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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52. 给还是不给

    差不多晚上20点,在男人们小心翼翼的不满声中,女人们像凯旋的勇士,满载而归。

    考虑到众人刚经历了时差和疲劳,如果再用冷餐或不易吃饱的西餐来招待,怕是有人会跳脚。老白索性也不征求众人意见,直接把团员们带到了附近牌子最响的中餐馆。

    这顿饭吃的众人心满意足,宾主尽欢,气氛愉悦得不能更融洽了。一车人一路欢声笑语地回了酒店。

    按老白在飞机场的说法,所有团员应在每天晚饭前支付导游和司机当天的小费,但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老白刚提小费的事就被热情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不想扫兴的老白体贴地把这事放到了后面。

    车刚停稳在酒店停车场,众人一边催促雷兰亭尽快帮着办理酒店入住手续,一边三三两两地拎起大包小包的各式手提袋,相互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雷兰亭和董锵锵下车收好众人护照,刚要去酒店前台,老白伸手示意道:“先等一下。”

    “各位朋友今天也辛苦一天,”老白朗声道,“不知我们今天的服务大家还满意吗?”

    这话一出,立刻获得一片积极响应:有夸老白折扣店选的好的,有称赞佟乐乐砍价到位的。虽然不乏个别批评意见,但相比上午在机场时的针锋相对,晚上的批评已经柔和了许多。

    “既然大家都满意,那就麻烦大家把今天我们四人的小费统一结一下吧。每车一个司机一个导游,也就是每人5欧,上不封顶,谢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认可和支持。”老白说完给佟乐乐递了个眼色,佟乐乐会意,捧着一个精美的纸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边捋着人群收钱一边致谢:“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看到收钱的是佟乐乐,男团员们普遍比较干脆,可能确实是累了,有人开始往纸盒里扔钞票,有人则扔了硬币。董锵锵看到就连“铁公鸡”老郑都往纸盒里丢了几枚硬币。

    雷兰亭第一次经历收小费,见如此顺利,不免有些激动,忍不住侧头望了董锵锵一眼,拔腿就要往酒店前台走。

    “我听说德国导游都有导游证,方便给我看看你们的导游证吗?”一个颧骨高、脸蛋儿凹、吊梢眼的女生突然娇滴滴地开了口,同时用手挡住另外一个正要往纸盒里投钞票女生的手,而后者正是被黑人强卖绳子的女生,“我还知道中国《旅游法》里早就明确规定禁止导游跟游客强制收小费,你这属于违法行为,我可以去投诉你。另外我认为你们今天的工作很不到位,很多地方需要改进,比如我的朋友今天就被黑人吓到了,比如我付款时要排很久的队等等。如果你们明天的服务能杜绝这些事再次发生,那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听她说完,本来准备往纸盒里放钱的其他女性面面相觑,几只捏着钱的手又缓缓收了回去。

    雷兰亭刚走出几米,一听这话,又折了回来。

    老白对她的挑衅不以为忤,语调平和地解释道:“首先,你应该仔细读一下你的旅游合同,里面有涉及小费的解释条款:游客在获得导游和司机的服务后必须支付一定的服务费。就因为小费这部分额外费用并没包含在其中,所以你们在国内支付的旅游费用才会低于其他旅行社的报价。合同里约定了每个服务人员最低的小费价格和服务天数,这一点不管你是去国内投诉还是在德国投诉都没问题,因为并没任何违规之处。其次,关于有团员收到惊吓,这点我们确实有疏忽,明天会尽量避免再次发生同类事,但今天的小费该给还是要给的,毕竟我们已经提供了很多服务。”老白语气坚定,态度明确,言辞老道也不带火气,似乎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今天我们累了,你应该让我们尽快休息,而不是堵在酒店门口收钱。”女子似乎并没读过自己的旅游合同,被老白怼的哑口无言,但又不甘心直接认输,只能凶相毕露地瞪着老白拖长声道,“如果现在也算你今天的服务,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很~不~满~意!”

    “靠,这婆娘今天可没少买东西,”雷兰亭压低嗓门对董锵锵抱怨道,“光我看见乐乐帮她挑的东西就有七八件,其中大衣就三四件,都挺沉的,她还数落乐乐动作慢来着……”

    老白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盯着女生,女生则大喇喇地怒目回视,双方互不退让,本来欢快的气氛一下僵住了。

    佟乐乐捧着纸盒很尴尬,她求助似的望了眼老白,意思好像再问老白“还收吗”。

    董锵锵知道这种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带头不给,其他人就不好意思或者说不着急给(小费)了,典型的从众心理。

    两边僵持了几分钟,团里那些年纪大的人有些扛不住了。

    本来坐飞机十个多小时就够累的,也没吃好就开始购物,当然购物确实很爽,晚饭也很美味,但人毕竟都不是铁打的,累了一天谁不想早点儿休息。但女生咬死不松口,老白也不妥协,雷兰亭揣着十几本护照也不能贸然去(小费也有他的那份儿)。

    “要不就算了吧?就几块钱的事儿……大家都是同胞,又这么晚了,在这里吵让外国人看笑话多不好。”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苦口婆心地劝老白息事宁人。

    老白想了想,转头命令雷兰亭:“给了小费的可以办入住。”

    雷兰亭忙不迭地点头,马上对佟乐乐道:“你跟我过来对一下人。”

    佟乐乐如释重负,赶忙跟着雷兰亭走了。

    见老白松了口,已经给过小费的人全都急不可待地拖着行李、拎着各种纸盒、袋子奔向了酒店大厅。

    眼见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女子旁边其他几名没给小费的女性略带难堪的低头窃窃私语起来,过不多时,也都臊眉耷眼地低着头朝前台方向走去。

    眨眼间老白的对面只有女子和她的同伴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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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 均分四份

    在同伴的拉扯下,女子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向了酒店前台。

    一场闹剧兴师动众的开始,悄无声息的结束,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等众人全部入住后,老白又去酒店前台神奇地搞到了两个折扣房间,三个男生一间,佟乐乐单独一间。

    米兰的冬夜乍暖还寒,三人裹着羽绒服缩在阳台上望着脚下这座拥有无数艺术杰作、现代、热闹喧嚣的城市抽烟,各怀心事。

    暗蓝色的夜空里飘着絮状白云,夜色清冷,寒风凛凛,阳台的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三人依稀能辨别出灯火辉煌的暗处是拥有哥特式晚期建筑风格的米兰大教堂的尖塔群,以及旁边的超现代博物馆、斯卡拉广场碑及歌剧院建筑群。

    “说真的,当时我挺担心你跟对方发生直接冲突的。旅行社特别提醒过我避免和客人产生正面矛盾。”雷兰亭歪着脑袋重重地吐了口烟气,“毕竟这个团还挺能买(东西)的,靠提成咱们也能挣,因小失大不值当的。”

    “两码事。”老白手指夹着烟却没抽,“给小费是规矩,不再钱多钱少。如果让对方觉得所有钱的事都能跟你讨价还价,那对你才是因小失大。”

    “那如果她当时就不给呢?”董锵锵问道,“今晚你就真让她露宿街头么?”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给钱的就肯定有不给钱的,我当导游这么多年,不给钱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老白的声音低沉,“酒店我肯定最后还是会给她办,但购物她就不用想了。”

    “难道购物她自己不会买吗?”雷兰亭明显不相信老白的话,“柜台里不都明码标价的吗?”

    “来欧洲的中国人少,景点和购物商场也没中文标识,退税单不是英文就是法文,你觉得他们有几个能自己搞定?”老白冷笑道,“能自己解决问题的人很少,不用说他们,就你一个留学德国多年的人,现在让你自己去填各种商场里的退税单,你能保证不出错吗?万一填错了,那钱就打了水漂,你觉得她们有几个人能承受这种损失?”

    雷兰亭吐了吐舌头,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可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们难道不懂吗?”董锵锵感到费解,“她们就不怕你不管她们么?再说小费也没几个钱。”

    “锱铢必较的人,”老白手里一口没抽的烟渐渐熄灭,“钱都拴在肋骨上,给你一分都心疼。”

    “嘿,大晚上的你们仨不睡觉躲这儿聊什么呢?”相邻阳台的玻璃门被徐徐拉开,裹着羽绒服的佟乐乐从屋里探出脑袋问道。

    “你今天累够呛吧?”雷兰亭急忙起身凑近佟乐乐的阳台,用一种霸道总裁的口吻命令道,“赶紧回去休息!明后天累着呢。”

    “本来已经躺下了,听你们聊天听了一会儿反而不困了。”佟乐乐笑着走上阳台,转身拉上玻璃门,“刚才有件事我在车上就想跟你们说,反正现在睡不着,干脆现在说得了。”她顿了顿,“我建议你们把购物提成的钱均分成四份。”

    “为啥啊?”之前雷兰亭跟老白和每个购过商品的商家都已确认,商家将购物提成直接打到雷兰亭的个人账户里,由雷兰亭分配每人的提成,佟乐乐的建议出乎了雷兰亭的意料,而董锵锵和老白看起来则无动于衷。

    “虽然看起来是我推动了她们购物,但这里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有你们每个人的辛苦和付出,见者有份,很公平。”佟乐乐言辞诚恳,“而且我希望整个行程咱们都这么分,以后就不用再说了。你觉得呢?”她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雷兰亭。

    “哎,我说?为什么我说?”雷兰亭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心虚地反问道,“这……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是,是吧?”雷兰亭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事董锵锵和老白都不会反对,只有他会,但反对就会让他再次被贴上“财迷”的标签,而如果不反对,他的收益肯定会变少。他这次接团可没少出血,交押金不说,修车又花了一笔。

    佟乐乐只是笑而不语,雷兰亭让她笑得有些发毛:“哎,乐乐,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老白和董锵锵不置可否地沉默着,似乎都没听见佟乐乐的话。

    清冷的风倏地刮过,卷起屋顶不知何时留下的积雪,雷兰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上次井下分钱时的画面。

    “那什么……这么分……我肯定没意见啊……”雷兰亭用手暗戳戳地捅了一下董锵锵,同时朝董锵锵挤了挤眼,“哎,老董,你也表个态。”

    董锵锵对雷兰亭的心思洞若观火,笑道:“分四份我没意见。”

    “哎你……”雷兰亭本以为董锵锵领会了自己的眼神,哪知对方顺坡上驴。

    “不过我那份就给雷兰亭吧,这是他第一次接团,修车又花了钱,这次就当是我支持他的。”董锵锵笑盈盈地望着雷兰亭,“不过丑话得说在前面,下次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也得这么支持我。”

    这话一出,雷兰亭立刻含糊起来,他这个团这次能有不菲的收入是因为有佟乐乐,而佟乐乐能跟团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如果没老白和董锵锵随行,十有八九佟乐乐也不会答应,如果下次再接团没有佟乐乐当导游,也没有老白和董锵锵随行,他一个子儿都赚不到,或者赚也赚不了多少。与其这样,还不如顺水推舟,既卖了乐乐人情,又显得自己不那么财迷,下次再出团也好跟众人有的商量。想到这儿,雷兰亭故意板起脸来:“老董啊,我得批评你,你把我雷某想成什么人了?你们大家都这么仗义,我能是财迷的人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晚安。”佟乐乐笑眯眯地退回了房间。

    就在雷兰亭心疼钱的时候,三人的房间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还有谁啊?”雷兰亭一脸的不高兴,嘟哝着朝门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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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 洪水猛兽已不再

    门打开,雷兰亭看到两个神态扭捏的男团员站在门外,看起来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您有事吗?”认出人的雷兰亭看出对方有话要说,“房间有问题么?还是其他问题?”

    “那个……”左边年长一些的中年男团员扶了扶厚镜片,意味深长地瞧了旁边年轻些的男团员一眼,“小贾,还是你来说吧。”

    “是这样,我们刚才给小费的时候都很痛快,都很配合。”年轻人慢吞吞地说道,似乎在斟酌措辞,“但对你们的服务,我有些看法,或者说……要求,对,应该说要求更合适。”

    “哦,没问题,”雷兰亭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把门大开示意两人可以进屋里交流,“有什么我们做的不完善的地方我们肯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中年人不耐烦地轻声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年轻人捡重点说。

    “来之前……我们听说米兰的夜生活很丰富,所以都特别期待,想好好观摩一下。但吃完晚饭你们就把我们直接拉到酒店让我们休息了,这让我们怎么了解米兰的夜生活?我们自己又不能出去,就算出去了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找不到地方。如果你们白天的游览服务能打100分,那晚上就是0分。”年轻人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根本不给雷兰亭打断的机会,“所以我们很多人都觉得今天的小费给多了。”

    “给多了?”雷兰亭听完觉得自己的脑仁儿嗡嗡的,对方提的问题他之前确实已经考虑到了,也跟老白交流过这个问题,但他的建议却被老白直接否了,老白当时给出的理由是“等对方提了再说”。现在可好,人家堵着门表达不满,看样子是想要回小费,这可怎么办?雷兰亭脑子转的快,马上转身望向老白,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脸上已经挂了相,不满的的表情传神地表达出“你看我之前说对了吧”和“现在怎么办”的质疑。

    老白和董锵锵此时也都从阳台回到房间,听完年轻人的话,老白没搭理雷兰亭的苦瓜脸,只是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对门外的两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再出去逛逛,那你通知所有想出去的人10分钟后在酒店大厅集合,过时不候。”

    中年人和年轻人对望了一眼,似乎都对老白的答复颇为满意,匆匆告辞。

    雷兰亭本以为又会爆发一场言语冲突,哪知老白一句话就打发了对方,不禁略感诧异。

    没等雷兰亭再说话,老白直接问董锵锵:“听出来了吗?”

    “嗯,早就准备好了。”董锵锵像个孩子似的笑了,“不过这就不用叫乐乐了,她去不方便。”

    “不是……你们说什么呢?”雷兰亭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云山雾罩的?为什么不叫乐乐?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的话了。”

    老白简单收拾了一下,先出了门。

    “不是咱们到底去哪儿啊?”走廊里,雷兰亭边走边回头望向佟乐乐的房间,“为什么不叫乐乐一起去?”

    接的团多了,董锵锵一见两人扭捏的姿态和委婉的暗示就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他小声道:“他们想去红灯区。乐乐是女生,不合适。”

    “啊?红灯区?”雷兰亭失声喊道,“现在?”

    “你嚷什么?”董锵锵做了个用手捂雷兰亭嘴的动作,“你打算把走廊里的人都喊起来一起去吗?”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电梯旁,酒店电梯是那种古老的手动拉门的型号,一次装不了几人,估摸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人站进去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让人着实感到担心。

    “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想去红灯区的?”雷兰亭边进电梯边好奇道,“老董我可先提醒你,万一你会错了意,人家不是想去红灯区,你可就捅了大篓子了你知道吗?”

    “是不是会错意一会儿就知道了。”董锵锵把电梯门拉好,放下门栓后按下去1层的按钮,然后望着雷兰亭狡黠笑道,“你要是不信咱俩可以打个赌,如果他们就是想去红灯区,你给我100欧,如果不是,我给你100欧,敢么?”

    雷兰亭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听这话立刻怂了,沉默片刻才嗫嚅道:“去就去呗,这有什么好打赌的。”

    三人刚走进大厅,一眼便看到大厅角落里坐着的一堆人,再一细看,团里所有男士一个不少。

    “大家挤挤,咱们就一辆车出发了,谁有问题没有?”老白朗声问道。

    无人反对。

    “出发。”老白把手一挥。

    众人一脸兴奋,全都沉默着朝汽车走去。

    “这么多人一车万一被警察抓到可是超载,要不我再开一辆吧?”雷兰亭点了点人数,不安地跟老白请示。他也在不自觉中把老白当成了领导。

    “别开内灯,外面看不出来车里的人数。夜里交警少,如果被查就说咱们不了解规矩。”老白老道地解释道,“少开一辆是一辆。”

    当他们依次开过古老的艺术馆、歌剧院、酒吧街等文化场所时,众人表情木讷,无动于衷,仿佛三九天冰冻三尺的河面。而当车前方远远浮现出一片灯火酒绿的霓赏艳影时,男人们的脸才像解了冻的冰面一样渐渐生动起来。

    事实果然如董锵锵所料,雷兰亭只能自嘲地苦笑。

    “嗯,老白,这里有没有比较……”一个看起来比老白老很多的中年胖男挥着小肥手喘着粗气问道,“不一样的地方?”

    雷兰亭一眼看到对方手上的五个大金戒指,虽然是夜里,虽然车里没开灯,但雷兰亭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晃到了。

    被财富晃到了。

    老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冷冷道:“把戒指收起来,不然一会儿手没了。这里可是教父的故乡。”

    胖男人显然没读过普佐的小说,不知道黑手党的历史,只是“嘿嘿”一乐,低头瞧着自己的胖手,车内不时有一扫而过的路灯光,也不知他是在欣赏戒指还是在考虑老白的话,过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老白并没回答自己,只得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

    “快到了。”老白的声音很轻。

    胖男人轻抚着手上的戒指,咧开嘴角无声地笑了。

    欧洲的红灯区最早起源于港口城市,比如德国汉堡、荷兰阿姆斯特丹、比利时布鲁塞尔等,米兰本身并没有出海港,离米兰最近的是热那亚港,但热那亚远没有米兰繁华,再加上米兰又是国际旅游都市,一来二去,米兰就成了仅次于罗马的风尘业最发达的城市。但相比荷兰和德国,这个特殊行业在意大利并不合法,一直存在很多争议,可争议也并未让这一行业消失。

    汽车终于在一条布满红粉色霓虹灯招牌的简陋街巷前停稳,当巨幅招贴海报、摆满琳琅满目同时让人目瞪口呆用品的橱窗和街面上各种肤色的美女同时扑面而来时,一车人,除了老白和董锵锵,全都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中。

    董锵锵之前已经去过欧洲最大的汉堡红灯区,此时再看米兰这些窄小的街道、粗糙的装潢,以及光怪陆离的声光电,颇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

    虽然他出国时间并不长,但意识里已不再将这种地方当做洪水猛兽,而且在不知不觉中,他已能平静且坦然地接受这些刚踏出国门的同胞对这些声色场所表现出的好奇和兴致盎然。另一方面,因为安妮塔的缘故,他也不再鄙视这里的从业者,只要一个人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他猜测自己已经受了德国文化的影响,只关心自己怎么生活,不关心他人私事,这也是德国人比较宽容这种职业、允许该职业合法化的原因之一。

    车厢里很长时间都鸦雀无声,众人似乎都在等待某人的一声令下,才能冲出理性的樊笼,进入另一个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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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5. 查岗

    董锵锵上次带团去汉堡的堕落大街时,男团员们进街没多久就作鸟兽散,害得他一顿好找,还误入娇屋。这次他特别申明了纪律,免得出差错(尤其是怕有人借机跑路),毕竟在德国他还有些许的主场优势,米兰人生地不熟又鱼龙混杂,就算有老白也不见得能摆得平方方面面。

    可能是白天遇到的事太多给众人带来了强烈的不安感,跟上次的汉堡团不同,众人在一片莺歌燕舞中一直聚拢前进,不时发出窃窃私语声和会意且克制的笑声,虽个别人偶尔出队,但队形整体保持的还不错,这让董锵锵产生一种母鸡带小鸡过街的错觉。

    碰到看起来中意的地方,众人就会推举老白进去帮忙询价和砍价,再交头接耳议论一番,俨然在菜市场里买菜。每到这个时候,董锵锵和雷兰亭就一头一尾守住众人,也防止有不怀好意的人寻衅滋事。

    左挑右选一番后,众人最终分别进了两家相邻不远的场所,一个是以跳钢管舞为主的酒吧,还有一个就是彻头彻尾的青楼。

    老白主动选择跟一拨人进酒吧,但董锵锵担心青楼里会出意外,希望老白能在青楼外随时接应众人,雷兰亭看起来左顾右盼,显得心事不宁,并未主动接话,最后董锵锵选择了酒吧。

    酒吧里光线昏暗,虽然说不上乌烟瘴气但空气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场地很大,设施虽然不新但也绝不陈旧,有很多固定的大桌,有的是木桌,还有的是不锈钢桌,不同肤色、年轻漂亮的女郎正在不同的桌上展示窈窕的身姿。远处甚至还有座小型T台,不过那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董锵锵对这种场所并不陌生,他的女房东萨沙就是职业跳这个的。相对青楼他对钢管舞酒吧的心理障碍还少些,毕竟不抵触是一回事,坐在里面就是另一回事了。上次进安妮塔的房间让他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心跳,他也担心自己意志不够坚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不好了。

    董锵锵把老白告诉他的给舞女小费的注意事宜鹦鹉学舌地转述给了男团员们后就识趣地闪到了一旁的角落,老白告诉他这种时候客人都会忌讳有人盯梢自己,事实也如老白所料,男团员们迅速分散,各自选桌,一个扎堆的都没有。

    酒吧里都是男人,不光是游客,看样貌还有很多本地人,他们有的红光满面,举着酒杯高谈阔论,有的神采飞扬,还有的只是长久地凝视着桌上的舞女,沉默地喝着杯中酒,不时甩出一两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到桌上。

    一般舞女出场跳的曲子都不长,平均一曲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当然舞女和看客都是醉翁之意不在舞,舞女们会在舞蹈间歇收钱。有的看客出手阔绰,有的就很吝啬,见对方收钱就马上端着酒杯换到其他桌,碰到这种情况,舞女就很懈怠,跳的也不卖力,不断恶性循环,桌旁的看客就更少了。

    辣眼睛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很猛,董锵锵生性腼腆,看了一曲便不好意思再看。正准备去外面抽根烟透透气,杜蓝的电话不期而至。

    “你干嘛呢?”手机的音质很好,杜蓝的听力很敏锐,“舞曲这么动感,你是不是在米兰呆的都乐不思蜀了?”

    “嘿嘿,”董锵锵让杜蓝说的很不好意思,“你等会儿哈,里面太吵,我去外面跟你说。”

    街面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董锵锵刚走出酒吧门,就看老白坐在车里朝他招手,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我跟老白他们在米兰的堕落大街,”董锵锵拉开车门猫腰钻了进去。

    老白没开发动机,车里没暖气,寒风跟着董锵锵呼呼地灌进了车,董锵锵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你这次跟老白一起去的米兰?”杜蓝似乎很诧异。

    “是啊,(意大利)他比我们都熟,肯定要请他当导游的。”

    “哦,那……堕落大街也是他带你们去的?”杜蓝的声音有些紧张。

    “当然了,我和雷兰亭都不认识道儿。”董锵锵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杜蓝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别想多了,这里真没什么。”意识到话题的走向不对,董锵锵马上岔开道,“今天下午我们的车让人砸了。”

    “人受伤了么?丢东西了么?”

    “都没有,也算幸运吧。”

    “意大利的治安差在整个欧洲都是数一数二的,当然南边的西班牙,葡萄牙和希腊更差,你们一定得注意安全。”杜蓝叹了口气。

    “我也发现了,跟意大利比,德国治安就是天堂。”董锵锵附和道。

    “欧洲越往南人越野,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是。”杜蓝话风陡然一转,“我警告你离那些热情的意大利妹子远点儿,不然等我回去肯定有你好看。”

    “那万一我口是心非呢?”董锵锵故意逗她,“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是还有老白吗?我问他不就知道了?”

    “是我失策了,”董锵锵故意显得懊丧,“早知道就不跟你提老白了。”

    “以前看你貌似忠厚老实,”杜蓝嗔怪道,“没想到也这么油嘴滑舌道貌岸然……”

    “哈哈,你就放心吧,我有精神洁癖,肯定不会碰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董锵锵打趣道,“你打电话是怕我也进去消费吗?”

    “真讨厌……”杜蓝刚骂完,董锵锵就听见一阵喧闹声从手机里飘了出来,紧接着就听杜蓝大喊一声:“这就来啦……”

    “你干嘛呢?”董锵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国内现在还不到早上四点吧?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什么早起啊,我是昨晚根本就没睡。”杜蓝边说边打了个呵欠,“这不过年吗?家里走亲戚,陪他们打几圈儿就到了这时候……”

    “我听他们催你了,你再打两把也赶紧迷瞪会儿。”

    听到董锵锵关心自己,杜蓝很是高兴,又叮咛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杜蓝打的?”老白叼着烟瞅着窗外来来往往的游客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查岗。”董锵锵苦笑道,“她不放心我来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

    “她有这种担心是正常的,导游圈里有句话叫10男9色。”老白摇下车窗把烟头扔出窗外,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后又再度摇上车窗,“老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很正常。”

    听了这话,董锵锵差点儿脱口而出:那你有没有过?但这个问题过于隐私,他终归还是忍住没问。

    “刚才我问雷兰亭我俩谁看车谁在店里,他支支吾吾半天,我就明白了。”老白冷笑道,“他现在十有八九也进去了,不信你可以进去瞧瞧。”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就不操心了。”雷兰亭从背包里掏出相机,“我下去拍几张照片,回去以后好传到我的旅游网站上。”

    董锵锵每次去不同的城市都会多拍一些当地照片,再配一小段跟旅途有关的文字放到网站上供读者虽然网站建立已有一段时间,但后台能看到网站访客数据依然寥寥无几。所幸董锵锵对此并没报太大的希望,所以也没有什么失望和沮丧。

    “无论男女都别拍人脸,尤其是别拍橱窗里的人,免得惹事。”老白摇下车窗叮嘱道,“他们忌讳。”

    “知道了。”董锵锵应道。

    他拿着相机刚拍了几张,就听身后有人敲着玻璃用蹩脚的英语高喊道:“谁让你把车停这里的?驾照呢?拿出来!”

    董锵锵闻声回头,只见一高一矮两名警察正凶神恶煞地堵在他们的车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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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 李鬼

    他不知怎么回事,急忙往车的方向跑。等他跑到时,老白已经拿着护照和驾照下了车。

    “这里不是随便停车的地方,你们停错了!”矮个儿警察一边嚷着,一边手搭在腰间警棍上,看都不看老白一眼,板着脸绕着车来回转圈儿,嘴里还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

    高个儿警察沉着脸接过老白递过来的驾照,德国驾照就是一张薄卡片,他正反面看了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又要走了老白的护照,默默地一页一页翻看着。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董锵锵直觉上就觉得有些别扭。白天他刚跟警察接触过,不管是意大利巡警还是交警都会斜挎一条白色皮带,但眼前两人不仅没有白皮带,甚至连两人的制服都不统一。

    高个儿警察没吭声,老白也不说话,两人就那么对站着,最后还是董锵锵先开了口:“我们是来这里观光的,刚才里面的人说这边的几个位置都是他们的收费停车位,我们交了钱才把车停在这的。”他用手指了指青楼,“您进去问一下就知道。”

    矮个儿警察听完董锵锵的话,侧脸瞄了眼青楼,似乎在怀疑董锵锵话的真实性,但他并没走进青楼,依旧是围着车转。

    高个儿警察还在翻看老白的护照,看得很仔细,像在找什么东西,脸上隐隐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白天胖警察查董锵锵等人的证件用时很短,但眼前这个高个儿警察检查一本薄薄的护照却没完没了,董锵锵更加生疑。

    “这俩人不太对。”老白借着转头冲远方假咳之机,对董锵锵用中文提醒道,“不像真警察,小心对方耍诈。”

    “我分散他注意力,”董锵锵反应很快,“你把证件先拿回来,然后报警。”

    高个儿男还在翻着,董锵锵突然开了口:“他不是司机,我才是。”

    “你是司机?”高个儿男一愣,追问道,“那你证件呢?”

    董锵锵闻言立刻开始装模作样地翻起自己的衣兜来,老白见对方没有还自己证件的意思,顺势从对方手中主动抽回了护照和驾照。对方没料到老白敢动手,懵了一秒,马上冲老白厉声吼道:“你要干什么?”

    这一声吼得很凶,正扒着车窗朝车里看的矮个儿男闻声抬头,飞快地说了句董锵锵和老白都听不懂的话,似乎在问高个儿男发生了什么,同时快步从车后抄了过来。

    “您刚才不是说我们违停了吗?为什么不去(青楼)里面核实一下我们的话?”董锵锵停止掏兜的动作,指着霓虹灯闪烁的青楼招牌问道,“而且在我给您看我的证件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出示您的证件才对,不然我们怎么知道您是不是真警察呢?”

    董锵锵特别把“真警察”咬得很重,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反应。

    果不其然,高个儿男一听这话,脸上变颜变色。他突地往前迈进一步,瞪着董锵锵,用蹩脚的英语咄咄逼人又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这个外国人真不老实!你必须配合警察的工作,懂吗?否则我就要……”他后面又语速极快地说了很多混杂着其他外语的英语,但董锵锵愣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董锵锵跟高个儿男对话时,老白的余光注意到矮个儿男已凑到董锵锵和自己的身后,似乎蠢蠢欲动。老白下车时并没关死车门,这时他把手顺着车门的缝隙慢慢伸到驾驶座的椅子底下,手转了半圈就碰到一个冰凉的家伙,他也顾不得是什么,慢慢抽了出来背到了身后。

    见对方一不核实情况,二不出示证件,董锵锵和老白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就在这时,矮个儿男忽然蹿到两人面前,挥着警棍冲董锵锵和老白咆哮道:“我现在怀疑你们私藏违禁物品,我命令你们马上打开车门,拿出你们所有物品让我们仔细检查,否则我们就要立刻拘捕你们!”

    董锵锵接触欧洲各国警察的次数很多,还从没见过态度这么蛮横无礼的,对方的恼羞成怒只能加深他们的怀疑,僵持中董锵锵准备打电话报警。

    见董锵锵掏出手机,矮个儿男似乎被激怒了,但没等他继续发飙,高个儿男忽然踏前一步抢先说道:“这是我的证件,我命令你们立刻打开车门和所有背包接受违禁物品检查。”

    借着青楼霓虹灯闪耀的彩光,董锵锵看到一个乌漆嘛黑的皮夹似的东西在自己眼前快速地晃了一下,没等他伸手拿过来仔细看,对方已经手脚麻利地把皮夹又收了回去。“现在你们可以打开车门接受检查了。”对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别信他!”老白低声道,“报警!”

    董锵锵不敢怠慢,直接按下了播出键(白天他存了警局号,为了以后打电话询问砸车的调查结果),可惜的是,平时反应灵敏的手机突然没了信号,电话死活拨不出去。

    见董锵锵开始拨号,高个儿男惊道:“你这是干嘛?”

    “多叫一些警察来!”董锵锵没好气道。

    “我们就是警察!”高个儿男伸手就去抢董锵锵的手机,老白眼疾手快往前挡了一下,对方的手被格挡开撞到了旁边的车门上,没抓到董锵锵的手机。

    高个儿男低喝一声,董锵锵就见老白像张纸片儿一样倒了下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另一侧传来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董锵锵!你们……干嘛呢?”不远处突然传来雷兰亭的声音,“他们……谁啊?”

    就这一句话让董锵锵瞬间分了神,没等他答话,就听老白趴在地上大喊:“快追矮的!他手里有包!”

    董锵锵脑子“嗡”的一下,他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弄开的车门,自己的车里又是怎么多了个包,但现在他来不及考虑太多,正准备冲出去,就见高个儿男张牙舞爪朝自己冲了过来。

    对方虽然样子唬人,但却是个纸老虎,董锵锵只一个侧身又借势推了对方一把,就把对方放倒在地,等他再一抬头,就见矮个儿男马上就要冲进人群。

    “看着老白!”董锵锵对刚刚走近、一脸懵圈的雷兰亭大吼一声,撒腿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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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7. 私人物品

    对方好似脱缰的野马,速度极快,人影在人群前只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董锵锵虽然速度也很快,但终究无法做到后发先至。等他也钻进人群,但见四周摩肩接踵,各种外语在耳边回荡,就是看不到矮个儿男的踪影。

    他不甘心地分开眼前的人群,边走边找,边找边问,但在这种地方,没人会关注一个男人的去向,还是一个穿警服的人,因为青楼在意大利并不合法,所以大家都恨不得躲着他走。

    董锵锵知道跟丢的后果,心中五味杂陈,但也只能快步返回,好歹那边地上还躺着一个,顺藤摸瓜,兴许还能抓到跑掉的那个。

    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等他返回车边,才发现地上躺着的并不是刚才被他放倒的高个儿男,而是雷兰亭。

    高个儿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白半坐在离雷兰亭几米远的地方喘着粗气,看起来已经缓过来不少,也没有皮外伤。

    “人呢?”董锵锵扶起雷兰亭,只见他脸上一片擦伤,两颊还粘着几粒小石子,显得狼狈不堪,这让董锵锵十分不解,“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你怎么也倒了?”

    雷兰亭的身手董锵锵是见识过的,他并不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生,就算他被对方放倒,对方也应该跑不了太远。

    “跑了……”雷兰亭的神志似乎有些恍惚。

    “朝哪边儿跑的?”虽然这么问,但董锵锵心知大势已去。

    雷兰亭一脸愧色地摇了摇头:“我……刚才……没看清。”

    董锵锵感到很搓火,但再骂雷兰亭也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先确定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朝酒吧和青楼的方向望去,却惊异地看到一众男团员们正缩在青楼的大门里探头探脑地向他们三人的方向张望。

    董锵锵有些懵,他记得刚才那些人刚才都是一脸兴奋地上的楼,怎么才过了不到15分钟这些人就都下来了呢?难道是他们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吗?不能吧?还能一心二用?

    他还在琢磨时,就见老白扶着车门缓缓起身,他显然也看到了男团员们,吩咐道:“我叫他们过来,你问问谁丢了东西。”

    “那还报警吗?”董锵锵自问自答道,“似乎报警也没什么用。”

    老白不发一言,拖着不太稳当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朝青楼里走去。

    众人鸦雀无声地站在车旁,谁都不开口。

    董锵锵深吸一口气,用目光巡视了众人一圈儿,低声问道:“刚才下车时我特别强调不要留任何东西在车上,你们谁留了一个包没拿?”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自己没留任何东西在车上。董锵锵让其中一个团员又去酒吧里问里面的团员,但反馈的结果是,那包也不是酒吧里的人的。

    合着自己车里凭空多了一个包,董锵锵有些哭笑不得,难道说矮个儿男刚才拿的是他自己的包跑的?

    既然自己人没有丢东西的,那他就算是又走了一次狗屎运,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虽然不爽但也没任何损失,只是透着怪异和蹊跷。

    董锵锵了解完情况没多久,老白一瘸一拐地从青楼里走了出来。他把董锵锵和雷兰亭叫到一旁,盯着众人的背影问董锵锵:“谁丢了什么知道了吗?”

    “没人承认自己丢了包。”董锵锵老实答道,“那个包不是咱们的人的。”

    “没人?”老白被这个答复噎了一秒,半晌后回过味儿来,淡淡道,“这倒有意思了。既然这样那就先回酒店,明天上午继续呆在米兰,下午再出发去维罗纳。”

    返酒店途中,雷兰亭去了趟24小时药店。

    等众人返回酒店各自回到房间,董锵锵躺在床上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记得那两人出现在老白车旁时手里并没拿东西,可那包是从哪里来的呢?董锵锵忍不住跟老白说了自己的疑惑。

    被冬被裹着的老白只露着脑袋在外面,安慰他说:“你会知道答案的。”

    “什么意思?”见老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董锵锵更糊涂了,想起事发后老白的行为,董锵锵疑道,“对了,你那时进青楼干嘛去了?”

    “早点儿睡吧。”老白把脸转向另一侧,留给董锵锵一个背影,“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知道什么?”董锵锵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老白用一串儿沉稳富有节奏感的鼾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雷兰亭不知在鼓捣什么,躲在卫生间里许久没出来。

    董锵锵正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忆当时的画面,就听到一阵非常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急忙竖起耳朵倾听,敲门声虽然轻却很真实,不是幻听。

    “有人敲门。”董锵锵轻声道。

    老白鼾声依旧,似乎睡得极为香甜,对董锵锵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董锵锵只得重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的人是老郑。

    “您这么晚了有事吗?”虽然从暖被窝里被揪出来,但董锵锵还是尽量保持着客气。

    老郑警惕地望了望自己的左右,朝门外一摆头,示意董锵锵出来。董锵锵看出他有话要说,信步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那什么,”老郑咽了咽口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董锵锵不喜欢猜谜,直接道:“有话直说吧,已经很晚了,我们都需要休息。”

    “你刚才问的那个包……”老郑吞吞吐吐道,“其实是我的……”

    董锵锵很奇怪:“那刚才你怎么不说?”

    “我……”老郑胖胖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刚才人多……不方便啊。”

    董锵锵想到对方的护照当时还在他和老白手里,心里多少有些宽慰,这么看来对方十有八九是丢了钱,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包里有多少(钱)?”

    “包里没钱。”老郑一脸庆幸,“钱都在我身上。”

    “空包?”董锵锵彻底松了口气,赔个破包没多少钱。

    “倒也……不是空的。”老郑好像挤牙膏一样,脸上显得很不自然,“就是一些……私人物品……”

    “什么私人物品?”董锵锵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里不会装的是违禁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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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8. 亏心事

    虽然走廊里光线昏暗,但老郑还是能看出来董锵锵脸色的细微变化。见对方忽然一脸严肃,老郑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急忙压低声音解释道:“都是我白天在这边商场里买的,还有退税单……”

    董锵锵皱了皱眉,这个老郑现在跳出来该不会是想找茬儿讹他们赔他东西吧?要是这样他必须得跟对方说清楚。

    “郑师傅,”董锵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委婉,“如果是贵重物品,那刚才我第一次问的时候您就该告诉我,这样我当时就能报警。可这一路您都不吭声,现在却让我们赔偿您的损……”

    “你别误会,小董,”老郑又支支吾吾起来,“我不是让你们赔。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那个包再找回来的可能性大不大?你们都是神通广大见多识广的人,地面儿上肯定比我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么?”

    董锵锵忍不住苦笑,他们连警都没报,包怎么可能找回来呢?这个老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样的问题也问的出。但这些话他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只能作为难状地摇了摇头。

    董锵锵的回应显然已在老郑的预期之中,他的失望脸拉的还不算太难看,只是低着头搓了搓手。董锵锵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刚要劝他早点回房休息,老郑猛地抬头试探着问道:“那,如果确定找不回来,你能再带我去买一次吗?”

    “要买也只能明天上午再买了,”董锵锵无奈地用手指点点自己的手腕,“现在商场都打烊了呀。”

    “不不,不去商场也能买到,我刚才已经看到有商店也卖那些东西了。”老郑的焦虑里似乎还带着尴尬,“现在去最好,白天……不太方便。”

    “不在商场?”董锵锵被他说得越发好奇,“您买的什么?”

    老郑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提溜转了几圈儿,顾左右而言他:“你现在带我去,一会儿就知道了。我保证肯定还能买到。就是……就是你自己去就好了,不用叫其他人了。”

    董锵锵听出来“其他人”的意思是老白和雷兰亭,他心想这个要求倒不过分,但现在夜深人静,商场肯定不开门,对方却言之凿凿,董锵锵想了几秒,道:“那5分钟后楼下大厅见,你记得穿暖和点儿。”

    “好好,谢谢你,小董……”老郑一脸感激,“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这孩子做事爽快,干净利索,长得也一表……”

    “一会儿见。”董锵锵不想听他啰嗦,拍了拍他肩膀,转身进了屋。

    老白依旧酣睡如故,董锵锵不想扰了他的美梦,见雷兰亭还在卫生间里没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去。

    卫生间约有十多平米,董锵锵一走进去就觉得一股潮汽扑面而来,四周烟雾缭绕,虽然头顶的抽风机还在“嗡嗡”地工作着,但董锵锵依然看不到雷兰亭的身影。

    “哗哗”的水声告诉了董锵锵雷兰亭可能还在洗澡,董锵锵走到淋浴间外,刚要隔着玻璃门跟雷兰亭说自己需要跟老郑出去一趟,就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硌了一下,低头一看,一个白色塑料小瓶从他脚下滚了出去。

    捡起塑料瓶的同时,董锵锵才看到一团雾气之中,雷兰亭正穿着浴袍端坐在马桶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瓷砖发呆。

    “老郑让我现在跟他出去买点儿东西,我快去快回。你俩早点儿休息,插房卡的地方我塞了张其他卡,房卡我就带走了。”董锵锵说道。

    董锵锵交待完刚要转身离开,就觉得雷兰亭坐在马桶上一声不吭很反常,他又说了一遍,但雷兰亭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董锵锵伸手轻打了他脸一下,雷兰亭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没事儿吧?”董锵锵狐疑地望着雷兰亭脸上的擦痕,“还想打架的事呢?”

    “哦……”雷兰亭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刚才太危险了……”

    “过去了就算了,”董锵锵把手里的塑料瓶顺手放到旁边的洗漱台上,“赶紧睡吧,明天还要继续战斗呢。”

    雷兰亭没接他的话,也没动地方,董锵锵怕老郑在楼下等的着急再作妖,只能匆匆穿好衣服下了楼。

    骤然从暖和的地方出来,董锵锵就觉得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吹到脸上,从酒店正门到停车场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脸就冻僵了,他快速发动汽车,一边开暖风一边系安全带,同时头也不抬地问老郑:“现在能说去哪儿了吗?”

    “就是今晚咱们去过的堕落大街。”老郑幽幽道。

    董锵锵系安全带的手猛地停住,他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去那儿?”

    “对啊,那里的店多产品多。”老郑不耐烦地朝前方挥了挥手,催促道,“快点儿走吧。”

    等到董锵锵终于站到老郑说的店铺前,才明白原来老郑口中所谓的商店指的是成人用品商店。

    看着老郑在店里欢欣雀跃、一掷千金的模样,董锵锵就觉得自己的三观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等到他载着老郑满载而归回到酒店时,时间已是午夜,走廊里静悄悄的。董锵锵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却发现雷兰亭的床上空空如也,有流水声断断续续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他疑惑地推开卫生间门,里面依然是云山雾罩,走了两步的他赫然看到雷兰亭依旧端坐在马桶上。

    他走过去关上水龙头,热气被抽风机“呼呼”地抽走,雷兰亭茫然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你干嘛呢这么半天?”董锵锵在雷兰亭脸前晃了晃手,“怎么还不休息?”

    “我……也不知道……”雷兰亭喃喃道。

    “赶紧刷牙洗脸睡觉。”董锵锵催道,“有事儿明天再说。”

    他说了几遍,又推搡了雷兰亭几下,雷兰亭才木讷地站起身,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他的步伐一摇三晃,看起来连路都走不稳,跟之前的生龙活虎截然相反。

    董锵锵也没想太多,快速地刷牙洗脸完毕,关了卫生间的灯也走了出去。

    那个白色塑料瓶静静地放在洗漱台上,标签上的绿字在黯黑的房间里散发出瘆人的幽碧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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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9. 洁身自好很重要

    夜里三点半,董锵锵被冻醒了。

    房间里一共有三张床,老白睡在最靠近门的地方,中间是雷兰亭,而董锵锵的床则靠近阳台。

    屋子里很静,除了老白的鼾声,董锵锵还能听到窗外呼啸的北风,以及从更远地方断断续续传来的火车隆隆声。

    为了节省成本(也是多赚钱),在老白的建议下,董锵锵他们选了这家年代久远的酒店入住,据说酒店的历史甚至能追溯到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期。最关键的是,租金很便宜。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便宜的房费通常意味着房间的质量难以得到保证。而老房子就像上了年纪的人的胳膊和腿脚一样总会出现各种问题。

    虽然屋内的暖气烧得还算烫,董锵锵也极力裹紧了被子,但无奈他的身高摆在那,酒店的被子盖住了脚就盖不住肩膀,着实捉襟见肘。他想再多要床被子或毯子,酒店还没富裕的。

    冷风顺着阳台门和窗户四周的缝隙肆无忌惮地溜进了屋,窗户下端漏进来的风不偏不倚地吹在他脸上。他缩在被子里,琢磨着要不要用浴巾或浴袍把窗缝堵死,但又没勇气钻出温暖的被窝,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郁闷地翻了个身。

    哪知他刚转过去,就见雷兰亭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

    饶是董锵锵胆子再大也被雷兰亭的这个举动吓了一激灵,忍不住小声骂道:“你有病啊?差点让你吓死!”

    见董锵锵骤然转身和说话,雷兰亭似乎倒没太大意外。他忽然用手背儿抹了抹眼角,也不说话,悄无声息地站起身,也没穿拖鞋,赤着脚朝卫生间走了过去。

    雷兰亭的反常举动让董锵锵迷惑,他不知雷兰亭抽什么疯,有心不去,又担心对方真有什么事,只能悻悻地囫囵披上大衣,三步并作两步地也进了卫生间。

    “你干嘛不睡觉啊?”担心卫生间的隔音不好,刚走进卫生间的董锵锵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谁知看到的却是雷兰亭通红的双眼,好似刚刚哭过。

    “老董,我……”雷兰亭低下头,手足无措地站在洗漱台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怕……”

    董锵锵从未见过雷兰亭这幅模样,他想不通不怕肄业、不怕跟外国人打架,更不怕野猪的雷兰亭还会怕什么,至少午夜时分被冻醒的他想不出来。不过看雷兰亭这幅扭扭捏捏的样子,董锵锵突然觉得后背泛起一阵莫名的凉意:怕黑?怕冷?这孙子大半夜不睡觉该不会要跟自己表白吧?他不是喜欢乐乐的直男吗?

    “老郑那包里没钱,就是些……”董锵锵本想用老郑买的东西来岔开话题,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摆不上台面儿的私人恶趣味。你赶紧睡吧。”说完,他就准备开门出去。

    “不是他的事,”雷兰亭抬起头望着董锵锵的背影,“是我……有事。”

    董锵锵本来要拉门的手停在了门把上,他转过身看着雷兰亭:“我真的很困,你有话能直说么?”

    雷兰亭没吭声,把洗漱台上那个塑料瓶递给了董锵锵。

    “这是什么?”董锵锵认出这是他昨晚放到洗漱台上的那瓶,但他昨晚并没仔细看,现在才看清瓶子上印着“PEPHIV”的字样,他心生疑虑,把瓶子又放回到洗漱台上,“到底怎么回事?你生病了么?”

    “我,我也不知道……”雷兰亭的声音几不可闻,“昨晚……我……我也进跟着他们进去了。”

    董锵锵怔了两秒就明白了雷兰亭的意思,虽然他很不理解雷兰亭的做法,甚至有几分鄙夷,但他也不想这时对他作任何评价,只能应付的“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见董锵锵不置可否,雷兰亭掏出一根烟想要点上,但他的手却一直抑制不住的颤抖,打火机的火苗着了又灭,点了几次才算点着。

    “有事儿明天再说。”董锵锵不想跟雷兰亭深入讨论这种话题,更何况他现在确实很困。

    “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烟让雷兰亭看起来镇定了许多,“我没做任何防护措施,你懂吗?任何。从里面一走出来我就后悔了……就慌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想赶紧跑出来问你怎么办,然后就看到你跟老白……”

    董锵锵这下彻底明白了:雷兰亭担心自己染上艾滋病。他再次举起药瓶:“这是什么?”

    “艾滋病阻断药。”雷兰亭一脸惶恐,“我在网上看的说那什么以后要尽快吃保护自己,但吃了我还是怕啊老董,万一这药没用……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就这么毁了啊……”雷兰亭双手捂脸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看着雷兰亭不争气的样子,董锵锵很想骂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事后诸葛亮于事无补,他想了想,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吃了这玩意儿以后,我现在头也疼,呼吸也疼,想睡又不敢睡,还能看到各种颜色的星星在眼前飞,我特么也不知道这是我已经中招了还是吃药带来的。我……我想马上回德国好好检查一遍。”雷兰亭扬起脸,一边抹鼻涕一边哭诉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放心。”

    董锵锵不懂艾滋病的病理:“你确定现在回去就能查出来吗?”

    “我也不知道啊,但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是对的。”雷兰亭抽泣着捶了洗漱台的瓷砖一拳,“我特么也不知道我会做出这种蠢事儿啊……”

    “你怎么回去?”

    “坐最近一班火车(回去)。”雷兰亭斩钉截铁道。

    “你现在回去,这个团怎么办?”董锵锵追问道,“我也不能同时开两辆车啊。”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问过老白,他有驾照,也能开。”雷兰亭把流到嘴边的泪水胡乱一擦,“我知道现在离开等于撂挑子,挺对不住你们的,但……我是真怕啊。我爸妈就我一个独苗儿。”他的嘴角一阵抽搐,“我绝对不能出事儿啊。”

    董锵锵觉得雷兰亭再说下去随时可能会情绪崩溃,只好顺着他说:“那我送你去火车站。”

    “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见董锵锵同意,雷兰亭急忙从地上站起身,哆嗦着给董锵锵鞠了一躬,然后抄起药瓶,猛地拉开卫生间的门,囫囵吞枣地围上衣服,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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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 5欧和30欧是一个道理

    漏风的门窗依旧呼呼漏风,董锵锵这时也懒得用浴巾去堵,他本想换到雷兰亭的床铺,但想了几秒后,最终还是又爬回自己的床。

    躺在床上,董锵锵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雷兰亭说话时哭泣的脸,他也不知等待雷兰亭的将是怎样的结果。等他终于昏沉沉的再次睡去时,已是早上5点半。

    按行程安排旅游团是7点半从酒店出发,6点半老白叫董锵锵一起下楼吃早饭。董锵锵实在困的不行,但早餐供应过时不候,他只能强打精神起床,用冷水洗了半天脸,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由于昨天众人该买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所以当日的主题就是老白带大家在米兰网红景点打卡留念。

    发车时众人不见雷兰亭的踪影,顿时议论纷纷,佟乐乐也分外好奇,但董锵锵和老白对雷兰亭的突然离去三缄其口,只说大学临时有事将他召唤回去。佟乐乐察言观色知道其中定有古怪却也识趣地没再多问。旅游团中有好事者用雷兰亭昨晚的表现调侃他。董锵锵一人身兼司机和导游,顾不得听众人的闲扯,小心翼翼地开车跟在老白的车后,在城市的宽街窄巷中穿梭。

    米兰作为历史悠久的文化重城,拥有无数举世闻名的艺术和建筑杰作,而这其中名头最响、牌子最亮的,除了米兰大教堂,就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圣玛丽亚·德尔·格拉齐修道院。

    修道院本身古色古香,并无太多典故,吸引人们来这里参观并且流连忘返的,是院中一面墙上一幅被誉为“人类艺术皇冠上的明珠”、作于15世纪的壁画,就是大名鼎鼎的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值得庆幸的是,修道院此时并没处于停业维护的状态。在排队半小时后,众人有幸结伴目睹了这幅传世之作。

    董锵锵对艺术一窍不通,完全是门外汉,看到名画也没太多感想,反倒是老白和佟乐乐看到壁画后感慨了一番。

    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壁画中的原始绘画早已消失殆尽,后人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成功完成了数次修复,使这幅杰作再次栩栩如生。

    由于禁止拍照壁画(当时怕闪光灯对壁画有伤害,现在可自由拍照),众人只能收敛拍摄的兴趣,走马观花地欣赏了十几分钟。但除了佟乐乐和老白,无人对这幅壁画产生兴趣和惊叹。

    离开修道院,老白带着众人继续前行至斯福尔扎城堡,然后沿着但丁大街前往莫坎缇广场,该广场曾是最繁华的中世纪市集所在地。众人兴致勃勃地跟随他的脚步陆续参观了斯卡拉歌剧院、马力诺宫、美术馆等城市地标建筑,最后再次回到米兰大教堂旁边的伊曼纽尔二世长廊。

    老白就像张活地图,逛米兰城就像在自家后花园遛弯一样,对所有地标都轻车熟路。而且在带领众人用脚丈量米兰城时,虽然自己腿脚不便,但步速并不慢(用了手杖),一大圈儿走下来,众人累得叫苦不迭,都对老白佩服的五体投地,言语间对老白也就客气了许多,不再是一开始时的百般挑剔,所以当中午老白推荐网红意大利餐馆时,几乎无人反对。

    趁众人准备大快朵颐之际,他把董锵锵拉到一旁,低声嘱咐道:“你和乐乐盯着这儿,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他们点的不是热餐就是冷餐,保不齐吃完又会挑三拣四。”董锵锵不解道,“为什么不给他们找个中餐馆?”

    “我刚开始做导游时经常到了饭点儿都找不到餐馆,他们有的吃就不错了。”老白笑道,“而且如果他们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性格,你推荐什么馆子也都是错。”

    “这倒是。”董锵锵赞同道,“哎,那你又干嘛去?”

    “记着,有人批评你就听着,千万别回嘴,有事等我回来再说。”老白交待完就出了餐馆。

    雷兰亭已经闪人了,老白又不说原因的离开,董锵锵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只过了半个小时,众人还在对菜品滔滔不绝地激烈辩论着,老白拎着一个布口袋进了餐馆。

    他让董锵锵把老郑叫到角落,把口袋递给他:“打开看看,这是你的么?”

    老郑狐疑地从口袋里拎出一个包,见正是昨晚自己丢的那个,不禁喜出望外,忙不迭道:“没错没错,就这个就这个,哎呀,你……你是怎么找回来的?是警察抓住了那个小偷吗?”

    他刚要拉开拉链检查包里的东西,猛然意识到旁边还站着老郑和董锵锵,不禁老脸一红,拉拉链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老白看出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郑师傅,以后记得不管买了什么都别再放车里了,你喜欢的东西意大利小偷都喜欢。”

    老郑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西红柿,唯唯诺诺地低头道了声谢,拎着口袋回到了饭桌旁。

    看到包失而复得,董锵锵的诧异不比老郑少:“这包你怎么找到的?”

    “昨晚我给那家青楼的保镖塞了30欧让他帮忙找包,同时还告诉他,下周我还有一个大团要来米兰,如果他家周边的安全还这么差,我肯定不会带客人再来消费,他就明白了。”老白的语气平静,“结果刚才看壁画时他给我打电话,说包已经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保镖会认识那俩骗子?”董锵锵奇道。

    “一般做保安的对工作单位附近的情况都会比较熟,当然这次确实运气也好,下次就不好说了。”老白也很直白。

    董锵锵听到这儿忍不住暗自佩服,他当时只能想到去追对方,但追丢了以后能想到的也只有报警,而老白却能想到更多可能的解决办法,这是他应该跟老白学的地方。

    “可30欧差不多是导游日薪的70%了,既然是你掏的钱,为什么刚才你不跟老郑提?你现在再说他肯定一分钱都不会给你,那你的钱不就打水漂了?”董锵锵还有不解的地方。

    “白天你也看到那些人的消费力了,就她们那种买法咱们的提成不会少。如果花30欧能换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又有可能带来上不封顶的提成,那这30欧沉没成本的性价比就非常高了。”老白淡淡道,“这没什么好想的。”

    “换什么?”董锵锵一头雾水。

    “信任。”老白正色道,“做咱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获得客户的信任。只有得到更多的信任,你才能让客户心平气和地接受你推荐的东西,不管你推的是店铺还是商品,才有机会让她下次出国时继续选你做导游,才会让本来只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儿变成一个长期可持续的生意。这跟昨天那5欧的绳子钱是一个道理,如果花5欧,花30欧就有机会得到一个长期客户,我何乐而不为?再说有了(找回包)这事,接下来几天我能让他买更多的东西。而且这团里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事成为我的长期客户还未知,怎么算都不会是一笔亏本买卖。”

    董锵锵还在回味老白的逻辑,就听不远处的餐桌旁有人高声夸道:“白导厉害啊,我替老郑敬你一杯!”

    “开车不喝酒。”老白微笑着回了一嗓子,“我以茶代酒了。”

    “今天中午这个西餐我没吃饱!”有人抗议道。

    “那正好留着肚子晚上吃自助大餐。”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该走了吧?”又有人喊道。

    “马上。”

    “下一个地方有比我手里这个包更好看的包吗?”昨天那个不想给小费的女生提声问道。

    “应有尽有,”老白打趣道,“你准备好钱就成。”

    “钱我有的是,赶紧走吧……”对方兴奋地催促道,“买到中意的我多给你小费。”

    董锵锵惊讶地发现,昨晚为了小费闹的不愉快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老白笑盈盈地望着董锵锵:“走吧,时间不早了……”

    “哦,咱们去哪儿?”

    “维罗纳和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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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 怦然心动之地

    虽然旅行社将维罗纳设为旅游中的一站,但对刚开始涉足欧洲旅游的国内旅行者来说,他们对维罗纳全无概念和印象。维罗纳这个名字既不像罗马城一样闻名于世,也不像威尼斯一样街知巷闻,更不如米兰时尚全球,所以众人对旅行社做出的去维罗纳旅游的安排颇为不解。

    其实不仅对团员们维罗纳是新鲜和陌生的,就连董锵锵和佟乐乐,也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城市的名字。

    但众人不远几千公里飞到意大利,正所谓来都来了,不去更亏。好在米兰和维罗纳之间的路途并不远。不到两小时,车子便缓缓驶入了维罗纳地界。

    维罗纳位于意大利北部,威尼斯以西105公里处的勒西尼山脚下,被闪闪发光的阿迪杰河环绕。在穿过兴建于14世纪的“老城堡桥”后,两辆车停在市中心的外围。

    众人仿若小学生,亦步亦趋地跟在老白身后,漫步在坑洼不平的灰砖路上,聆听老白把一个个地标的前世今生娓娓道来。

    维罗纳是一座被千年历史包裹着的文化之都,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洗礼后,依然保留了很多中古时期的建筑,也因此获得了“小罗马”的称号。

    漫步在充满厚重历史感的街道,众人不时抬头仰望,那些隐藏在红砖城垛和高耸钟楼之间的,既有旧石器时代遗址,古罗马风格的宫殿、广场和建于中世纪的教堂,也有优雅现代的摩登咖啡馆,旅馆及高级时装商店,既古老又现代的维罗纳在对艺术和文化的热爱中找到了统一,并在博物馆和剧院中将它们流传下去。

    始建于公元1世纪初(大概古代中国的汉朝时期)的维罗纳竞技场在公元265年由当时的皇帝加里安努斯将其纳入城墙,以防御野蛮人的入侵(跟长城有异曲同工之妙)。椭圆形的竞技场最早是由白色和粉红色的石灰石建造而成,分为上下两层,但今时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只有72个拱门依旧完好无损。现在的竞技场早已改为能容纳几万人的露天剧院,专为各种歌剧和音乐表演提供独特的演出环境。

    除了竞技场外,另一个被维罗纳人引以为傲的地方就是这里是启发了莎士比亚创作两部著名戏剧的所在地,即《罗密欧与朱丽叶》和《维罗纳的两个绅士》(后者是莎士比亚的早期喜剧作品)。而朱丽叶故居和故居阳台也因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惨爱情故事而闻名世界。

    当众人听老白说“朱丽叶故居每年吸引50万游客,其中许多人热衷于重现阳台景观”后,纷纷照猫画虎,就连佟乐乐都跑到阳台上比划了一个“到此一游”的手势。

    望着阳台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佟乐乐,董锵锵根本没留意她的手势是比给谁的,而是忽然心生好奇,不知会稽上虞的祝英台故居是否每天也会有同样的场景。

    众人边走边看,好似在时空中穿梭,不到3小时便逛完了上下几千年。人困马乏之际,老白将众人再次赶上车。不到一小时,他们已经站在意大利面积最大的天然湖泊加尔达湖湖畔的小镇锡尔苗内。

    在老白的讲解下,众人才知道加尔达同维罗纳一样,无论是建筑物、纪念碑还是港口,仍保留着部分罗马时代的痕迹,而加尔达这个名字最早源自德语单词“Warte”,意为“瞭望台,观景台”之意。二战后,加尔达在几年内从一个小渔村逐渐转变为一个现代化的旅游中心(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

    加尔达湖南部较宽的水域被冰川衰退后留下的山岭所环绕,而北部较窄的区域则被峡湾形状的山脉所包围,形成温和的地中海气候。

    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迷人的自然景观,特别是由橄榄树,柠檬树,棕榈树,柏树,夹竹桃和橙树组成的茂盛植被,无与伦比的清澈水域,丰富多彩的户外旅游场所如森林公园,自然保护区,水上公园等各种不同主题的公园,以及一应俱全的豪华酒店、便利民宿和农家院,加尔达湖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外国游客,很快就成为意大利境内最繁华和最受欢迎的旅游胜地之一,而其中首屈一指的度假区就是锡尔苗内。

    湖面提供双层游船服务,大家欣然上船。行至湖中心,众人目之所及,是秀丽的自然风光,宁静祥和的湖面,风景如画的中世纪村庄,以及围绕着加尔达湖的群山。

    虽然已是初春,但太阳落山仍然很早,有风吹过时能感到阵阵寒意。天光黯淡时,岸边便亮起无数璀璨灯火,熠熠生辉,好似一张迷人的光网。还有一些稀疏的灯光蜿蜒地穿过山丘上的植被直达山顶,俯瞰着热闹的港湾。

    湖岸边停满了各式帆船,在湖水的微波中上下起伏,暗蓝如镜的湖面一直延伸到远处巍峨群山的脚下,一片夜色中,巴尔多山蓝黑色沉默的暗影显得愈发深沉。

    游船上提供各类维罗纳的经典菜肴,便是老白之前所说的自助餐。除了最经典的走到哪儿都能吃到的意式烩饭,还有加尔达特色的派克和玉米粥(派克是加尔达湖上最受欢迎的鱼类之一),以及被称为“爱结”的意大利式饺子。当然还少不了加尔达地区柔美的各式葡萄酒。

    除了部分人对无法继续血拼略感失望,大部分人的精神都在感受到艺术之城的魅力,加尔达湖的甜美,山峦的雄伟,精致的美食,异域的风情后得到了不一样的放松。

    由于团员们都在船上,董锵锵等人也不用担心有人逃跑,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片刻的松弛。

    团员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终于得闲的董锵锵刚要找老白问问明天的行程安排,雷兰亭的电话打了过来。

    二层甲板上,老白失神地望着黢黑的群山,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一下出其不意,他手里的饮料瞬间洒出去不少,回头望去,却是佟乐乐。

    “刚才吃自助餐时就没看到你人影儿,”佟乐乐整了整被风吹凌乱的秀发,“躲在这儿想什么呢那么投入?”

    “上面风大,”老白把目光又投向了远山,“你(喝酒)还是回舱吧。”

    “我觉得维罗纳是一座把艺术,历史和文化汇聚在一起的迷人城市。”佟乐乐靠在船的围栏上,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次多亏你们带上我,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维罗纳一年四季都值得来。”老白淡淡道,“机会总会有的。”

    两人头顶月朗星稀,云疏风轻,佟乐乐啜了口手中的葡萄酒,轻声问道:“如果让你现在选一段应景的经典名句,你会想起谁的?”

    老白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的心常常在黑暗的海上漂浮,要不是得着灯光的指引,它有一天也会永沉海底。’”

    “‘在这人间,灯光是不会灭的。’”佟乐乐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巴金的《灯》,我也很喜欢。”

    见老白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佟乐乐只能主动道:“你不问我我想的是哪句吗?”

    老白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想问还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佟乐乐的声音淹没在风里。

    没等她背完,老白立刻截话道:“沈从文,《湘行散记》。”

    关键一句没背出来的佟乐乐忍不住夸道:“这都知道,可以呀……”

    “不过他好像是个渣男,你得小心,很多好女孩都会落到渣男手里。”老白把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佟乐乐笑了:“那你觉得你是渣男么?”

    老白没料到她会提这个问题,不觉一愣。

    没等他回答,佟乐乐看似不经意地用手拍了拍老白的手背:“外面风大,你也早点进去吧。”

    刚挂了雷兰亭电话的董锵锵,正好看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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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2. 增项

    董锵锵微一踌躇,佟乐乐已经看到了他,先是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径直朝他走来。

    她朝他微微颔首,却没开口。董锵锵注意到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甲板上的风吹的还是怎么。

    望着佟乐乐远去的背影,董锵锵对凝视着远山的老白道:“刚才雷兰亭来电话了。”

    “就算他再怕也不可能马上就查出来。”老白喝了口饮料,但杯子里的饮料刚才已经被他洒出去大半。

    “今早他没买到火车票,又急又怕,索性就飞回去了。”董锵锵解释道,“他问咱们的情况,我说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跟我一样蠢。”老白的自嘲很犀利。

    董锵锵怕他想起太多往事思想又开倒车,赶忙岔开话题:“乐乐刚才过来了?”

    “她问我明天的安排。”老白把话题又扯远了些。

    “其实我也想问来着,”董锵锵有些不好意思,“攻略……我就看了米兰和罗马。”

    “维罗纳主要就是朱丽叶故居和加尔达湖,威尼斯虽然景点多但购物街少,”老白不紧不慢道,“你也清楚没有购物就没有更多提成。”

    董锵锵听出来他话里有话:“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我能想到的第一个是威尼斯的o,但十赌九输,客人输了钱是不会再给咱们小费的。”

    “所以?”

    “逛完威尼斯后不要直接去罗马,中间增加两个城市。”老白给自己燃了一根烟。

    “加城市?”董锵锵第一次听说还能这么操作,有些愕然,“可旅行社没这么安排,咱们私自改线路合适吗?”

    “旅行社没安排是因为最开始它是要用低价招揽客户的,它并不知道客户的实际消费能力。逛完威尼斯,咱们先去比萨,再去佛罗伦萨,最后是罗马和梵蒂冈。这样既能跟客户多收钱,路途也没更折腾。反正咱们总要开车去罗马,从哪儿走都是走,无非就是开车辛苦些,多些油钱和饭钱罢了。”

    “还要多收钱?”董锵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打算收多少?这些人一开始给小费都不情不愿的,你现在要增加成本,他们还不得炸了锅?”

    “先说好去哪儿和收多少,去不去随他们,反正我还没见过出了国不愿意多跑几个地方的(游客)。”

    “那收多少合适?”看到老白一脸笃定,董锵锵也被说动了。

    “你先报每人(收)150欧,留出20-50欧的还价余地让他们砍价,这样就算每人100欧去两个城市也说的过去,他们心里也能有成就感。同意就去,不同意就算。”

    “那如果最后多数人同意去但少数人不愿意呢?”董锵锵继续问道。

    “统一拉过去,到了地方把不付费的锁在车里,反正合同里没有约定必须怎么去罗马,就是投诉也不怕。”

    董锵锵听了不禁暗暗咂舌,老白的野路子确实生猛。“对方就算不愿意去,限制对方的人身自由不太好吧?”

    “你确定开着车门对他们就是好事?”老白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

    董锵锵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点头道:“那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等他们在威尼斯玩的最高兴时再说,人在精神愉悦时最容易冲动消费。”老白想了想,叮嘱道,“这事你就别提了,明天让乐乐先提,我负责打圆场。”

    见董锵锵沉默不语,老白回头瞥了他一眼:“被我吓着了?”

    “那倒没有……”董锵锵也不知该如何说。

    “没想到我这么财迷?”老白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得意多还是自嘲多。

    “财迷倒不至于,”董锵锵也笑了,“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狡猾。”董锵锵觉得自己这个词用的还算传神。

    老白对这个评价倒没反驳,淡然道:“我肯定要利用客户的信任和一些手段从客户手里赚钱,只要我确实提供了好的服务就无可厚非,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再说我一没强制消费二没推销产品,碰上我已经算他们走运了。”

    “这是实话。”董锵锵这两天见识了老白的导游功力,确实叹为观止。

    “放心,有一天你也会像我这么做的。”老白笑着吩咐道,“一会儿下了船去渡船口东北角的民宿入住,明天一早7点半出发,争取8点半之前到威尼斯。”

    董锵锵正要离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转过身:“你之前说有事想跟我讨论。”

    “哦,我还没想好。”老白不紧不慢道,“等我想清楚了再跟你说。”

    威尼斯位于亚得里亚海的西北端、由117个小岛组成的群岛上,岛屿之间通过桥梁网络相连,从中世纪晚期开始就是欧洲最大的海港,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旅游和文化中心之一。因为水位的不断上升和威尼斯城的不断下沉,威尼斯城很早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为世界遗产。

    这座城市在西方的想象中占据了无与伦比的地位,并且在无数的散文和诗歌中被无休止地描述。在蓝色亚得里亚海的天空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出拥有历史厚重感的大理石和壁画式建筑的倒影。岛屿的状况限制了现代城市建筑在市中心以外的分布,它的运河和狭窄的街道框架阻止了汽车的入侵。运河中充斥着各种船只,它们种类繁多,既有汽化的,由市政运输系统运营的公共水上巴士,也有各式运送水果和蔬菜的小型货船,以及装有垃圾的驳船,构成了无穷无尽的水景。而其中最有名的船当属贡多拉,它们优雅,圆滑的形状和闪闪发光的黑色油漆使它们成为威尼斯的象征。许多作家都将贡多拉描述为威尼斯的浪漫情怀,无数游客愿意付出高昂的成本,只为在暮色中一边背诵意大利诗人阿里奥斯托或塔索的诗句,一边驾驶着贡多拉从运河上飘摇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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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3. 最冷的冬天碰到最热的心

    大多数游客都会选择在夏季体验威尼斯,每年6月初至7月底之间始终是威尼斯最繁忙,最热闹的时候。冬季并不是威尼斯旅游业的高峰期,但与游客泛滥成群的夏天不同,冬天的威尼斯属于威尼斯人。

    城市中最著名的区域之一就是举世闻名的大运河,也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主要中心。超过200条原始运河被大运河连成一体,在弯曲的大运河的两侧形成了密集的城市网络,仿若人的动脉和静脉。

    由于亚得里亚海沿岸温和的西洛克风很容易让雪花转为降雨,所以降雪在冬季的威尼斯很少见,虚无缥缈的薄雾在城中狭窄的河道上肆意飘动,再加上运河上漂浮着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定居点,即使在白天,整座城市也会给人宁静、寒冷和神秘的感觉,甚至还有几分荒凉。而此时流线型的黑色贡多拉就像一条悄无声息的黑鱼,沿着遍布城市的运河默默地游动。

    由于没有夏季里常见的大型旅游团,许多中型游轮此刻都已停靠在岸边,在河水的波浪中一浮一沉。稀疏的游客让街道再次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模样,整座城市也好像再次焕发出新的生命,让人莫名生出一种超现实的荒诞感。

    威尼斯既是一座水上城市,同时也可以说是一座步行城市。除了在罗马广场和有限的几个停车场外,城市内禁止开车。为了吸引游客,威尼斯对当地街道,运河和码头都进行了有保留的修整,以改善城市的整体结构。岸边的窄路早已加宽,同时保留了河道之间超过400座传统的拱形大理石桥。如果不在意经常走弯路和死胡同,游客可以步行到达威尼斯的任何一个角落。

    那些沿城市街道和运河建造的房屋或高或低,普通房屋通常是三到四层的样子,主要用的是红砖、白砖和褐砖,跟周围的其他色彩和谐地融为一体,偶尔也会在运河旁看到密密麻麻堆了七层或更高的小房子,通过老白的讲解,众人才知那些是威尼斯的贫民窟。贫民窟下方的巷子几乎无一例外的狭窄,透着一股委屈。

    在威尼斯的中央区域圣马可广场,除了令人惊叹、宏伟壮观的拜占庭建筑圣马克大教堂外,董锵锵等人还看到广场的一侧,一座巨大的溜冰场已拔地而起,几十名滑冰爱好者正在冰面上振臂疾驰。而在广场的另一侧,则是每年一度的威尼斯露天狂欢节,虽然此时的游人已不多,但摊位依旧不少,从传统的威尼斯面具,服装,大理石纸,陶瓷,到老式威尼斯工艺特色的玻璃和拜占庭马赛克一应俱全。

    老白领着众人从东边走到西边,从太阳初升说到日头高照,引经据典全都随手拈来。众人心悦诚服之余,行动坐卧也都不自觉的规矩起来,尤其是老郑,凡是老白要求的,他不仅照做,还会帮忙监督其他团员。

    通过几天的观察,董锵锵并无发现任何团员有跑路的想法,这让他宽心不少,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和佟乐乐还是习惯性的一个走在人群中间,一个走在队尾。

    当老白谈起意大利著名的旅行家和商人马可·波罗就出生于威尼斯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并在元朝时访问古代中国时,有不服气的团员当即指出马可·波罗是否真正到过当时的中国有待考证。老白由着团员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也没打断,趁机休息了一会儿嗓子。

    佟乐乐悄悄凑到董锵锵身边,小声道:“你看这些人像不像初生的鸭宝宝,跟着鸭妈妈游街。”

    董锵锵听佟乐乐把老白形容为“鸭妈妈”,忍不住想歪,抿着嘴坏笑道:“你意思他是面首?”

    佟乐乐没听懂董锵锵话里的挖苦,望着老白的背影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有件事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那件事……他到底欠了你多少钱?”

    董锵锵不觉一愣:“老陈?”

    “嗯……”

    “大几万欧吧,”董锵锵也没多想,顺口答道。

    “他这么拼命赚钱就是想早点儿还你钱吧?”佟乐乐看着刚才跟老白抬杠的团员被其他人哄了下去,老白被迫再次上场,这次他讲的是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的典故。

    “让你这么一说我成放债的了,”董锵锵故意板起脸,“我可没催他哈。”

    “你初来乍到,借出去这么大一笔钱,你家里也不说你么?”佟乐乐揶揄道,“还是你就是富二代?”

    董锵锵收敛起笑容:“他这事儿确实花了不少钱,但这钱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还有我女朋友的,有你的,王蜀楠的,雷兰亭的,很多朋友的钱都在里面……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不免有些奇怪。

    “我留学这几年攒了些钱,加上去年跟你们打工时赚的外快,还有这次出来挣的提成,加在一起差不多也几万欧了,我可以先借给你们,等你们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佟乐乐望着从远处水面上一闪而过的一叶扁舟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利息,你们写个收据就成。”

    虽然佟乐乐口口声声说“你们”,但董锵锵听的很清楚:佟乐乐这是要替老白还钱。

    虽然他知道佟乐乐在钱上对朋友一直很大方,但2002年的几万欧并不是笔小钱(欧元兑人民币大概1比11),他着实感到意外:“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既像是问佟乐乐为什么要替老白还债,又像是在问为什么佟乐乐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

    “痛心。”佟乐乐毫不避讳地答道,“我们差不多是一起来的,大家同学一场,看到他现在妻离子散背了外债还落下残疾,我很同情他。”

    董锵锵听出这话里有些别样的味道,若有所思地瞧了眼佟乐乐,佟乐乐似乎是有意避开他的视线,把目光投向了远方拥有华丽结构、充满自信地悬挂在大运河上的里亚托桥。

    就在这时,董锵锵的身旁忽然陆陆续续围上来十多个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国人面孔。他们一脸兴奋地凑在董锵锵团员的周围,翘首安静地听着老白的讲解。董锵锵见他们的穿着打扮跟自己的团员很像,猜测他们是国内来的散客,但人在异乡他还是不得不警觉起来。

    佟乐乐也看出了端倪,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两人一边警惕观察,一边防备突发状况。

    老白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但他并没刻意降低音量,仍然一如既往地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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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4. 奇迹

    虽然无人招呼,但这群人很知趣地跟着老白等人从白色石灰石的杰作叹息桥走到威尼斯最美丽的里亚托桥,而且看情形还准备跟着他们再从里亚托桥走到威尼斯的哥特式地标建筑总督府。

    老白凑到董锵锵身边:“如果这些游客没人带,咱们可以收了。如果收不了也不能让他们白听。”

    “怎么收?”董锵锵虽然不愿让人蹭听,但完全没经验该怎么做。

    “先找地方吃饭,”老白打量了一会儿那拨人,“吃完再说。”

    旅游发达的城市通常饮食业也都很发达,威尼斯自然更不缺美食。

    在老白的建议下,两拨人来到威尼斯中心历史悠久的格瑞提皇宫豪华酒店。据说这家酒店的前身是一个没落贵族的祖宅,家道中落后把房产甩卖给了当地的酒店商人。房子在经过精心装潢后焕然一新,挂上了酒店的招牌,酒店顶层还可以鸟瞰大运河、圣马可大教堂和城市的其他美景。酒店星级高,餐厅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尤其在请了米其林大厨后。没用多久,酒店就凭借优质的服务、豪华的内装,精致的美食和绝佳的观景位置成了威尼斯酒店中的翘楚。

    因为深入地中海腹地,绰号“长筒靴”的意大利拥有绵长又美丽的海岸线,这意味着它永远不会缺乏海产品,事实也是在以海鲜闻名的意大利城市中,威尼斯一直位列三甲之席。餐厅选用的食材都是当天早晨从威尼斯最大的露天鱼市场购得,不管是泻湖虾、鳗鱼,墨鱼,剑鱼、鲳鱼还是石斑,对吃饭较真的意大利人从来都讲究一个“鲜”字。

    但众人在浏览了菜单后却纷纷提出了反对意见,原因是团员们普遍认为菜肴的费用太高。老白纳谏如流,转手又推了另外几家餐馆。众人最终定下吃火车站的汉堡王,但进了汉堡王才发现,里面的套餐并没比老白推荐的餐馆便宜,甚至更贵。又是一番激烈的讨论,众人才选定一家靠着河边的家族餐馆。

    这家馆子虽不如第一家的装潢好,但食材同源保证了菜品质量上乘,除了厨师的手艺有自己独特的风味外,价格也更合理,而且摆盘好看,分量十足,服务态度也好,所以获得众人的交口称赞(既夸餐馆也夸老白推荐的好)。

    大家坐在河边晒着日头,感受河道的微风以及不时从眼前悠然而过的贡多拉,同时品尝来之不易的午餐。

    除了经典的几乎每店都有的威尼斯墨鱼面和意式海鲜烩饭,店里还供应醋渍沙丁鱼、扇贝螃蟹沙拉拼盘、抹上黄芥末籽的鲑鱼烩饭和罗勒柠檬烩饭配柑桔等独特菜肴。

    趁众人酒足饭饱之际,佟乐乐温柔委婉地把增加比萨和佛罗伦萨两个城市的观光项目适时地抛了出来,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老白趁机把董锵锵叫到一旁,吩咐道:“你去问问那拨人饭后要不要跟着咱们一起走威尼斯。如果一起就收费,如果不愿交钱就不要再跟着咱们。”

    “一人收多少合适?”董锵锵问道。

    “我只负责讲解,每人20欧。”

    董锵锵依言去问时,佟乐乐这边已经得到了团员们的一致反馈:大家对增加两城均无异议,但希望能下调费用。

    这个意见和老白预期的情况如出一辙,老白一边晓之以理一边适度卖惨,经过友好协商,双方最终约定每人支付120欧(包含三人在两城的小费)。

    老白前脚刚解决增项的收费问题,后脚董锵锵那边也把愿意听老白讲解的人数统计了出来,旅游团又临时多了七人。

    饭后董锵锵在渡船口购买乘船去彩色岛、玻璃岛和托切罗岛的通票,佟乐乐走到他身后,低声叮嘱道:“刚才我说的别告诉老白,他这人自尊心强,如果告诉他他肯定不会接受。”

    收了钱的老白更加卖力,一行人乘船去威尼斯著名三岛的途中便滔滔不绝地跟众人继续介绍起威尼斯的水路生意。

    自中世纪以来,威尼斯人的财富基础便是海上贸易,最初交易的产品都是各种本地货,例如威尼斯泻湖中的鱼和盐,但随着威尼斯逐渐成为欧洲与中东和亚洲之间的贸易往来实体,其交易的产品线也呈几何级增长,里亚托慢慢变为威尼斯商业活动的核心区域。

    海上贸易的日渐兴盛促进了造船业的快速发展,因为商人们都需要质量上乘、武器精良的船只来运输货物和保护人身安全,以免受海盗,敌手和当时的土耳其军队的攻击。造船业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当时的主要产业并占据了城市东北角的阿森纳地区。时至今日,威尼斯依旧散布着由本地古老家族经营的小型造船厂和其他传统的制帆和制绳索的海洋业务。

    著名三岛中的玻璃岛以其制作威尼斯传统玻璃器皿的古老工艺受到大家的欢迎,但早在1291年,许多玻璃熔炉便从玻璃岛被移至北部的穆拉诺岛,以防火灾。如今威尼斯销售的大多数玻璃制品都出自穆拉诺岛。但在现代化的今天,威尼斯传统的玻璃制造行业早已势微,同时,古老工业生产带来的废气也加剧了威尼斯石雕的腐蚀。

    彩色岛上有很多美轮美奂、色彩缤纷的房屋,极具观赏性,但不可否认的是,太多的色彩非常容易让人审美疲劳。

    至于布拉诺岛,那的运河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渔船,生活也比威尼斯慢得多。布拉诺岛和周边其他几座小岛依然极度依赖威尼斯泻湖,主要的经济活动仍以渔业为主,如捕鱼和禽鸟养殖。

    待众人从三岛再次回到市中心已是傍晚,里亚托桥桥上的游客比中午多了不少,大家都在欣赏令人惊叹的落日余晖。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出餐馆外空地上正在演出的小型乐队的身影,一串贡多拉排着队从水道中间的拱桥桥洞下穿过,一群身着意大利传统服饰的青年男女笑着闹着从桥的这边跑到桥的那边,这些年轻的美好生命让古老的街巷再次焕发了青春。

    当太阳彻底落山后,夜色中的运河变得异常宁静,并再次被薄雾笼罩,在柔和朦胧的冬日灯光照射下,街道和行人都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远处街巷和河道的连接处,有篝火正在熊熊燃烧。风中传来和着音乐的喃喃细语,仿佛某人在吟唱古老的歌谣。董锵锵听不懂歌的内容,只能猜想那也许是谁在思念远方的亲人。

    当他们的汽车缓缓驶离威尼斯时,老白无限感慨地对所有人说道:“这座城市自古便是在泥泞的沙子和荒凉的土地上建造起来的,它不仅美丽、神奇和壮观,还同时拥有无价的艺术和历史遗产,很少有意大利城市能像威尼斯一样,这是真正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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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5. 见多不怪

    有了奢华的米兰、朱丽叶的维罗纳和柔情的威尼斯的良好开局,接下来伽利略的比萨和雍容的佛罗伦萨也都顺风顺水。

    在老白的指挥下,众人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从经典的比萨斜塔、宽阔的骑士广场、庄严的比萨大教堂到人潮涌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聚集几百年各类艺术精品巨作的乌菲兹美术馆、幽静的皮蒂宫、佛罗伦萨美术学院中忧郁的“搓澡男神”大卫,无一遗漏。众人惊叹之余齐齐感慨,几千年的文化使得艺术气息早已渗入到意大利人的血脉之中。

    董锵锵和佟乐乐名为司机和导游,却也都是第一次逛意大利,一开始难免手忙脚乱无所适从,但毕竟都是年轻人,学东西上手快,五座城市一口气走下来,虽然离老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可也多少摸到些导游的门道,除了对折扣多的商店和藏在大街小巷深处的意大利餐馆十分陌生,其他事情基本都不用老白再特别叮嘱就可以独立或协作完成。

    雷兰亭中间给董锵锵来过一个电话,抱怨德国人还没给他安排做艾滋病的相关检查,话里话外透着幽怨、无奈和愤怒。当他听说董锵锵他们旅游逛街坐船购物看名画之余还挣了钱,心情郁闷的无以复加,直接崩溃在电话中像个小女生一样失声痛哭起来,弄得董锵锵极其尴尬,只能好言相劝,并承诺如果还有类似机会一定跟他再出来一次。

    除了雷兰亭,巴黎的秦有伯又给董锵锵打来电话,董锵锵只能如实相告,自己已快到罗马,回汉诺威的时间还遥遥无期。他把汉诺威的家庭地址给了女方并表示对方可以留下包裹中的吃的和用的,只要把董母的信寄给他就好。秦有伯不置可否地挂了电话。放下电话,董锵锵看到一脸坏笑的佟乐乐,佟乐乐话里有话地扔了一句“你可真是个香馍馍”,董锵锵的脸瞬间就红了。

    时间飞逝,五天转眼间就过去了,当这趟行程的最后两站-拥有无数宝藏故事和数千年历史的罗马城和国中国梵蒂冈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审美疲劳的众人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致。

    在董锵锵等人的加倍提防下,除了一开始的米兰让众人虚惊一场,剩下的几天全都安然无恙,尤其是在威尼斯,不仅看不到任何可疑人士,就连其他城市中随处可见的吉普赛女郎也没看到一个。

    但一进罗马地界,老白立刻警告所有人:意大利虽然这几年经济不断下行,但每年从意大利边境处涌入的非洲难民却呈逐年递增之势,尽管意大利只是这些难民去往欧洲其他国家比如法国和德国的跳板,但在找到合适的下家之前这些难民通常都会在意大利黑很久,这就导致越靠南边的城市治安和社会风气越不好,虽然罗马是首都,比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岛好很多,但首都的身份也无法解决罗马小偷多的顽疾,就连意大利警察对此都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老白要求游客下车游玩时务必要严加小心,罗马的小偷只会比米兰的更多更疯狂。除了下车后不要留任何东西在车上,这几天逛街也要尽量保持队形,守望相助,不要落单,更不要露富,而且即使人在车上也不能随意打开车窗,防备突然从车窗外伸进来的黑手。

    联想到米兰被砸车的案子至今没有下文,众人对老白的警告颇以为然,无人敢掉以轻心。

    因为罗马并不是一两天就可以逛完的城市,所以在和团员们商议后,老白决定当天上午先带大家去罗马西北角高地的国中国梵蒂冈参观,下午去看梵蒂冈周边的几个知名景点,稍晚一些再去购物街进行最后的血拼,晚上去吃正宗的意餐。等好好休息一晚后,返程的最后一天不再安排市内的购物活动,只带众人去逛那些罗马必去的地标景点。

    据记载,梵蒂冈是目前世界上领土面积最小和人口最少的国家,国土面积仅为0.44平方公里,全国常住人口在800人到900人之间浮动,而每年来梵蒂冈旅游的全球游客可达千万级之多。由于国家在意大利境内(罗马市内),故称之为国中国。

    梵蒂冈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必须打卡的景点却非常多。首当其冲的就是有悠久历史的梵蒂冈博物馆,其前身是皇家宫廷,主要用于保存全球的稀世文物和艺术珍品,据野史说里面甚至保存着有关人类宇宙起源的古老文件。除此之外,像西斯廷教堂、圣彼得大教堂、以及圣彼得大教堂门前的圣彼得广场都是非常值得一看的,人们甚至可以在圣彼得大教堂的顶部俯瞰整个罗马。

    由于要进教堂参观的游客太多,佟乐乐带着部分着急参观的团员先去排队,而董锵锵和老白则一个帮剩余的团员照广场相,一个回答团员的刁钻问题,就在他俩都分身乏术之际,两名身着警服的人朝远离大家的老李走去。

    年近古稀的老李身材矮小,人瘦且单薄,正举着相机拍摄广场上的和平鸽。

    “马上出示你的证件和钱包,我怀疑你携带毒品。”两人中的一人一脸严肃地瞪着老李,另一人则把手里的徽章在老李面前快速地晃了一下。

    “白导!小董!”听不懂任何外语的老李扯着脖子嚷了一嗓子,“你们看这俩人要干嘛?”

    听到喊声的老白和董锵锵立刻飞奔到老李身旁,见对方并不是标准意大利人的长相,衣服也怪模怪样,没等老白提醒,董锵锵已经起了疑心。他一边给老李使眼色让他躲到人群里去,一边反问对方:“你们是警察吗?请先出示你们的证件。”

    见董锵锵反客为主查起自己的证件,两人似乎都有些吃惊,虽不乐意,还是嘟嘟囔囔地故技重施:快速地晃了一下手里的徽章就又收了起来,然后严厉地要求董锵锵和老白也要各自出示护照和钱包。

    董锵锵和老白心知对方是骗子无疑,互相望了一眼后,同时后退一步,前后脚地掏出手机,同时打起电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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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 罗马的心

    两名警察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几秒后一人冲上来抢老白的手机,另一个壮汉则扑向了董锵锵。

    头顶太阳高悬,圣彼得广场人流如织,熙熙攘攘。董锵锵和老白都没想到对方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共场合就敢明抢,即使他们已有提防,手机还是差点儿被对方抢去。

    见对方攻击老白和董锵锵,一直专注观瞧事态发展的老李立刻挥舞手臂,扯着脖子用带着浓郁口音的普通话大声嚷道:“打人啦!有人打人啦!快来人啊!”

    他喊的目的除了要引起董锵锵旅游团人的注意,还希望引起广场上其他人的警觉,比如警察和其他游客,最好他们都能赶过来帮忙。

    他的喊声确实引起了周遭一些人的侧目,但这些人只是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冲突的双方,并无人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董锵锵手脚并用,不到两秒就把那名假警察放倒在地。等他再一转头,老白已被对方推倒在地,正死死抓住手机不被对方夺走,为此身上和腿上已经挨了不少脚。

    “****大爷。”见老白被揍,董锵锵一下儿就急了,迈步就要去抓另一名假警察。推倒老白的人见董锵锵凶神恶煞似的扑过来,扔下老白转身就跑。董锵锵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回头,只见刚才的壮汉假警已从地上爬起一溜烟儿地跑远,等他再一转头,推倒老白的假警察已经消失在阳光之下。

    “没事儿吧?”董锵锵拉起老白后关切地问道,“伤了哪儿么?”

    老白摇摇头,扶着董锵锵弯腰掸了掸身上的土。

    “这儿(治安)真够可以的,大白天都敢这么明抢,警察也不管吗?”董锵锵愤愤地环视四周,寻找警察的踪迹。

    “梵蒂冈的公共安全、边境管控、交通疏导和普通警务都由它的瑞士近卫队和梵蒂冈宪兵负责。”掸完裤子上土的老白拍了拍手,继续掸衣服上的鞋印,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瑞士近卫队主要负责保护教宗及重要人物,宪兵人数也不多,据说一共才100多号人,我估计现在整个广场的宪兵可能都不到30人。”

    “人少就由着这帮孙子胡来么?”董锵锵看到极远处的巨大石柱下站着几名头戴贝雷帽、身着墨绿色风衣、正在谈笑风生的人,似乎就是老白说的梵蒂冈宪兵,“这就是惯出来的。”

    “别愤青啦,至少对方没动刀和枪。”老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刚才吃亏的人是董锵锵,“欧洲哪儿都有这种事,出门在外难免的,生气没用。你赶快带大家去博物馆排队,那里好东西多,看的时间长,别耽误了下午的安排。”

    在梵蒂冈博物馆里,饶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欧洲历史的老白也无法诠释其中所有的奥妙,所有人无一例外地租用了官方讲解器。

    跟着天南海北观光客的步伐,众人没多久便来到梵蒂冈博物馆镇馆之宝所在地-拉斐尔的房间。

    拉斐尔,意大利著名画家,与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并称为“文艺复兴后三杰”,尤其擅长宗教内容的油画,因画风大气、构图精美、寓意非凡被当时的教皇力邀为梵蒂冈皇宫画壁画。拉斐尔不负众望,在梵蒂冈创作了多幅经典作品,其中西斯廷教堂签字大厅内的四幅壁画成为其代表作。他用四幅画作分别阐述了自己理解的人类精神文明中的“神学”、“哲学”、“法学与道德”及“诗学”,其中最有名的《雅典学院》据说在西方美术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董锵锵和大多数团员一样都不懂艺术,只能看个热闹,老白告诉他,《雅典学院》画面最下方用手抵着脸、目光似闭似睁望着地板的人就是说出“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而他的样貌是以米开朗基罗为原型的,算是拉斐尔对前辈的致敬。

    浑浑噩噩走马观花地欣赏完博物馆和各种教堂,董锵锵和众人站在教堂顶的露台上俯视圣彼得广场,只见蓝天白云之下广场中间醒目的埃及方尖碑、广场两侧巨大的罗马石柱及散布在广场上蚂蚁大小的观光客和信徒全都尽收眼底,极目远眺便是雄伟壮观的罗马城。他忍不住心生感慨:如果不是亲眼看过,着实难以想象世上还会有面积如此小却历史如此丰富的国家。他的脑中不禁飘出凯撒的名言,忍不住对自己说道:现在我也算是来过和见过的人了。

    开车去往罗马竞技场的路上,董锵锵不时看到十几名皮肤黝黑、面容憔悴、衣衫破旧的人聚在一起敲锣打鼓,好像在庆祝什么。董锵锵稍一分神,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辆速度奇快的小摩托,几乎贴着董锵锵车的左侧前行,没过两秒又突然提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从董锵锵车的左侧呼啸而出。董锵锵着实没料到对方开车竟会如此野蛮,眼看对方的车尾已经贴到了驾驶舱车门的左侧,说话间就要相撞,董锵锵眼疾手快往右急打了把方向盘,这才没跟对方发生剐蹭,却差点碰到他右侧正常行驶的其他车辆。当董锵锵终于稳住汽车,对方早已扬长而去,留给他一个龌龊的手势。

    下车时老白告诉他,热情奔放的意大利人开摩托时也多是浪漫随意的,换句话说,没几个守规矩的。

    “你该早点儿提醒我他们这么野,”说话间董锵锵发现自己前车灯旁一道崭新的刮痕,想来是刚才的摩托车送给他的见面礼,不免烦躁和沮丧,“刚才那些敲锣打鼓的是怎么回事?”

    “我猜那些人应该是因为意大利政府最近颁布的大赦而取得合法身份的前难民。南欧很多国家一直都有大赦的传统,除了意大利,还有西班牙,葡萄牙,希腊等国。所谓大赦,通常都是该国对之前的《移民法》做出了新的修订,一些本来没有合法身份黑在当地的人就此脱胎换骨,成为了该国的新国民。对很多贫穷和战火连天的国家的人来说,来到欧洲无异于逆天改命,所以难民们都将意大利视为乐土,前赴后继,络绎不绝。一旦监狱关不下太多这种人,他们就会每隔几年改一次《移民法》,让这些人变成合法公民。”

    老白的话让董锵锵猛然想起了靳远,靳远会不会也是黑在德国的呢?他忍不住怀疑。

    时间已近中午,竞技场外排着长蛇队,众人只好先在竞技场的外围自由活动。

    如果将罗马这座城市比作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心脏一定是意大利古罗马圆形竞技场。古罗马竞技场始建于公元70-72年之间,是在弗拉维安王朝维斯帕先皇帝的带领下建造的巨型椭圆形剧场。圆形剧场可容纳约5万名观众,在暴晒时会采用巨大的可伸缩天窗(遮阳篷)为观众遮挡阳光。公元80年,维斯帕先的儿子提图斯在剧场的基础上拓建了斗兽场(正式名称为弗拉维安露天剧场),斗兽场采用了独立的石头和混凝土结构,使用复杂的桶形拱顶和腹股沟拱顶系统。建成后还进行了100天的比赛,其中包括角斗士(角斗士通常是奴隶,定罪犯或战俘)之间,以及角斗士与野兽之间的恶战,除此以外还会有不定期的场内自由狩猎活动。为了满足奴隶主和观众日益增加的猎奇心理,斗兽场历经翻建,最终升级为可以模拟超大规模海战场景的场所。在中世纪时期,罗马斗兽场曾被用作教堂,甚至被当作采石场使用了1000多年。罗马斗兽场的保护始于19世纪,并于上世纪90年代进行了重大且漫长的修复工程。虽然现在的竞技场已是残垣断壁,但它仍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废墟之一,这要归功于现代罗马人将旧世界奇观和现代乐趣的完美融合。

    老白、佟乐乐和董锵锵分别守在旅游团队伍的前中后,董锵锵正跟众人边欣赏竞技场的外围建筑边听老白解说,就听有人用他听不懂的外语向佟乐乐问路。没等他和佟乐乐反应过来,老白已从队伍最前方拍马杀到,一脸嫌弃地挥手驱赶,同时飞快说了几句意大利语。对方讨了个没趣,还想再说什么,老白已转头对众人命令道:“大家记住,碰到这种跟你们问路的外国人都不要搭理,这些都是骗子,大家不要跟对方有任何眼神和肢体的接触。”

    见所有人都视若无睹,问路的人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开。

    “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佟乐乐问老白,“如果他也是初来乍到的外国游客呢?”

    “那他应该找一个意大利人问路,”老白没好气地反问道,“你在北京会找外国人问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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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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