔林岛快乐的种个小田,愉快地冒个小险,兴奋地打个小怪兽,偶尔去东边大陆那些忙着争霸的国家中露露脸的愉快故事。法塔林的传奇,由自己建立。除了最后一句,以上为读者提供的简介。法塔林传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法塔林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法塔林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