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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81. 看多和看空是硬币的双面

    面对董锵锵转述的学生会诉求,老白只说手头没人:他和乐乐还在BJ,老丁忙着备考的同时已经和冬一晴组团接了参加为期一周的纽伦堡第54届国际玩具展的国内商务团,而且下团当天又要马不停蹄地接上赴柏林参加江西JDZ工艺陶瓷和红木家具展的国内商务团。雷兰亭虽不用考试但人却消失了,谁都找不到他,就连贺鸯锦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打手机直接进电话邮箱。乐白签约的另外几名导游也都是差不多情况,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董锵锵心下疑惑:要是没人有空,当初为什么又要让他打广告?不禁猜测老白可能是想替他出口气。

    老白按兵不动,那边论坛里早已群情激愤,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骂娘,说学生会和董锵锵只会骗自己同胞,把出尔反尔玩的炉火纯青。郑春花受不住骂,只能再次求助董锵锵。董锵锵跟老白商量,建议把七国游安排到3月下旬,如果到时董锵锵没回国就董锵锵亲自带,如果乐白有导游空闲下来就乐白带,反正2月大家都要备考,3月上中旬都要考试,3月下旬夏季学期还没开始,时间正合适,并且声明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老白拗不过董锵锵,只好同意,董锵锵把七国游的时间表挂到论坛,这才平息众怒。

    端木主动给董锵锵打电话要么为了融资,要么为了投资,但偶尔也会有例外:反对董锵锵回国是一个,劝董锵锵尽快考CFA是另一个。

    “之前让你去大学考试中心问CFA免试的事你问了么?”端木语速很快,“我听说只要学生能通过CFA从初级到高级的三门考试,拿到CFA证书,法兰克福大学的考试中心就可以免掉经济系学生最终的一门大考,学生只要参加另外两门大考就可以,当然小考不能免哈,你们学校也有这样的免课流程么?”

    “我们没有,目前特里尔大学还没有认证CFA成绩的先例,毕竟那是美国人搞出来的证书,不过考试中心正在研究,说估计再等1-2个学期就能研究出结果了,让我下学期再去问。”

    “如果是这样,我建议你也别管大学认不认了,今年就开始考吧。CFA一级年底就有一次考试机会,11月还是12月具体你上官网看,一二级考试都是全选择题,只有三级是选择题加案例分析题。总之不怕你笨,只要坚持题海战术,一样能轻松过关。你今年(考)一级,明年二级,后年三级,这样等你硕士毕业,证也到手了,时间也合适。这考试哪儿都好,就考试费贵,当然也就一级的贵一些,1000多欧,二三级都是1000欧左右,报名早还有早鸟价,能便宜些。”

    “一次考试1000多欧?这么贵?”董锵锵忍不住咂舌,“学金融真烧钱,这还没挣钱呢,先得花出去那么多。”

    “嗯,贵是真贵,但确实也硬,欧美都承认,我估计国内早晚也会承认。考下来你就可以把CFA这仨字母印名片上,以后你早晚得去美国吧?谈的时候一亮德国大学文凭,再来个CFA,投资机构也不敢轻易小瞧你,比单纯一个硕士文凭好使的多。再说德国这边考点还多,法兰克福,汉堡,慕尼黑都能考。其实最关键的是人上学时脑子最好使,你顺手就给考了,节约时间。我现在刷题明显不如以前读书时效率高,准备时间也少,老一堆事,你小子笨鸟先飞,年初准备年底考,时间充裕,听我的准没错。”

    端木在金融公司上班,既然他这么建议,董锵锵相信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这考试通过率高么?没考过公司能不能给报销?”董锵锵刚赔了近千欧,“确实不便宜啊。”

    “考过可以报,没考过你就自费吧。不然你小子次次考不过,公司还不赔到姥姥家?”端木话锋一转,“对了,看新闻了么?月初米国航天飞机出事了解么?”

    董锵锵知道端木问的是2月1日美国“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在返回地面时在空中解体的惨痛事故,联想到“911”后端木第一时间劝他买保险公司的看跌期权,董锵锵知道他肯定有想法了。

    “你是想买航空、航天、轮胎、发动机这种美股上市公司的看跌期权么?美股里这种(公司)很多都是大家伙,甚至还有不少军工复合体,腰杆硬,底气足,再说这种事故既不是财务造假丑闻,也不是‘911’那种恐袭,而是人类航天的悲剧,不会有长期的负面效果,恐怕不会太好做(空)。如果咱们还像去年一样,还是应该盯着有财务问题或业务问题的上市公司相对容易些。”

    “让你猜到了,”端木笑道,“不错,看来不光投资嗅觉比去年敏锐了,还读过些东西,华尔街那边也是(你)这种观点占上风。”

    “投资嗅觉是否有长进我不知道,不过我最近确实有新想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是吗?那巧了,我这边也有几个,让你先说。”电话里传来端木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董锵锵也不客气:“2月有两家车企发了新闻稿,一是宝马在厦门举办了BMWZ4双座敞蓬跑车的新车发布会,同时宣布跑车将于展示后第一时间在中国市场销售。二是12号大众宣布2002年大众汽车集团在中国销售量同比增长43%,共售出轿车511000辆。中国成为德国之外大众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第二大市场。”

    “那你怎么看这两件事?”端木问,“有什么想法没?”

    “二十年前,当其他海外车企还在隔海观望中国时,大众就已经雄心勃勃的在中国开设了第一家工厂,那时虽然中美合资的BJ吉普刚刚落地,但竞争几乎不存在。以帕萨特早期版本为基础的大众桑塔纳轿车很快就成为大众在中国的形象代言人,现在的最新款已经是桑塔纳2000了。”

    “这个我也知道,桑塔纳在不同语言里有不同的解释,在葡萄牙语里是‘圣母玛利亚’,但我觉得大众引用的是它西班牙语的意思,也就是‘峡谷里的飓风’。”端木补充道。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充分反映了刚进入中国的大众希望用这款车在改开没多久的中国刮起属于它的飓风的迫切心情。事实也如它所愿,在某些年份,中国市场为大众贡献了它几乎一半的收入。今天,不仅是大众,宝马和奔驰也都在加速进入中国市场。你问我怎么看这两件事,我觉得这其实就是一件事:随着中国加入WTO,中国市场对这些国际巨头来说不再是遥远天边可望而不可及的沙漠绿洲,反而变成触手可及的财富。当然并不是所有外国车企都看好中国市场,表现就是虽然来中国卖车的外国车企越来越多,但能像大众一样大刀阔斧、真金白银砸那么多钱在国内投资建生产线的车企却凤毛麟角。看到新闻后我第一时间去查了大众这几年的财报,2001年以前都不算特别亮眼,只能说中规中矩,而去年的业绩之所以增长迅猛,我认为和大众越来越了解,越来越在意中国市场有关,他们会关心本地人喜欢什么样的车,喜欢什么样的驾驶体验,对动力和舒适性的偏好如何,甚至愿意为中国市场定制车。老话说谋时不如乘势,既然大众在中国发展的越来越好,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搭上这股东风做多大众?你之前不是也说股价其实就是投资者对上市公司未来发展的预期么?”

    董锵锵侃侃而谈,电话那头的端木好一阵没出声,董锵锵以为他掉线了,“喂喂”两声后才听电话那头的端木感慨道:“没想到这次咱俩想一块去了,其实我刚才想跟你提的也是大众。我同意你的观点,我也觉得目前没有一家外国车企能跟现在的大众比,因为大众是紧密跟随不断增长的中国市场同步前进的。你想咱们加入WTO才一年零仨月,大众就能取得这样的业绩,假以时日,再过个五六年,你能想象大众的销量和股价么?我想不到,也不敢想。”

    等端木发表完感想,董锵锵继续说道:“有了做多的念头后,我就去找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大众实在是太有名了,又是上市公司,又是DAX指数股,不管是财报,行业报告,还是专题报道,能找到的资料多如牛毛,甚至还能找到很多监管机构为它撰写的分析文章。不过有趣的是,普通德国人好像并没对大众在中国的发展抱有特别乐观的态度,远不如华尔街那帮投行看的深远。当然我也理解德国人为什么会这么理智,毕竟大众从上世纪80年代就进入中国了,这一晃都快20年了,你要说大众马上会一夜暴富肯定没人信,德国人更注重的是循序渐进和稳步发展。所以我想,如果大众没有财务造假,那绝对值得你我投资。老白和佟乐乐这段时间都在BJ,我让他们帮我在不同地段都数了下,路上跑的车基本上十辆里能有一半是大众的,除了桑塔纳,还有帕萨特,宝来,高尔夫,POLO,听说甲壳虫今年也要在国内开始卖了……从这个情况看,我相信他们公布的数据是真实的。当然你可能还会关心流动资金,存货,库存周转率这些指标,这些都在财报里,所有投资人都能看到,但我想说的是,不是所有投资人都会对大众有你我这样的了解和信心,因为大众在未来5年,10年甚至更长时间内,都一定是和中国市场荣辱与共、息息相关的。”

    “这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一会儿就去找找公司这边有没有大众的空头或多头,聊完我再跟你说。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和发现么?都告诉我。”

    “除了研究大众之前的历史、财务指标和行业发展外,我还把市面上有的大众看多期权也都大概翻了下。比较下来,德意志银行的几款虽然价格适中,但期权周期短,只有3个月,6个月和9个月三种。德国商业银行的几款周期合适,最长有2年期的,但价格高不说,美式期权也少,主要还是欧式期权。德国邮政银行和德国复兴信贷银行这方面的产品种类少,我就没太研究。综合下来,花旗银行的性价比最高,周期也长,另外他们卖的几款涡轮权证也不错,有时间你都可以看看。老毛子的钱总放着也不是事,不如拿出来一部分买大众的股票,再拿一部分买看多期权,剩下的钱当流动资金补仓用。你如果担心风险,可以再配些看跌期权当对冲,免得到时不涨反跌赔的太多。具体配比你可以算,你不是数学专业的么?这点儿问题肯定难不倒你。”

    “这没问题,回头我算好比例,弄几个方案咱俩再投票。”端木说完再次陷入沉默,就在董锵锵以为他有其他事准备主动结束对话时,端木再次开了口,语气中竟有少见的颤音,即便隔着手机董锵锵也能听出他的激动,“老董,咱们这次说不定能吃到大众的时代红利,你知道人一辈子可能就那么一两次机会,抓住了就能财务自由,改变命运。”

    “还财务自由,还改变命运,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董锵锵正色道,“你先别激动,听我继续往下说,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大众的利好,但它也不是没有利空。”

882. 乐观者永远前行

    “嘿嘿,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端木发出两声坏笑,“我还以为你已经上头了,根本听不进去其他意见,只笃定它会继续涨。”

    “试探我?”董锵锵猛然醒悟,“我在投资上虽然还是新手,但也知道只要是上市公司就会有利空。对车企来说,利空主要在于技术工艺的安全隐患、销售乏力和财务造假这几种影响投资者信心的事,不是么?”

    “你先别说,看我猜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担心南方现在奇怪的(役)情影响大众今年国内市场的销售业绩?”

    “嘿嘿,准!”董锵锵夸道,“简直是我肚里的蛔虫。”

    “这比喻简直恶心到家了。”

    “那不贫了,说说你怎么看的。你会不会担心它对大众销量的影响?”

    “如果你说的利空就是这个,”端木的口气听起来确实很轻松,“那我并不担心。”

    “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么?”董锵锵忍不住好奇起来,“如果投资者因为(役)情降低对大众的销售预期,那不用问,股价肯定也会下降的。你知道老白的旅行社吧?本来上半年的旅游团都接满了,就因为(役)情,旅游团都取消了,只有商务团了,我担心同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大众身上。”

    “我觉得你犯了两个错误。”

    “洗耳恭听。”董锵锵谦虚道。

    “首先,买车和出国旅游不是一回事。如果我要买新车或置换,我不会认为现在的局面对我意味着危险,反而会把它看成一个捡便宜的机会。你想,如果看车买车的人比去年少,4S肯定压力大,因为他们今年的销售指标肯定是比去年多的,那来的人少怎么办?他们必须采取各种促销措施,比如降价。你想想,大众车便宜点的也得十几万,去年又增加了进口车业务,从大几十万到上百万的车都有,能买得起这些车的没穷人,都是会算计的人精,如果让他们碰到额外打折的机会,肯定是往死了砍价,充分利用好这个机会。所以我认为销量可能会低迷2-3个月,而不是全年都萎缩,这又不是中世纪的黑死病,等(役)情彻底解除,销量就会恢复到正常水平,甚至超水平都是可能的。”

    “你要这么说确实也有些道理,”董锵锵表示认同,“那第二个错误是什么?”

    “初级投资者最容易犯的就是先射箭后画靶子这种低级错误。”端木叹了口气,“其实刚才我就想指出来了,你看好大众的逻辑在于相信大众在国内汽车市场会不断突破天花板,从而保证它全球销售业绩的增长,换句话说,你做出大众全球业绩增长的隐形前提是国外市场不掉链子,在这个前提下,只要中国高速发展,大众的业绩毫无疑问会水涨船高,但你别忘了,国内市场只是大众全球市场这块大蛋糕里不起眼的一块儿,大众业绩的大头还是海外市场。2001年,在全球经济发展放缓的情况下,大众的全球销量是508万辆,比2000年的506万辆只增长了0.4%。2002年就是你说的,在中国的销售量同比增长43%,但全球销量只有498.4万辆,比2001年少了近10万台。”

    听到端木对这些数字如数家珍,董锵锵瞬间就知道他也做了功课,但他仍有不解:“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刚才还要附和我说的?你不是也说‘目前没有一家外国车企能跟现在的大众比,因为大众是紧密跟随不断增长的中国市场同步前进的’,‘假以时日,再过个五六年,你能想象大众的销量和股价么’之类的话么?你能直接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么?”

    “因为你确实没说错。自1985年进入中国市场以来,大众先后在上海、长春等地建了5家合资企业,而同比增长43%除了能证明大众汽车在中国的发展计划是务实而正确的,也说明中国市场是一个正在飞速增长的新兴市场。还有我之前也跟你提过,很多美股、德股都被低估甚至严重低估,确实值得一试。”

    这话董锵锵一下就听懂了:“我明白了,你认同的是大众在国内市场能为自己创造更大的增长空间。你不认同的是我的假设,因为你认为大众的国际市场存在增长缓慢甚至倒退的可能,2002年的数据就说明了这点,而国际市场的不利因素才是对大众有威胁的真利空,这么说对么?”

    “嘿嘿,你现在听力水平进步很快嘛。”端木表扬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赶紧说正事儿,我好查缺补漏,提高业务。”董锵锵严肃道。

    端木嗽了嗽嗓子:“你说的不错,作为欧洲最大的汽车制造商,大众从2002年上半年便面临其历史上少有的严峻时刻,这一点你从它普通股的股价上就能看出来。2002年4月后股价一路走低,到这个月已经跌到快35欧/股,交货量下滑的势头似乎有增无减,投资人认为这可能和国际市场上的订单不足有关,而订单不足又和大众不同车型的国际定价及技术工艺密切相关,这是其一。其二,美国是所有欧洲汽车制造商的主要海外市场,德国每年有20%至40%的汽车销往美国,大众位列前三,企业利润的大头自然也从那边出。由于美元对欧元汇率的持续走低,大众出口汽车的价格就被升高,利润也就减少,而企业把赚来的美元兑换成欧元时,利润就会大幅缩水,这就是汇率波动给出口企业带来的利润损失,这个损失可能是几亿,也可能是十几亿欧元。当然不仅大众一家,其他欧洲汽车制造商也有同样的痛苦。除此之外,你刚才提到的国际原油价格上涨也会给它带来利润上的波动,当然油价这个参数实在难以评估。另外它还没披露2003年的全年盈利目标,这虽不算利空,但对投资人来说,这时做多确实存在很高的风险。”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难怪之前我看的那些分析文章里,德国投资机构并没对大众这两年的业绩抱有特别乐观的态度,原来是这样。”董锵锵恍然大悟,“以前我还觉得汇率波动是国家层面才会考虑的宏观大事,跟咱们这样的小人物没关系,没想到和做投资能有这么紧密的联系,学习了。”

    “所以我才会认同你说的,大众去年能在国内市场取得那样优秀的成绩,真的很不容易,它可能找到了金钥匙。”

    “那我总结一下你的观点:你认为可能影响大众国际市场销售业绩的因素除了有市场需求不振和汇率波动这两点,还有国际原油价格上涨的风险。如果我们做多大众,那其实要判断的就是2003年大众在中国市场的销量会不会好于去年,同时(中国市场)业绩增长的幅度可以弥补国际市场可能减少的销售收入,也就是它在国际市场少卖的车数必须被中国市场多卖的车数碾压,才能实现全球销量的大幅增长及股价的上升。”

    “没错。”

    “那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更倾向于看多还是看空么?我感觉你并不看好大众。”董锵锵的脑中忽然升起强烈的一探究竟的念头。

    “各种资料看的多了,可能人就会陷入某种悲观或过于冷静的情绪中,这对投资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可能就会忽略或逃避某些有价值的信息,所以咱们都需要听不同想法,多元化的声音有利于咱们完善投资逻辑,而且如果咱俩对任何事的看法在未充分讨论前就完全一致,那其实也不好。”

    “我有个疑问,你能拿到的永远是历史数据,你根据历史数据去预测未来,那其实依旧是拍脑袋,拍的人乐观,预测结果就积极正面,拍的人悲观,预测就保守。任何预测不管再有逻辑和数据支撑,依然被预测者的主观愿望主导。”董锵锵道,“感觉跟买彩票差不多,但我没听说过哪个中奖者是靠历史数据预测出未来的中奖号码的。”

    “那是当然,再严谨的预测也不是自然科学,只是一种方法论而已。我不排斥和抵触做多大众,不过咱们都要再多收集些数据。充分论证,大胆预测,其他的交给命运。现在,既然咱们都说到这会儿了,不如把咱们有的那几个货都拎出来捋捋,表现好的留着,差的就出了,然后算算去年的账,有利润就分红,我也好尽快把投资方案弄出来,万一真投大众也不会耽误事。你现在进账户,咱俩一个个过一遍。”

    “你忘了我这儿没网啊,”董锵锵苦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把那几个看多期权的证券代码用短信发你。”

    “你这没网太耽误事了,老太太还不让你装网么?”端木抱怨道,“德国人古板起来还真是耽误事,要我说你趁假期好好劝劝她,哪怕每月多给她些费用都成,要不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哄她开心,吃人家嘴短,德国人也一样。”

    “网的事回头再说,你怎么想起分红了?”

    端木之前确实和董锵锵提过分红,董锵锵本以为那是端木一时意气开的玩笑。

    端木哈哈一笑,答道:“我一直说要分红的啊,之前压力大,我老担心完不成和安德森的对赌,后来对赌协议取消,公司收入又还行,那咱俩也辛苦一年了,改善一下生活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咱俩去年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当然今年咱俩还是没工资哈。”

    注:大众股票分为普通股和优先股,双股制是很多德国大公司的传统,两者的股价和权益均不同。一般来说,优先股便宜,无投票权,分红多。普通股相对贵些,有投票权,分红少。德国公司一般会通过持有更多普通股来控制公司的管理权,但双股制结构存在瑕疵,在被他国投资者多次利用瑕疵进行套利后,部分德国大公司废除了优先股,只保留了普通股。

883. 稻花田里说丰年

    董锵锵善意提醒道:“就算你想分,是不是也得跟老毛子和安德森他们提前打个招呼?我听说有的股东不喜欢分红,认为没格局的管理层才见钱就分,有格局的都拿钱继续扩大生产。”

    “你放心,我肯定和他俩沟通,他俩也是股东,如果分红肯定也有他俩。”

    “我记得他们第一次投进来时只拿了25%的股份,后来虽然又投了600万欧,但你给他们更多股份了么?如果给他们分红,你打算按多少股份给?按最开始的25%?还是更高?”

    “我打算就按25%分。那600万欧没法折成公司股份。公司估值才200万欧,600万欧都能买仨了,给不了。”

    董锵锵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马上换了个问题:“那你不打算把利润也投进去利滚利么?”

    “你忘了我学数学的,能不知道利滚利?利滚利当然性感,可如果赔了呢?岂不是一点儿丰收的喜悦都没了?咱们得能挣会花,不过你放心,去年利润肯定不会全分,我就分一半,剩下一半留给公司当流动资金,说不定咱们会扩大团队。这是我第一个想法。”

    “你还有其他想法?”

    “如果对方反对(分红),那自然不能分,但如果对方不反对,那就说明对方确实如他们所说,不对咱们的决策指手画脚,那咱们就可以放开手脚,不用瞻前顾后地做事了。而且这次分红还是按他们持有25%股份的分,如果他们有异议,肯定会一次都提出来,弄清楚对方的想法也算了了咱们一桩心事,毕竟那钱进来的时候什么要求都没提,不给股份也不能怨我。”

    自从拿了谢尔盖拉和安德森的钱,端木一直表现的克制谨慎,但在安德森转达了谢尔盖拉的口谕后,端木便开始张口闭口要买股票却又没实际动作,董锵锵认为端木的胆量并没突然变大,而是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做心理建设,现在听他这么说,董锵锵才醒悟端木想借着分红试探对方,忽觉对方确实比自己考虑的更周全。

    “你最好先问问律师。”董锵锵很清楚自己小股东的定位:只建议,不决策,“至于我,怎么都成,你定就好。”

    “那我先找个上市公司的分红公告当模板,写好了让律师改一下,没问题就让律师发对方了,毕竟咱们现在也是有律师的人了。”端木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你那边没网,那我就口述一下账户里那几只期权的最新进展,你拿纸笔记下。从账面看,咱们的投资组合里除了三个赔钱的,其他都有浮盈。”

    一听有赔钱的,董锵锵顿时紧张起来。因为投资款里不仅有他们的自有资金,还有老毛子的钱。而捕蝉有6支看跌期权的初始投入达到10万欧,梦狄隆更是达到了13万欧。他忍不住想:如果连本金都保不住,那还能叫投资么?

    “先说赔钱的,有10万欧的大家伙么?我记得你圣诞提过一嘴说梦狄隆赔了,它赔的多么?”董锵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哦,那我当时可能说错了,梦狄隆没赔,不过浮盈少了很多。”

    董锵锵松了口气:“先说赔的。”

    端木报了两支美股的名字,董锵锵却毫无印象。

    董锵锵感到疑惑:“这是咱们买的么?我一点儿都不记得。”

    “我要向你道歉,这俩货是我买的。成本都是3万(欧),现在全出的话,一共能回来5万(欧)出头一点儿。”端木语带歉意,“都是跟风买的,更多的我就不解释了,错在我,不影响你的分红。”

    端木从未和董锵锵提起过这两支美股的看跌期权,董锵锵虽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还有哪个赔了?”

    “美国施乐,成本5万(欧),现在出是2.5万(欧)。这个赔了一半。”

    听到公司名和数字董锵锵不由一愣,他想了两秒马上反应过来:“我记得4月时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还指控它有做假账嫌疑,后面还罚了它的款,而咱们是去年5月买的,难道它被罚后股价还涨了?”

    “你记得没错,当时这事在资本市场跟其他那些公司一样激起轩然大波,闹的沸沸扬扬,然后它的股价就跌了。可蹊跷的是,去年年底不知什么原因,它的股价又慢慢涨回去了。咱们买期权时,它的股价是21.2(欧/股),现在是22.7(欧/股),不跌反涨,那咱们的看跌期权可不就得亏钱么。幸亏咱们买的是1年有效期的,要是买的3个月或6个月那种短期的(期权),现在就得到期被强制平仓彻底清零了。”

    “咱俩肯定漏了什么重要信息。你现在能查下么?”

    “正在查,稍等。”端木那边再次传来一阵密集的点鼠标和敲键盘声。

    过了大约三分钟,就听端木在手机那头喊道:“去年上半年交了罚金后,施乐与SEC达成和解,重新公布了采用新会计方法得出的历史财务数据,但它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犯了任何错误,同时还宣布将与57家银行签订再融资协议。华尔街认为再融资协议可为公司解除约70亿美元的债务,对2002年的全年利润是重大利好,能大幅减轻投资者对其金融和财务方法的担心,这可能是它的股价不跌反涨的原因之一。”

    “它什么时候宣布的?”

    “去年6月底。”端木答道。

    “6月底,6月底……”董锵锵一边念叨一边努力回想自己去年6月底在忙什么,为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如此重大的利好消息,但不到十秒他便如梦初醒,6月底他正忙着预科毕业考试,拿毕业证和申请大学,没申请到大学时还颓废了好一阵,心思根本没在这儿,他还以为端木会盯着,但钱的事又怎能假手于人?

    虽然早知看错方向就会赔钱,但上来就赔一半着实给董锵锵不小的震撼,他能(被迫)接受因政府干预而反弹的股价,却想不通为什么被点名怀疑的企业的股价还能在短时间内涨回去,如果这种现象是常态,那他和端木的投资逻辑及捕蝉的商业模式都会有很大问题,这着实让他感到焦虑,忍不住扼腕:“我还以为被SEC点名怀疑的就算板上钉钉、盖棺定论、绝对没跑儿了,哪知还有达成和解一说,真是井底之蛙。”

    但端木似乎并不认同董锵锵的观点:“不能这么说,SEC提出怀疑后,股价确实跌了不烧,只不过下跌的幅度和周期比咱们预计的要小和短的多。对咱们来说,赔钱不是坏事,至少咱们也积累了宝贵的交易经验。再说你总不能指望每笔都赚吧?只要咱们赚的比赔的多的多就OK。”

    端木的道理无可反驳,但董锵锵依旧觉得肉痛,2.5万欧就这么没了,不疼是不可能的。端木过于理智和冷静的态度让他怀疑数字上的损失没有给端木带来真实的痛感,如果25000欧元的钞票放到端木面前又拿走,他不信端木还会这么淡定。

    “继续吧。说点好消息。”董锵锵说道。

    “联合资本,(看跌期权的)成本5万(欧),现在出是5.55万(欧)。”

    “美国废品,成本5万(欧),现在出是5.68万(欧)。”

    “世界通讯,成本5万(欧),现在出是5.22万(欧)。这三个咱们进的都太晚了,所以都没吃到肉。”

    “行吧,至少都没赔钱。”董锵锵喟然长叹,“说说大家伙们吧,梦狄隆咋样了?”

    “说起梦狄隆我就有气,梦狄隆咱们是股价40(欧/股)时买的(看跌期权),那会儿一张期权还不到两欧,去年8月股价最低时是9.7(欧/股),当时的期权价我看下……唔,差不多是9.1(欧/张),咱们一共6万张,如果当时都卖了到手54万多(欧),刨去两次购买花的13万(欧),毛利能到41万(欧)。”端木一副祥林嫂的口吻,“哎,如果当时全卖了就好了……”

    “你这是后视镜思维,当时咱俩谁能猜到它会这样?跟施乐(的反弹)简直一模一样。”现在换成董锵锵安慰端木了,“股票现在多少?期权多少?”

    “去年9月法国金融监管部门和多家银行共同介入后,股价就一路反弹,到今天股票是13.95(欧/股),期权是……5.91欧/张,全卖了得35.46万(欧),刨去成本,毛利22.46万(欧),”端木骂道,“大爷的,(毛利)比去年8月少了快一半儿……”

    施乐赔了2.5万欧,梦狄隆少赚了近20万欧,董锵锵也想骂街。

    那边端木还在骂骂咧咧:“这厮被干预后就走出了触底反弹的曲线,虽然没反弹到下跌前的价格,但完全没按咱们的预期滑进股价个位数的行列。你看那些被公开财务造假的美国公司,有破产的,有变成仙股的,真正能反弹的凤毛麟角。我就奇了怪了,法国不是自由市场经济么?怎么也玩行政干预这一套?这完全不合理啊,什么狗屁的资本主义,哎,早知道我特么就提前行权了。”

    又是早知道,董锵锵无奈地摇头苦笑:“介入又怎样?也会有干预无效,继续暴跌的可能,也不是百分百反弹。至少咱们通过这俩公司学到了几件事。第一,如果对利润感到满意,就应该随时止盈,反正美式期权支持随时交易。第二,以后再碰到被行政干预的上市公司,马上止盈应该是最优选择。第三,分散投资固然分散了风险,但也分散了收益,你想想,如果咱们把最初的50万欧都投给梦狄隆呢?是不是比投给那几个不痛不痒的好?”

    “那不可能。”端木断然否定道,“一把穷一把富的风险太大了,我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投资组合赚的再少也是有意义的,绝不能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卖了它,不然以后利润说不定更少。”

    “都说完再统一决定吧,你先继续往下说。”董锵锵建议道,“另外你也考虑下,既然梦狄隆开始反弹了,你要不要囤些它的股票?把丢的利润找回来。当然施乐也是。”

    “这俩就算了吧,买它们还不够给我添堵的,那我宁愿买大众。”端木气呼呼地回道,“一个靠干预涨回来的公司和一个通过融资解除债务压力的公司我暂时都没什么兴趣。”

    “其他几个大家伙呢?”董锵锵把话题又带回正道。

    “美国南方保健,业界都在传他们的审计可能有问题,股价一路下行,看跌期权最近涨的还不错,可能还有上升空间。成本10万(欧),现在出是19.7万(欧)。”

    “瑞士再保险,它刚宣布2002年亏损1亿瑞士法郎,同时宣布将因此减少股票派息。咱们是股价158.2(欧/股)时买的(看跌期权),现在(股价)是73.6(欧/股)。成本10万(欧),现在出能回来22.4万(欧)。”

    “慕尼黑再保险,它和瑞士再保险简直一对难兄难弟,虽然它的2002年报还没出,但手动加一下已经披露的前三季财报就知道2002对它肯定不是什么好年。咱们买(看跌期权)的时候它的股价还是252(欧/股),现在(股价)就只有73.6(欧/股)了。成本10万(欧),卖完到手32.11万(欧),跟梦狄隆有一拼,而且慕再的下行趋势似乎并没结束,等披露了2002年报后估计股价还会跌,那期权就还能再涨点儿,只是涨多少不好说。”

    “大家伙们的表现都很亮眼啊。”董锵锵望着算出来的数字,心里感到一丝安慰。

    “最后就是德国大盘和法国大盘两个指数的看跌期权了,这俩都是你推荐的,也都是去年7月初买的。咱们买德国DAX30指数的时候,DAX大盘还是4400点,现在就只有2600点了,跌的确实够狠。能看出来德国DAX和美股那边的联动紧密,你小子有眼光。成本还是10万(欧),现在出是14.54万(欧)。法国CAC40指数也跌了,不过跌的没DAX30那么狠,从3735点跌到2729点,跌了1000点就不再跌了,法国人看来还是比较骄傲的。成本还是10万(欧),现在出是12.9万(欧)。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去年的税前利润都算下来大概是72.06万(欧)。董总现在什么想法?”

    董锵锵把笔扔到草稿纸上,笔骨碌了两圈停了下来。

    “真的没想到,感觉跟做梦似的。”董锵锵使劲按了下人中,痛感很真实。

    “没想到这么多?现在心情是不是比刚才好点儿了?”端木调侃道。

    “赔钱和赚钱似乎都很容易,但感觉又特别不真实。”

    “感慨的话回头再说,现在这些(期权)可都还没卖呢。它们的交易有效期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如果现在不卖,有些以后说不定还有上升空间。当然涨回去的可能也同样存在。”

    “我的想法是:股票的(看跌期权)可以都出了,目前的收益不算低了,而且如果不止盈,等到什么时候是头?梦狄隆和施乐的例子就在眼前。”董锵锵刚才听端木报数时就已经想好了方案。

    “其他的我都没意见,但慕尼黑再保险(的看跌期权)是不是可以再等等?它去年的年报还没出,我觉得股价还能再跌一些。”

    董锵锵略一思忖,回道:“如果你打算等年报出了再卖,我建议先卖掉90%,也算是保护胜利果实,留个尾巴,如果股价继续跌,咱们也有个念想,如果不跌反涨,咱们就赶紧出了,少赚一些也能接受,你觉得呢?”

    端木一点儿磕巴都没打:“听你的。”

    几声清脆的鼠标按键声从听筒里传来,然后董锵锵听到端木在手机那头长吁一口气:“搞定。现在就剩两个指数的看跌期权了,这俩卖么?或者你认为它们还会继续跌么?”

    “端木,你觉得今年美股有机会吗?”董锵锵忽然开口问道。

    “就我和公司美国那边同事沟通的信息来看,美股头两个月的交易数据还不错,有稳步回升的感觉,而且这两个月美国其他的经济指数也不错,似乎展现出一丝活力,尽管就业率的增长速度仍然比不上经济增长速度,但这可能需要些时间。”

884. 做减法

    “我看到的报道也如你所说:第一季度虽然还没过完,但欧美股市都表现出了惊人的实力。”

    “1月份我没去成美国,是参加老美那边几个投资论坛的同事跟我说的,美国三大股市先后打破三年来不断出现的直线下挫局面,很多投资机构重新入市,纷纷押宝经济指数在下半年会有更强劲的反弹,看好经济恢复的机构占比更大。”

    “但我也了解到:虽然股市都在恢复,但金融市场和经济界却没什么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坏消息倒有不少。”

    “比如?”端木眼前一亮,“又有大公司爆出财务丑闻了?哪家?”

    “1998年,美国联邦财政实现29年的首次盈余,达到692亿美元。1999年也是盈余,1240亿美元。2000年盈余2370亿美元,几乎翻倍。2001年还是盈余,不过又降回到1272亿美元。等到了2002年,财政赤字重新回到舞台的中央,并且高达1590亿美元。”

    “四年时间,重回起点。”端木语带欣喜,“虽然这确实不是让人乐观的数据,但对看空股市的咱们来说是个利好啊。”

    “除了财政赤字,今年美国很多城市都爆发了反对美伊战争的大游行,应该是自越战后规模最大的反战示威活动。我在预科时老师讲过一个经济现象:某个国家如果其社会内部矛盾剧烈,就会倾向通过发动对外战争或制造地缘冲突来转移国内民众的视线,同时用战争刺激经济,‘911’后的阿富汗战争是这样,这次的对伊战争还是这样。还有最近美国很多大公司的裁员速度也更上一层楼,报纸后面几个版面几乎天天都有口诛笔伐低就业率的文章。如果你把不时出现财务丑闻的上市公司、财政赤字、战争和低就业率这些信息结合到一起看,是不是可以给‘美国经济正在恢复’这个观点打个问号?”

    “既然你不看好美国经济,那是不是说美股大盘还有继续下跌的空间?那德国大盘和法国大盘也会紧随其后吧?”端木说完醒过味儿来,“我明白了,你还是想拿着。”

    “恰恰相反。”董锵锵字斟句酌道,“我认为也许现在我们该把这两支指数的看跌期权都卖了。”

    “都卖了?”端木被董锵锵说糊涂了,忍不住怀疑自己幻听,“可你刚才分析那么一大通不就是说美国经济还在泥潭里挣扎么?那它的欧洲后院肯定也不会马上灵光啊。”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一直认为德法资本市场和美国资本市场是同向发展的,只不过相比美股,德法两国的大盘指数都具备一定程度的滞后。现在道琼斯、标准普尔和纳斯达克都在涨,如果我的看法是对的,那DAX和CAC跟涨就是时间问题,那咱们看跌它们肯定就是错的。但如果我错了呢?美国经济确实还陷在泥潭中,但德、法两国的经济并没有滞后性,而是其他,那咱们看跌它们依然还是错的。”

    “你说的‘其他’指的是什么?”端木问道。

    “独立性。”董锵锵答道,“从去年开始,作为欧洲三驾马车中最重要的德法,都在比以前更积极的布局中国这样的新兴市场:法国重点推的是电力、飞机、通讯、甚至还有奢侈品,德国推的是汽车、钢铁、化工和医药,但这还不是我认为咱们该卖(期权)最重要的原因。”

    “那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端木饶有兴致。

    “咱俩之前看空某个公司,只要关注公司的财务和业务两方面就可以了,但看空一个资本市场要考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财政状况、通胀、人口结构变化、贸易流量、货币政策、还有你刚才提到的利率,简直没完没了,无穷无尽,即使对那些长期关注这些因素的人来说也不是易事,这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简单的雄心了。我越来越觉得,咱们看空公司是基于事实,看空大盘却是基于观点、基于预测,但咱俩就是普通人,无法预测宏观经济的走势,最多可以拍脑袋……”

    “最多可以拍脑袋决定什么公司可以被空。”端木反问道,“可你刚才看多大众难道不也是基于观点和预测么?”

    “哈哈,你说的对,”董锵锵毫不避讳,“但预测公司还是比预测大盘相对容易些,既然这次走狗屎运没赔钱,咱俩就该见好就收。除非再碰到‘911’那种极端事件或真的金融危机,可以投机一把,否则咱俩以后都不该把精力和资金放到这上面,这不是咱们的强项,什么都做不如专注研究有问题的公司,还是该做减法,你觉得呢?

    董锵锵连珠炮似的说完一大串,端木半晌没吭声,董锵锵猜到他的心理,退了一步:“你要实在不甘心,要不就和慕再一样卖一些留一些,先卖了法国的,留下德国的,如何?”

    “我没舍不得,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抓时机和抓野猪可能都是你的天赋,这方面你比我有感觉。”端木幽幽道,“只是刚才有那么一瞬,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董锵锵被说得一愣,“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说错什么,只是刚才你提起慕再让我想起‘911’时,我跟你提可以买它的看跌期权你好像特别愤怒的样子。”

    董锵锵一阵沉默,那架飞机似乎再次从他的眼前飞过。他刚才提到慕再时完全没有任何联想,难道你已经忘了么?他问自己。

    可能意识到自己戳中了董锵锵的痛楚,端木也没再说什么,噼里啪啦地边敲键盘边问道:“圣基茨那边的整体税点可以控制在5%以内,应该还有避税措施,具体我还要问问会计和律师,如果老毛子他们不反对,交完税我把分红打到你哪个账户合适?”

    “德银的就行。”

    “我打算把钱存到美国加州那边的风谷银行,美国银行的服务还是比德国的好,你也该开一个,没必要都放这边,下次(我)去美国时你记得给我个授权书,我帮你开一个。另外还有个事,你现在应该收到短信了。”

    端木话音未落,董锵锵的手机果然发出“叮”的一声。

    就听端木继续说道:“我给你也开了交易权限,以后你每次交易时用你手机接收到的交易密码就行,和我的不冲突。”

    董锵锵的账号原本只有浏览功能,他从没要求端木给他开通交易功能,今天不知端木想到了什么,主动给他升了级。

    “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个?”董锵锵问,“我不需要,你操作就好。”

    “从他们的钱进来开始你就该有权限了,以后如果我因为忙顾不上交易,就得指望你了。”

    “你还有其他事么?我手机快撑不住了。”不知不觉俩人聊了近一个小时,手机烫的董锵锵几乎握不住,他看到电量只剩一格,手机屏上的数字和字母也开始时隐时现,看起来随时可能关机。

    但端木并没回话,从手机里传来的是一阵忙音。董锵锵赶忙接上充电器给端木拨了过去,但对方手机返回的提示却是“已关机”,看来端木手机也打没电了。

885. 遥望

    放下手机,董锵锵只觉心中一阵克制不住的激动,那感觉和他第一次被野猪赶上树时极为相似。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要拿到分红而激动,他一个只有7.5%股份的小股东根本分不到什么钱,还只分一半利润,更何况老毛子还可能反对分红。他激动的是,对捕蝉来说,2002年刚成立便开始赚钱,这是个好彩头,而他现在也有了新的目标和方向,内心忍不住期盼2003年还可以复制2002年的成功。

    他也注意到,端木似乎对病毒被攻克非常乐观,他对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笃定让董锵锵感到惊讶,因为董锵锵和家里、老白等人沟通时得到的反馈完全让人看不到任何积极乐观的一面,董锵锵很纠结:大众的国内销量难道真不会被影响么?但不管怎么纠结,他也知道收集更多资料这种基础工作还是要做扎实,就是拍脑袋也得有个依据。

    另一方面,端木专门打电话过来说CFA的重要性,董锵锵再笨也能听出来这是端木对自己提要求。

    趁着复习间隙他去了图书馆,不到半小时就把CFA考试的流程研究明白了。

    由于还不到3月,考试报名费果然如端木所说还是早鸟价,打完折是800欧,考试地点既可选德国城市,也可选其他欧盟国家的城市。董锵锵看了看,特里尔到卢森堡的距离比到法兰克福还近。

    他又查了下,卢森堡和法兰克福都有提供CFA培训课程的机构,在课时几乎相同的前提下,卢森堡的培训价格比法兰克福的贵了四分之一,尽管如此,董锵锵几乎没太考虑就决定在卢森堡参加培训和考试,这样他就能节约很多通勤时间。交培训费和考试费时他对账户里转瞬即逝的数字既心疼又满足。他只好安慰自己,交了钱就得开始学了,如果不幸没考过,就当是又打了两次陈小飞好了。不知不觉中,陈小飞成了他的损失计量单位。

    董锵锵报了考试没几天,沉默一个多月的特里尔海关警局突然冒了出来,要求他次日去指定机构验血验尿,如果他在规定时间内不出现或者出现但不配合检查,警方会依法升级对他的处罚。

    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董锵锵大大方方如约赴验,最后检验顺利,结果正常。他猜测警局想用突然袭击的方式查他一个措手不及,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动离境,不然真说不好什么结果。

    巴黎的秦有伯少见地给董锵锵打来电话,问他回没回国,董锵锵说打算4月回,秦有伯劝他再等等,她的南方同学有1月份回去便中招的,耽误功课不说,自己也受罪,除非彻底稳定,否则她不打算回去,算是给他提个醒。

    不知什么原因,陆苇一直没给帮她介绍教书工作的董锵锵打电话,反倒是陆杉隔三差五嘘寒问暖,千恩万谢董锵锵给他姐介绍了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中文班开课第一天,冯冲邀请董锵锵去教室旁听陆苇讲课。董锵锵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婉拒了冯冲的邀请,他总觉得陆苇的表现很反常,两人的关系反而还没陆苇在监狱里好,但又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对方。

    不过董锵锵想不通的事不止一件,他的大学班长、汉大预科在读的李雷主动联系了他。

    董锵锵因为对这个大学时的班长并无好感,所以之前只是保持面上的来往,走动既不频繁也不近,甚至过年他都没给对方拜年,而李雷似乎对此毫不介意。

    两人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就在董锵锵听得昏昏欲睡之际,李雷话锋一转,迫不及待地向董锵锵汇报自己读预科的情况,然后边抱怨德国政治难学难考,求教董锵锵当时是怎么学的,边问还有没有旧学习材料可以给他。

    听到董锵锵说手里资料早就没了,李雷并不气馁,转而询问董锵锵对预科毕业后申请大学有何建议,以及他现在哪里、读什么专业、是否好读等一系列问题。

    这种掘地三尺聊天法让董锵锵很不舒服,所以他只回答了申请大学时的注意事项,对自己在特大读国民经济学的事缄口不言。

    没得到想要了解的信息,李雷不死心地又接连抛出几个问题。董锵锵听的很明白,新问题全都采取了侧面迂回的路线,他假装没听懂对方的潜台词,语焉不详地应付过去,他相信以李雷的心思,肯定能读懂自己的态度。

    李雷的失望隔着手机都能听出来,但他并没急于结束通话,反而和董锵锵说起他在BJ的所见所闻。

    董锵锵这才知道,原来李雷已经回到BJ。

    他想听对方聊聊所见所想,想知道那座他从小生活的城市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李雷似乎想要吊足董锵锵的胃口,说话故弄玄虚不说,还喜欢说一半留一半让董锵锵猜。

    董锵锵很快醒悟,克制住刚被勾起的好奇心,用祝对方“晚年快乐”结束了这次尴尬无比的谈话。

    李雷客气地还了礼,表示欢迎他重返故里指导工作,同时暗示董锵锵他还会再联系他的。

    董锵锵笑着挂断电话,转手给陆杉拨了过去。

    陆杉的回复颇为劲爆:李雷在预科相当招摇,堪称社交达人,课余还弄了个BJ同乡会,不管是大学的还是预科的,统统一网打尽,更让陆杉称奇的是,李雷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他和董锵锵的关系好,几乎隔三差五就拉他去吃喝,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打听董锵锵现在在哪儿,他每次都避之不及,很是苦恼。

    董锵锵猜测李雷十有八九是通过陆杉住在自己以前住过的地方判断陆杉认识自己的,以为陆杉年轻就好忽悠,再想到刚才李雷的一番打探,董锵锵会意笑道:“难为你帮我守口如瓶,多谢。”

    “锵哥你放心,我口风很紧的,我姐也经常提醒我不要乱说话,这个姓李的学习不咋地,就喜欢社交,你怎么可能和这种人走得近?”

    “你怎么知道他学习不咋地?”董锵锵问道。

    “我找他们班的人一问便知。”

    “他确实是我国内大学时的班长,只是我们不熟,所以我没跟他说我在特大,如果他再问起,你就说不知道就好。”

    其实不用李雷说,到了2月下旬,网络上关于国内的新闻报道越来越多,病毒已不局限在几座南方知名城市流行,开始向各地蔓延,而且颇有愈演愈烈之势。这时不仅德国电视台开始每天播报有关新闻,就连一贯高冷漠然、除了美国什么都不在意的几大德国知名财经媒体也开始在二版三版的位置开辟专栏,介绍最新形势的同时分析中国经济对德国经济的潜在影响,德国大盘也极为蹊跷地在美国三大股都上涨的背景下收了一周的阴线。

    董锵锵几乎每天都去图书馆上网看新闻,然后和董母通电话。在他的反复追问下,董母才承认董父的病情并不乐观,在年前短暂的恢复后便再次高烧,上吐下泻,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样陷入反复昏迷,在董母的坚持下,董父从普通三甲医院转入BJ协和医院。

    董锵锵听得无比惊骇,电话还没打完次日凌晨回国的机票就已经出了。他一刻都等不了了,什么海关警局,什么复活节假期,什么回去容易中招,去TMD,他要立刻、马上、第一时间回国,一个多月的复习已让他对公法考试充满信心,1分虽然没把握,及格肯定没问题,只要公法能及格,就不影响他下学期开始读硕士高级阶段的课程。

    听到董锵锵已经出票,董母赶忙劝道:“锵锵,你爸清醒时很明确地告诉过我,让你不要现在回来。”

    “妈,你糊涂啊,我现在不回去还什么时候回去?”董锵锵只觉一团火在他的胸腔和肺部肆意狂烧,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送他去站台的老人。

    “你爸现在在全国最好的医院,他让你相信他,相信医生,他一定会战胜这个病的。”

    “妈,我怕现在不回去,以后会后悔……”

    “锵锵,如果真有那个时刻,我会提前跟你说,你再飞回来也来得及。如果你现在飞回来,也只能和我一样在病房外等着,见不到你爸,这不是你爸希望看到的。”

    没等董锵锵再说什么,手机发出“叮”的一声,一条短信出现在手机屏上。

    “尊敬的乘客您好,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您所预定的机票因突发的机场罢工被取消,XX公司会尽快为您办理退款手续,请您密切留意更多资讯。如有问题,欢迎随时致电……”

    机场罢工?现在?WTF!

886. 塞目疑无路,问道向花田

    关于罢工这种事,董锵锵只知道建国前有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和省港大罢工这种知名度高的罢工,建国后就再没听过,来德后也碰到过铁路系统的罢工,但还从没碰到过机场罢工。

    由于图书馆计算机室的电脑上统一不装声卡(也没集成声卡),他没法听在线新闻,只好奔向离大学最近的土耳其烤肉店,心里郁闷德国人早不罢工晚不罢工,偏偏赶到他着急回家时闹这出。

    烤肉店的消费群体主要是大学生,因为还在寒假,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异常安静,吧台上只有一个年轻伙计,正慵懒地用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电视机里播放的球赛。

    长时间打电话和一路奔袭让董锵锵觉得饥肠辘辘,他点了份儿最爱的加大量的烤肉套餐,成功从伙计手里征用了遥控器,直接换到新闻频道。

    伙计指着电视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董锵锵听不懂也不关心。伙计耸了耸肩,嘟哝着闪进后厨。

    时间已近21点,电视里,平日熙熙攘攘、繁华喧嚣的候机大厅变得非常冷清,各航空公司的值机柜台全部关闭,显示航班信息的机场大屏上看不到往日让人期待的航班信息,只有让人无语的寂寞黑色。

    尽管机场和航空公司声称已提醒旅客有航班被取消,但还是有部分旅客到机场后才发现出行受阻,他们或茫然,或抱怨,或无助地在大厅里寻找着服务人员,却赫然发现目标们正身穿反光背心,高举标语牌,在大厅里巡回抗议。

    大厅内架满了不同颜色的长枪短炮,记者们的麦克风和摄像头恨不得快怼到罢工者们的脸上,通过现场问答,董锵锵这才知道,由德国服务业联合工会组织的本年度第一次罢工涉及了八个德国机场,是去年机场警告性罢工的延续和升级。截至目前,罢工已造成上百架次航班取消,其中,法兰克福机场、慕尼黑机场、汉诺威机场、柏林机场受到的影响较为严重,罢工方预计八个机场至少有20万人将受到影响,而罢工的主要目的是要求资方提高工作者的薪资待遇、增加假期和改善工作条件。

    工会代表站在罢工队伍的前列,被采访时因为情绪激动,所以语速极快,董锵锵只能囫囵吞枣听懂大意。他先是表示提高待遇对成千上万的劳动者来说是关乎生存的大事,然后话锋一转表示和资方的谈判异常疲惫辛苦,谈完对方却不给他清晰答复,所以他对谈判结果也没啥乐观的预期,如果本次劳资待遇谈判不能达成一致,不排除接下来的复活节假期也会被影响。

    记者又随机采访了现场的其他罢工者。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说今年是欧元在德国正式全面启动的第二年,作为劳动者,他感觉超市的很多商品贵了,以前2马克一升的牛奶直接换了单位,变成2欧元一升,类似情况比比皆是,他也说不出这是不是通货膨胀,但他参加罢工的原因就是他的实际收入早就是不断下降的,他有两个孩子,作为男人必须养家糊口,所以他迫切希望能改善目前的待遇。而他老婆是开公共汽车的,去年公共交通行业也组织了几次罢工,然后她成功涨薪,他也希望可以复制他老婆的成功。

    采访完罢工者,记者本来准备采访资方,却碰了个“无可奉告”的硬钉子,只好转头去采访旅客。有旅客抱怨碰到罢工简直是场噩梦,他本想回国却被迫滞留在德国,虽然他很同情罢工者,但他也不想当罢工的受害者,他认为罢工转嫁了痛苦给消费者,而消费者是无辜的,他很不理解并感到愤怒。

    画面切回到演播室,主持人问作为嘉宾的某专家如何看待本次罢工事件,专家一脸不屑地表示罢工者提出的是过分且没有任何依据的要求,如果真的加薪成功,最终还是会转嫁给消费者,无人受益且助长通胀,所以他个人不予看好本次罢工能谈判成功。

    热气腾腾的烤肉餐端上来时,罢工的新闻播报已被德国体育明星的花边八卦代替。

    董锵锵端着盘子走到窗边,一边把烤肉、配菜和米饭拌在一起,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沉沉暮色:既然德国机场掉链子,那能不能从巴黎飞呢?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秦有伯是在打工还是休息,径直给她拨了过去。

    秦有伯很快接了电话,但她的回答却让他的心凉的比盘子里的烤肉更快:法国多个机场一周前就开始断断续续地罢工,有的机场直到现在仍未复工,有的虽然号称复工,但工作效率根本无法和罢工前比,同时这次机场罢工不局限在德、法两国,欧洲多个机场的工作人员近期都因为薪资和假期问题举行了不同程度的罢工,应该是一次大规模的串联罢工。媒体一致认为:倘若谈判双方无法达成一致,罢工和飞机延误的情况恐怕会持续到夏季。最后她提醒董锵锵,如果他坚持回国,最好了解清楚再下单,免得花冤枉钱,也浪费时间。

    董锵锵飞快地吃完饭,重新回到计算机室,记下德国周边几个国家的机场客服电话,然后挨个打了一遍,一直打到图书馆关门,一个能飞国内的都没有。

    他在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停地翻着电话簿,想着谁能帮他。

    他的目光落到“孙涛”两个字上,他是领事馆的,肯定有办法,可自己跟对方本就没太深的交情,上次还因为打人的事闹的有些僵,这时就算他能低声下气去求人,对方也未必能帮他。

    一个个名字被充满期望地从海里捞出,又令人失望地被扔了回去。

    他绞尽脑汁地想着,不知不觉中走到心理系楼前。楼前矗立的巨大青铜人像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个一脸愁容的年轻人,目光中似乎带着无限怜爱和惋惜。

    董锵锵最后还是给端木拨了过去。

    “喂,端木,我想尽快回国看家人,但现在德国和旁边几个国家的机场都不能飞了,你有什么办法么?比如用你们公司的关系,先飞美国,再从美国飞回国,可能么?”

    “可飞美国需要有美国签证啊,你有么?”端木老道地介绍道,“如果没有,就算你申请最容易拿到的旅游签证,也得按14个工作日算,这还都算是快的。”

    大爷的,董锵锵心里骂道。

    “你家人咋了?”端木关心道,“一定要现在回去么?你考完了?”

    “我爸病了,我3月考,复习的差不多了,所以想回去看一眼就回来,没想到碰到大罢工,点儿背。”

    “你爸还好吧?我听说最近这病闹的挺凶的,不仅国内有,我认识的人里有去东南亚那边玩也中招的,你现在回去可有风险啊。”

    “可我也不能不回啊。”

    “那什么,老董,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哈,要是必须回去,那没的说,咱们怎么都得找出个能回去的方法来。可如果不是必须回,还是再忍忍……”

    董锵锵抬起头,夜空里的点点繁星在朝他眨眼,一颗流星从他的头顶迅速划过,他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我找老毛子帮忙呢?你觉得靠谱么?他应该能帮我回去吧?”

    “你找他?”端木惊道,“你疯了?”

    “他肯定有私人飞机。”董锵锵无奈地挤出一丝苦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说笑话,对谢尔盖拉来说,他算个屁。

    端木半晌无语,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爸现在什么情况你必须回去,但你要是想通过老毛子走,我劝你别冲动,你现在有些……唔,情绪化,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

    董锵锵很郁闷,他知道端木说的是对的,连他自己都能觉出自己是病急乱投医,虽然他账户里的钱买几百张往返机票都绰绰有余,可碰到机场罢工,他根本走不了。也许有一天他能买得起私人飞机,那时也许就能想回家就回家了。

    好不容易熬到半夜12点,BJ时间早上7点,董锵锵给母亲又去了电话,说明自己现在确实回不去,请母亲务必每天跟他说董父的病情,一旦需要他必须回去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那时不管是让他找孙涛还是找谢尔盖拉,他都能做到。

    但让董锵锵郁闷的是,董母似乎对他不能回去颇为欣慰,连连劝他好好学习,董父今早的胃口很好,她要马上去见医生问问端倪。

    董锵锵又分别联系了老白和佟乐乐,佟乐乐很快接了电话,听完马上表示自己有空就能去医院帮董母分担。老白接电话很慢,说话时嘴似乎还有些不利索,反应也比较迟钝,董锵锵猜他可能刚喝过酒,还有宿醉,但他的表态和佟乐乐无二致,两个朋友都让在德国的他感到温暖和欣慰。

    不过回不去归回不去,端木的话提醒了董锵锵,不管如何他都该先申请个赴美旅游签证,做到有备无患,就算签证办下来不去美国,也就损失个签证费而已。

    董锵锵没给孙涛打,却没料到孙涛竟主动给董锵锵来了电话。

    “喂,董锵锵么?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下。”

887. 负罪感

    “涛哥你说。”

    “前几天我给这边的华侨拜年时,有人托我帮他们找中式家具。”

    “中式家具?”董锵锵只在古装剧里见过中式家具,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找自己问这事,“涛哥,我在德国也没见过你说的中式家具,另外我问句不该问的,为什么你不直接找你国内的同事帮忙?国内应该很好找。”

    “找了,国内的中式家具价格华侨能接受,但运到德国要按重量计费,费用比买家具的钱都多,海运周期也长,华侨预算有限。我记得你在这边从事旅游方面的工作,走南闯北见过的多,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成,我明白了,那我去找一下。可我也不懂,只能试试。华侨对家具用料有什么特别要求或讲究么?比如,家具必须是红木的?”董锵锵依稀记得老白好像之前提过一嘴,说老丁和冬一晴会接一个国内的团去柏林参加陶瓷和红木家具展,那个团肯定和家具能扯上关系,也许是个突破口。

    “倒不一定必须是红木的,胡桃木,檀木,甚至黄花梨这些也可以,重在款式和工艺,对木材没特别要求,但木材好肯定更好。”

    “好,那价格有上限么?”

    “看家具木材和工艺吧,预算是10万欧以内,但如果超了也没问题,具体一事一议,你不用纠结价格。”

    这个数字让董锵锵咂舌:按最新欧元汇率折成人民币,预算金额已超100万,买个家具就能花这么多钱,董锵锵很不理解,对方这么有钱直接走海运不得了?怎么这会又说不用纠结价格?那到底是不是钱的问题?

    “那他对家具工艺有要求么?我指的是万字不到头、富贵牡丹那种。”董锵锵就知道一个万字不到头。

    “你说的万字不到头、富贵牡丹都不是工艺,是装饰纹理,工艺指的是制作工艺,比如百宝嵌,泥金画漆,洒金这种。华侨对工艺没要求,只要是典型中式家具就行,如果还有景泰蓝的瓷器就更好,没有也没关系。”

    孙涛稍加解释,董锵锵的脑海里立刻蹦出秦有伯打工的餐馆,不到一秒又联想到汉堡万福中餐馆里的装潢,那里摆的不就是这种中式家具么?可孙涛也去过万福,还帮过万福老板,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去问万福老板而问自己呢?

    “涛哥,汉堡万福餐馆里好像就有你说的中式家具。”

    “唔,那你有那个老板的联系方式么?有的话回头你问清楚他是从哪儿买的,都有哪些选择,最好你能和卖家具的公司先了解清楚,然后你再联系华侨,一会儿我把华侨的联系方式短信给你。”孙涛似乎对董锵锵的建议并不惊喜或意外。

    “我直接联系?”董锵锵又没听懂,“可价格什么的……”

    “没事,你联系就好,记住一定要了解清楚了再对接,就这样。”孙涛说完挂断电话。

    董锵锵还是没转过弯儿,不明白这事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他想了想,学习的事问杜蓝合适,这种人情世故还是得问老白。

    老白听完董锵锵的描述直接给出了他的判断:“他可能确实不便,另外也可能是想接济你。”

    “不便?接济我?”

    “华侨不是华裔,仍然拿中国国籍的,所以他作为副领事有义务为华侨提供法律咨询和服务,但让他直接给华侨推荐卖家具的企业就不合适了,尤其是卖家具的公司如果还是中国人开的,他去介绍会不会有中介嫌疑,是否容易被误会,甚至违反纪律都不好说。你不是刚赔了陈小飞钱么?他可能看你可怜,所以介绍你是想接济你。”

    “你说的有道理,可这和接济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那我问你,他让你去找卖家具的,然后再对接给华侨,跟你说你不能拿居间费了么?”

    “居间费就是提成吧?那他没说。”

    “所以啊,你就得跟卖家具的自己谈。如果你介绍的华侨成了单,你要求提几个点当提成。买家具虽不像出国旅游年年都有,但家具的客单价高,购买者可能还不止一个,所以你可以把目光放长远,居间点位不用定太高,当然肯定也不能太低,记住谈这个别老想着成人之美、举手之劳这些传统美德,你要知道你的提成里还含着孙涛的那部分。”

    “那不可能!”董锵锵断然否定道,“就算我谈下来了提成,也不会分给孙涛一分钱。”

    “按说你不是财迷啊。”老白奇道,“他和你的关系比那点儿钱重要多了。”

    “我当然不财迷,这也不是钱的事,但我就是不能给他一分钱,给他钱的话这性质就变了,那我就成贿赂了,就犯罪了,那样等于害了他也害了我。”

    “不给钱给东西,给卡也行。”老白暗示道。

    “没钱,没东西,没卡。”董锵锵梗着脖子回道。

    “你要这样,”见劝不动董锵锵,老白感慨道,“这就成一锤子买卖了,不可惜么?”

    “我真觉得没啥可惜的,”董锵锵实话实说,“我本来也没指望他给我介绍,所以以后没有也无所谓。对了,你那边顺利么?3月份回得来么?”

    “一言难尽。”老白一声长叹,“我3月初就回去,到时找你。你是不是还惦记3月旅游那事?放心,误不了你。”

    “这么快?我以为你怎么也要3月下旬才能回。回来是好事,你怎么老长吁短叹的?到底啥情况?”

    “乐白德国要处理的事多,我必须得回去,我本来想找雷兰亭帮我处理,但那小子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整个人失踪了一样,谁都联系不上他,所以我把这边手头事处理完了就赶紧回去,剩下的就交给乐乐打理,她还得在BJ多待会儿。”

    “雷兰亭失踪了?你没联系他家人么?”董锵锵不自觉地想起陆苇进监狱后,她的父母第一时间就报警找人,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认识孙涛。

    “联系了,他家里说他过节时打过一个电话,但没说他在哪儿。我觉得他是故意避着我,无所谓了,我现在没时间搭理他。”

    “老白,你实话说,你赶着回来有害怕再晚点就回不来的担心么?”董锵锵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回来前还觉得德国人危言耸听,但现在路上人少车少,街面上戴口罩的人明显比节前多,商场和游乐场这种假日里本应客流量大的地方却都没什么人气,情况似乎比我刚回来时要严重不少,我现在出去也都戴口罩,以防万一。”老白顿了顿,“是的,我确实有你说的担心。”

    这次轮到董锵锵叹气了:“我妈说我爸病的有些重,所以我本来想这几天抽空回国一趟,但欧洲这边的机场要么罢工没航班,要么复工但没飞机飞国内,另外我爸妈也担心我回去了出不来,所以拦着不让我回,我已经申请赴美的旅游签证了,实在不行就曲线回国。”

    “老人病重么?我上次去看他们被你母亲拒在门外了,只有乐乐见到她了,说她气色看着还可以,就是人很消瘦。”

    谈论父母的身体让董锵锵既无奈又忧伤,他努力把话题扯远:“对了,你回来前帮我个忙成么?帮我去看看上汽大众和一汽大众的工厂,从外面看就好,如果能多拍点照片就更感激不尽了。上汽在上海,一汽在长春,不管你是飞机去还是火车去,路费我都报销,你也不用给我票,告诉我票钱我就转给你,或者你回来我给你欧元也行,看你。”

    “去没问题,但我应该拍什么?”

    董锵锵其实也不知道老白应该拍什么,他思忖片刻:“你在工厂门口看看上班的工人多不多?再看看能不能拍到存放汽车的仓库。另外留意下BJ,上海还有你的家乡,街面上跑的大众和它旗下品牌的汽车多不多?对了,商业街和报纸上的广告也要留意。”

    “记住了,可你了解这些是要干嘛?”老白边记边问。

    “我认为2003年大众汽车的国内销量可能会有井喷,远超去年。”

    “你确定?”老白质疑道,“就目前这种情况我怀疑即使工厂能开工,生产效率也会打个折扣。”

    “还不确定,所以要先去看看。”

    “明白了,回头我到了地方告诉你,你要想起来什么随时打我电话。对了,你和端木2022年的收益如何?方便透露么?”

    “老白,如果是我的公司,我肯定告诉你。”董锵锵说的很婉转,老白一听就明白了。

    董锵锵说完又想起什么,把话题又转了回去:“你刚才说乐乐暂时还不回来,那她不担心回不来么?就算她不担心,你俩这蜜月都没过完就两地分居,你不烦么?”

    老白一直没把俩人取消结婚的事告诉董锵锵,董锵锵的打趣让他半晌无言,就在董锵锵以为电话掉线开始“喂喂”时,老白缓缓回道:“我俩……没结婚。”

    董锵锵听得一愣,脑中蒙太奇般闪过几个画面:雷兰亭和他抱怨佟乐乐向贺鸯锦吐槽单身其实更好;佟乐乐和老白在圣诞市场的角落里吵架;佟乐乐在厨房里告诉他华菱找过她,她没想好结不结婚;他劝佟乐乐不要勉强自己而仓促结婚。

    “是婚礼延期么?”董锵锵不确定地问道,“因为现在的特殊情况没法继续举行婚礼了。”

    “不是延期,就是不结了,虽然乐乐话没说死,但我能感觉到,她不想结了。”

    虽然早就知道两人有不结婚的可能,但听到老白说到“不结了”三个字时,董锵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还有事要处理,回去当面说吧。如果需要我为你父母做点什么,随时跟我说,我手机现在24小时开机。”老白叮嘱道,“提成的事你说的对,安全第一。”

    董锵锵还沉浸在两人不结婚的震惊中,根本没意识到老白已经挂了电话,过了半天才听到耳畔响着的“嘟嘟”声。

    他觉得自己并没说错和做错什么,却不知为何对老白充满了负罪感。

888.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整个春节假期,不知名的病毒搅乱了所有人的心,不仅是国内,全球很多地方都已出现与呼吸系统困难相关的肺炎案例,病毒已显现出极强的传播性和感染性。

    虽然孙涛建议董锵锵多关注国内正规新闻媒体的报道,避免道听途说和以讹传讹,董锵锵也确实照做了,但让他颇为无奈的是,相比德国媒体掘地三尺似的钻地式报道,本土的报道很多时候却显得单薄,每当他想深入了解更多细节,报道已结束,他心中的疑虑和困惑并没减轻和消除。他曾以为,新闻类节目必须在及时、多样、深度和权威等方面具备优势,才能让观众产生信任感。

    更让他惴惴不安的是,国内媒体带来的信息虽有限却日益沉重:在国内第一个爆出病情的南方城市,其二月发病率已在悄无声息中比1月翻了一番,说是小高峰也不为过。而造成病例激增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医护人员成为易感染群体,同时正月里还出现比1月更可怕和不幸的结果:出现死亡病例。与此同时,该城市多数医学专家认为,暂时还不能简单认定严重呼吸道综合症的衣原体就是惟一病原。

    董锵锵听不懂医学名词,但就算他再没医学常识也能知道2月(役)情发展速度之迅猛、数据之骇人、形势之严峻,都远超他的想象。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场和病毒的战争短期内肯定无法速战速决,至少不会像端木之前预估的那么乐观。

    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儿的说法开始在不同的论坛上弥漫:有人说病毒是疯牛病的变种,有人则认为病毒是禽流感的旁支,还有人言之凿凿说是新型鼠疫,更有阴谋论者坚信这次袭击来源于某科技大国的生化武器。如果不是孙涛提醒,董锵锵也许真会相信某种说法。

    董锵锵不信谣言,但读不到想了解的内容总让他心烦意乱,而给董母、老白、乐乐等人打电话能了解到的亦很有限,无奈之下,董锵锵只好把视线转向大大小小的德国媒体。

    德国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从1月开始便没停过,与国内报道相比,德国媒体的报道堪称全方位、多维度、五花八门、无孔不入,但董锵锵其实并不喜欢读。他不知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德国媒体的报道虽然全面,字里行间却总给他一种幸灾乐祸感,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时的他也没什么可选的,好在严谨严肃的媒体终究还是有的,他也就不用一直忍着恶心了。

    他粗略总结了德方的几个主要观点:

    如果碰到传染性强的疾病,第一要务应该是溯源,找到关键的“零号病人”,即第一个得传染病的人。这人既是病毒的受害者,也是潜在的散播病毒的“加害者”,在流行病学中,又被称为初始案例。

    董锵锵此前经常在不同文章里读到“零号病人”这个概念,却不知找到零号病人有什么用。读完专栏才知道,在重点场所搜集到的零号病人的信息,能够帮公共卫生部门分析感染来源,辅助风险研判,更有机会确定传染疫病的爆发时间及传播方式和途径,从而便于公共卫生部门尽快采取有效防控措施,降低传染力度,控制传染源的扩散。

    董锵锵依稀记得第一例好像是在11月下旬被发现的,但因症状较轻,康复后便出院了。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序幕刚刚被拉开。

    爱全世界旅游的德国人12月在南方城市旅游时不小心中了招,狼狈窜回德国。德国医生也是从被感染的德国人了解到,导致肺炎的病毒会重点攻击人体的呼吸系统。

    董锵锵本以为德国媒体会对此冷嘲热讽,嘲笑零号病人虽然早就找到,采取的防控措施力度却不够,哪知德国人的观点却是:如果用后视镜思维,确实可以如此评判,但放到彼时彼刻,德国医界的做法恐怕也和国内大同小异。

    董锵锵读完第一感觉是自己格局小了,但没等他自责,就惊奇地发现,尽管德国媒体没有嘲讽,但不代表他们没看法,更何况这是一个向来不吝啬批评的群体。

    一言以蔽之:德国人认为国人并没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和警觉,反而表现的过于乐观,举例来说,按惯例,寒假过后正是不同城市大中小学生即将返校之际,但德国人调研后却发现,大中小学并没做好相关的防范宣传,更没宣布停课,而春季向来是呼吸道感染疾病多发季节,受气候影响,极易出现某些呼吸道传染病局部流行的环境。如果这时未能及时切断病毒传染渠道,恐怕就要做好防范疫病大范围爆发的心理准备及应对措施了。

    对这个批评董锵锵是服气的,而第二个批评着实出乎董锵锵的预料。

    鉴于病毒日益肆虐,已有德国医学专家向国内申请加入统一抗疫战线,希望携手中国医生并肩作战。但2月几乎过去,转眼就是3月,国内只有局部城市预警,并没向国际同僚求援。有被采访的德国医生表示,这要么是国人对疫病还没做出充分判断,要么说明国人对自身的医疗体系充分自信。不过他对此倒也表示理解,毕竟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医疗制度。

    德国媒体也采访了国内的医学专家,专家表示他个人赞成在不影响国家安全的前提下,可以考虑通过相关合法渠道寻求国际援助,如果想尽早攻克新型病毒,肯定是参与的医疗研究机构越多越好。

    德国媒体在报道的最后还兴师动众地在德国街头发起了调查,了解德国民众对是否应向中国伸出援手持何种态度。

    调查结果再次让董锵锵大呼意外,大部分被采访的德国人表示德国人应该支援中国,而支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两国有多深的渊源,而是“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整体的一部分,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损失,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看着电视里德国人慷慨激昂的表态,董锵锵的鼻子有些酸,他从未想到德国人会如此仗义,但他的眼泪终是没有流下来,因为电视里又放了几个画面。

    一脸急迫的人们拖家带口地冲入超市,不要钱似的疯狂抢购,人们似乎变得没有任何理性可言。一名老者的采购篮里放着十几袋食盐、十多瓶白醋黑醋,十几个口罩和几大盒蚊香,面对镜头,他用警惕又含糊不清的方言解释,一会儿他还要去其他的药店看看还有没有板蓝根和酒精。记者问那是什么,老者解释那是治疗感冒和消毒的药物,见记者兴致盎然,老者抱怨道:他其实并不想买,但邻居们都买,所以他也不敢落下,而抢购出现后,原本几块钱一包的物资竟然价格翻了几倍,就这样他跑了几家还都没买到。

    这个画面让董锵锵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在广播里听过的相声:麻酱,两水缸……味精,两抽屉……但那是在什么时候?如果说老人抢购是因为愚昧无知,那又如何解释人群中那些看起来像知识分子的中年人和年轻人呢?他们无疑是受到了谣言和流言的蛊惑,可他们难道没有自己的判断么?

    德国媒体最后总结道:针对2002年末开始出现并逐步扩散的急性呼吸道方面的奇怪疾病,国内采取的一系列紧急应对措施虽有不完善之处,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只能说明国内在突发事件的紧急应对机制上还存在经验不足,而德国人其实也应该思考,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德国,德国就一定能做的比中国更好么?

889. 残红谁在护

    新闻看的越多就越烦,父母亲情越想就越焦虑。考试时间日益临近,回是肯定回不去的,老给朋友打电话说自己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除了让他人感觉自己像祥林嫂,毛用没有,董锵锵本来也不是那样的人,于是他在坚持每天联系董母的同时,把满腹的郁闷和委屈都投入到闷头背书中。

    他准备的复习材料中不仅包括大量法条,还有涉及合理使用不同法条的案例解释,虽然复习材料中已无生词,但法律单词读起来不仅拗口,还总会在不经意间和他脑中那些新闻纠缠在一起,董锵锵本想一周就全文背诵,但过了两遍才发现能不打磕巴地读下来都不容易。为了不影响复习的信心,他马上给自己降低难度,第一周不再背诵,改为每天读100遍。

    初读100遍时董锵锵基本要从日出背到深夜,但他在心里发了狠:既然回不去,那说什么也得考个高分给父母和自己一个交代。

    在翻来覆去的诵读后,董锵锵赫然发现,古人说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果然真理,虽然没有刻意背诵,但经过熟读的复习材料差不多有半熟已经大致印在他的脑袋里,他知道自己的方法对了,便把标准升级为读100遍+背诵1遍/天。他的目标是把公法复习材料背得滚瓜烂熟于心,如果真有意外需要他考试前飞回去,他也能绝对通过考试。

    不管在哪里,学习都是个苦差事,即使方法对,也有毅力,依然还会有背不进去书的时候,每到这时董锵锵就把各项运动捡起来,不管是跑步,游泳还是骑自行车,保证每天充足的运动不仅能帮他放松心情,短暂的忘记那些烦心事,提高他的睡眠质量,还能让他第二天更好的背书。

    其实不仅是董锵锵,其他中国学生也都和他的状态大同小异。

    寒假的图书馆里几乎是清一色的中国学生,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凝重地盯着电脑,他甚至还看到过有女同学对着屏幕偷偷抹泪。

    他忍不住想起出国前他也是这样上网浏览德国各大高校的录取信息和专业信息,然后苦等录取通知书,没想到斗转星移,现在的他变成上网努力找寻国内的各种信息,然后苦等疫病的结束。

    学生论坛里的帖子也从关注考试、旅游和冬季打折过渡到关注国内的最新进展,基本一个和国内有关的帖子发到论坛里浏览量都会奇高,自动置顶,却鲜有人回复。大家在图书馆复习时碰见了讨论的也都是和国内有关的话题,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表情。

    董锵锵发自内心的感觉到学生们在线上和线下都变得很丧,他把自己观察到的现象分享给了郑春花,提醒她留意学生们的心理健康,虽然他已不再担任学生会的任何职务,但说出“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整体的一部分”的德国人对他触动很大,即使他不认识其他中国学生,也不是所有学生都对他抱有善意,但他认为自己可以试着打开格局,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就算没有血浓于水,手足之情总还是有的。

    郑春花被提醒后告诉董锵锵,孙涛为此事也专门给她来了电话,叮嘱她务必关心同学们的安全,他和孙涛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

    为学生们答疑解惑、疏解情绪、排忧解难的恳谈会很快便召开,所有人都清楚这种恳谈会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效果,但来参加的学生却比郑春花和董锵锵预想的还要多,最后统计到场学生时发现甚至超过了出席学生会春晚的人数。

    会谈结束时有几个女生拉着郑春花的手感谢学生会帮她们解惑,虽然忧虑和担心肯定还有,却比之前什么都不懂强了很多。

    让董锵锵大跌眼镜的是,让他厌烦的陈小飞不仅到了场,会后还鬼使神差地主动跑到郑春花面前死活要用拥抱表达谢意,弄的郑春花哭笑不得,好说歹说才用握手糊弄了过去。

    每天“家+图书馆”两点一线的生活和接踵而至的各类消息让董锵锵根本没注意到校园里的桃树枝头已在不知不觉中绽放开朵朵淡粉色的小花,就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羽绒服有些闷应该换薄一些的春装时,秦有伯第一时间传达给他一个好消息:欧洲的机场罢工因劳资双方均有妥协,意外达成了阶段性的和解,虽然并非所有航班全都恢复,但法兰克福总算有了能直飞BJ的飞机。

    董锵锵觉得自己按理应该回国探望父母,但现在的他不敢托大,考试在即,就算特里尔海关警察局不再抓他验血验尿,万一他前脚回国后脚机场再次罢工,就算他签证还在有效期都不一定能飞回来参加考试。

    也许是母子连心,远在BJ的董母感应到董锵锵的担心和自责,也给董锵锵送来好消息:董父虽然仍在病中,但身体的各项指标已稳定并有好转迹象,协和确实名不虚传。

    不知是为了配合董母还是担心董锵锵犯孩子气,病榻上的董父强烈要求和董锵锵通话。

    “锵锵,我很好,你不要挂念。你身体怎么样?咳咳……”

    董父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完全听不出“很好”,远不如那年给自己送APS证书时铿锵,董锵锵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爸,我……也很好。”董锵锵第一次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

    “你复习的怎么样了?(考试)有把握么?”

    “百分之一百一的把握。”董锵锵故意夸大道。

    董父罕见地表扬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锵锵,还是之前说的,无论如何你不能现在回国,这并不是孝顺与否的问题,人类和病毒的战争不知何时会结束,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作为父亲,我希望你能做到廓然无累,保护好自己的同时顺利通过考试,尽快进入更高一级的硕士学习课程,那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安慰和孝顺。我说完了,你快去学习吧。”

    董锵锵听得很清楚,董父的态度比之前更坚决,他的心思从未改变,他不希望儿子回去。

    趁着护士给董父换药,董母顺势从董父手中接过手机,出了病房。

    “妈,爸真的是在好转么?”

    “在好转,但药有些副作用,所以还有待观察。”

    董锵锵心一紧:“什么副作用?”

    “是药三分毒,我们老了,器官不如以前了,自然就会有不适,这些都是正常的,你不用挂念。你考试真没问题么?”

    “妈,你放心,肯定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你爸那个朋友,就是那个可能传染他的人,春节刚过完人就走了,你爸刚从ICU里出来没多久,我怕他受不了,没敢和他说,你知道就好。”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电话里传来董母应答他人召唤的呼喝:“来啦。”

    “锵锵,你爸叫我了,你照顾好自己,回头有时间再打电话。记着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缺什么跟家里说哈。”

    带着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的复杂心情,董锵锵从2月熬到了3月。

    公法考试如期而至。

890. 云在青天水在瓶

    之前在国内读书时,每逢期末考试,老师就算不划重点也会告知考试时间,但特里尔大学的教授们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都没通知期末考试时间。课业结束一周后,大学官网各科独立网页上才列出该科目的考试时间和考场教室。考试9点开始,13点结束。至于考试须知之类的考场要求在网页上只字未提,董锵锵也不知什么能带进考场,索性各种颜色的笔、修正液、尺子、橡皮、铅笔之类的全都带上,如果到时这些不让带进考场就留在书包里再背回家。

    为了避免再犯之前走错教室的低级错误,他提前踩好了点,算好了从家到考场的路程时间。

    稳定的生物钟让他在考试当天依然是雷打不动的早早起床,先去后山慢跑了三十分钟,顺便帮房东尤利娅遛狗,回来洗漱更衣。他怕早饭吃的太早考试时饿,便先把复习材料又读了几遍,这才吃早饭,又担心考试中间有尿意,平日早餐最喜喝的全脂牛奶也没敢喝一碗,只多吃了俩牛角面包和三片培根。

    就一顿饭的功夫,早晨的阳光、蓝天和白云已变成阴云密布,不过这倒没影响董锵锵的心情。他一路绿灯到了大学,提前10分钟进了考场。

    教授并未现身,几个助教模样的人担任考试的监考官。一个操着一口标准德语的女助教让所有考生把书包都放到阶梯教室最前方的讲台地板上,然后快速讲明了考试须知:因为考试时长4个小时,所以考试中间可以喝水、吃东西和休息,但不能影响其他考生,否则视情况决定是否被禁止甚至驱逐离场,但考试成绩有效。外出上厕所也是允许的,但要先和监考官沟通。答题笔无颜色限制,修正液也可以用,但不允许用字典和词典。手机可以留在身上但必须关机。任何作弊都会被直接取消考试成绩,情节严重者甚至会被禁止补考及参加下学期同科目考试,简而言之一句话:作弊风险大收益小,各位考生好自为之。

    9点一到,考试正式开始。

    董锵锵提前刷了不少公法的旧试卷,自认做好了万全之准备,但卷子发到手中那一刻,他同时体验到了视觉冲击、物理冲击和心理冲击。

    过去三年的旧试卷都是10张A4的考试内容,这次却一口气发了20张。厚厚一大摞A4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董锵锵第一感觉是自己碰到了公法的教育考试改革,但他完全没印象听教授在课上提起过?难道教授提的时候他正和周公探讨交流?他有一丝紧张:之前10张卷子都要考4个小时,现在20张还是4个小时,他能写完么?

    他深吸一口气,边提醒自己复习的非常充分边告诫自己别自乱阵脚,先按一直以来的考试习惯也就是拿到卷子后先不着急马上答题,而是第一时间快速过一遍所有卷页,一是检查有没有丢页少页,二是看看卷子上有无明显的印刷错误,三是顺便看看都考哪些内容。

    他慢慢翻着,之前的旧试卷只有论述题一种体型,但这次论述题的总题量有所减少,多了多选、名词解释和简答三种不同类型的试题。匆匆一瞥之下,董锵锵估摸十道论述题里有七道半是准备过的,剩下两个半虽然没准备,但应该也不会完全无从下笔,可以往背过的内容上靠,尽可能加上关联。想明白这一点,刚才还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信心也开始一点点的恢复。

    董锵锵开始奋笔疾书,期间陆续有考生走进考场,大部分声音都很小。快十点时一个身穿大红毛衣的人闯进考场,动静不小。董锵锵根本没抬头,只专注答题,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低头狂写。

    那人大大咧咧地从阶梯教室的入口一路下行冲到讲台旁,从监考官手中领了考卷就要往座位走,被提醒后才想起把书包扔到讲台上,然后又一路叮呤咣啷地往上走,最后一屁股在比董锵锵低两排的斜右前方坐下。

    对方位置低,董锵锵自然而然地瞄了眼对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黑发,再细打量那人的背影和侧脸,赫然发现竟是陈小飞。

    董锵锵颇感意外,印象中他从没在上课时见过对方,但转念一想,每次上课大教室里都打狼似的浩浩荡荡几百人,没见过也正常。

    陈小飞坐下后趁着往椅背上搭衣服迅速环视了四周的其他考生,他一眼就看到比自己位置高的董锵锵,不禁一愣。

    董锵锵的余光能感到陈小飞在注视他,他没抬头,视线停留在试卷上,继续认真默写已经烂熟于心的答案。

    讲台上这时有人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似在提醒什么,陈小飞心神一凛,赶忙坐正。

    监考官们不时走动,脚步都很轻盈,考场里一片静谧。

    高悬在讲台上方的时钟里的三根针已快对齐。

    考场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董锵锵之前参加预科考试时就碰到过类似情况,所以这次他特别穿了加绒卫衣,而不是毛衣,这样便于根据室温随时穿脱,尽管如此,他还是写了一头的汗。

    试卷多,他默写的内容更多。两根签字笔都让他硬生生写没了水,好在他准备充分,趁换笔的功夫,他不抬头地飞快瞄了眼下方的陈小飞,心里好奇对方答的如何。

    只见陈小飞正手托腮帮盯着试卷发呆,笔杆在他的手指上一圈圈地转着,几张卷子被摆到一旁,上面零星写了些字却不多,面前的卷面很是干净,能看出来上面一字未写。

    董锵锵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复习了,为什么不答题?就算复习过的知识点的和考题不能完全匹配或干脆一点儿都没准备到,按中国人的考试习惯,写上字就有可能得分,怎么能空着?而如果一点儿都没准备,那还来考什么?那不是自欺欺人么?难道是为了心里好受,事后能跟自己说我确实参加考试但实力不济?

    董锵锵同时也意识到,陈小飞的空白卷让他心中浮出一阵畅快,就在这时,就听面前传来一声清脆的“啪”。

    陈小飞手中转着的笔掉到了地上。

    董锵锵再次把视线抛了出去,只见陈小飞的下巴有规律的一沉一沉的,他知道,陈小飞睡着了。

    一名监考官听到响声后拾阶而上,走到陈小飞的下排,弯腰捡起地上的笔,放到他面前,又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别睡了,赶紧答卷,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董锵锵摇了摇头,正要低头继续写,就见陈小飞忽的高举右手,监考官本已离开,见状又折了回来,低声问他有什么事,董锵锵隐约听到“WC”,只见监考官看了眼手表,挥手示意其他监考官,陈小飞什么都没拿,独自一人飞也似的离开了考场。

    董锵锵翻了翻剩下的空白卷,还剩三页,他正盘算自己再写多久就能全部答完,就听桌下忽地传来一阵“咕噜”声。已经中午12点,要搁平时这会儿他都是在吃午饭,可今天不仅没饭,上午还实打实地写了仨小时,早饭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殆尽,他只带了水没带吃的,可水喝多了就可能上厕所,就算跑着来回也浪费时间,虽然他还没到眼冒金星的程度,但饥饿感多少让他分神。他有些后悔,至少带个巧克力也是好的,但现在的他只能忍着饿,水也不喝,提笔狂写。

    就在董锵锵饿着肚子答题时,左侧传来一声很轻的动静。他不为所动,继续专心答题,鼻子里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他微微侧头,只见一名考生正扯掉一个方形披萨外面缠着的保鲜膜,小心翼翼地咬下一角,又猛啜了一口冰饮,整个人瞬间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第一个加餐的考生仿佛打响了发令枪,更多考生加入了响应他的队伍,一时间考场内响起各种撕包装声。

    食物和饮料混合在一起的香气让董锵锵的饥饿感陡然上了新台阶,他坐在位置上俯视下方,只觉场面蔚为壮观,不过有一说一,吃东西的人虽多却看不到一个狼吞虎咽的画面,也听不见吧唧嘴,所有人都吃的安静克制。

    监考官对学生们的加餐视而不见,董锵锵左边吃披萨的考生慢条斯理地吃了十多分钟才吃完,饥饿逼着董锵锵尽快完成考试,所以在短暂的香气诱惑后,他很快便重新回到正确的默写轨道。

    就在董锵锵只剩下最后一道论述题时,陈小飞捧着热狗回到考场。

891. 忽然之间,花就开了

    看到陈小飞有吃有喝,董锵锵又羡又妒,只想尽快答完试卷去食堂大快朵颐一顿再回家睡觉,默写速度不自觉地又提了一档。

    虽然有两道论述题他没准备到,但默写完其他题后似乎来了灵感,他很快就捋清答题思路,尽可能的和自己背熟的内容产生关联,接下来考验的就是默写的本事了。两道题一蹴而就,在他答完最后几句话后,第三根笔也宣布寿终正寝。

    放下笔的同时,望着厚厚一摞卷子和卷子上自己的名字拼音,他终于体会到久违的如释重负。就为了这门考试,他不能冒险回国探视父母,万幸父亲有惊无险地过了危险期,否则他真的会内疚。

    现在的他不仅完成了作答,还确信自己肯定能及格,而自信的依据就是他扎扎实实的写了近四个小时的20张A4。至于最后的成绩,他已经不是很在意了,虽然他也想用满分向父母证明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正式参加大学考试,他只能保证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正所谓“人谋一半,天意一半”。朋友们也一直提醒他:复习和考高分没关系,但不复习肯定考不了高分。

    尽管他很想再检查一遍试卷,但长期紧张后突然松弛下来的疲惫感让他从内心排斥和抵触再来一遍,他既想立刻交卷又担心自己会在某个地方留了纰漏。离考试结束只有不到30分钟,他打定主意先休息几分钟还是再过一遍全卷。

    大张旗鼓地在考场内张望肯定危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向考场内的其他人,这时已有考生上台交卷,也有考生刚开始进餐,监考官们有负责收卷的,有负责盯考生维持考场纪律的,一片忙碌景象。

    董锵锵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到了陈小飞身上,自他吃完热狗董锵锵便注意到他频繁翻卷,然后开始在空着的卷子上作答。

    这让董锵锵颇感意外,但彼时他自己默写的正欢,根本没功夫细想,只是好奇陈小飞去了趟厕所回来就能答题,堪称神奇,现在的他无事一身轻,正好观察陈小飞。

    陈小飞手上的小动作不少,董锵锵凭直觉感觉他有事儿。

    事实也果然不出董锵锵所料,只见陈小飞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上衣下摆里抻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黑压压写满了字。

    这一幕让董锵锵既诧异又称奇:纸条往多了说也就两指长宽,那上面的字得写的多小?他抬头看了眼讲台上方的表,更加疑惑:如果陈小飞想作弊,为什么不一上来就抄,难道是入场时看到董锵锵坐在后面而心怀忌惮?可现在离考试结束已经没多少时间,别说偷着抄,就算光明正大的抄,又能抄多少?

    奋笔疾书的陈小飞听不到董锵锵的心思,就算听到也无法回答,他很清楚他没多少时间了,只能追求尽量多写。

    董锵锵心念一动,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几名监考官听到董锵锵的动静,齐把视线投向他,一名离他最近的监考官登时从董锵锵和陈小飞中间没有考生的那排朝他走去。

    突如其来的咳嗽不仅引起监考官们的注意,也把正聚精会神抄资料的陈小飞吓了一跳,小纸条从他的手中忽忽悠悠地飘落到地板上。

    陈小飞没料到有此一劫,有心弯腰捡,助教已杀到他身后,他只好自认晦气,用脚把小纸条踩到脚下。

    监考官检查完董锵锵并无异样后并没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两人中间更靠近陈小飞身后的地方俯视整个考场。

    陈小飞叫苦不迭,心跳加速,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被发现,不敢有任何动作,好容易等监考官走远,离考试结束只剩下不到15分钟,这才从上衣里又翻出一张,继续低头狂抄。

    坐在他身后高处的董锵锵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一瞬间也不觉得饿了,也不觉得累了,只觉得精气神三花聚顶,心里别提多快乐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监考官催了陈小飞三次后强制收卷,陈小飞被收走卷子后望着监考官的背影乜呆呆愣了好长一阵。

    董锵锵交卷后才发现右手因为保持握笔姿势太久,已无法完全展开,使劲掰手指还有点酸疼,他不敢使劲,只能用左手把桌上的文具都收到背包里。

    一个没拿稳,签字笔被他碰到地上,就在他弯腰捡笔再抬头时,一团黑影挟着风声扑面而来,董锵锵条件反射地一缩头,黑影贴着耳边呼啸而过。

    董锵锵歪着身子躺在椅子上,没有贸然抬头,虽然没看清偷袭者的脸,但不用想都能猜到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陈小飞。

    见董锵锵迟迟不露面,一只手掌从天而降狠狠拍在董锵锵头顶的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同时陈小飞恶狠狠的话也飘入他耳中。

    “姓董的,你刚才故意的吧?”

    没等陈小飞反应过来,董锵锵的脑袋从另一个地方冒了出来。

    望着青筋暴起、脸色铁青的陈小飞,董锵锵本想直接承认并挑明看见的一切: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还告诉你,你做的那点龌龊事我也都看见了,是你跟监考官自首还是等我说?

    可话到了嘴边,他不知怎么突然想的有点深:自己这么说很有可能会激怒对方,让两人的冲突进一步升级,如果自己不还手,就意味着会挨打,而如果自己还手,陈小飞的花拳绣腿跟自己不是一个等级,他固然不会吃亏,但不管谁输谁赢都会让外国人看低,让人家觉得你们中国学生除了作弊就是内讧,在当前疫病肆虐之际,海外学子难道不该比往日更团结一心么?就算他陈小飞对此无所谓,他董锵锵也能无所谓么?

    就在这一刹那,他发现自己真的理解了杜蓝、孙涛和老白等人劝他的话。

    面对气急败坏的陈小飞,他甚至冒出一个更奇怪的念头:陈小飞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要考个高分安慰远在国内、含辛茹苦的父母?

    人的成长就像花开的过程,忽然之间,花就开了。

892. 在钱言利

    “陈小飞,监考官刚才就在这儿,如果你认为我刚才的行为违反了考场纪律,现在就可以跟监考官投诉。如果你认为监考官不作为,还可以向考试中心举报。”董锵锵很清楚陈小飞心里有气想找他撒筏子,但想明白的他却不想和对方纠缠,只是讲“我刚才的行为违反了考场纪律”时特别加重了一下语气,也是拿话点陈小飞:我就咳嗽两声,你举报到考试中心也没用,但你可是作弊,孰轻孰重你掂量着办。

    “我特么现在不需要举报,”一击不中的陈小飞咆哮着朝董锵锵挥了挥自己肉乎乎的拳头,全然不顾自己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我就要揍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汉奸。”

    “嘴里别不干不净的。”考完试的好心情让董锵锵还能继续保持冷静,同时他也有些可怜对方,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他现在既不想和对方吵架,也不想和对方动手,便克制着脾气不再搭理对方,一面加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一面小心对方的二次攻击。

    见董锵锵没事儿人似的准备离开,陈小飞眼中燃起愤怒的火苗,气急败坏地一把揪住董锵锵的书包带,恶狠狠道:“我特么跟你说话呢,你聋啊?傻*么?”

    见对方一副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口吐芬芳的泼皮相,董锵锵就算再想忍也有些压不住火,他忍着怒气反问道:“陈小飞,你到底想干嘛?”

    “我要打的你皮开肉绽。”陈小飞活动着手腕,把关节按得“咔咔”响,“今天这事咱俩必须做个了断,肯定得有人躺下,不过那个人不会是我。”

    董锵锵被对方的自负气笑了,他环视四周,目光透过窗户落到室外的草坪上:“成,听明白了,你就是想打架呗。没问题,不过这儿人多,影响不好。外面有的是没人的地方能让咱俩比划。”

    陈小飞正被淤出来的荷尔蒙控制着情绪,压根儿没有理性思维,他还以为董锵锵会一直退让,哪知董锵锵竟会主动下战书,脑中不自觉就想起上次被董锵锵掰住大拇指的情景,抓着书包带的手不禁一松,但一想到自己刚才考试时被董锵锵惊吓导致的屈辱,又不甘心地把书包带再次牢牢抓紧在手中。

    董锵锵瞥了他一眼,故意激道:“打没问题,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助教,你要是有胆儿就在外面等着,如果害怕就算了,我也能理解,毕竟大拇指才好没多久。”

    听到董锵锵的讥讽,陈小飞的怒气槽瞬间爆满,他用食指点指着董锵锵的脸:“成,姓董的,我就在外面等你,谁不来谁特么是孙子……”

    说完他愤怒地把自己的书包甩搭在肩上,头也不回地朝考场外大步走去。

    望着陈小飞肉墩子的背影,董锵锵被他的幼稚弄得哭笑不得,他很想知道陈小飞这种人是怎么进的大学,如果中国留学生都是这种货色,特大以后还愿意收中国学生么?

    他收拾好书包正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后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低头注视着陈小飞坐过的位置,表情若有所思。然后慢慢踱了过去。

    考场有两个出入口,陈小飞站在两个出入口的中间,确保董锵锵不管从哪个门出来他都能看见。

    他窝了一肚子火,如果不是董锵锵那声咳嗽,说不定他能抄完三道题,或者至少两道半,虽然他准备的答案也不一定对,但写上说不定自己就有及格的希望,董锵锵的干扰让他仅存的及格希望烟消云散,他必须给自己讨个说法。虽然他并没自信一定能打赢董锵锵,但自己好歹有身肥肉,董锵锵就算再能打,在绝对的体重优势面前,任何技巧也只是浮云,陈小飞对自己的体重有绝对的自信。

    考生们陆续走出考场,最后甚至连负责清场的保洁员都出来了,但董锵锵仍未露面。

    陈小飞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开教室门冲了进去,哪知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已空无一人。

    陈小飞确信自己刚才没看走眼漏了人,毕竟董锵锵的身高在那儿摆着,根本不可能错过,但一瞥之下他立刻发现自己的疏漏:考试时为了保持考场内的空气流通,阶梯教室最下方靠近讲台位置的两侧窗户全是大开,如果董锵锵没从正门离开,那毫无疑问他是从窗户跑的。

    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千算万算,终归失算。

    窗外的艳艳桃花在春风里轻轻摇曳,仿佛在讥笑他的无能。陈小飞气的恨不得把窗玻璃踹碎,但窗外人来人往,他只能把怒气压在心底,狠命地踹了几脚墙,又拍了几下桌子,再大骂三声,这才愤怒而去。

    此时的董锵锵正坐在校区外沿地带的土耳其烤肉馆里大快朵颐。

    也许是考试时被肉夹馍的香气刺激了太长时间,从窗户离开考场后他便直奔烤肉馆,点了一份平时根本吃不动的加量版烤肉套餐。

    董锵锵在这家店吃过很多次,知道它家的卫生间里有热水,趁着等餐的功夫,他跑到卫生间把拳头放到水管下,边用热水冲边试着掰开,折腾了好一会儿,手掌才在酸痛中勉强微张,虽然还不是完全手掌模式,但吃饭、开车和弄电脑肯定是没问题的。

    从卫生间出来,他的餐还没上。他打开手机,迫不及待地想和杜蓝分享考试通过的喜悦,但杜蓝的手机竟然也是关机,想来要么她是在图书馆,要么也在考试中。

    打出去的电话虽没人接,手机却接连弹出几条短信。他快速扫了一遍,有未接电话的提醒短信,有保险公司的划账提醒短信,还有乐白网站的新留言提醒短信,最后一条最特别,是两条银行短信。

    在董锵锵的印象里,银行很少给他发短信,更别提一次发两条。

    带着好奇,他顺手点开了第一条短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他考试时,他的账户收到一笔境外转账。

    在国内,数字一万的表示方法是10,000.00,其中点代表的是小数点,逗号表示的是隔位,而在德国,数字中的小数点是用逗号来表示的,点代表的是隔位,数字一万的表述就是10.000,00。

    骤然看到一堆由零、小数点和逗号组成的数字,董锵锵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多少钱,瞬间就忘了饿。等数清了零再看转账人,才发现是捕蝉公司。

    这么多都是分红?

    第二条短信则显得杀气腾腾,鉴于董锵锵的银行账户最近有多笔大额资金进出,银行要求他本人尽快去银行当面说清几笔资金的来源。

    加量版烤肉套餐热气腾腾地端到董锵锵的面前,他却顾不上吃,直接给端木拨了过去,对方电话却是占线。隔了一分钟再打,还是占线。又隔了一分钟,依旧占线。

    董锵锵决定还是先吃饭,再不吃他就饿昏了。他得想想下午怎么和银行说钱的事。

    他用虎口把着勺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他努力地想用左手去帮忙稳住右手,却发现左手也受到右手的感染,不规律地抖了起来。

    瞅你这没出息样儿,没见过钱么?他自言自语的同时松开了左手,开心地看着右手不停的痉挛,他也分不清开心是因为考试顺利还是陡然而富,亦或二者兼有,但这时还需要把这二者分得那么清么?

    烤肉饭似乎比平时更诱人,他狼吞虎咽地嚼着,一大盘肉菜饭很快就被他扫荡一空,连粒米粒儿都没浪费,连他自己都诧异他竟然这么能吃。

    吃完饭,端木的电话虽不占线却没人接,董锵锵干脆先给银行去了电话,预约了下午的当面沟通时间。他有心去图书馆边上网边等端木回电,又担心撞上陈小飞再闹出不愉快,便想坐会儿再动身。

    酒足饭饱,血液都流向了胃,烤肉馆里的温度似乎也比吃饭前更热,董锵锵只觉脑袋愈发沉重,就在他两个眼皮开始打架时,他听到手机发出的悦耳旋律,用不太灵活、团成一团的右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发现端木终于回电了。

    “收到了么?”电话那头的端木笑嘻嘻地问道,“什么感觉?满意么?”

    “好多钱啊。”董锵锵感慨道。

    “我不喜欢感情上的废话,钱可以表达我的感情,所以咱们就说钱。”

893. 春日序曲

    “我记得咱俩上次算完后你说打算只分一半利的,按我那点儿股份,就算四舍五入也就2.4万(欧)吧?还是税前,刨了税估计能有2万(欧)就不错,但你转了我5万(欧),你确定你没算错么?你再算算,多了我给你转回去,你真不用给我那么多。”董锵锵说的情真意切,“有2万(欧)我就知足了,真的。”

    “我学数学的怎么可能会算错?你觉得我是混毕业的么?”端木被逗笑了。

    “端木,我心虚啊,这么多钱你是怎么算的?”董锵锵只有一次碰过这么多钱,就是救老白那次,他喜欢钱却相信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这钱不是他该拿的,他还真不财迷,“你给我算算,不然这钱它烫手。”

    “按上次的算法确实没5万(欧),不过后来我又考虑了一下,我是大股东,只分一半(利润)没什么,但你就少了很多。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如果你不要更多股份,分红比例就提高’的话吧?分你那么少岂不是打我自己的脸?我虽喜欢钱但也是言而有信的,所以我想这次虽然只分一半(利润),但你和老毛子在72万(欧)里应该拿多少(利润)这次就分了多少,一分都不少,其实就是早分晚分的事,你看我数学多好。”端木幽了自己一默,“我说清楚了么?不心虚了吧?”

    董锵锵当然记得端木的承诺,但他向来不爱把别人说的客套话当真,尤其在钱这方面,他相信没期望以后也就不会有失望,没有失望就不会患得患失,和朋友相处也会自然正常。端木这么一解释他就彻底明白了,对他而言,72万欧中他应得的分红已经一步到位了,当然对老毛子也是。同时他也意识到,尽管端木说的是按利润总额分,但那也该是4万多(欧),肯定不到5万(欧),虽然端木看似市侩,但在对待朋友和对钱的态度上,不得不让他钦佩,他忍不住问自己:换作是你,你舍得分端木这么多么?

    “那我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虽然说谢谢好像有些见外,但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董锵锵客气了两句马上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之前不是说要请示老毛子么?”

    “我问完后没多久,安德森就转达了老毛子的态度:没同意也没反对,只说让咱们看着办。我一直认为不能享受的胜利果实毫无意义,那我干嘛不分?必须分。”

    “还有个问题,我需要自己交所得税吗?”

    “把心放肚子里,圣基茨既不收企业所得税,也不收个人所得税或资本利得税这种东西,所以才叫避税天堂,所以捕蝉才会在那。”

    “乖乖,这么豪?难怪全球富豪都往那儿扎。对了,还有个事得请教你,刚才银行让我去解释钱是怎么回事。你的银行问你了么?”

    “我的钱是寄到美国那边的银行,这种例行询问是银行的风控流程之一,你积极配合,实话实说就行。如果银行需要你提供什么文件,你记下来回头告诉我,我让律师去准备,如今咱们也是有律所的人了,钱都花了,不用白不用。”

    端木把所有事都考虑到了,董锵锵第一次觉得和会来事的人合作是如此让人省心。

    “老董,其实早该给你补偿,但去年担子太重,压得我喘不过气,而今总算一切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这点儿钱真不算什么,相比咱们以后的成就只能说是凤毛麟角,我有信心咱们早晚都是千万甚至亿万富翁。”紧接着端木话锋一转,“但是吧,我也不是慈善家,钱我给了,有几件事还得麻烦你抓紧落实。”

    “你说。”

    “你先回答我,你考试结束没?3、4月你还有考试么?补考也算。”

    董锵锵刚想回答“应该没有”,但马上想到端木这么问肯定是要给自己安排事,便改口道:“我后面没其他考试了,公法过应该没问题。”

    “那好,这第一件事,CFA考试你报了么?”

    “还没,一方面是考试还没结束,一方面是我想等夏季学期开学后一切走上轨道再定CFA补习班的时间,还有就是报名费确实贵。”

    “分红到手你就不穷了,一会就把考试和培训班都报了吧,现在报名还有优惠。”端木不容分说的命令道,“这事你必须抓紧,最好3月就去学,如果来得及6月份就去考一次,即使没考过12月份再考一次肯定能过,往前赶也别往后赶,今年必须过一级,如果能过两级更好。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面,不管你考试过没过,公司都不管报销了。”

    “这个没问题,培训班什么的我已经联系好了,随时。”董锵锵明白拿人手软的道理,不过他并不介意对方的催促,他确实比之前从容,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

    “第二件事,你去买个高级点的数码相机。咱们手里那台像素还是低,以后咱们报告里少不了要放高清图,如果照片虚的看不清,肯定影响卖报告。去年佳能推出了第一台全画幅传感器专业级数码单反相机,好像有1100万像素或者更高,我觉得你可以弄一台。这样旧相机我留着,高级相机你用,公司就不给你报销了。”

    董锵锵对端木的精打细算洞若观火,心里哑然失笑,暗叹端木不愧是学数学的,但人家钱给的既痛快又大方,理由也合情合理,所以他欣然同意,确实也是他用相机更多些。

    “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已经三月了,一季度说话就过去,咱们得尽快花钱了,不然时间就全都浪费了。目前公司账上趴着700多万(欧),其中600万(欧)是债,只有100万(欧)是咱们的。我打算股票五分之一,期权五分之三,流动仓五分之一。标的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美国或德国的股票和期权,当然还有你说的大众。对了,你最近又研究大众了么?

    “没,一直在准备考试。”董锵锵老实承认道。

    “老董啊,你这样可不行啊,时代机遇可不是什么时候是个人就能碰上的,既然咱们赶上了这波就得玩命努力,捕蝉上市我可就指着你了,你可不能掉链子。这样,有个项目我想让你去看看。这不最近航空系统刚恢复,我们公司赶快派我去美国那边推进业务,要不然这趟我就自己去了。”

    “什么企业?你想了解企业哪方面的情况?”董锵锵打开书包,拿出纸笔准备记录端木的想法。

    “材料我一会儿发你邮箱,辛苦你跑一趟。因为那公司就在德国,所以交通和食宿我就不管了,你自己解决。”

    “没问题。你想我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明天能去么?”

    “明天恐怕不行。”董锵锵婉拒道。

    “你不是考完了么?”端木疑道,“明天还有考试?”

    “没考试了,但我打算回国一趟。”

    “什么时候?”

    “如果明天有票就明天走,后天有票就后天走,总之尽快。”

    “待多久?”

    “初步计划待一周,具体看情况。”

    “还是慎重些,我看报道说情况挺严重的。”端木劝道。

    “不严重还不回去呢。我爸去年底中了招,我原想2月回,但正赶上(航空)大罢工就没走成。最近中欧复航,我担心夜长梦多,过几天又闹罢工,就想速去速回。从国内回来立刻调研,然后是看下学期教材,弄大学这边的旅游团,升驾照,参加培训班,事多且杂。”

    “‘为人子,止于孝’,可以理解,但看完就尽快回吧,现在局势莫测,我上次过于乐观了。”端木承认道,“没想到这病毒这么猛,不知还会持续多久。我看电视里说德国也准备派医疗支援了,但咱们好像还没同意。”

    “应该快了。”董锵锵想起上次国内某专家的建议,“咱们确实需要国际化视野。”

    “夏季学期一般都是4月复活节后才正式上课,你确实还有时间,但万一你回不来了怎么办?”端木抛出天问,他相信董锵锵一定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他还有事指望董锵锵去办,不关心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

    “我的签证今年9月到期,出发之前我先把下学期的学生证办好。如果真回不来,我也不想干等着,我会找机会实地走访一下国内的大众厂商和不同的4S店,和卖车的、开车的都多聊聊,他们在这方面比你我更专业,也更现实,买不买大众应该就能有结论了,但如果真是这种情况,你那个企业的尽调肯定就做不成了。”

    端木并不希望董锵锵回国,但也不便阻拦对方尽孝,听到董锵锵三句话不离业务,他感到一丝欣慰,只能笑着表扬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咱俩不谋而合。”临挂电话前他又补了一句“祝你早日凯旋”,似乎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路过考试中心时,董锵锵交了钱把下学期的学生证办了。望着学生证上一头长发的自己,他忽然有些不舍:他在国内一直是短发,出国后开始蓄发,中间只让杜蓝帮着简单修剪过几次,相比他出国时,如今的他已是长发披肩,在见到父母前要不要把头发理短?思考再三,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理发的想法,也许父母会喜欢他这个造型也未可知。

    他想上网查机票信息,但图书馆机房里满坑满谷,一台空闲电脑都没有,就在他准备到图书馆外吹风时,中午一直没联系上的杜蓝终于回电。

    随着日本核污水排海,国内很多旅行社的日本游出现退团。

894. 人情如山

    “刚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考试呢。”电话里传来杜蓝熟悉的声音。

    “我猜也是,考的怎么样?还顺利么?”董锵锵走出图书馆大门,顺着甬路朝一旁的心理系教学楼走去,那里人少,他不想有人听到他和杜蓝讲话的内容。

    “马马虎虎吧,有准备到的也有没准备到的,及格应该问题不大。”杜蓝顿了顿,“你呢?第一次考试感觉如何?”

    “嘿嘿,想说但又觉得不该说。”

    “看来考的不错,为啥不能说?”

    “事以密成,说出来就不灵了。”董锵锵笑着解释。

    “你还信这个?我不说时,该不过也不过。”杜蓝不屑一顾。

    “好吧,我跟你差不多,也是及格没问题,至于能拿多少分得看运气,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董锵锵本想诉苦自己写了四个小时后手都不能完全打开,又觉得一个老爷们这么说显得太矫情,马上改口道,“我今天在考场可算是大开眼界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让我看到了。”

    一句话勾起了杜蓝的好奇心:“你在考场都看到什么了?”

    “首先第一个哈,考试途中不仅能上厕所,还能在考场里吃饭喝水。上厕所我能理解,国内考试时也行,但考试中让吃东西,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之前在预科考试时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你是不知道,考试的最后一小时正是写了一上午肚子最饿的时候,我旁边的考生都在加餐,我都不敢抬头,生怕看了更饿。”

    杜蓝被他的描述逗得花枝乱颤:“这个画面确实美,真难为我们董少了。”

    “幸灾乐祸是吧?”董锵锵佯装生气。

    “没有没有,主要是同情和理解。”杜蓝忍着笑,“这边考试时确实允许加餐,不过一般都是三、四个小时的大考才有这种可能,普通一小时的考试就算让你吃你都没时间吃,不吃还答不完呢,吃了肯定更答不完了。当然,也分学校。你这么诧异,是考试前没看考场须知么?我记得我提醒过你的。”

    “当然看了,但网页上什么都没说。我就带了水,还怕上厕所不敢喝,就这还差点没写完,写完了手都疼。”董锵锵终于没忍住,还是抱怨了一句。

    “如果手疼,那就说明你平时写作业都是用键盘打字多,手写少,缺练。”杜蓝正色道,“你高中和大学比现在写的东西多吧?那时你考完试也手疼?”

    董锵锵本想反驳“现在上课谁不是先打字再打印”,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杜蓝说的确实在理,只好老实承认。

    “那第二件呢?”杜蓝倒没揪着他这点不放,显然更好奇他还看到了什么,“有一肯定就有二。”

    “我看到陈小飞作弊了。”

    “就那个讹你钱的?”

    “对,就他,离交卷还一个小时时,他几乎一道题没做,然后他和监考说要去厕所,从厕所回来后就开始答题。我那时已经快写完了,就特别留意了一下这小子,结果让我逮个正着,正好看到他从衣服里拿出作弊条狂抄,我就……嘿嘿……”董锵锵适时地断了句,同时抬头张望,观察是否有中国学生从他身旁经过。

    “你就举报他了?”杜蓝顺着他的描述猜测董锵锵当时的动作。

    “不,我没举报,我使劲咳嗽来着,监考官第一时间就过来看我什么情况,你是没看到那个画面,陈小飞当时脸都绿了。”

    “那他还不恨你?”杜蓝说完一阵紧张,“你俩不会又打架了吧?你没把他怎么着吧?”

    “他是恨我,所以刚考完,监考都没出考场呢他就开始挑衅,不过我懒得搭理他。他跟个初中生似的还要跟我决战,我就让他去考场外等着,其实是想让他出去凉快凉快冷静冷静,他估计也是在气头上,还真信了,甩了几句狠话就出去了。”

    “那后来呢?”虽然已经知道董锵锵没跟对方动手,杜蓝还是好奇事态的后续发展。

    “我见他一直堵着教室门憋着打我,就钻窗户跑了。”

    “你……从考场窗户跑出去的?”杜蓝跟听天书似的,“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他堵在门口,出去肯定碰上,碰上十有八九就会动手,可打架没什么意思,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啊……”杜蓝调侃道,“不像董少作风啊。”

    “我啥作风?”董锵锵明知故问,“再说了,把他打伤了还得赔钱,被他打我又不甘心,思来想去,只有走为上策,跟他一般见识只会浪费时间和钱。”

    “你终于想明白了。”杜蓝颇为欣慰,“不错不错,看来成长不少嘛。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人多得很,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和事上是对的,你的时间和精力更宝贵。”

    董锵锵吐槽完毕,心情大好,话题一转,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年给老白凑钱,你那车卖了多少钱?”

    “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董锵锵没头没尾的硬转折让杜蓝倏地警觉起来。

    “不干嘛,”董锵锵不愿表露心迹,故意诌了个理由,“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

    “考完你打算干嘛?带团还是在打工?来慕尼黑吗?”杜蓝答非所问。

    董锵锵愣了一秒才醒过味儿杜蓝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哎,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你问什么?”杜蓝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车卖了多少钱啊?”

    见董锵锵没被糊弄过去,杜蓝报之以沉默。

    见杜蓝对卖车款讳莫如深、不愿谈起,董锵锵只好亮明意图:“上次你卖车帮我筹钱,我其实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去年底老白还了我钱,还给了些利息。刚才端木也把去年投资赚的分红转给我了,所以我想把你卖车的钱补给你,但我不知道你当时车到底卖了多少。”

    杜蓝没吭声,似乎在做什么决定,就在董锵锵准备再表达一遍自己的心意时,就听她轻声道:“你不需要给我钱。”

    董锵锵满腹狐疑:“为什么?”

    “因为……老白已经还了。”

    “他还了?”董锵锵迅速回忆了他和老白的历次通话,印象中并没听老白谈起过还钱给杜蓝的事,“他什么时候还你的?”

    “跟他还你钱的时间差不多,去年圣诞前后。当时他转账给我,除了当初借给他的钱外,还多了差不多10%。大家都是朋友,所以我根本没打算要什么利息,就第一时间转回给他。谁知没过多久他又给我转了过来,还说了一堆拖了很久才还钱他很抱歉之类的话,让我务必收下,否则以后就不来往了。你也知道老白这人对认准了的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就只好收了,但他不希望你知道,所以我也一直没告诉你。”

    “他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我?”董锵锵想不通。

    “这有什么难猜的,他这人好面子,当然我不是贬义哈,他不愿欠咱们钱,更不愿欠人情,所以他不仅会还钱,肯定还会多还。至于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肯定是怕你跟他让来让去的,你俩有时都挺倔的,当然你更倔。”

895. 回程卷轴

    董锵锵认同杜蓝的分析,进而联想到老白坚持拿投资人的钱很可能既有尽快还董锵锵、杜蓝等人人情的心思在其中,也有搏一把事业的赌徒心理,说不定还有暗地和端木、董锵锵等人比高下的念头。

    “我想不通这种事他有什么好瞒的,随他吧。既然你不需要车钱,那你现在最想要什么?我给你转账,就当是预祝你考试通过的贺礼钱,你挑你喜欢的买吧。”

    董锵锵本以为自己的示好会收到对方的甜蜜感谢,哪知杜蓝听后语气一变:“董锵锵,咱们之前约定过,财务各自分开。我不需要你的钱,你如果有空来慕尼黑看我我就很开心了,没空打个电话也行。”

    杜蓝的拒绝让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远,虽然没有面对面,董锵锵依然觉得既尴尬又很扯,他不明白杜蓝为什么要上纲上线,如此敏感。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特别是没有干涉你经济独立的念头。本来我是应该到慕尼黑当面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在我需要帮助时给我的支持,在我迷茫颓废时给我的鼓励,在我骄傲时提醒我时刻保持冷静低调,凡此种种,俱在我心,但我可能暂时去不了慕尼黑,所以我才说转钱给你,让你挑喜欢的东西,也有庆祝你考试成功的意思,如果我刚才表达不当,我向你道歉,别生气好吗?”

    “我没生气,”杜蓝的语气恢复如初,“我只是不习惯接受男人的钱,不管这个男人是我男朋友还是我老公,我都不接受,我从小就这样,并不是针对你。带团中的小费不在此列,那是劳动所得。”

    “你不生气就好。”董锵锵吁了口气,“我下回注意。”

    “你刚说你暂时来不了慕尼黑了,”杜蓝主动换了话题,“是要打工?还是有其他考试?”

    “我不打工,后面也没考试了,考之前我就想回国,但我爸坚决反对我回去,就我妈支持,最后阴差阳错也没回成……”

    杜蓝拦话道:“你不会听你爸的,你肯定会回去。”

    董锵锵笑道:“你怎么这么笃定?”

    “我刚才说了,你和老白都是一类人。”

    “什么人?”

    “不听话的人。”

    董锵锵嘿嘿一乐:“今天终于考完了,所以我想趁假期还有时间速去速回,出来快两年了,还没回过,回去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愿。如果需要我帮你给家里带点什么东西你想想告诉我,吃的用的都行。”

    “不用了,你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又是第一次回,你自己的东西估计都带不够,就不用帮我带了。”

    董锵锵也不客套:“如果你改主意,随时告诉我。”

    “你定的哪家航空公司?托运行李能运多少(公斤)?”

    “我还没出票呢,你给我打电话时机房全满,一会儿打完电话我再上网找找哪里有便宜机票,差不多就出了。”

    听到董锵锵这么说,杜蓝“噗嗤”乐了:“看来你是考的不错,都考傻了,哈哈……”

    “你怎么知道我考的不错?”董锵锵没搞懂杜蓝是怎么把“买机票”和“考得不错”联系起来的,但聊天气氛明显比刚才和缓许多。

    “你买机票还用找别人吗?我就帮你办了,说吧,想什么时候回?”

    董锵锵如梦方醒,一拍脑门:“对哈,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回程)时间越快越好,必须直飞。至于价格,差不多就行,日航夜航都无所谓,返程时间最好宽松些,1个月内有效就行,如果是2个月有效期的往返机票就更好了。”

    “好,你等我电话。”杜蓝扔下一句就挂断电话。

    董锵锵边欣赏面前山坡上的春色边在心里盘算自己回去要带的东西,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杜蓝的电话如约而至。

    “问了几家,最近的一班是今晚23点30的,法兰克福直飞首都国际机场,10个小时到BJ,落地时间差不多是17点。如果这班不行,明天下午还有一班,比直飞便宜,但要在广州白云机场转机,然后就是下周二晚上21点多的,也是直飞,价格和今晚飞的差不多。你考虑考虑选哪个,尽快给我回电,我好让对方出票。”

    “不用考虑了,我要今晚直飞的,贵也没关系,出票吧,我现在就能把机票钱转你。”董锵锵归心似箭,一刻都不能等,他的作风也是一旦做出决定,绝不拖泥带水。

    “那我现在出票,你最好也马上回家收拾东西。别看你还有差不多10个小时才登机,但你时间其实挺紧的。”

    “我明白,我在机房查完资料就走。”董锵锵准备把端木发自己的资料能打印的都打印出来,坐火车飞机时正好消化消化。

    “一般第一次回国的人回去要走动探望的人多,父母,朋友,所以礼物要备足,当然也要量力而行,太抠、打肿脸充胖子和大手大脚都没必要。我给你个清单,你根据自己情况增减。手边有纸笔么?”

    董锵锵一溜火光回了图书馆,从储物柜里取出纸笔:“准备好了,说吧。”

    “回去一般就是走亲访友,你现在这个点儿回(国)不用考虑春节,省了不少事。更让你省事的是,不管是给父母长辈还是给朋友买礼物,你都不需要货比三家,任何一家DM超市都能解决你回国清单上至少90%的需求。”

    “看父母长辈,各种保健品能让你挑花眼:“双心”的大蒜素胶囊,“双心”A-Z的各种维生素胶囊,深海鱼油胶囊,氨糖软骨素,护眼膏,老年人专用的止痛凝胶,补铁补锌补钙补叶酸的各种药片。”

    “如果是见朋友,护肤、护发、彩妆、身体护理和口腔清洁一应俱全,如果你的朋友里有快生的和已经生的女生,DM的婴幼儿护理产品也拿得出手。具体买什么我一会短信给你,你照方抓药就行。”

    “我住的地方山下就有DM,回家之前我正好买齐了。”董锵锵一一记录下来的同时还不忘见缝插针的补充。

    “如果你准备带钱回国,海关要求不能超过一万欧元,超了就要申报,建议你少带现金,汇款回国,手续费没多少钱,一般我都用西联汇款,到账很快。”

    “还有,最重要的是,国内现在病毒肆虐,你要回去就得做好预防措施。”

    “你的意思是在DM多买些口罩一并带回去?这倒是提醒我了,上次我看新闻里说很多人抢口罩、酒精和消毒剂什么的。”

    “这些你看着办,我要说的是,慕尼黑这边有几家诊所可以自费打疫苗,主要是面向近期去亚洲旅游的人。这边有同学回国前去问过,不用预约,花钱就能打,据说是提高人体免疫力的,效果未知,我可以把诊所的名字告诉你,如果你们那里也有,你可以打一针再回去,就是一针不便宜。”

    “你这信息太及时了,多少钱一针?”

    “99.99欧。确实不便宜。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诊所名字发我,如果(这边)有我也打。”

    “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等你从国内回德国时,应该还会带很多东西回来,到时可能需要你帮我带些东西,不会很沉,你回来前知会我一声,我再告诉你带什么。”

    “小事一桩。”董锵锵暗想:到时如果托运行李超重,宁可自己少带,也不能缺了杜蓝的东西。

    “把你的护照号短信发我,留意手机,出了票会有短信通知你。”杜蓝叮嘱完就挂了电话。

    回到图书馆,机房的人少了大半。董锵锵把杜蓝说的全部打印到一张纸上,准备按图索骥:下午先去银行解释,解释完直接把钱汇回国,然后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杜蓝刚才提到的能打针的诊所,如果有就把预防针打了,回家前在市中心的火车站把车票提前买好,在山下DM超市备齐东西,最后拖着行李一路直奔法兰克福机场。

    行程已定,他安心地等待着机票,顺手点开了新闻专栏。

    (役)情愈加严峻,更多省份相继出现不同程度的病患,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图片看得董锵锵心惊肉跳,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打开了视频报道。

    南方城市已有议案提出:呼吁在符合国家各项法律的前提下,为了尽快控制和消灭疫病,可以酌情考虑寻求国际援助。

    看着视频中病患们痛苦扭曲的脸,病患家属们无助彷徨死灰一样的面庞和忙前忙后白衣天使们的身影,他不知怎么就一下想到了父亲,鼻子一酸,心随之一软,哆嗦着用不灵活的手关上了视频。

    董锵锵考完试心中本已去了一块巨石,结果新闻还没看完又再次沉重起来。

    一定得回去!越快越好!

    手机一直安静,并没收到任何短信,董锵锵盯着手机时猛地想起端木中午跟自己提到的资料,赶忙打开邮箱,果不其然,端木的邮件排在未读邮件的第一封,第二封则是老白发来的。

    端木整理的资料一如既往的细致入微,董锵锵粗粗浏览了一遍,心中大概明白端木想让自己关注哪些方面,稍作整理后,他点开老白的邮件。

    老白的邮件言简意赅,讲了三件事。

    当董锵锵看到这封邮件时,老白已经在回德的飞机上了,大概次日1点左右抵达法兰克福,他希望董锵锵能去接机,不过就他一人回来,佟乐乐并未同机返回。

    老白早回的原因里既有再待下去恐无法回德的担心,也有一团乱麻扰的他无法心安的乐白业务。他在邮件里询问董锵锵寒假中是否见过或给雷兰亭打过电话,抱怨雷兰亭消失已久,不知去了哪里,他原计划安排雷兰亭帮董锵锵完成3月下旬的欧洲七国游之行,现在看来估计他要亲自上阵了。

    董锵锵暗自叹气,他俩一个刚起飞,另一个将要落地,正好完美错过,而佟乐乐没有一同返回也没让董锵锵感到意外。

    不过在回邮里董锵锵只能说抱歉,他嘱咐老白落地后两人再电联。

    第二件是董锵锵曾给老白打过电话,委派他有空时能去国内大众的4S店多走走。老白很上心地拍了BJ和家乡城市不同位置的大众4S店让董锵锵作比较。BJ店里人头攒动,看起来生意更兴隆。老白说他专门问了几个买车的人,表述的都是因为不敢乘公交所以买车。而街面上跑的大众车也确实肉眼可见的多,什么款式和型号都有,比日本车和美国车只多不少,当然最多的还是捷达和桑塔纳2000。

    至于董锵锵托付他找的中式家具也有了眉目,他已寻得一个在科隆有办事处的国内家具机构,费用方面对方给了报价,老白没还价,他认为费用还是需要董锵锵自己去谈更合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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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来德国第一个月,我简直太难了……董锵锵留德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董锵锵留德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