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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41. 一周年

    到巴黎的第二天,端木就在董锵锵熟门熟路的带领下,依葫芦画瓢地拜访了多米尼克等运输公司。除了两家,其余各家都再次确认了曾经跟董锵锵说过的话,端木对结果和董锵锵都很满意。

    离开巴黎前,两人选了三家私人侦探所,并跟对方约定,只要找到愿意跟他们合作的威望迪离职员工就立刻联系两人,然后一起返回了汉堡。

    当董锵锵第一次走进捕禅基金的汉堡办公室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感受到一股压抑感排山倒海般扑面袭来,房间实在是太小太简陋了。

    端木对董锵锵的诧异不以为意,他的口气充满掩饰不住的骄傲:金麟岂是池中物,这个地方注定只是他们起步时的暂居处罢了,不会是他们一辈子蜗居的地方。他们早晚会飞黄腾达、一鸣惊人。

    董锵锵知端木心气极高,不忍泼冷水打击他的斗志,随意调侃了几句,两人便各回各家。

    汉诺威的五月早晚温差大,颇有几分秋天的味道,但中午的气温却已经是夏天,雨水的频次也日益增多。有时天空明明还是艳阳高照,转眼就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雨云,哗哗地下起来。有时仅仅隔着一条马路,马路的北边还是日头高悬,南边已是小雨淅沥沥地滴个不停,好像不通畅的前列腺在抱怨。

    按端木的要求,董锵锵一回汉诺威便积极联系了德国垃圾处理行业的州协会。战后德国一直坚定走工业化发展道路,全国有几千家规模不等的中小型技术公司,这些技术公司遍布德国16个联邦州,每个州都有按同一行业结成的协会组织,大多数公司都会加入本行业所属的州协会,由协会定期组织进行行业学习、外事交流考察、内外部的职业培训或联谊等活动,共同推进本行业的可持续快速发展。

    让董锵锵感到幸运的是,汉诺威是下萨克森州的首府,因此下萨克森州的环保行业协会就在汉诺威市内。董锵锵了解后得知,协会规定会员只能是公司或机构,不能是个人,但这难不倒董锵锵,他手里目前有独资的贸易公司,还有参股的金融公司(端木控股)和旅游公司(老白控股),很容易就入了会。事实确实如端木所说,入了会的董锵锵除了领到大量的学习材料,还拿到了一份2002年的全年行业会议议程安排表。

    鉴于6月底就要进行预科毕业考试,所以学习内容的体量和难度相比四月又上了一个台阶。虽然董锵锵四月没怎么上课,但从曲珊提供的课堂笔记中他已能清楚地看出端倪。

    学习紧张,董锵锵就不便经常跑巴黎,只能隔三差五地参会或给环保行业协会打电话求教,再给巴黎那边的公司或机构打电话,收集他想了解的信息。端木忙着跑他自己手里那几家有问题的公司,也不怎么催董锵锵。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钞能力的推动下,两人联系的其中一家私人侦探所果然找到了一名威望迪的离职员工。董锵锵不敢怠慢,与端木连夜杀到巴黎跟对方面谈,结果部分印证了两人之前的判断。有了这层突破性的进展,两人的信心又添了几分。

    时值法国股市受美国股市下跌不止的连带影响,自达到2002年3月中的巅峰值后便一路狂泄,威望迪的股价受大盘裹挟持续走低。没等两人庆祝,威望迪发布了2001年的年报。年报数字虽然较2000年有所提升但却未达到全球投资者的预期,再加上被大盘拖累,进入五月没几天,股价便从35欧硬生生地被拍到了29欧。

    兼顾学业和研究股票让董锵锵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再去学射击,再者人也凑不齐:老白在国内,雷兰亭由于一直没能接到新旅游团,所以每天陪着佟乐乐学车练车忙的不亦乐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是情侣,但董锵锵能看出来,佟乐乐是真不喜欢雷兰亭。

    虽然学习忙碌,但董锵锵记得老白建议他抽空升级驾照的事,好在升照要新学的内容不算太多,而且通过近半年的密集开车,他的车感和路况处理能力都在与时俱进,对开车早已没有第一次学车时的畏惧感,就像卖油翁说的:无他,唯手熟尔。

    忙碌的间歇,董锵锵偶尔也会想起靳远和阿泰,他发动身旁的同学帮他一起找,但靳远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董锵锵只得作罢。

    从巴黎回德后他就没再更新乐白官网,“卡通小狮子”几乎每天都会在乐白网站上点评和调侃不同的旅游线路,忙的不亦乐乎。跟前台的热闹相比,后台数据则落寞的多,每天只能增加零星几个注册用户,这让他颇为沮丧,有心多花时间搞搞运营,奈何实在忙不过来,最后干脆把运营委托给佟乐乐打理,好过让网站自生自灭。

    杜蓝在慕尼黑已进入硕士高级课程阶段,功课比董锵锵更多更难,两人大多数时间只能煲电话粥。董锵锵跟杜蓝细致地讲了一遍自己和端木正在做的事,杜蓝听的津津有味,认为这事确实比抓野猪更适合董锵锵,只是投资这种事她很外行,帮不上什么忙,如果董锵锵需要钱,她倒是可以提供支持。董锵锵不敢拖她冒险,只能口头应允,心里并没当真。

    自从年三十儿探视陆苇后,董锵锵就再也没去过女子监狱。趁着久违的周末,董锵锵专程跑了趟监狱。

    监狱改了探视制度,不让从监狱外带食物进监狱,他只能在监狱里的超市买了一堆女生的吃用之物,也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地塞进了袋子。

    陆苇瘦了很多,但精神状态比上次见面时更好。

    互道“新年好”后,董锵锵边打量边问道:“教书很辛苦吧?还是他们给你安排了其他工作?”

    “有个狱友提前释放了,她之前在花园(打工),我们平时关系还不错,就接过来了。”董锵锵注意到,陆苇说话时的表情淡淡的,“狱友”似乎都不再是敏感词,看来心结已经彻底打开。

    “你还是瘦了好看。”董锵锵难得来一次,不打算错过每一个表扬陆苇的机会,“如果再瘦10斤估计就更好了。”

    陆苇没理会他的赞美,抿着嘴笑着递给他一个红包。

    “干嘛给我红包?”董锵锵揶揄道,“你给我压岁钱不合适吧?”

    “去年今天咱们第一次在图书馆外见面,忘了么?”陆苇把红包放到董锵锵的手边,“一点儿心意,不要拒绝。”

    “去年今天?”

    “去年5月11日(咱们)在图书馆认识的。”陆苇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你不会忘了吧?”

    我到德国整一年了?红包的颜色分外刺眼,董锵锵一时竟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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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2. 希望是个好东西

    “你……还好吧?”望着兀自发呆、脸色苍白的董锵锵,陆苇关心道,“不舒服?”

    “哦,没,就是刚才一瞬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董锵锵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最近睡得太少,脑袋缺氧。”

    “你脸色是挺差的,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确实很熬人。”陆苇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劝道,“虽然国内觉得德国预科就相当于国内高三的难度,但它确实没外人想的那么轻松。不过你也别太灰心,大家刚来时都这样,只要坚持过去就好,否则以后你读大学只会更累。”

    董锵锵不喜欢诉苦,换话题问道:“过年给家里去个电话没?”

    陆苇却答非所问:“律师说我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可以试试申请假释。我已经通过律师提交了假释申请信,同时开始重新看书。如果能提前出去我就申请9月入学,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

    她的脸上绽放出董锵锵许久未见的光彩,依稀就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

    “大好事啊!恭喜!”受到陆苇情绪的感染,董锵锵也觉得心潮起伏,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一个申请而已,也许根本没用。”陆苇口不对心地答道。

    “能申请就说明有机会。‘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怎么突然这么感慨?”陆苇浅笑道。

    “就是听你说完后,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句经典台词。”

    “电影的还是电视剧的(台词)?好看吗?”陆苇好奇道。

    “《肖申克的救赎》,也有翻译成《刺激1995》或《月黑高飞》的,百看不厌。”董锵锵推荐完又想起来什么,“不过它是讲越狱的,德国人恐怕不会让你在这儿看这种题材的电影吧?”

    “这里好像能看DVD,我听人说过,但我没看过。”

    “那我下次给你拿套DVD来,如果找不到我就给你拿本书过来,你看德语版的有问题吗?”

    “谢谢。对了,你怎么样?是不是也快毕业了?”陆苇不喜欢电影,担心把天聊死,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学业上,毕竟她和董锵锵能聊的内容不多,如果不谈学业,恐怕董锵锵说不了几句就得走,陆苇不希望董锵锵这么快就走。她的心理在入狱后经历了多次变化,不知不觉中,她对董锵锵似乎也产生了某种心理上的期待: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每个月都盼着董锵锵能来监狱跟自己聊聊天说说话,但因为自卑,她又不好意思主动给董锵锵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会过来,所以就格外珍惜董锵锵每次探视的时间。

    “6月底结业考试。7月初差不多能拿到毕业证。”董锵锵估算道。

    “那你现在就得开始复习了,不然来不及。”陆苇顿了顿,心有不舍,“考试前你就别来了,别耽误你学习。”

    “不耽误,我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读书。再说不是还得给你送DVD么?”

    “大学找好了吗?留在汉诺威还是换个城市?”陆苇问完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莫名的烫。

    “具体去哪儿没定,但我在国内学的就是经济专业,如果可以肯定还是想继续读下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先考好再说吧,不管去哪儿都得看成绩,尤其是读金融、医学和法律的。”

    “这话没错。对了,你不是当导游了吗?可以趁着去不同城市的机会接触不同的德国大学,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站在校园里可跟从大学网页上看到的感觉不一样。”

    “你这个建议不错,上次我们一群人去科隆参加狂欢节,还从科隆大学外面经过呢。”

    “什么感觉?”

    “德国公立大学的校园从外面看都差不多,没有围墙,庄严肃穆,跟汉诺威大学一样像座古老的宫殿。”

    “古老就对了,科隆大学始建于1388年,差不多明(朝)早期就有了。”

    “这你都知道?厉害。”

    “我之前申请过它家的专业,但很可惜被拒了。”

    “是吗?申请有什么窍门或注意事项吗?说来听听,我可能7月也要开始大面积申请学校了。”

    “嗯,确实有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狱警走过来提醒两人本次见面将在3分钟后结束。

    两人又聊了几句,董锵锵用手轻拍了下桌面,站起身,伸出手:“假释成功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给你接风洗尘。”

    陆苇轻握了一下董锵锵的手,然后快速在面前划了个十字:“你是好人,主会保佑你的。”

    趁着董锵锵愣神儿的功夫,陆苇郑重地给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进了牢房。

    走出监狱,青墨般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地上多了七八个水坑。

    董锵锵一溜儿小跑到了停车场,刚坐进车还没打火,手机便叫了起来。

    “我刚才路考过了。”电话里传来佟乐乐兴奋的声音,董锵锵仿佛看到一张得意的脸在自己面前左右摇晃。

    “一次就过了啊?牛呀……”董锵锵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故意酸道,“哎,我们都是两次三次才过,果然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服不行呀。”

    “嘿嘿,运气好运气好。”佟乐乐忙不迭道,“你不知道刚才在一个十字路口车忽然熄了火,我都快吓死了,以为铁定挂了,哪知教练最后说了几句就给我过了,哈哈哈,真是狗屎运。”

    “不行,你得请客,不然我们会嫉妒。”

    “给你打电话就是这事儿。今晚5点,‘大牛骨头’,不见不散。”佟乐乐爽快地邀请道,“其他人我都叫完了。你人来就行。”

    “好,晚上见。”董锵锵心情愉悦地打着了火。

    傍晚,董锵锵把车停在餐馆旁边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路过花店时,他买了一捧花,虽然佟乐乐交代过不要买东西,但他还是想送她点什么表示祝贺。

    离“大牛骨头”只有一个路口时,董锵锵远远看到佟乐乐站在餐馆门口跟其他人说话,他正要快步走过去,就听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头张望,却发现端木正从不远处朝自己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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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3. 奇怪的钱

    由于2002年韩日世界杯的32强赛5月底就要正式在日本和韩国开踢,关于谁能捧起大力神杯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德国队理所当然的再次成为德国人心中的夺冠热门,个别媒体甚至抛出“决赛时德国人的对手是谁”,“谁是阻挡德意志战车获得冠军的终结者”等话题。媒体上不时能看到德国足坛名宿之类的人物坐而论道。街道两旁张贴着诸多跟世界杯有关的海报,悬挂着各种有趣的和足球有关的饰物,浓厚的足球气氛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次世界杯是由德国举办的。

    一群身披德国国旗的球迷,吹吹打打、大呼小叫地从马路的一边大摇大摆地横穿了整条马路,完全无视交通规则,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被挡的汽车司机们或气的鸣笛,或报以耐心等候,或跟着球迷一起欢呼,一时间好不热闹。

    借着球迷占道,端木很快就过了马路。

    差不多闹了有五分钟,交通才再次恢复畅通。

    “恭喜端总挣钱。”董锵锵乐呵呵地调侃走到近前的端木,“赚了多少?”

    自从端木大手笔买入威望迪的看跌期权,董锵锵每天都会关注威望迪的股价,按照端木上次所说,之前买的那批看跌期权已经可以行权并出售获利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跟黑堡的业绩对赌已经出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尽管这曙光还极其微弱,但总比买错方向好。

    “这点儿钱才哪儿到哪儿。”端木的脸在昏黄的路灯映射下丝毫不见一丝挣到钱的兴奋,“还不够看画儿的。”

    “如果你早生20年,一定就是丁蟹那种胆大敢闯的狠角色,所以你能挣到钱。”董锵锵的赞许不完全是恭维,还有羡慕。证券和财务知识学的越丰富,要看的指标和数字就越多,而且做空报告看多了,人不自觉地就喜欢质疑,质疑完数字再质疑自己的决定,到后来他愈发觉得买入时机像个谜团,反而不如他之前懂的少时,头脑一热便能下单。每到这时他都会感慨:知道的少可能会得到另外一种幸福。

    “丁蟹就算了吧。说好听是敢闯,说难听就是赌性重。”端木摇头自嘲,“咱们这行就两条道儿,要么赚承受风险的钱,奔着心梗猝死去,要么赚内幕交易的钱,奔着大狱去,再有第三条也是利弗莫尔那种,都没善终。”

    董锵锵对端木的宿命论不以为然:“也不一定,你看巴菲特,芒格,还有索罗斯,那一个个活得多通透滋润,还信徒众多……”

    一群半大孩子从两人面前嬉笑着跑过,两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被引了过去,这时就听前方有人喊道:“你们俩别说悄悄话了……”

    两人同时转头,正好看到佟乐乐站在餐馆门口笑盈盈地朝两人摆手,示意两人快点走。

    向来留着黑长直的佟乐乐今天盘了个丸子头,配上一身儿蓝白相间的阿迪达斯经典款运动装,整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

    “恭喜。”刚一走近,董锵锵就笑着把手里的花抢先递了过去,同时故意酸道,“我考了两次,老雷三次,而你一次就过了,我真是羡慕嫉妒恨……”

    “嘿嘿,我就是狗屎运。”佟乐乐的眼睛眯起来时像极了弯弯的小拱桥,长睫毛则像拱桥上的扶手,“本来我也以为这次铁定过不了,结果却过了。哈哈,命好,命好……”

    “能一次过就是实力。”端木变戏法似的从包里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盒递了过去,“一点儿心意。”

    看到礼盒的大小,佟乐乐虽然还在笑,但两手却只是捧着花,并没去接。她和对方并不熟络,所以她不想收这个礼。

    “呦,这水晶可真漂亮。”夸完一句她便把头转向董锵锵,催道,“你俩快点儿进去吧,进门左拐走到头儿就是了。”

    见佟乐乐不接,端木不急不恼,也没把礼物撤回去,就那么伸着胳膊提着礼袋站在原地望着佟乐乐,强调道:“这是送你的。”

    董锵锵觉得大庭广众下两人这样着实有些别扭,手一伸给接了过去:“她捧花没手了,我帮她收了。”

    看到董锵锵的举动,佟乐乐微皱了下眉就烟消云散,淡然道:“先进去吧。”

    “我晚上还得回汉堡,就不进去了。”端木突然蹦出来一句。

    董锵锵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还没拿话点他,就听佟乐乐诚心挽留道:“这都饭点儿了,吃完再走也不迟。”。

    “那我先跟老董说几句。”端木不置可否地答道。

    “那你们快点儿。”看出来端木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佟乐乐没再多说,识趣地捧着花进了餐馆。

    没等董锵锵开口,端木抢先拿话堵他:“听说了吗?德国人5月1日劳动节那天成立了德意志联邦金融监管局(BaFin)。”

    “报纸和电视里都说了。”一回到家,董锵锵就自然而然地恢复了每日读金融市场的习惯,“说是德国联邦银行监管局与联邦证券监管局和联邦保险监管局合并成一家,自身受联邦财政部的法律和技术监督,同时对外监督银行业、保险业及金融服务提供商的相关交易行为,通过监督确保银行、金融机构和保险公司履行付款义务的能力,维护投资者对德国金融市场的信任。”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么?”端木自问自答道,“这说明德国人已经闻到味儿了,德国上市公司中弄不好已经有财务舞弊的(公司)被举报了。”

    “不会吧?我天天读报听新闻,市场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没听说呀。”董锵锵感到难以置信,“而且我刚写了一篇报告,里面还夸德国人严谨不造假呢。”

    “不要迷信和神话德国人,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走歧途,别忘了一战和二战。咱们做投资不能用刻板印象代替数据,你尽快把德国上市公司捋一遍吧。如果里面真有造假的,对咱们肯定是利好。造假公司越多,投资者就越没安全感。市场里恐慌情绪就越盛,即使是好公司的股价也会摆脱基本面跟随大盘一起跌,毫无逻辑可言。”

    “那我一边写威望迪的报告一边找德国的。”董锵锵应道。

    “对了,我在网上贴了广告,准备把办公室租出去,这周已经有罗马尼亚和捷克的人过来看过房了。”

    “你要当二房东?”

    “不一定能行,试试吧,如果能做就可以回笼一些资金,咱们现在需要钱。”

    “那房东能乐意吗?”董锵锵疑道,“谁租房不跟房东签啊?”

    “我就是跟中介签的租房合同,没见过房东,中介也从来没带我看过房,看房租房都是我自己去的现场,看完就签了。”

    “那如果有投资者看了咱们官网去了公司,结果看到一堆东欧人出出进进的,怎么办?”

    “那你把官网上的地址删了,一劳永逸。”

    端木有的没的又扯了几句闲篇儿,就在董锵锵疑心他刚才只是找借口避免尴尬才不进餐馆时,端木的脸上忽然换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意味深长道:“我想加仓。”

    “还是威望迪?”董锵锵只觉得心口一跳,端木的胃口和激进程度比他想的还要大,“加多少?”

    “没想好。不过加之前我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明天你有空吗?”

    董锵锵本想提醒他加仓拉高成本太危险,可以考虑见好就收,但转念又一想,端木既然这么说肯定已经考虑过这些细节,再者现在的浮盈局面也是端木带来的,自己说太多显得好像很不放心对方还啰嗦,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明天我在家复习,你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今晚我去法兰克福。”端木的口吻不容反驳,“你也去。”

    “去法兰克福干嘛?”董锵锵脑中冒出几个问号,“调查威望迪还是别的企业?”

    “黑堡的钱可能有问题。”端木眉间的悬针纹更深了,“或者说有笔钱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董锵锵一头雾水,“之前你不是说黑堡已经把钱都打到公司账户里了吗?”

    “之前确实有笔50万的进账,因为钱进来的时间和黑堡签合同(的时间)很近,我看到钱数一致就没看转账细节,昨天才发现那笔款子的付款公司不是黑堡,是一家我从没听说过的公司。”

    “我没明白,你说有其他公司给你打了50万?”董锵锵被说糊涂了,“那对方为什么给你转账?黑堡后来又给你转钱了吗?”

    “不,黑堡一直没给我转钱。”

    “那这钱就是黑堡出的啊,”董锵锵松了口气,“而且合同上我记得写了付款账户呀。”

    “合同上是写了,但也留了活话,不排除用其他账户打款。”

    “这就是了,可能是黑堡旗下的其他子公司(出的),不然谁没事给你50万啊?实在不行你给安德森打个电话一问不就知道了吗?”董锵锵建议道。

    “我打过好几个了。”

    端木的口风听起来不太对,董锵锵疑道:“那他怎么说?”

    “他一个都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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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4. 做不完的选择题

    “那你没找他办公室秘书么?”董锵锵继续问道,“而且他人不是在汉堡吗?”

    “黑堡资本的汉堡办公室我已经找过了,但对方说他的办公室在法兰克福总部。我打了他秘书的电话,对方说要预约才能见到安德森本人,电话中秘书无权回答任何商业问题。”

    “你还是担心钱不是黑堡的?”

    端木摇摇头,把目光投向走向街角的球迷:“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如果我要追加对威望迪或别的什么公司的投资,我肯定得先弄明白这钱到底是不是黑堡的。”

    “如果钱不是黑堡的,是其他公司的转账失误呢?”

    “那就找律师咨询既可以白捞钱又不犯法的两全其美的招儿,有钱干嘛不要?”

    “跟你去没问题,但明天是周日,德国人都不上班,咱们不如明晚再去,至少能省一晚住宿费。”

    “黑堡官网说明天总部会有一个项目路演招待会,类似咱俩在汉诺威大学里接触的那种,不过更高端,安德森大概率会出席,我觉得咱们可以去会议现场堵他。不管最后能不能问出个结果,问完你都回来上课,我再去几个美股公司的德国代表处转转,也算不白跑一趟。”

    既然端木已经把所有细节都考虑清楚了,董锵锵也无话可说:“那好,我跟乐乐说一声就跟你去。”

    “不用。”端木拍了拍董锵锵的肩膀,歪嘴挤出笑容,“火车晚上23点多才开,你踏实吃来得及,完事你来火车站的咖啡馆找我。”

    “来都来了,一起进去随便吃点呗。”董锵锵直觉端木不进餐馆是因为不好意思和赌气,他善解人意地给他递了个台阶,既为佟乐乐辩解又想挽留端木,“她只收花。”

    “无所谓了。晚上见。”端木朝他一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刚踏进“大牛骨头”,董锵锵瞬间就察觉到餐馆内的气氛跟他之前来过的几次迥然不同。相对热闹喧嚣的南德旅游城市(如慕尼黑),北德大城汉诺威的人们显得更冷静温和。商场和餐馆内尤为明显。汉诺威的餐馆气氛普遍是静谧祥和,轻柔舒缓的轻音乐声萦绕在大梁,用餐者不论男女,全都面容慈祥地端坐桌前,矜持地用刀叉分着精致的食物,手端酒杯露出蒙娜丽莎般的微笑,或窃窃私语,或掩嘴浅笑,让第三者听不见自己和他人的交谈是交流的最高境界。

    来的次数多了,董锵锵已熟稔餐馆内的摆设,只瞄了一眼他就发现气氛变化的原因:大厅一侧多了台电视。

    一般来说,德国的中高级餐馆自持身份,不会提供电视供餐客边吃边看,只有快餐店才会如此。“大牛骨头”虽说不上是高级馆子,但从装潢到菜谱再到服务,每项都能看出它努力提高餐馆档次的良苦用心,董锵锵曾以为它永远不会摆电视机到大厅,万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叛变革命。

    他下意识地端详了几眼电视,赫然发现竟然还是球面屏,这更让他吃惊。他记得国内90年代中期就已经开始流行平面直角电视了,为什么在经济发达的德国大城市中会出现这种濒临淘汰的上个世纪的电子产品。这还是德国吗?难道摩尔定律不适用于电视机的迭代?

    电视里正在放的是两支德甲球队的比赛,董锵锵虽不懂球,看不出来比赛是否胶着激烈,但从解说员的话里话外以及耳畔不时听到的呼喝声,他已经能体会到德国人正在被点燃的足球热情。

    德国人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全部战败,但骨子里还有残存的骄傲,对一切能拿世界第一的领域都有一种信念。除了汽车,德国人执念最深的恐怕就是足球了。最近一次获得世界杯冠军还是在1990年,彼时东西德还没统一,所以拿冠军的还是联邦德国,也就是西德。等两德统一后,巴西和法国分别拿了94年和98年的冠军,然后就是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

    “瞅什么呢?”佟乐乐的声音很有辨识度,虽然背景音嘈杂,董锵锵还是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喔,第一次看见这里摆电视。”董锵锵边说边把礼盒递给佟乐乐,“端木一点儿心意。”

    佟乐乐瞄了眼礼盒,又表情古怪地望着他:“我发现最近你俩走的挺近啊,什么情况?”

    “你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太对,”董锵锵被气笑了,“你是想说我是同志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佟乐乐也笑了,“我没说要,你接的你得替我还了。”

    “端木人还行,也有女朋友,跟雷兰亭不一样,你不用担心(他追求你)。”董锵锵故意损道,“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是天仙,虽然你长得还凑合吧,但过于自恋就是一种变态了。得改。”

    这话说的很大胆,但又不算轻挑,董锵锵也并不是对所有认识的女生都敢开这种玩笑,只有关系近的他才敢这么说。目前为止,佟乐乐可以算少数得到这种待遇的女性,董锵锵有时甚至觉得跟佟乐乐比跟杜蓝在一起更放松,但他却始终没有那种把对方变成女朋友的想法,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对方是雷兰亭的女朋友才会有这种诡异的念头。

    “所以我长得还凑合是么?”佟乐乐并没在意董锵锵的“变态”挖苦,但却不自觉地避开了董锵锵坦荡的目光。她用手轻抚垂在肩膀的青丝,侧脸红的仿佛向阳一面的苹果,再配上餐馆里的棕咖色装潢和吊灯洒下的温暖橘光,整个人像极了从西方古典油画中走出的少女。

    只是她的声音很不走运地淹没在一片喧嚣声中,董锵锵闻声转头,电视机里,一支球队进了球,进球球员边甩球衣边在绿茵上狂奔,后面有一群更狂热的队友发疯似的追他却怎么也撵不上,直到进球者撞在旁边的广告牌上潸然倒下,猫鼠追逐才改为了叠罗汉游戏。

    “你说什么?”董锵锵依稀听到了几个字。

    “我说咱们过去吧,”佟乐乐苦笑,“大家都等着吃蛋糕呢。”

    德国餐馆没有国内流行的“包间”,“大牛骨头”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在一个大厅里用餐,但有的餐桌离用餐主区较远,离厨房较近,这种位置通常很少有人会选,但今天大厅太乱,不便交流,佟乐乐索性把位置订到了这儿。

    除了两个音乐学院的女生董锵锵从没见过外,雷兰亭,贺鸯锦,冬一晴等人都是他的老相识。

    因为董锵锵的缘故,王蜀楠跟众人走的也比较近。佟乐乐并没因为之前在绿堡养老院中遇袭而跟王蜀楠交恶,相反,王蜀楠的学习经历和身上不服输的劲头让她印象深刻,两人因此关系融洽。但因为课程太重,她只坐了十几分钟就匆匆离开了。

    送走王蜀楠的董锵锵刚回到座位,佟乐乐顺手塞给他一块儿黑巧克力蛋糕:“我问到两个学校。”

    “哪两个?”董锵锵蒯下一小块儿放进嘴里。

    “威斯巴登应用技术大学,还有特里尔综合大学。”

    “都是企业管理学硕士么?”

    “第一个是,第二个是国民经济学。”

    “录取主要看五门成绩的综合平均分?还是单科和综合平均分都要高?”董锵锵担心自己的政治成绩拖后腿。

    “我那个朋友说毕业成绩的综合平均分不低于2分就没问题。不过企业管理学是受限专业,你还是得排队等学习位置。好消息是排队时间短,一到两学期一般就能拿到入学通知书直接读书。特里尔大学的国民经济学不用等,还能免课。”

    董锵锵停下勺,一边慢吞吞地嚼着黑巧克力一边在心里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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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5. 自己的事自己定

    自从来了德国,董锵锵就经常碰到选择题,有时二选一,偶尔三选一,但最常遇到的还是多选一。

    如果是在国内,选大学对高三学生来说是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在老师和家庭的引导下,高考成绩好就可以去985、211,成绩烂就是普通大专,中间还有二本三本让人论资排辈。当然,除了成绩起作用外,还有学校名头响亮与否、对专业是否感兴趣、离家远近程度等标准会左右学生选择心仪的大学,很多人最终会选择在自己可挑选的范围内去个名头响亮的大学,这经常比学什么专业更重要,毕竟只有少数人会在毕业后从事跟自己专业有关的事,大部分人最终都会远离自己的专业,而毕业院校的好坏却会跟自己一辈子。

    如果是去美国,那选大学也不是件困难事。常见的常青藤大学、十大理工名校、十大顶级商学院、十大医学院、十大文理学院、十大军事学院等排名体系多如牛毛,但不管选哪个,都有两个突出特点:精英教育和高昂学费。所以赴美留学生除了要有不俗的托福和GRE成绩,还要看看自家的经济实力。因为如果没申请到美国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就意味着要自费留学了。

    但偏偏董锵锵来的是德国。

    德国公立高等院校约有300+所,其中综合大学100+所(均为文理全科),应用技术大学160+所(均为文理全科),艺术和音乐院校40+所,每年由各联邦州自行拨款,大学拥有完整的自主经营权。

    跟英美教育体制不同,2002年的德国还没有所谓的精英大学排行榜之类的东西(当时德国也没有学士学位,都是本硕连读),尽管德国并不缺少知名大学。比如成立于1386年、以法律和医疗闻名于世的海德堡大学;拥有包括伦琴射线的发现者伦琴在内14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维尔茨堡大学;德国知名度最高的思想家歌德学习过的莱比锡大学;以欧洲活字印刷术第一人古登堡命名的约翰内斯·古登堡大学,至于音乐殿堂级学校就更多了,这种大学虽不是俯拾即是,但稍微认真划拉划拉还是能翻出来不少有百年历史的大学。

    美国人按不同维度给不同大学做了分类,其他国家的留学生去了按图索骥就可以相对轻松地找到跟自己条件匹配的学校。但德国大学基本都继承了德国思想家、教育学家鼻祖威廉·冯·洪堡的理念,高等科学教育机构的主要功能是科学地展开研究工作,推动社会进步,给大学贴标签、搞排行这种行为既无意义又很无聊。

    董锵锵不懂教育,但他需要一个选择大学的标准。如果德国人不提供标准,他就得自己找一个标准出来。

    这个问题其实从他读预科的第一天就开始在他的脑中盘旋,而现在的他早已有了答案。

    他的标准很简单,就是一句话:他能尽快毕业的大学就是他想去的大学。毕竟德国硕士的标准学制是5年(英语授课的master多是2-2.5年),这还是读的快、考试快的人,花6-7年甚至更久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不想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全扔在读书上。

    他知道威斯巴登是德国中西部的黑森州首府,城市面积不大(董锵锵认为除了零星几座大城,德国基本都是小城),毗邻莱茵河和陶努斯山,气候宜人,绿植繁多,早在古罗马时期便以温泉多而著称,所以也是有名的疗养圣地。受益于离金融重镇法兰克福很近,所以这几年发展很快。但佟乐乐刚才也说,想读企业管理学这种热门专业就要耐心等位,虽然她说一到两学期一般就能拿到入学通知书,但董锵锵之前有过类似经历,从上预科开始他就去申请汉诺威大学的学生宿舍,但汉大并没发给他一个号牌告诉他前面还有多少学生或他还要等多久就能拿到宿舍,而只会说“很遗憾,请继续耐心等待”之类不痛不痒的安慰语。想来申请热门专业也是差不多的待遇。

    本来读书时间就比英美硕士时间长,还要再等个一年半载才能开始读。万一中间再有个考试不顺什么的幺蛾子,毕业岂不是得30岁?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所以董锵锵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那个什么特里尔大学在哪儿?是公立的吗?”董锵锵不好意思直接问是不是野鸡大学,“不会是克莱登大学吧?如果毕业,国内教育部能承认学历吗?”

    “没文化真可怕。”佟乐乐秒懂董锵锵的潜台词,嘲笑后正色道,“特里尔可是德国最古老的城市,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地处德国、法国、卢森堡和比利时的四国交界地带,大学最早就是跟城市一起发展起来的,它的法律和心理学两个专业在全德高校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两千多年?真的假的?”董锵锵最近读了太多的做空报告,习惯性地对佟乐乐的数据提出质疑,“德国有这么古老的城市吗?那岂不是罗马帝国时期就有了?”

    “我刚来德国时有幸去过一次,城里有很多古罗马帝国的遗迹。你没听过这个城市很正常,国内很多人都没听过。但特里尔有个名人你肯定知道,而且还是那种在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

    “名人?谁啊?”董锵锵被这番话勾起了好奇心,“不会是爱因斯坦吧?”

    “就是咱们无产阶级伟大的精神领袖马克思他老人家。”佟乐乐故意甩了句播音腔,她的心情确实很好。

    “不能吧?卡尔·马克思是特里尔的?”董锵锵印象里从没听过马克思的故乡在哪儿,一时无法辩驳,只能喃喃道,“那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马克思在特里尔度过了童年和青春期,后来考上大学就离开特里尔,先后去了波恩大学和柏林大学求学,最后毕业时的身份是耶拿大学的哲学博士。据说特里尔的大学图书馆里还有古老的《资本论》,不知道真假。”佟乐乐打趣道,“你要是去了那里可以去翻翻。”

    “《资本论》,马克思,特里尔大学。”董锵锵来回念叨着,脑中飘过陆苇的话,情不自禁道,“看来应该找机会去特里尔大学走走。”

    “你怎么不问问你女朋友的意见?”佟乐乐歪着脑袋,“她不是在慕尼黑读书吗?你不打算过去找她?”

    “她说申不申请慕尼黑我自己定,毕竟过去了人虽然在一起,书还是要自己读的。她不想硬拉我过去,免得到最后读不下来两人都不痛快。”董锵锵解释道,“况且就算我申请了也不一定能拿到慕尼黑工大的录取通知书,估计也得等很久。”

    “有道理。”佟乐乐表示赞同,“那你自己再考虑考虑,如果有其他消息我随时告诉你……”

    佟乐乐话音未落,众人眼前骤然一黑,没等大家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呼喊声,酒瓶破碎声,刀叉落地声,小孩哭喊声,骂骂咧咧声,匪哨声已经在四周乱糟糟地响成一片。

    借着窗外的路灯,董锵锵依稀看到大堂一片朦胧的灰黑色中有数条黑影来回走动。

    “大家坐到一起,注意安全。”董锵锵警觉地雷兰亭站到了桌子的最外面,把所有女生护在身后。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大堂再次恢复照明,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电视里再次出现球员奔跑的身影。

    “刚才跳闸,很抱歉影响各位的胃口,为表歉意,本店赠送每桌一个果盘,希望大家有一个美妙的夜晚。”店长声音落下的同时,悠扬婉转的蓝调爵士已经飘飘忽忽地奏了起来。

    “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跳闸……”雷兰亭撇了撇嘴,伸手去抓盘子里最后一颗圣女果,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这么快就送来了?德国人效率可以啊。”雷兰亭边说边转身。

    “抱歉我来晚了。”一个熟悉的男声问候道,“大家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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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6. 新副本

    自从佟乐乐开始学车,雷兰亭就很上心,从刷题到上路,恨不得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因为董锵锵名草有主,所以他本来熄灭的爱情小火苗重新复燃。

    佟乐乐怕他继续纠缠,多次婉拒,但雷兰亭一再保证自己不会骚扰她,而且在讲解路况处理方法时确实给她提供了不少思路和帮助。一来二去,佟乐乐也就由他去了。虽然她不喜欢他,但她并不反感有人喜欢自己。

    之前见董锵锵和佟乐乐聊得热络,雷兰亭心生羡慕,便凑了过去,哪知一句话还没说灯就灭了。等灯再亮时他把自己扔到了紧挨佟乐乐的位置,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了骤然现身的老白。

    董锵锵不再是情敌后,能影响雷兰亭追求佟乐乐的便是离了婚的老白。虽然他觉得老白一个无钱无颜的离异男子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但老白和佟乐乐毕竟同学多年,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且老白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小生意,所以他也不敢过于掉以轻心。

    “老白?你不是在国内吗?”雷兰亭话一出口,心里不知怎的忽地没了底气,心虚地坐直身体,暗暗把屁股朝离佟乐乐远的方向挪了挪,“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白的头发比走时略长,脸上的肉虽然明显多了但却不给人油腻感,反而让人觉得面色红润,和蔼可亲,眉宇间流露出几许疲惫感,想来是坐飞机的时间太长。

    他没理会雷兰亭的问题,而是先跟在场的所有人分别点头致意,然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饮料,同时扬手喊道:“服务员,再来一份烧牛排套餐。”

    不远处有人应了一声,老白把饮料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问佟乐乐:“什么时候能拿到本儿?”

    “临时驾照这两天就能拿了,正式的得一个月内。不过我记得你应该5月底(回来)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要提前回来?你刚才打电话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临时改了机票……”可能是赶路渴了,老白连喝了几大杯。

    “哎,老白,乐乐路考过了我们可都表示了,你有没有(表示)?”雷兰亭睨视着老白,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酸道,“没有说两句吉祥话也可以。”

    老白“哼”了一声,都没拿正眼瞧雷兰亭,伸手拽过行李箱上的背包,麻利地从包里取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大塑料袋递给佟乐乐。“祝你早日离开马路杀手的队伍。”

    佟乐乐从袋里倒出一大两小三个浅色礼盒,礼盒做工精致,盒角还扎着红丝带,雷兰亭最在意的Logo印的分外清晰。

    是一套2002年新款的Dior美妆礼盒。

    雷兰亭瞬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他今晚送了一瓶Coach香水,还以为老白刚下飞机肯定是空手而来,正准备找些小话挤兑挤兑老白,没料到老白出手就是这个档次的,比他高级不说,量也足。

    女生们一下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雷兰亭感觉自己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按到了地上摩擦,没好气地闷头吃起盘子里仅存的叶菜。

    “你也没提(改机票),你要说今天回我就去机场接你了。”董锵锵嗔怪道。

    “我一个老爷们没那么娇气,有地铁,有出租,怎么不能到?别忘了我来的比你早。”老白憨笑道,“你预科快毕业了吧?得开始准备申请材料了。有想去的大学吗?”

    “是啊,”董锵锵无限惆怅,“刚才乐乐还给我推荐了两个学校,我正打算有空去实地走一趟呢。”

    “哪两个?”

    “威斯巴登应用技术大学和特里尔大学。”

    “还是企业管理学?那你有的等了。”

    “我估计十有八九得换专业,”董锵锵忽然有些悲观,“吾生有涯而等待无涯,耗不起呀。”

    “杜蓝什么意见?”

    “这种事她觉得不方便给意见,怕我以后抱怨她,让我自己定,呵呵……”

    “这倒是,”老白略一停顿,继续道,“我不怕你抱怨,可以免费给你几条建议。”

    “愿闻其详。”

    “如果你打算毕业后回国发展,那应用技术大学的硕士学位对你可能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尽管它的学制普遍比综合大学的时间短。”

    “理由?”

    “德国应用技术大学的硕士学位目前在国内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的认证还是硕士文凭,你读书花两三年时间很正常,但三五年后应用技术大学的硕士文凭回国后是不是还能被认证为硕士文凭不好说。万一认成学士学位,你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吗?如果选应用技术大学,你就得考虑这个风险,免得辛辛苦苦熬了几年,毕业却拿个本科文凭。”

    董锵锵之前在选学校时考虑过很多因素,但唯独文凭这点他从未想过,这倒不是他百密一疏,而是来德后他听说和看见很多毕不了业的人,导致他对能否毕业也没太多信心,所以不愿去考虑这种遥远又现实的问题。

    “这个建议中肯,确实要想好。”佟乐乐附和道,“免得毕业了找后悔药。”

    “看来我只有综合大学一条路了。”董锵锵一脸苦笑。

    “那如果他毕业了不回国呢?”佟乐乐追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他毕业了回国发展。”

    “如果毕业后想留在德国,那应用技术大学也应该成为被考虑的对象。这里可是德国,应用技术大学里的牛校不逊于综合大学,并不是国内以为的那种高等专科技校,那种认识完全是无知。就比如德国规模最大的应用技术高等院校亚琛应用技术大学,它跟德国各类科研机构及兄弟院校亚琛工大的关系非常密切。安哈尔特应用技术大学的建筑系在德国建筑类专业中常年排名三甲之内。米特韦达应用科技大学的机械制造和汽车制造专业的毕业生常年受德国制造型公司的欢迎,毕业就能找到工作。总而言之一句话,行行出状元,只要你玩命儿学,有的是地方让你发光发亮。”

    老白很快就干掉一整块牛排,盘子里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骨头,他用餐巾抹了抹嘴:“第二你还可以考虑迂回策略。”

    “怎么听着跟游戏似的。”佟乐乐撇了撇嘴。

    “这个我也是之前听朋友说的,供你参考。核心奥义就一句话:比如你想读汉大的企业管理学但是要等位,那你就先申请一个不是受限专业的比如数学系,等拿到数学系的入学通知书后你再跟教授谈换专业的问题。因为你已经是汉大的学生了,所以有校内跨专业调剂的可能性,当然这种策略的风险极高,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看命。”

    “听着不靠谱。”佟乐乐点评道。

    “个人意见,仅供参考。”老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你脚怎么样了?”佟乐乐关心道,“回去看了吗?”

    “别提了,中药和中成药开了一堆,万水千山地从国内背过来,没成想过海关的时候出了差错。”老白一脸晦气。

    “出什么错了?”

    “德国海关说我带的中药和中成药难以确定药材成分,比如黄连素这种中成药里有德国人明令禁止的成分,所以都给没收了,过几天我还得去海关解释,弄不好还要罚钱。”

    “这么严重?”董锵锵和佟乐乐面面相觑,“我也带了黄连素过来的。”董锵锵说道,“是不是也有问题?”

    “没发现就都好说,发现了就是事儿。算了,不提了,咱们说正事儿。韩国和日本5月底到6月底就要踢世界杯了,去这两个地方看球加旅游的人肯定会马上多起来,所以这俩月国内来欧洲的团会少很多。正好现在你也考完驾照了,我想让你跟我回国做世界杯的团,怎么样?有兴趣吗?”老白问佟乐乐。

    老白话音刚落,就听旁边座位传来清脆的一声“啪”,众人闻声回头,就见雷兰亭臊眉耷眼的坐在位置上,脸上一个若隐若现的掌印。

    “这里有蚊子。”雷兰亭心虚地用手指了指眼前的空气,作势又拍了一巴掌,“让你飞。”

    “去韩国、日本我倒没问题,但我不懂足球啊。”佟乐乐在欧洲做导游很有自信,因为不管是语言还是艺术她都有多年的积累和熏陶,但一说到东亚和足球她就很含糊。

    “旅游的还是那些人,就是从欧洲游变成了日韩游而已。”老白打气道,“不会的地方就多微笑,肯定没问题。我相信你。”

    雷兰亭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他忍不住想抽自己第二个嘴巴:让你没事乱说话,现在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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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7. 鲜花和牛粪

    “既然是球迷,难道不是就关心足球么?如果自己喜欢的球队赢了还好说,如果输了还有心情旅游么?”董锵锵怀疑道,“输了球难道不是直接打道回府吗?我看电视里经常报道英超足球流氓、德甲足球流氓因为球队输球闹事的新闻,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

    “汉诺威经常有德甲比赛,”老白颇有长者风范地温和一笑,没直接回答,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你来德后看过德甲的现场么?”

    “没看过。”董锵锵摇头老实答道,“(我对足球)一窍不通,也没兴趣。”

    “球迷固然会支持心仪的球队,但若不巧自己支持的球队点儿背运气差的输了球,肯定有人会伤心而返,有的人伤心时会用消费来安慰自己,但这并不绝对,因为还有人同时喜欢好几支球队,这支输了就换另一支继续支持。而且中国人旅游有一个特点,就算碰到不喜欢的地方和景点,也会安慰自己‘来都来了,干嘛不多逛逛’,更何况中国男足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这次能小组赛出线已是侥幸,却分到了有巴西在的死亡之组,所以后面即使输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以中国球迷的乐观天性,一定也不会在意,毕竟这么多年输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听到老白这边聊得热闹,刚才还在津津有味谈论化妆品的女生们也都停止议论,全都竖起耳朵,好奇地听老白侃侃而谈。

    老白眯着眼回忆道:“我刚入行时正好碰到98年法国世界杯,我跟一个汉诺威应用技术大学的老大哥跑了俩月,那是我第一次见识世界杯对球迷的吸引力,那届世界杯甚至都没中国队,但依然有大批球迷从国内涌到法国。除了去现场观战,他们还会去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卢浮宫走马观花地看景儿,去老佛爷、香榭丽舍一掷千金,去凡尔赛、枫丹白露参观金碧辉煌的宫殿,去波尔多、勃艮第喝葡萄酒。当然,还有很多去红磨坊和克利希大道体验人生的。”

    “克利希大道?”佟乐乐不解,“没听过,也是景区吗?”

    “都是红灯区。”董锵锵小声解释道。

    “这次世界杯的举办地有两个地方,尤其是有日本。众所周知,日本的风俗业很发达,所以我判断去日本的球迷会特别多。”

    说这番话时,老白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雷兰亭的脸上扫过,雷兰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是刚才自己下手过重,还是被老白的目光灼伤。

    “现在国内有日韩游的旅行社全都倾巢而出,我去接洽的几个旅行社也都在大张旗鼓的招导游。不谦虚地说,我毫不费力就接到七八单去日本看球的团。只要我忙的过来,旅行社还有更多团能分给我。我预计这两个月是可以跟国庆黄金周媲美的月份,所以一定要快。”

    雷兰亭听的百爪挠心,仿佛看到无数的钞票从自己的眼前悉悉索索地跑向老白的行李箱,忍了几分钟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一脸谄媚地从旁边凑了过来:“老白,你人手当然够啊,你有我们啊,是不是,老董?”他边说边朝董锵锵使眼色,那意思好像在说“你赶紧说两句”。

    老白淡淡一笑,似乎根本没听到雷兰亭的话,转头对佟乐乐说道:“对了,德国驾照到了韩国和日本要换成国际驾驶证才能用,韩国跟国内和德国一样都是左舵车,靠右行驶,但日本是方向盘在右边的右舵车,靠左行驶。”

    “靠左行驶?”佟乐乐惊道,“可我只会开左舵车啊……”

    “没事儿,到时我开车,你还是来导游。”老白胸有成竹地安慰道,“跟上次去意大利一样,咱们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雷兰亭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转头招呼众人:“大家要不要再点点儿什么?边吃边说热闹。”

    老白又聊了会儿,因为太累准备先走。因为他就在董锵锵楼下,董锵锵就准备送他回去,但老白说什么都不肯,直言董锵锵一会儿送佟乐乐回家就好,他自己打车也很方便。

    “让董锵锵送你吧,正好你俩也顺路。我们好久不见再聊会儿,辛苦雷兰亭送送我们不麻烦吧?”最后还是佟乐乐发了话。

    因为老白有意的忽略而倍感郁闷的雷兰亭听到机会从天降,忙不迭地起身应道:“不辛苦不辛苦,荣幸之至。”

    老白转头对董锵锵道:“我去趟卫生间,随后就到。”

    “我的车停在商场地下车库,我去取车,一会儿餐馆门口见吧。”

    董锵锵后脚刚离开餐馆,雷兰亭就从他身后闪了出来。

    “老董!”雷兰亭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

    “干嘛?”

    “咳,你刚才怎么不帮我说两句啊?”雷兰亭边说边左右回头,生怕有人跟着他似的,但他的身后只有空气。

    董锵锵没听懂:“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啊?当然是让老白带上我跟乐乐一块儿去日本和韩国啊……”雷兰亭的脸拉的老长,颇为不忿儿地嘟哝道,“要是没我,就她跟老白去……我不放心。”

    “上次去意大利不也没你吗?我们最后不也带的挺好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董锵锵哭笑不得,“这话我说没用,你得跟老白商量,他接的团他说了算啊。”

    “意大利那次是没我,可那次不是还有你吗?”雷兰亭盯着董锵锵的侧脸,但董锵锵根本没看他,甩开两条大长腿直奔商场。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雷兰亭干脆挑破了窗户纸,“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老白对乐乐有意思。还是你早就知道了,故意瞒着我?”

    董锵锵其实隐约能感觉到雷兰亭说的,但他的感觉并不是老白追乐乐,而是乐乐可能在倒追老白。佟乐乐的身上既有东方女性的传统优良品质,比如善良、温柔、善解人意、勤奋,也有西方女性的开朗、大胆、勇敢、率真、独立,至于人品、修养、学识等隐含属性也会在她与人的接触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老白如果喜欢佟乐乐,他并不会很意外。

    董锵锵的沉默让雷兰亭误以为他被自己说中,情不自禁地骂道:“我靠,你果然知道……”

    “知道个屁。”董锵锵没好气道,“他俩现在都单身,又同窗多年,就算他俩真的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么?不正常么?我又不是人家爹妈,我管得着吗我?”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雷兰亭忽然换上一副哭丧脸,“你得管啊,我,我还单着呢……”

    “你要是让我帮你搅黄了人家,那你自己去说,我不干这种缺德事。”

    “真难听,哪里缺德了?”雷兰亭皱眉道。

    “你要是不放心,一定要去盯梢,那要么你自己去跟老白说,要么你能让乐乐留在德国。”董锵锵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商场门口,顺手拉开通往地下车库的门。

    “我,我俩不是……不对付嘛。”雷兰亭愤愤不平,“你也不是不知道,就刚才,你看到他对我的嘴脸没?还拿Dior寒碜我,简直不可理喻……”

    董锵锵哑然失笑:“难道不是你挑衅在先,非逼着人家问有什么礼物送乐乐吗?”

    雷兰亭自知理亏,赶忙强行打岔:“我就问你一句话,帮不帮哥们儿这个忙?”

    “你要是想去带团,我帮你没问题,但他的决定我无法左右。”地下车库里回荡着董锵锵的声音。

    董锵锵说出了雷兰亭一直担心的事,想到佟乐乐因此可能跟老白走得更近,雷兰亭心如刀绞,忍不住仰头喟然长叹:“哎,乐乐这朵鲜花可一定不能插在牛粪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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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8.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虽然已是春天,但一入夜,街面就跟白天人来人往的繁华大相径庭,除了火车站,甚至连市中心的游人和车辆都极少。一过20点,商场商店便纷纷关门(超市关门更早,有的19点关,个别的19:30关),全市都没有卡拉ok厅之类的娱乐场所,即使是有限的几个夜总会从外面的装潢看也土得掉渣,跟董锵锵心中大城市应该具备的丰富多彩的夜生活相差十万八千里。

    昏黄的街灯暗的只能照亮附近几平方的路面,还没有旁边商业街里商店橱窗中的照明来的明亮。虽然对回家的路熟的不能再熟,但董锵锵还是打开近光灯,小心翼翼地驾驶,避免撞到偶尔从路边蹿出的流浪动物。

    车子开的很稳,毕竟他也是考了两次才拿到驾照的人。

    “其实这次我是想叫你一起去的。”老白望着车窗外幽幽叹道,“两年前德国取得2006年世界杯的举办权,所以这次去日本和韩国就是锻炼队伍,积累经验,为4年后做准备。你脑子这么灵光,不能去太可惜了。”

    “这不正好赶上(毕业)了么?”老白的欣赏让董锵锵心里热乎乎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考试和选学校确实挺牵扯精力的,猛一看好像我有多少选择似的,但其实都是人家挑我,不是我想去哪儿去就哪儿。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等几个学期再开始读书,我怕没一鼓作气地读下去,这口心气断了就续不上了。”

    “先忙正事,来日方长。”老白安慰道。

    董锵锵想起雷兰亭的叮嘱,犹豫了两秒,还是开了口:“雷兰亭他也想跟你们一起去日本长长见识……。”鉴于雷兰亭上次去意大利出过幺蛾子,而日本的风尘业比意大利更发达,所以董锵锵也没帮雷兰亭使劲描。而且老白虽然欠了自己很多人情,但他在做生意和还人情上面向来拎得清。万一雷兰亭带客人时自己先掉进了温柔乡,那董锵锵这个推荐人肯定也逃不了干系。

    “是他让你来求我的吧?”老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刚才馆子里我没接他的话茬儿,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死心,但这人眼高手低,不堪大用。”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不让他单独跑,把他放在身边看着。”对老白的评价董锵锵不置可否,他打定主意再帮雷兰亭多说一句好话,“你还没升(开9座车的)驾照吧?万一你这次途中需要跑两辆车,总需要再找个司机,用雷兰亭总不是坏事。如果就一辆车,你们两个人倒着开你也能有个休息的时候。”话虽这么说,但董锵锵心里也没谱,毕竟有好处就有不足:两人倒着开车老白是可以休息,但那也意味着老白当司机这部分的收入要减半。

    老白沉思半晌:“你跟他说这次可以带他去日本,不过要约法三章。如果他故意找事儿或者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就滚蛋。”

    董锵锵本以为老白在这件事上会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己,没料到他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不免欣喜:“那我回头就跟他说,为了钱他也会乖乖工作的,而且上次给他吓得不轻,应该不会再碰了。”

    “你就是个烂好人。”老白把双臂枕到脑后靠在椅背儿上,似乎在想什么。

    “你不是老教育我多考虑生意吗?”董锵锵贫道,“我也是乐白的股东,也得为公司着想嘛。”

    车子又通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董锵锵他们住的地方已近在咫尺。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你么?你知道我这次是怎么接到的团吗?”

    董锵锵被老白冷不丁的发问弄得一愣:“什么?”

    老白又说了一遍,董锵锵摇了摇头:“这你让我哪儿猜去?不是你之前的关系给你介绍的吗?”

    “这次其实是你的关系。”老白一脸神秘。

    “我的关系?”董锵锵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自己在旅游行业认识的人,但除了老白他其实并不认识什么做旅游的,就在这时,一张老实人的脸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他突然顿悟,“你说是丁海峰给你介绍的?”

    “不是丁海峰,”老白纠正道,“是徐铜鹰。”

    “徐铜鹰?”董锵锵对这个名字依稀有些印象,“你说的是……上次慕尼黑啤酒节那个女生?你开玩笑吧?她是做旅游的?”

    “就是她,她现在在一家互联网OTA公司,职位还不低呢。”

    “OTA?”董锵锵虽然在互联网行业里短暂工作过,但对这个词却很陌生。

    “就是ency的缩写,能帮你订机票、火车票、汽车票,联系酒店和地接的在线旅游公司。我回去后联系她想问问她恢复的情况,结果误打误撞就聊出这个机会。她说国内现在这方面的业务发展势头非常猛,她们网站做过调研,24-30岁左右的年轻人走出去的需求越来越多元,愿望越来越强烈,但东南亚肯定是满足不了国人开眼看世界的愿望的。她上次去慕尼黑就有考察市场的性质,后来她还说了很多,我就不一一复述了,回头把她QQ给你,你俩好好聊聊,说不定还能碰撞出其他火花。”

    董锵锵听得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昨日的见义勇为竟会和今天的业务挂上钩,一切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不,现实比电视剧来的还狗血还让人意外。

    “我把乐白官网给她看了,她夸你有互联网意识,还提了很多修改建议。”老白的目光中带着赞许,“她说国内现在做旅行社的还是以传统线下的从业者为主,这些人普遍不具备互联网思维,拉客户仍以平面媒介打广告为主,对抓新一代年轻人没什么经验和优势。咱们这种小公司只要找准定位,深挖洞,广积粮,保不齐能弯道超车,吃到在线旅游的红利。”

    虽然来自陌生人的表扬让董锵锵很受用,但片刻间就恢复了冷静:“所以咱们有个网站就有互联网优势了?”

    “不可否认乐白目前还很稚嫩,但相比同行,它有清晰明确的标准化产品,产品还有照片和影像完美结合的介绍,同时具备根据客户需求制定定制化非标产品的可能性,还有经验丰富的导游和司机资源。对了,她特别欣赏的一点就是乐白的论坛,她的原话是‘论坛加强了公司和客户的互动,增加了客户粘性,为提高客户复购率做好了准备’什么的,再多我就没太听懂,总之肯定是好词。”

    老白巴拉巴拉一顿说,董锵锵听的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她是小狮子?”

    “什么小狮子?”老白倏地停住话头。

    “最近一个月论坛里出现一个特别活跃的注册用户,那个用户的头像是个卡通小狮子,她留言积极,几乎把每条路线都点评了一遍。没想到是她。”董锵锵说完又重复了一遍,“真是没想到。”

    “你说那个啊,”老白莞尔一笑,“那小狮子是我。”

    “你?”董锵锵惊道。

    “对啊,徐铜鹰说乐白哪里都好,就是客户太少,我就注册了一个账号,在上面发帖留言。你再一回复,显得热闹有人气。”

    “哎,我之前还以为(网站)通过搜索引擎抓来了优质客户。”听到老白就是那个留言积极的用户,董锵锵既失落又惆怅,“你害我白高兴一场。”

    “别郁闷了,徐铜鹰说运营里的门道多着呢,所以我说你赶紧加她QQ,好好学习学习。不光是你,乐乐也得学,以后网站这部分就交给你俩负责,我对你俩有信心。”说完又自我批评道,“以前我不重视网站,以后我肯定得用好这个工具。”

    伴随着老白“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撸起袖子加油干吧!”的豪言壮语,车子稳稳停在了两人的家门口。

    “陪我抽一根儿再进去吧。”老白站在车门旁递给董锵锵一根烟,有意无意地解释道,“不想在屋里抽,老抽(烟味儿)容易渗到墙里,散不出去,乐乐上次来就嫌弃烟味儿大。”

    董锵锵不自觉地想起雷兰亭晚上的话,但他的嘴巴只是张了张,最终还是把八卦的心思又压了下去。

    “我这次回去除了联系业务和看病,还去找她了。”刚才车里聊天时的神采已从老白的脸上褪去,白色烟圈儿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飘飘荡荡地升起又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董锵锵知道这个“她”便是华菱,但他清楚这时的他不需要刨根问底。

    在最好或最坏的时刻,人们通常不会话太多。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听着,不发表任何评论。他的烟随意地夹在指间,断断续续地燃着,并没放入口中。

    “她家里说,她没在国内呆几天,很早就回德国了。”隔了半晌老白才继续说道。

    “你还想跟她聊聊?”

    “我以为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她回来了怎么也要来个电话说两句,毕竟夫妻一场,总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老白的表情落寞又伤感,过往的美好让他的回忆变得更加残酷,“但我错了,我们之间……应该已经彻底完了。”

    董锵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擅长安慰别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老白。最后他只机械地憋出来一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已经往前走了,你也得朝前看。”

    老白的烟抽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烟蒂,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一碾,烟头顿时迸发出无数的小火星,却在眨眼间又消失殆尽。

    他怔怔地望着地面,过了好久才抬起头,那双眸子上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反射着路灯的微微橘光。

    “你说的对!我应该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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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9. 定时炸弹

    德国有两个叫“法兰克福”的城市,一个是中德地区的金融重镇,还有一个在东德。为了区分两座城市,金融法兰克福的德语名全称是法兰克福美茵河畔,而东德那座城的全称则是法兰克福奥德河畔。董锵锵第一次在自助售票机上差点买错车票,下单次数多了才慢慢有了经验。

    从汉诺威直达金融法兰克福的快车只要两个多小时便能抵达,但端木和董锵锵为了省一晚的住宿费,选了跟去巴黎差不多的午夜发车,早上六点多才到的绕路卧铺车。

    黑堡资本的办公大楼位于法兰克福的银行区内,从火车站步行过去也就十多分钟。路演项目会的开始时间尚早,董锵锵和端木两人在火车站里各点了一份儿土豆泥配法兰克福香肠的特色早餐,然后沿着美茵河畔溜溜达达向法兰克福的景点区走去。法兰克福的知名景点不少,像歌德故居、罗马广场、圣保罗教堂周日还能参观,但类似香榭丽舍那样奢侈品扎堆的歌德大街周日却不营业。

    董锵锵之前在这里转过飞机和火车,途经多次,却还是第一次认真用脚丈量这座城市。

    早晨的美茵河上弥漫着一团乳白色的薄纱般雾气,号称欧洲第一座铁制吊桥的美因河桥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几艘装满货物的驳船好像体型庞大的水兽群,浩浩荡荡地从水面上驶过,不时发出轻狞。

    晨跑、遛狗、滑旱冰、骑自行车的人们不时从两人身旁闪出,又嬉笑着远去,白发老人独坐在河边长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喂着鸽子,怡然自得地欣赏河岸两侧旖旎的自然风光。一静一动之间,董锵锵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生活气息。

    当东边的太阳渐渐爬上了天际线,西边的月亮还恋恋不舍地望着人间。

    两人沿河而下,董锵锵不时抓拍为乐白积累素材。

    作为德国最重要的国际金融中心,法兰克福素有“欧洲华尔街”的美誉,其中最知名的地标建筑便是法兰克福银行区的欧洲中央银行大楼。

    董锵锵在汉诺威见不到一座摩天大楼,这里的摩天大楼却鳞次栉比。

    反差很大很强烈。

    两人站在河边手搭凉棚,远远望到一排密集楼群反着金光,煞是刺眼,而其中最夺目的光芒是一个圆盘似的物体发出来的。等到光芒不再那么耀眼时,两人同时发现一个硕大的欧元标志正沐浴在金色阳光中,似乎在宣示新生欧元的强大生命力。

    “那应该就是欧洲中央银行大楼了。”端木手指着大楼方向发出感慨,“去年差点儿我就去那儿了。”

    “那为什么没去?”董锵锵调侃道,“是毕业成绩太差人家不要你么?”

    端木对董锵锵的言语挑衅哈哈一笑:“数学硕士的应届毕业生虽然在欧洲央行能拿到的基本待遇比投资公司高,但没有后者的年终奖,所以有能力去投资公司的都不会选欧洲央行,只是公司名头听着高大上罢了。”

    与河岸两侧星罗棋布、充满历史沧桑感的传统欧式建筑相比,摩天大楼们显得格格不入,似乎历史感厚重的城市在引入新兴建筑时总会让人产生一种违和感,就像锋利的刀子在古老的画作上割开一道崭新的口子。

    欧洲央行大楼的旁边就是欧洲第一座全玻璃外墙的高层建筑、可以俯瞰全城景观的美茵塔,但周日并不对公众开放。

    两人走走停停,天色很快大亮。

    晨雾散尽时,空气清亮,阳光明媚。

    黑堡资本总部所在的建筑跟欧洲央行大楼好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两人按图索骥很快就来到了楼前,抬头仰望,只见玻璃幕墙高耸入云,气派非凡。

    根据端木从黑堡官网查到的信息,黑堡今日的项目路演会分为上半场的公共路演和下半场的封闭路演,公共路演面向参会的所有投资机构,而封闭路演只面向特定机构。

    离开幕还有十分钟,两人顺利混进会场,并在一处盛放自助餐的桌旁轻松“逮”到了安德森。

    安德森这次没穿上次见面时的运动休闲装,而是一套暗灰色的西服套装配擦的锃亮的尖头皮鞋,看起来很商务,正端着酒杯跟一个金发姑娘侃侃而谈。

    好不容易捱到两人谈话结束,见他作势要走,董锵锵和端木急忙一左一右地包抄了过去。

    “早上好,安德森先生,好久不见。”两人异口同声地打招呼,“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喔,先生们,早上好。”被引到餐桌旁的安德森对两人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更多的反而是好奇,“美股市场最近大跌,两位收获大么?我很期待你们年底的成绩,不要让我失望。”他用杯壁轻轻磕了磕端木和董锵锵手里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我们有一个问题想跟您确认。”董锵锵鼓足勇气说道。

    安德森自顾自地低头抄起一个牛角面包放进嘴里,并没理会董锵锵。

    “跟您签完投资协议后,我们收到一笔50万的款子。”端木补充道。

    “喔,很好。”安德森抿了口杯子里的液体,把面包往下顺了顺,咕哝道,“有什么问题?”

    “我们发现转50万给我们的并不是黑堡,也没查到那家公司跟黑堡的关系。请问这是黑堡的钱吗?”端木一口气说完,一脸严肃地望着安德森,心里忐忑不安,既怕他否认,又怕他承认。

    “是不是黑堡的钱有什么问题么?”安德森淡淡一笑,“你们需要钱,也拿到了。只要把协议里的公司放到股东栏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不需要操心。听明白了吗?”

    “所以这钱不是黑堡出的?”端木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并不是黑堡投资的我们,是这样吧?安德森先生。”

    “年轻人,你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了。”安德森随手把杯子立在旁边的餐桌上,居高临下地低头凝视端木的眼睛。

    端木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追问:“安德森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跟我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安德森表情邪魅地盯了他几秒,突然抬手整了整端木的领带,又拍了拍他的双肩:“做好该做的,别浪费自己的时间。”

    说完没等端木再问,他转身径直朝VIP通道走去。

    “安德森先生,请等一下……”端木刚要追,VIP通道的保安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先生,您不能进。”

    “我要跟前面这位先生说话。”端木分辩。

    安德森一句话不说,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保安微笑却强硬地把端木和董锵锵拦在了通道外。

    黑堡总部大楼外的河岸边。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端木很郁闷。望着徐徐流动的深绿色河水,他松了松领带结,叹道:“这钱很可能是安德森自己投的。”

    “我不明白,钱又没少给,有什么问题吗?”董锵锵从他身后慢慢走上来。

    “钱数没问题,谁投有问题。黑堡是知名机构,如果咱们再融资,其他机构一听是黑堡投的天使轮,肯定会高看咱们一眼。安德森虽然在黑堡工作但名气不大,他的个人投资行为对咱们下轮融资帮助有限。”端木皱着眉头解释道,“我一直想引入机构投资人,不想要个人投资人,但还是大意了。”

    “先别急着悲观,你已经做完工商变更了么?如果没做还来得及。”董锵锵好言劝道。

    端木叹了口气:“变更完了,改不了了。而且钱都花了。”

    “就算这次是他个人投的又怎样?只要这次他能赚到钱,下次说不定真能拉到黑堡给咱们投。”董锵锵不太理解端木到底在纠结什么。

    “不会的。”端木摇头否定道,“黑堡是出了名的爱吃独食,它从不给其他机构当接盘侠。我担心的其实并不是这次如何,而是捕蝉未来的融资。你不了解,天使投资人对初创企业的影响很大,是福是祸现在很难判断,我担心他变成咱们的雷。”

    “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事已至此,至少他现在还不是咱们的麻烦,而且不管你怎么郁闷、烦躁、自责、骂街都不能改变任何现状,不如沉下心来好好考虑这次怎么应对。别忘了咱们还有对赌条款。”董锵锵岔开话题,“威望迪我已经按你给的模板差不多改完两稿了,你尽快给个意见,我好出三稿。”

    “还好这次有你,”端木欣慰地表扬了一句,马上话锋一转,“这次要做空的几家公司我考虑有这么几家,你听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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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0. 赢面儿

    其实不用董锵锵劝端木心里也门儿清,不管对方承认或否认(是个人入股)对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因为他、董锵锵和捕蝉在面对财大气粗的安德森时都是弱势群体。

    决定年底能否赚大钱的日子迫在眉睫,他确实没时间纠结。

    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这是成年人应有的处事法则。

    况且虽然因为失误吃了哑巴亏,但缺乏经验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罪过。有些学费总是要自己交,有些坑总是要自己跳,就算是父母也未见得能手把手教你所有事。

    更何况一旦捕蝉发布了做空报告,少不得还要请安德森帮忙找人找机构做推广,如果他是受益人之一,肯定会更上心。阿Q一些地想,目前的境地还不算最差。

    “幸亏这次有你,”端木欣慰地表扬了一句,马上话锋一转,“我打算做空10家或更多(公司),你觉得如何?”

    “这么多?”端木的数字让董锵锵着实吃了一惊,“我记得上次你说要看10到15家,从中选6到8家,但现在你却说要做10家,到底哪句是真的?”

    “此一时彼一时。”端木耸耸肩,“万事万物都是动态变化的嘛。”

    “可这比之前说的多了不少啊。那咱们得看多少材料啊?而且就算材料能看完,尽调也来不及啊……”

    “上次那么说是因为我想10家问题公司每家各买10万欧的看跌期权,但现在我觉得这样不够稳,我想把市面上现在有谣言或任何风吹草动的公司都买进来,建主动仓和被动仓,同时控制单笔交易的额度。”

    董锵锵从未听过这两个词:“这俩仓什么意思?”

    “主动仓就是咱们自己亲自调研过的公司,被动仓就是咱们从未做过调研、但已被场内其他知名机构做空的公司。”

    “这……靠谱吗?”董锵锵质疑道。

    “咱俩的时间和经验都太有限,不如跟在那些知名做空机构后面,比如被绿光资本的大佬埃因霍夫怀疑财务造假、虚构利润的联合资本公司咱们可以跟3万(欧)。大佬是实打实的做空,咱们就囤看跌期权。如果他们遭到多头反击,咱们就隔岸观火,即使3万都赔了,咱们的损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如果他们押中,那咱们也就中了,可能3万欧就变30万欧了。这中间咱们还可以在报告里蹭这些知名机构的热度和投资光环,给自己脸上贴金,毕竟咱们是小基金,不能轻易浪费这种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选被知名基金空的公司跟小单呗,懂,赢面儿大。”虽然端木的想法层出不穷,但董锵锵并无反对,他早就看出端木每次调整投资策略都是在风险和收益之间寻求微妙的平衡。

    “被动仓咱们重(视)量,一家投2到3万(欧)就可以,多多益善。主动仓咱们重质,5到10万押几个大家伙。我相信在这种光景下这么组合到了年底总不至于颗粒无收。”端木满脸笃定。

    “按你这个投法,很多公司倒是可以考虑了。最近报上一直再讨论,说受到911重创的不仅有航空业,还有慕尼黑再保险公司(上市公司),瑞士再保险公司(上市公司)和伦敦劳合社保险平台(非上市公司),这三家虽然要赔付给遇难者的钱是一次性的,但赔给伤者的钱却是每年都在增长,而很多伤者每年的病情还会不断恶化,这就意味着保险公司要支付的钱会永无止境。国际三大信用评级机构也因此纷纷调低了慕再和瑞再的信用等级,资本市场也降低了它们今年的利润预期……”说着说着,董锵锵的眼前蓦地闪过一个跑向远方的背影,背影从清晰到虚化,他顿时愣在那儿,半张着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就这个意思!”端木对董锵锵的一点就透极为满意,却未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慕再我也一直关注,它的股价911时最低,年初又弹回到300(欧/股),现在又跌到250附近,只比911时高不到10欧。按你刚才所说,我们确实可以试着投一些,甚至多投一些都可以。5万欧你觉得多么?”端木盯着地面边琢磨边问道。

    有飞机从湛蓝的空中划过,董锵锵望着机身怔怔出神。

    “老董?我问你话呢,你觉得怎么样?”端木没得到答复,忍不住抬头又问了一次。

    “啊?什么?”董锵锵如梦初醒。

    “慕再和瑞再一家投5万你觉得如何?”

    “感觉有点儿多……一家3万吧。”

    “那周一我落实这件事。类似这种的还有么?”

    “除了预期利润肯定会降的公司外,我建议你也关注下德国蓝筹股指数DAX30。”

    “喔。怎么说?”端木眼睛一亮,他越来越喜欢跟董锵锵聊,因为每次都会有让他意外的收获。

    “德国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德国工业、建筑和能源企业今年前4个月的总产量同比下降了近18%,创下近3年的最大跌幅。同时德国联邦经济部也表示,德国经济虽然在3月有复苏迹象,但制造行业、汽车行业、以及出口行业的数据仍不理想,且4月份的失业率有增高迹象。这些经济指标对德国资本市场很重要。另外全球股市都受美股影响,而德国DAX指数最近半年的走势跟道琼斯的走势如出一辙,就像踏的一样,同时(DAX)又具备一定的滞后性。现在道琼斯、标准普尔和纳斯达克都在狂跌,德国经济受全球一体化和自身发展的影响又难以独善其身,其结果很有可能就是……”董锵锵把手一摊。

    “DAX30指数会跟着美股一起狂跌?”端木迫不及待地把董锵锵的话补充完整。

    “没人能肯定它一定会跌,但我觉得它值得咱们关注。你也可以去了解一下市面上道琼斯指数、纳斯达克指数和DAX30指数目前的看跌期权大概是什么行情,如果它们的价格都起来了,那就说明持看空美股大盘和德股大盘观点的机构可能不在少数。”

    端木沉思片刻:“这个咱们先放一边,我去查完数据再答复你。上次说的那个律师你后来联系了吗?他怎么说?”

    “弗里德里克律师说需要先跟你沟通清楚才能决定要不要接咱们公司这单,不过丑话我得说前面,他可不便宜。”

    “好律师都不便宜。”端木大手一挥,“有本事就行。走。吃饭去。”

    两人在火车站把早餐菜谱又温习了一遍,端木再次表达了他对董锵锵的信心,同时督促他尽快完成威望迪做空报告的三稿,以及别忘了定期参加环保方面的会议。

    饭后两人各奔东西,董锵锵北上回汉诺威,端木则继续调查他手里的南方保健公司和另外几家美股上市公司的德国代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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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 契机

    带队出发去日本前,老白被召唤到汉诺威海关解释带药入境的动机和经过。

    在一番缜密调查和问询后,汉诺威海关给老白开出了书面警告和罚款百欧的处罚,并将他放进了某种观察名单,弄得他哭笑不得。只是距世界杯开幕的时间越来越近,老白实在没时间跟德国人继续耗着,在确认处罚不影响他的留学签证及再次入境后,老白带着佟乐乐和雷兰亭迫不及待地飞回了国。

    为了能开9座车董锵锵在原驾校报了升驾照的学习班,开始按部就班地学习。

    预科学习虽已进入最后的收官阶段,但各科老师还在讲新内容,全没总复习的意思。董锵锵咨询了各科老师,得到的答复基本一致:期末考试既没划重点一说,也没总复习,所学内容皆为重点,都可能成为考试内容。更狠的是,各科也不提供历届试卷供学生刷题用。

    董锵锵一口血差点儿喷到黑板上。

    当然郁闷的不止是他,预科所有系的中国学生和外国学生都很不适应,这让学生如何备考?

    预科的答复是:虽然没有总复习、没有划重点、没有旧试卷,但正式考试前各科都会提供一次模拟考试供大家查缺补漏,了解自己的水平。

    想起以前高三下学期恨不得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董锵锵不知是德国人心大还是怎的,只好一边自己复习一边在朋友圈、可免费自由张贴各种合法小广告的预科广告栏、中国学生论坛及当地的德国人论坛里张贴广告,开始有偿收题。

    老白出发前把“小狮子”的账号给了他,要求他必须每天装“小狮子”在论坛里提问,然后再用他管理员的身份回答“小狮子”的问题,务必让论坛显得活泼有生气,以维护网站有序运营。董锵锵对此倒不抵触,虽然这事儿听起来有些幼稚,但对搜索引擎来说,网站内容的经常性变化会被判断为活跃网站,对提高网站在搜索引擎里的排名是有益处的。

    他这边刚加上法兰克福的路线导览,那边老白就每天少则几张,多则几十张的把日本的照片一股脑儿地丢了过来。

    虽然从小就能接触到日本的动漫、玩具和影视剧,但董锵锵还从未去过日本。

    时值春夏之交,正是日本宜人的季节,照片里除了烂漫的樱花,便是身着和服的妙龄女子,嬉笑打闹的孩子,以及面色凝重、神色匆匆、苦大仇深的上班族。

    白天的商业街车水马龙,比之德国大都市的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当场景切换到夜间模式,尤其是那些霓虹灯招牌亮起时,仿佛薄雾中点点氤氲星光,让整座城市都变得鲜活起来。

    他加了徐铜鹰的QQ号,但徐铜鹰似乎总是很忙,虽然通过了董锵锵的好友申请,但两人总是碰不到面。

    直到一个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的雨夜,一如董锵锵第一次遇到徐铜鹰时的天气,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嘀嘀嘀嘀”提示音,“我的好友”栏里徐铜鹰的QQ头像从灰色变成了彩色。

    徐铜鹰终于上线了,而她的头像竟然也是一只小狮子。

    这么巧?

    上次董锵锵走的匆忙,而徐铜鹰又一直躺在医院,两人就未有任何交流,这次隔着电脑再次“见面”,徐铜鹰一上来就发了一大段话,对董锵锵的救命之恩溢于言表。

    董锵锵不喜欢被人一直感谢,因为那也意味着对方可能会产生不愉快的回忆。他谦逊了几句便把话题引到网站改版和运营上,毕竟这才是聊天的重点。“老白说你是运营方面的高手,我想好好跟你学一下。”

    “乐白目前是什么情况?你再介绍一次。”徐铜鹰快言快语道。

    董锵锵字还没打完,徐铜鹰又甩过来一句:“你救过我,而咱们工作上又碰巧有交集,所以我想也许我能做些什么。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实话实说就好,这样我也知道该怎么入手。”

    她的话让董锵锵即使隔着电脑屏幕也能感受到真诚,就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打消了董锵锵对数据不自信的担心。

    由于乐白从无到有都是董锵锵一手搭建,所以发展中的每一步和每一个数据都一清二楚地印在他的脑中,当即答道:“乐白官网目前注册用户112人,日活跃用户平均在10人左右,主要是我们之前带过的旅行团的游客注册的,他们会上网浏览自己旅游过的地方。为了便于被谷歌和百度抓取,网站做过SEO优化,但没正经做过任何推广,一直放养,所以用户数量一直增长很慢。我们大概有10条左右成熟、稳定、优质的旅游线路,主要以欧洲的德国、法国、意大利、荷兰、瑞士等国为主,当然其他国家(的旅游线路)也都可以做。今年除了继续拓展欧洲市场,我们还会在亚洲发力,老白现在就带团在日本看世界杯,你知道06年世界杯在德国举行,我们认为到时来德旅游的中国人会非常可观。旅游用车我们一般是本地租赁,全职司机兼导游大概4人,虽然不多,但我们储备的兼职司机还有不少,短期来看肯定够用。”

    “你们的客源有哪些渠道?”

    “目前主要是老白去接洽国内的旅行社,从国内拉单子过来做。”

    “兼职司机也都是学生么?”

    “主要是这边的留学生,也有移民德国的中国人。”

    “好,那我说说我这边的情况。”

    董锵锵把纸铺开,准备记录。

    “我这边老白应该跟你说过吧?我们公司是一个类似携程、艺龙这种在线旅游的网站平台,主打旅游地是美国和东南亚的新马泰,所以常年跟去这些地方的旅行社合作。”

    “去年因为911,赴美旅游线路不管是自由行还是跟团都因为签证原因而夭折,30人的团签完了只有三四人能拿到旅游签证,业务量锐减直接导致公司收入降低。”

    “收入减少对任何公司来说都不会无足轻重,特别是我们公司正在进行新一轮融资,所以尽快恢复到以前的收入水平对我们就变得非常重要,这也是我当前主要负责的工作。你等会儿我去拿个可乐。”徐铜鹰打字很快。

    过了约有一分钟,更多文字丢了过来。

    “继续说哈。我们去年准备开欧洲线路缓解由于美国线路的停摆而带来的损失,这就是我上次去慕尼黑的原因之一。”

    “我之前跟老白也说,咱们可以考虑合作。当然,我要先声明,虽然我想回报你,但也不想在工作方面有什么闪失。这毕竟是公司层面的事,涉及的方方面面比较多,我希望大家可以开心合作,不希望未来出现让大家都难堪的事,你同意么?”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们现在没稳定客源是因为没渠道,但这对我们并不难。我可以先给你们发几个小单,如果完成的好,咱们可以再往下谈。”

    董锵锵读的热血沸腾,人“腾”地就站了起来,心想:经济学里还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眼前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不过在拿单前我们会对你们的资质进行审核。对我们来说,国外旅行社鱼龙混杂,特别需要合作方有高度的责任心和专业度,既了解欧洲,具备丰富的旅游从业经验,特别是旅游安全方面的经验,又熟悉客户心理,知道如何让客户玩的尽兴。当然你们公司在安全方面我还是可以放心的,我希望其他人也能跟你一样。”

    虽然明知最后两句是彩虹屁,但董锵锵还是听的乐呵呵的。

    “如果从业经验是软件,那车辆、司机和导游就是硬件。你们司机太少,如果想接大一些的单子必须扩充人手。”

    “如果合作确定下来,我们会尽快增加人手。德国大学的考试季一般都集中在2-3月和7-8月,除了这段时间所有司机都可以带团。”董锵锵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逃课带团他着实没把握。

    “暑假是重头戏,你们必须尽快开始找。”

    “明白。”董锵锵擦了擦汗。

    “如果双方合作,报价是你定还是老白定?”

    “我们公司还有其他股东,应该是一起定。”董锵锵想到了佟乐乐。

    “今天时间晚了,改天想到什么再跟你说。哦,对了,还有件事你可以现在就做。如果最后真能合作,你们必须在国内也有公司,我们不可能跟一家德国公司签合同的,记住了吗?抓紧注册一个,越快越好。就这样,拜……”

    窗外雷声隐隐,雨声潺潺,徐铜鹰的头像再次灰了下去。

    看来招人这事早晚得提上议程,董锵锵虽然开了公司,却从未做过招聘,前思后想之后,他决定跟杜蓝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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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2. 单打独斗永无前途

    接到董锵锵的电话时,杜蓝正在厨房煮面。

    她刚从大学图书馆回来不久,这学期她的课业压力不小,除了大小近十份的报告要交外,还有一堆各科老师指定的书单要尽快啃完。如果说董锵锵对总复习的感觉是无从下嘴,那杜蓝现在的状态就是焦头烂额,尽管离考试还有近三个月时间,但对杜蓝这样从初级课程阶段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来说,笨鸟先飞绝对是颠簸不破的真理,所以这几周她都是每天下课后就泡在图书馆,直到图书馆关门。

    但即使这样废寝忘食,她也没信心能在考试前把书单上的指定读物全过一遍,更别提看两遍了。

    德国意大利面的面条要煮的久一些才筋斗、入味儿、有嚼头,杜蓝把音箱的旋钮拧小,一边用筷子不疾不徐地拨动金黄色的面条,防止黏在锅底,一边静静地听着董锵锵的复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克制,情绪毫无起伏,似乎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

    等他停住话头又过了几秒,杜蓝才问道:“讲完了?”

    “嗯。你什么想法?”

    “旅游是看天吃饭,对小旅行社来说,一开始很容易饱一顿饥一顿,最难也最重要的就是能稳定获客。如果她没忽悠你,那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她夸道,“恭喜你们找到金主。”

    “但徐铜鹰认为我们人手太少,她担心这可能会影响后续接团,所以建议我尽快多签导游。”

    屋里没抽油烟机,面煮久了屋内的水汽有些大,一绺一绺地顺着厨房的墙壁向水池里流,宛如一条条透明的蚯蚓。

    杜蓝走到客厅把窗户打开一道缝,初夏的凉风便带着好奇“嗖”地闯了进来,扑在脸上顿时缓解了看书带来的疲惫,她索性把窗户大开。

    “她说第一次要给你多少人的团了么?”杜蓝把自己扔到床上,慵懒地望着月光从窗户投进屋,照亮了窗台下的一小块地板,同时在房间的墙壁上留下一条彩虹般的光带。窗外,不知名的花朵在枝干上轻轻摇曳,在皎洁的月光下为夜色增添了几许梦幻和空灵的质感。

    “那倒没,不过我们现在就四个(人),就算老白和我可以又当导游又当司机各一组,乐乐和雷兰亭拼一组,那最多也就三组。”董锵锵估算道,“她如果一次扔俩30人的团过来,我们就满负荷了。所以就算第一次不用找人,第二次恐怕也还是要的。找人需要时间,想找到合适的人要更多的时间,所以我想还是早点着手比较好。”

    “你可以通过朋友去打听学生圈里有没有人是做导游的,也可以在一些知名留学论坛里打广告。不一定是德国这边的留学生论坛,像什么‘战斗在法国’,‘超级苹果网’这些也都可以考虑。还有,你打算找到人后怎么合作,全职还是兼职?”

    “兼职,否则人力成本太高。”

    “你自己也做过,你知道兼职不稳定。读书、考试、回国、度假、打工,都可能让导游放弃带团。”杜蓝的话很实在,让人无法反驳。

    “我能想到解决你这个担心的唯一方法就是增加储备,50人不够就找100个,100个不够就200个。”

    杜蓝被董锵锵的天真逗笑了,笑得他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炉灶方向突地发出一阵锅盖和锅边磕碰的声音,杜蓝从床上抬头侧视,只见一团白沫从锅里喷涌而出。

    杜蓝见状暗骂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纵身扑了过去。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才重新拿起电话:“刚才说到哪儿了?”

    “嘲笑我?”董锵锵在这边假装一腔幽怨。

    “没有,不是,你别乱说。”虽然否定三连,但董锵锵能听到电话那头的杜蓝明显在憋笑。

    “笑够没?”董锵锵用真生气的口吻吓唬道。

    杜蓝强忍笑道:“一般一所大学里一共也没几个中国学生,不说导游和司机同时都能做,就算你想找只做导游或司机的人恐怕都要找很长时间。想找50个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怕你抱着这个念头去找最后会很受伤。”

    董锵锵想起最早老白劝他做司机时说过的话,现在看来,恐怕他当时就碰到了找不到合适人选的问题,所以才会想培养董锵锵。

    “那这事就无解了么?”他问道。

    “当然不会无解,如果真找不到足够多合适的导游,你可以把她介绍给你的、但你又吃不下的单转给其他旅行社,比如我。”

    董锵锵知道转包当二手商在这行并不罕见,之前老白和杜蓝之间已经互转多次。他吃惊的并不是这个建议本身,而是杜蓝直言不讳理直气壮的态度,丝毫没有任何扭捏或不好意思,似乎跟他一直认识的那个杜蓝不是同一人。

    “嗯,转给你我肯定……没问题,但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连董锵锵都没想到,听到这句后感到不好意思的会是自己。

    “你的意思是老白会反对?这个徐铜鹰不是之前你救的吗?难道我记错了?”

    “人确实是我救的,但她是老白当时的团员,而且这次合作也是老白回去找她聊出来的。”董锵锵解释道,“如果是公司层面合作,他是大股东,(外包)肯定要他同意才合适。”

    “可你刚才不是说,如果双方合作,你们要在国内成立一个新公司跟徐铜鹰签合同吗?跟老白的德国旅行社没半毛钱关系。难道你认为国内新公司的股东结构还要跟老白的德国公司一模一样吗?”

    “……”

    “我知道你和老白关系好,他带你入行确实帮了你大忙,可以说是你的贵人,甚至还是咱俩的红娘,我也很感激他。但上次你为了救他又筹钱又上岛的,如果有人情债也早还清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利用这个机会自己做点事吗?”

    “没想过。”董锵锵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呢?”杜蓝的语调又轻又慢,“老白可以成立一个公司,你也可以自己成立一个公司。他可以和徐铜鹰签,你也可以。你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她的话就像把小锤子,一下下地敲打着董锵锵。他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当初章月琴是不是也是这样劝雷兰亭的呢?

    “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呢?”董锵锵很不解。

    “那你又为什么要拒绝呢?是抹不开面子?还是你的道德感在作祟?”杜蓝针锋相对地反问道。

    “两个乙方一个甲方,你真觉得会完全没竞争吗?”

    “技术问题最终都可以用技术解决。”

    “杜蓝,你也做这行,你知道很多事其实都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好的,这不是没信心,这是事实。另起炉灶的确不难,难的是有一个互相扶持的团队。而且越想争取更多的利益,对团队的要求就越高。我的道德感没你说的那么强,也没有抹不开面子,只是抓野猪让我明白,一个人或许可以走的快,但如果想走的远就必须要找到合适的伙伴结伴而行,个人的力量再大终归有限。我这么说也许你并不理解,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是想说服你的,只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杜蓝沉默良久,缓缓叹了口气:“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惜罢了。”

    “如果有一天,我想自己做(事),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现在的我更喜欢你们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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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3. 初试啼声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像颗行星按部就班的运转,日子就那么一天天地从手指缝间云淡风轻不着痕迹地滑过。

    虽然考试时间日益临近,但让董锵锵挂怀的却并不是预科毕业考试,而是美股市场波澜壮阔的风云变幻。

    安然事件后,美国社会对美国资本市场中层出不穷且有愈演愈烈趋势的各类财务舞弊案及相关恶劣影响极为不满。大众既对上市公司高管层的腐败及渎职感到愤怒,又恨某些审计机构不仅对造假视而不见甚至还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他们为自己的钱打了水漂无处索赔而痛苦不堪终日泪流满面。等他们终于想明白是美国相关证券法规的落后无能和监管机构的不作为后,排山倒海的消极负面情绪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密西西比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再加上部分媒体客(luo)观(jing)公(xia)正(shi)的报道,三大指数步调一致的一路狂泄,平均每周跌两次,一次跌两天,一次跌三天,病病殃殃,萎靡不振。

    这种既不符合山姆大叔世界老大形象,也不利于米国金融市场健康有序积极发展的趋势让美国政府及其金融法律机构寝食难安。为了保障自身利益不受更多伤害,负责金融业的立法及监管机构痛定思痛,终于有了强烈的思想转变:由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主席萨班斯和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奥克斯利联合提出了《2002年公众公司会计改革和投资者保护法案》,史称《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

    法案于2月中提出,不到3个月时间已经光速完成了三次参众两院的各自听证和若干次修订(真急眼了)。

    董锵锵和端木一致认为,从最后一次的听证结果来看,美国立法机构最终通过该法案的可能性极大,至于法案的推出是否能提振投资者对市场的信心,华尔街里众说纷纭,端木和董锵锵则一致不看好,因为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不看好归不看好,两人也不敢耽搁,尤其是很多端木本来想买却还在观望的股票,由于下跌幅度惊人,看跌期权的价格就像坐了火箭一样飞了出去。

    端木几乎每天都要跟董锵锵沟通项目进度,讨论哪个项目可以被放入第一阶段的投资筐,而董锵锵每天醒来后和入睡前的通话人也都是端木,甚至在梦中,他都是在和端木研究,以至于有时给杜蓝打电话,脱口而出的都是端木的名字,弄得杜蓝不禁疑心两人是否真的开始断背。

    经过反复讨论,两人终于在五月中旬敲定了第一阶段的投资组合。

    主动仓里,威望迪首当其冲,以13万欧的总投入额拔得头筹,紧随其后的分别是南方保健公司(美股)、慕尼黑再保险(德股)和瑞士再保险公司(瑞股)。被动仓方面则选择了施乐(美股)、联合资本投资公司(美股)、美国废品管理公司(美股)以及世界通讯(美股)。其中有的公司市场里早有各种版本的风声,有的曾经爆雷又不知何故地泯于无声,还有的正被知名投资机构做空,总之什么货色都装了些,用端木的话说就是:风险分散,雨露均沾。

    世界杯开赛日期是五月底,压着开哨音,捕蝉基金发出了成立以后的第一份做空报告。

    发报告前,端木除了花大钱找专业人士润色了报告的英语和德语,还给安德森打了招呼,拜托他把报告尽可能多地散给关系还不错的投资机构,最好还能美言几句,安德森听完不置可否地挂了电话。

    虽然当初在路演会时跟对方并无直接撕破脸皮,但对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端木有些吃不准。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求人不如求己,他只能和董锵锵分头撒网,一人负责美国,一人负责德国,每天给不同的对冲基金和做空机构发报告。好在端木依然有原公司作为平台,多少能再散出去一些,反正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也不吃亏。

    世界杯如期开赛,按原计划老白应该是带一个去日本札幌看德国队的球迷团,哪知旅行社临时变卦,把一个强烈要看中国队比赛的团扔给他。

    老白是乙方,不能要饭还嫌饭馊,只能率队亲赴韩国光州。

    2002年是中国男足第一次踏上世界杯舞台的高光时刻,恰逢2001年中国又申奥成功,双喜临门之下,国人的体育情结达到了彼时的历史最高峰。

    光州是一座很小的城市,光州体育场的规模也不大,但前来观战的中国球迷估计能有小几万人,很多人因为没买到门票,只好留在体育场外呐喊助威。

    虽然中国球迷素来没有恶名,但韩国警察不敢掉以轻心,全副武装地严阵以待

    中国队第一场的对手是哥斯达黎加,老白只知道哥斯达黎加是一个拉丁美洲的小国,不知道对方水平如何,但根据国内懂足球的那些权威人士和网站预测,中国男足应该可以稳赢两个球。

    这还是保守估计。

    进了体育场,看到哥斯达黎加稀稀疏疏最多也就两三千人的球迷,中国球迷发出爽朗的笑声,如果对方输了球想闹事,就这点儿人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老白等人的观战视角极佳,离哥斯达黎加的球门不过百米,大部分中国球迷估计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哥斯达黎加的球门两侧坐的满坑满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中国队海灌对方球门了。

    哨声响起时,全场比赛结束,中国队被对方灌了俩球。

    球场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中国球迷全都面如死灰,哥斯达黎加的球员和球迷弹冠相庆。

    虽然光州很小,既没名胜也没繁华商区,像个大农村,但想打发时间还是可以找到地方的。

    只是球迷们没心情逛,老白等人也只好都窝在酒店里郁闷。

    第二场在西归埔踢巴西,这次男足的小伙子们发挥不错,特别是守门员表现神勇,所以只丢了四个球。

    比赛踢完,中国球迷脸上的死灰色号+2,心情郁闷程度+2的N次方。

    关键时刻还是国内的足球媒体更冷静,经过缜密分析和严谨推理,只要条(qi)件(ji)满(),中国男足仍有出线可能,比如哥斯达黎加大胜巴西同时净胜球达到10个这种。

    那一刻董锵锵发自肺腑地认识到:人类确实不能失去想象力,否则会少了多少快乐呀。

    德国人在电视里损着中国男足,董锵锵没什么兴趣继续听下去,眼看午休时间将过,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朝预科教室走去。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手机一阵狂叫。

    “看新闻了吗?”端木劈头盖脸地问道。

    “看了,零比四,但不丢人,对方可是巴西……”

    “我说的不是足球,”端木迅速打断他的话,“威望迪跌了。”

    董锵锵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喃喃道:“不能吧?”

    “想什么呢?跟咱们报告八竿子打不着。”端木猜到董锵锵的心思,一语道破,“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宣布要用15亿欧元收购威望迪在意大利的付费电视公司Telepiu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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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前辈

    “跌的多吗?”董锵锵心下好奇,转身就往外走,结果迎面撞上正好走到教室门口的曲珊。

    曲珊问了声“你不进教室干嘛去”,他充耳不闻,曲珊嘟哝了句“怪人”,自顾自走了进去。

    “嗯,(跌了)1块多了,我看30(欧/股)是守不住了。这次交易很可能会影响它的二季报。”

    “一般来说,不是会收购方股价跌,被收购方股价涨么?”董锵锵没读新闻不了解细节,“为什么威望迪的公司被收了,它的股价却跟收购方一样都跌了?什么原因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关注威望迪,但之前市场里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新闻里说是因为那个付费电视公司欠了新闻集团不少钱,所以这次收购是现金7.5亿(欧)加上冲销债务7.5亿(欧),也就是把电视公司欠老默的钱都抹了,总计15亿,而不是全现金收购。至于你说的被收购方股价不涨反跌,我理解是威望迪这次只卖了自己破筐里的一个烫手烂山芋,而不是筐里所有的山芋。资本市场并不看好这次交易十有八九是认为双方都没从交易中得利:威望迪没拿到更多钱,7.5亿现金对它300多亿的债务来说杯水车薪,却用出售不良资产的方式昭告天下它现在非常缺流动资金,必须断臂求生,弄不好接下来会出现更多的债主上门讨债,如果真是这样,今年说不定它还会有更多的出售行为。而新闻集团娶的也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只是欠债佃户的丑女儿。如果只是丑但人很善良倒也罢了,就怕丑人多作怪。我查过那个电视公司,已经亏了n年了,是个无底洞。”

    “那新闻集团为毛还要买?”董锵锵被端木的分析勾起了好奇心。

    “估计是惦记人家手里的用户吧,它在欧洲有十几个电视频道和千万级用户。”

    “就欧洲这点儿人口,能有这个量级的用户已经不能算是‘丑女儿’了。德国这些电视台好像还不如它呢。”

    “不管它的用户多还是少,跌了对咱们就是利好。你今天尽快把这条新闻更新到咱们官网,记得图文都要,还有,对威望迪前景的预判越悲观越好,我一会儿发些新闻稿给你参考。”

    “好。放学就弄。”董锵锵调侃道,“可有人会看吗?”

    “写不写在你,看不看在别人,咱们管不了。但不写肯定是咱们吃亏。”端木也笑了,“我天天梦见它跌到1欧,那咱们的期权可就值老鼻子钱了。”

    “简直是穷凶极恶、丧心病狂。”董锵锵看到老师拿着书本闪进教室,赶忙快步往回走,“我得上课了,回去再跟你聊。”

    “等一下,”端木在电话里嚷道,“我给你发个美国人的做空网站,他的思路跟咱们不谋而合,或许咱们可以借鉴。”

    “好。”

    “还有,给你写软件的那个黑客你还能联系上吗?”

    “我不行,但汉斯应该可以。干嘛问这个?”

    “那个选股软件有很多地方要改,另外公司官网以后会增加付费用户,这些都需要维护,我想要不把这些干脆都交给他,咱们给钱就完了。你觉得呢?”

    “他可不便宜。”董锵锵提醒道,“当时你也在场,你知道的。”

    “不怕贵……”端木刚起了个头,董锵锵便知他要说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只要技术好。”

    端木发给董锵锵的是一家叫“股票柠檬”的网站,跟捕蝉类似,网站主人以自己发布博客的形式在网站上开诚布公地提供自己的做空报告,供浏览者免费下载。页面风格极其简单,看起来应该没花太大心思。

    通过网站主人的自我介绍,董锵锵得知,这个叫安德鲁·莱福特的人比端木和董锵锵年长几岁,出生在底特律郊区的一个犹太家庭,第一份工作是当投资品的电话销售。20岁出头时误打误撞入了股票市场,也是从那时开始接触做空,近年常以“股票柠檬”的名义发布他认为股价被高估或涉嫌欺诈的上市公司的做空报告,频繁出现在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BbergNews)等各种媒体上,以向投资者提供做空建议而闻名,可以算是激进的空头卖家,有“华尔街赏金猎人”之称。

    让董锵锵感到震撼的是,莱福特于2001年8月和12月做空的两只股票均已退市,而他在2002年1月和3月做空的两只股票一个出现52%的跌幅,另一个的跌幅则达到了68%。

    这是什么样的成绩?简直让人感到恐怖!董锵锵觉得嘴里有种又苦又涩的味道,说不出来是羡慕多还是震惊大,或者两者皆有。

    更让他无语的是,完成所有做空报告的人是这家公司唯一的员工,也就是莱福特本人。

    一个人,一杆笔,美国证券机构做不成的事他来做,一人单枪匹马干翻造假的上市公司,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

    带着强烈的好奇和敬畏,董锵锵打开了莱福特撰写的做空报告,试图从字里行间了解和学习对方的思路和方案设计。

    他花了一晚上时间反复阅读,由于读的太过投入,直到端木再次来电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你推我的那个网站太牛逼了。”董锵锵惊为天人,“我完全想不到那家伙都是从哪儿搞来那些消息,又把它们完整的拼凑到一起,然后逻辑自洽地呈现出来。”

    “嘿嘿,他去年的成绩特别好,当然今年也不赖,所以这两年很受华尔街的待见,算是不错的前辈。你读过他的报告了,说说什么感觉。”

    “文笔似刀,出手就奔要害,绝不拖泥带水,一个字:干净利落。”董锵锵长叹一声,“绝对的一击必杀型,我肯定写不出来。”

    “你不用学他,报告风格也不用和他保持一致,因为也有很多人批评他哗众取宠虚张声势。咱们才开始做,摸索出自己的特色最重要。写不出来一击必杀也没关系,能写出来钝刀拉肉也行。我找人打听过,他一开始也跟咱们的境遇也差不多,熬了很久,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也没人搭理,直到去年碰上安然出事才算熬出头。另外,他之前主要做空的是场外交易市场(OTC)或美国粉单市场(Pis)里的股票,而不是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或纳斯达克(NASDAQ)里的,OTkSheets里几乎没有上市公司的独立信息,因此更容易操纵股票,跟咱们的难度天壤之别。”

    “那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你说的这两个场外市场啊?”董锵锵问道。

    “现在估计来不及了,你还是盯着美股主板吧。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年应该还会有不少上市公司会出事,要不然美国人也不会火急火燎地赶着推出那个法案。咱俩争取6月把后面几份报告都写好,胜利早晚是咱俩的。你就记着一点,安德鲁入行时的年龄跟咱俩差不多,说不定更年轻,他可以做到的,咱俩一定也可以。”

    中国男足的第三场比赛在当时的汉城、现在的首尔举行,中国队毫无悬念地输了土耳其三个球,以小组垫底的成绩结束了世界杯的征途。

    老白等人是听着一路的骂回到国内的,老白对输球没感觉,因为他觉得中国足球一直都这个水平,他不能接受的是回国没挣到钱。

    好在旅行社比较通情达理,再派给他的就都是去日本的购物团了,看球、旅游和购物一样都没耽误,三人甚至还带队去了趟东京迪士尼,一众人玩的乐不思蜀。

    等到6月底世界杯结束时众人才发现,前三名分别是巴西、德国和土耳其,中国队输给冠军和季军委实不算丢人。

    与冠军失之交臂的德国队悻悻地回了国,德国国内足坛骂声一片,只是骂的不是德国球员,而是韩国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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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5. 盛夏的果实

    预科最后两个月的课董锵锵一节都没落下。

    他不知道其他同学的感受,但对他来说,上课和不上课有云泥之别,很多内容上课听完后下课立刻复习,效果跟只看笔记截然不同。

    即使是知识点又密又难的德国政治,董锵锵也咬着牙一点点地坚持啃了下来。每当他看的头晕眼花、烦躁不堪想要撕书时,眼前就会立刻浮现出科隆狂欢节上那个双标的德国记者,想到学好不仅能争取高分,关键时刻还能痛快淋漓地怼小人,董锵锵就觉得热血沸腾、浑身有劲。

    随着考试时间的日益临近,董锵锵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每科旧考卷的成果也很喜人,当然,钞能力发挥了很大作用。听说董锵锵广收试卷后,曲珊主动拿出自己找来的试卷跟董锵锵交换。

    距捕蝉第一份做空报告的正式发表已有月余,这段时间,端木和董锵锵一个负责美国,一个负责德国,分别往大大小小、有一面之缘或压根儿就不认识的各种投资机构扔了近百份报告。

    两人一开始还担心会收到威望迪的反驳甚至指控,着实紧张了一把,哪知报告发出后好似泥牛入海,杳无音讯,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其实也难怪,捕蝉这种体量的基金甚至连蚂蚁都算不上,只能算细菌,谁会注意细菌的存在呢?再者彼时德国二级市场的做空风气并不如美国强盛,所以无人理会也不足为奇。

    这中间端木和董锵锵试图联系安德森,想了解下他那边有无收到报告方面的反馈,但安德森那边跟第一次如出一辙,既不接两人电话,也不回邮件,打电话给秘书也约不上见面或通话时间,颇有些任由两人自生自灭的意思。

    没得到任何反馈的两人毫不气馁,互相鼓励,按部就班的调研,讨论和撰写被动仓的投资组合,等到6月末被动仓的第二份报告如期完工,两人再次群发邮件。

    有了第一次投递报告的失败教训,董锵锵及时调整了投递公司的优先级,德国基金公司被挪到第二梯队,而第一梯队的目标国家分别是法国、瑞士、卢森堡和英国。这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金融业根深叶茂,远非德国金融业所能比拟,本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原则,董锵锵即使在课间休息时也会收发邮件。

    因为最初拍板决定拿黑堡钱的人是端木,所以安德森的态度让他尤其憋气,他暗地里开始加大托关系找人的力度,不管对方是名满天下的大基金还是不起眼的小基金,只要对方有做空或做多业务,他就顺手发一份儿,颇有一股“爷还不信了”的架势。

    整个6月,南方保健的股票浮浮沉沉,经常是连跌几天后接着一根大阳线,让人摸不着头绪。

    但让两人尤其是董锵锵颇感欣慰的是,由于市场对威望迪二季报数字的预期普遍持悲观态度,导致它的股价在六月的倒数第二个交易日从30欧/股直跌到20欧/股,然后在最后一个交易日又从20反弹到24。

    虽然依旧无人联系二人,但端木告诉董锵锵,威望迪的看跌期权已从2欧/张涨到了2.63欧/张,账面上已经有小几万欧的浮盈了。

    虽然距50万欧利润的目标仍很遥远,但终归是个好消息。

    6月最后一周预科放假在家复习,从7月第一周开始一天考一门儿,一周考完五门,第二周公布考试成绩和颁发毕业证书,同时7月15日也是很多德国公立大学冬季学期的最后申请日。

    第一门考的是德语,这是董锵锵准备最充分、信心也最多的科目。他昨晚睡得早,早饭吃的也丰盛,睡饱吃足后人的精神状态达到巅峰,考听力时耳朵发挥的一如既往的稳定,答题时手感也极佳。作文题目是二选一,两道题都是就某个社会热点事件阐述自己的观点,董锵锵最终挑了其中一个更擅长的作为自己预科最后一次写作的收官题目。

    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挥洒之间,一蹴而就。

    考完已是中午,考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不出十分钟,大厅已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了。

    董锵锵在食堂随便点了份三文鱼,吃饱喝足后去了机房,打算查收邮件后再去图书馆准备次日的数学考试。

    刚登进邮箱,就见一连串带着叹号和问号标题的邮件一股脑地映入眼帘。

    “你怎么关机了?”

    “开机接电话!”

    “你今天毕业考试吧?”

    “你什么时候考完?”

    “考完马上开机!”

    “赶快回电话!”

    “还没开机?干嘛那?”

    “马上开机啊你!”

    “啊!!!你到底在干什么?”

    董锵锵这才想起考前关机后没再打开,赶忙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按下“开机”。

    几秒后,十几条短信通知接踵而至,他顾不得细看,径直给端木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董锵锵只好作罢。

    他打开浏览器,正准备瞅瞅威望迪有没有公布二季报,手机就“嗡嗡”振了起来。

    “端木,我上午考试关机,刚看见你的……”董锵锵忙不迭地解释道。

    “端木?老董你看错人了吧?我是白宙宇。”对面的人乐呵呵地纠正道。

    “老白?”董锵锵一愣,低头看了眼手机屏上的人名,果不其然正是老白,“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刚到法兰克福机场,这不马上给你打电话了吗?想问问你下午方便不方便,有没有空来汉诺威机场接我们一趟?不方便就算了。”

    “哦,方便。你们几点到汉诺威?”董锵锵瞅了眼表。

    “等上了火车告诉你时间。你也知道现在德国火车经常晚点。”

    “好。哦对了,我给徐铜鹰打电话了,她跟我说了一些想法。”

    “我这次回去又见了她一次,乐乐也去了,详细情况咱们见面聊。”

    “成。”

    “下午见。”

    “下午见。”

    放下电话,董锵锵这才在一堆昨晚收到的邮件中发现老白给自己发的Email,通知他今天他们会到汉诺威,董锵锵由于昨晚睡得早所以没第一时间看到信的内容。

    他正要查看其他邮件,手机再次振动,他马上瞄了眼手机屏,这次是端木没错了。

    “什么事儿?”“跌停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一瞬间,董锵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跌停?谁跌停了?”

    “威望迪。”端木激动的颤音里甚至能听到小舌音,“你能上网吗?”

    “能。”董锵锵一边在电脑上快速打开巴黎证券交易所的页面一边问道,“法股也有跌停?我以为它跟德股一样没有涨跌停限制。”

    “法股的涨停点是21.25%,跌停点是18.75%,如果涨跌幅到达10%,一律熔断,暂停交易十分钟。我第一次给你打电话就是它熔断的时候,结果恢复交易后它继续下跌,直到跌停。”

    机房的网速很不给力,页面迟迟刷不出来,董锵锵干脆直接问道:“现在股价多少?”

    “差不多18.5(欧/股)了。”

    “这么低了?”董锵锵很吃惊,“因为什么啊?”

    “法国《世界报》说它涉嫌虚报收入。”

    不能吧?董锵锵在心里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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