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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37. NC专业

    “不,请先不要告诉他们。”陆苇恢复了平静,“我想等出去后自己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再给你打电话,你只要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就可以了,请帮我保守秘密。谢谢。”说完她站起身,朝着董锵锵深深一揖。

    “这……当然没问题。”虽然不太理解,但董锵锵反应很快,手机又进了兜。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你打算以后读金融或经济,对吧?如果我没记错,这两个在汉大都是NC专业,你最好下学期去大学问问预科毕业成绩多少分才能申请你想读的专业。”陆苇又坐回到椅子上。

    “NC专业?”董锵锵没听过这个词。

    “NumerusClausus的缩写,字面意思就是受到限制、约束,因为德国大学的硕士教育都是免学费的,所以每学期都要面对全球海量的申请者,而有些专业就会因为申请的人太多而成为热门专业。但每所大学每学期能放出的学习名额是有限的,所以热门专业很自然就变成了受限制的专业,像金融、医药生物、建筑、IT这些专业都是。如果你不想预科毕业后没学上,早做准备比较好,至少要有一到两个保底学校,毕竟申请学习位置时你是要跟全球其他优秀学生一起竞争,而不是你们班里那几个学习好的。”

    董锵锵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他之前还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考高分就一定有学上呢。“你的意思是,未来有可能出现我符合申请条件但最后却没拿到学习位置?”

    “这太正常了,碰到这种事就只能排队等了。”

    “只能傻等一学期吗?”董锵锵觉得这太不合理了,如果真碰到这种局面不就等于在这里干耗浪费青春吗?

    “有些NC专业等一年都有可能没学习位置。”陆苇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灰心,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先弄好成绩,不行就去其他大学试试运气。虽然都是NC专业,但有的大学的申请者少,只要你成绩好,越早申请就越有利,比如东德的大学,你懂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董锵锵想,等大学外办下学期开门了就赶紧去问,免得夜长梦多。

    “我下午还要给学生上课,得去备课了。”陆苇伸出右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董锵锵心事重重地也伸出了右手。

    回家的路上,雷兰亭告诉董锵锵,旅行社刚才又问他什么时候能打款。董锵锵已经想到凑钱的方法,点头应道:“我尽快回复你。”

    “除了钱,还有个事儿得找你帮忙。”雷兰亭皱眉道,“这次旅游团的人数可能比较多,我的驾照租不了大车。”

    “来多少人?我的驾照也租不了大车。”

    “12到14人。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跑一趟?咱俩一人一辆肯定够了。”

    “哪天走?去哪儿?去几天?”

    “应该是初五或初六走,意大利,大概一周。”

    “时间没问题。导游你找好了吗?”

    “没有啊,我也愁呢,所以这不叫上你了嘛……”

    “让老白当导游。”董锵锵忽然道。

    “老白?”雷兰亭急忙把车停到路边,“他行吗?就他那腿脚?”

    “他就是不能走快,慢走没问题,关键是他对意大利比咱俩都熟,你现找合适导游恐怕来不及。”

    见雷兰亭有些不乐意,董锵锵也不勉强:“这样,两手准备。你自己也去找导游,如果找不到再考虑老白。今天我也问问他,否则你愿意他不愿意,这事儿也没戏。”

    董锵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老白如果再继续宅在家里说不定会出问题,出去走走散散心,有个事忙着,人就不容易想东想西乱琢磨。

    “成吧……”雷兰亭把车重新驶上主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回去先帮我问问他。”

    把董锵锵放到楼下,皮卡一溜烟儿地消失在街道尽头。“记得赶紧打钱。”风里传来雷兰亭的嘱托。

    餐桌上依然摆着早餐,看来老白并没上楼。董锵锵叹了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开始一个人包饺子。

    之前过年在家时他从未自己动手包过饺子,连和面都少,最多就是打个下手刷刷碗什么的,擀皮儿和包饺子从来都是父母的事。现在出来了,想吃什么就得自己动手。虽然亚洲超市里也有卖速冻饺子的,但董锵锵觉得机器包出来的饺子和手包饺子相比,不仅少了年味儿,还缺了饺子的灵魂,吃起来更让人觉得无处话凄凉。

    他从网上找了包饺子的视频,边琢磨边包。这种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儿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不是皮儿擀小了,就是馅儿放多了,一番努力后,一排歪瓜裂枣静静地摆在案板上,仿佛在嘲笑董锵锵的手艺。就连董锵锵自己都觉得饺子们实在是太寒碜了,可没办法,再难看的饺子,他也得含着泪吃下去,谁让他不会包呢。

    就在董锵锵惆怅感慨时,就听一个声音在他身后点评道:“真特么丑!”

    董锵锵一回头,老白正面无表情地倚在厨房的门框上。“这玩意儿你吃的下去么?”他皱着眉头盯着那些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饺子,“你跟饺子有仇还是跟春节有仇?”

    见老白主动打招呼,董锵锵心里很高兴,故意强词夺理:“我这不是北方饺子。”

    “这么丑确实不能称为饺子。”老白走到董锵锵身边,伸手就要去拿案板,被董锵锵一把按住,“你干嘛?”

    “难看肯定难吃。扔了!重新包!”老白不由分说地指挥道。

    “我再包还这样。”董锵锵假装无奈地耸了耸肩,“过年应个景儿,凑合吃得了。”

    老白抽回手,走到洗碗池旁挽起袖子,三下两下洗干净手,再次走回到董锵锵身边,命令道:“你起开。我包!”

    见老白要亲自动手,董锵锵忍着笑,故意激将道:“哎,你行么?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擀皮儿包饺子都是知易行难。”

    老白也不多言,当即从董锵锵和好的面上揪下一坨,在案板上利落地将面搓成长条状,然后攥在左手虎口处,右手捋着虎口处露出的面一下下地往下揪剂子。董锵锵一看就知老白肯定是熟手。

    揪完剂子,只见老白左手灵巧地捏住一个剂子的边儿,右手轻轻滚动擀面杖,同时左手匀速旋转手中的剂子,不到十秒便出来一张掌心大小的饺子皮。

    饺子皮很圆,中间厚外圈薄。

    “看明白了吗?”老白头也不抬地问道,顺手抄起放在肉馅儿盆里的筷子,正反两面一抹,饺子皮中心便多了一堆肉沫。他把饺子皮对折,两个大拇指把饺子皮的两边捏住,然后往饺子皮的中线位置一拢,最后用大拇指从左到右一捋,一个饺子便捏完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大概也就七八秒的时间。

    “我去……”董锵锵赞叹道,“可以啊,真人不露相。教教我。”

    “我揪剂子,你擀皮,我来包。先包一百个,剩余再看。”

    一个多小时后,桌面上摆满了六大盒饺子。

    “先这些吧。”老白满头大汗地瞅了眼董锵锵和的面,“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怎么和这么多面?”

    “职业病。”董锵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按抓野猪的分量备的。”

    见老白面露疲色,董锵锵递给老白一瓶啤酒,同时自己开始架锅烧水。

    “正好有事问你。”董锵锵边剥蒜边问道,“听说过汉大NC专业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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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8. 保底策略

    老白呷了口啤酒,幽幽道:“全德国公立大学的经济专业都是NC。”

    这一句话堵死了董锵锵所有的念想,他恨不得把手里的蒜吃下去。

    “一定要在汉大读吗?”老白的心情明显比平时好,“德国那么多大学,汉大经济系也不是最好的。”

    “如果我连汉大这种普通大学的经济系都申请不上,其他好大学的学习位置难道不会更难拿吗?”董锵锵没想通老白的逻辑。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按优良中三个等级挑不同层次的大学广撒网申请,只要那所大学有经济专业就行。甭管西德还是东德,只要它给你发录取通知书,你就过去读,别挑学校,只要最后读出来的学位是硕士的就行。”

    “这样都可以?”董锵锵狐疑地望着老白,担心道,“西德的倒还好,东德的大学文凭……国内能认吗?”

    “德国虽没有英美那种精英大学,但只要是德国公立Uni(德国综合大学)和FH(德国应用技术大学),国内教育部都承认。而且你别瞧不起东德的大学,很多老牌大学不比西德的大学差。”

    他的建议跟陆苇的不谋而合,董锵锵心里有了数。

    锅里的水开了,水泡破裂劈啪作响,董锵锵贴着锅边把饺子慢慢沉入水中。“另外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和雷兰亭接了个团,想让你当导游。”

    酒瓶停在了老白的嘴边,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见老白没拒绝,董锵锵心知有戏,继续道:“预计初五或初六出发,在意大利呆一周,如果你有兴趣,咱们就一言为定。报酬方面你可以说个数。”

    “团是你的还是雷兰亭的?”

    “雷兰亭的。”董锵锵不想骗老白。

    “那他知道我瘸了么?”老白把酒瓶放下,脸色有些阴沉,“你告诉他了?”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一团白色泡沫猛地升起,眼看锅就要扑了,董锵锵一把掀开锅盖,同时把一碗凉水倒了进去,白色泡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这才松了口气。

    “我只跟他说你做导游肯定没问题,”董锵锵解释道,“其他的都没说。”

    他话音未落,厨房里突然铃声大作,紧接着就听有女声在楼下扯着脖子喊道:“董锵锵!快开门!”

    董锵锵吃惊地推开窗向下张望,只见自己的皮卡正停在路边,有人站在车旁朝自己挥手,正是人小鬼大的贺鸯锦。

    “你们怎么来了?”他看到佟乐乐指挥着雷兰亭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我们带好吃的来看你和老白啦。”她挥手催促道,“你赶紧开门!”

    董锵锵把锅交给老白,自己奔下了楼。

    等董锵锵到了楼下,众人早就拿好东西站在门外等候,门一开,众人鱼贯上了楼。

    “你不是去参加汉大联欢会了么?”董锵锵问走在最后、捧着一箱饮料的雷兰亭。

    雷兰亭朝自己前方努了努嘴,故意用前面的人都能听到的低声说道:“哎,我就是个司机,去哪儿得听各位女主的。”

    “呦,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委屈呀……”走在最前面的贺鸯锦转过头,不满地纠正道,“我们可没强迫你来,是你自己主动要求送我们的。师姐,你来评评理。”

    “你少说两句。”贺鸯锦身后的佟乐乐轻推了一下贺鸯锦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跟身后的董锵锵说道,“我们在多功能厅碰到了雷兰亭,他说就你和老白在家。我想平时大家打工学习都忙,难得能有机会聚聚,就说过来看看你们,雷兰亭就好心送我们过来了。”

    “拉倒吧,他就是想送你。”贺鸯锦故意酸道,“我说我过来时他都没接我话茬儿……”

    雷兰亭听了贺鸯锦的阴阳怪气感觉很受用,哈哈一乐,佟乐乐则脸一红,急忙岔开话题。“刚才从大学出来时我们还碰到了王蜀楠,她说她晚点儿自己过来。”

    一行人进了厨房,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好久不见啊老白,你跟菱姐什么时候回汉诺威的?”贺鸯锦话一出口,董锵锵和佟乐乐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都担心老白会突然发飙。

    但老白只是低头盯锅,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

    “菱姐人呢?”贺鸯锦边把大衣挂到衣架上边四处张望。

    “回国了。”老白声音平静。

    “真羡慕她,我也想回国。”贺鸯锦捂着嘴打着呵欠坐到椅子上,“这边过年太无聊了,一点儿节日气氛都没有,还是国内好,有吃有喝,有玩有闹。这里就是个大农村,除了聚在一起吃饭看电影,什么都没有,卡拉OK也没有,公园也没几个,商场就那么可怜巴巴的两个,30分钟都用不了就能逛完,哎……”

    佟乐乐拽了下贺鸯锦的衣袖,小声道:“别抱怨了,赶快洗手帮忙。”

    “哦,还帮什么忙?这不都煮好了吗?”贺鸯锦没心没肺地指着饺子笑着,“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我现在只能帮忙吃了,哈哈哈……”

    “董锵锵!”老白面无表情地把抹布扔到了灶台旁,“你看着锅。”说完也不跟众人打个招呼就径直走出了厨房。

    等老白的脚步声远去,贺鸯锦才小声道:“哎,你们有没有发现?老白的脸色怪怪的,好像别人都欠了他钱一样。”

    “事实正好相反,是他欠别人钱……”雷兰亭哆嗦着捏起个热饺子,边吹气边吸溜鼻子囫囵吞枣般的把饺子强行咽了下去,“嗯,猪大白,不错,我的最爱。”

    房间里只有贺鸯锦不知道老白的事,她疑惑地瞅着雷兰亭:“老白欠别人钱?你怎么知道的?多吗?”

    董锵锵担心雷兰亭一不留神说秃噜了,赶忙拦话道:“乐乐,你看下锅。雷兰亭!”他朝门外摆了下头。

    “啥事儿不能在厨房说?”刚走进董锵锵的房间,雷兰亭马上没好气地问道,“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呢,你就不能让我边吃边听你的问题吗?”

    “导游的事我问过老白了,他没拒绝,所以我估计应该问题不大。你这几天尽快落实接机、租车、景点和酒店的事。另外想想你这趟打算给他多少钱当酬劳。”

    “那押金……”雷兰亭皱眉道。

    “押金最晚明天给你。”董锵锵叮嘱道,“另外你记着,老白的事不用每个人都知道……”

    没等董锵锵说完,就听厨房里传来贺鸯锦的高喊:“董锵锵!楼下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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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9. 不会说话就专心吃

    董锵锵拉开门,对着厨房喊道:“你让她直接上来。”他以为来的是王蜀楠。

    贺鸯锦也走出厨房:“我给他开门了但他让你下去。”

    “让我下去?”董锵锵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谁啊?”

    “他不说名字。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贺鸯锦说完又盈盈袅袅地飘回厨房。

    旁听了两人对话的雷兰亭忍不住一脸坏笑地调侃董锵锵:“哎,是不是有暗恋你的德国帅哥打算趁机表白了?要不我下楼去……”

    “滚蛋!”董锵锵佯怒地推了雷兰亭一把,独自下了楼。

    楼门外阳光明媚,头顶处飘荡着从房顶和树梢上吹落的积雪,飞舞的雪粒折射着太阳的金光,寒风中一闪一闪的,仿佛一条波光粼粼的空气河。

    门外空无一人。

    董锵锵四下张望,就听有人在楼对面小声喊道:“这儿呢!”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黑色棒球帽、黑羽绒服黑仔裤的人猫在对面楼的角落里朝自己招手。

    “靳远?”董锵锵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一溜小跑过了街。

    几个月没见,靳远的脸和身材都发了福,好像气球一样吹了起来。他的鼻梁、脸颊和手背上贴着不少创可贴,之前的精气神荡然无存,再加上脏兮兮的羽绒服和带破洞和补丁的牛仔裤,人显得格外臃肿憔悴,俨然一个上了岁数的中年人。

    “怎么不上去?”董锵锵盯着创可贴问道,“今天除夕,我包了饺子,一块上楼吃点儿。”

    “你包饺子了?不错不错……”靳远警惕地望了望街的两头儿,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董锵锵,低声道,“你现在过得挺滋润啊……”

    董锵锵不知道他今天找自己的意图,应付道:“凑合吧。”

    “有的人有了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而你……”靳远的笑看不出是嘲笑还是羡慕,“是闷头发大财的那种,不显山不露水。你在国内就这样,来了还是一点儿没变。”

    “有话直说吧。”董锵锵不喜欢兜圈子。

    “现在混得不错,好车也开上了,好衣服也穿上了。”靳远朝董锵锵皮卡停的方向努了努嘴,“是不是得帮衬帮衬穷哥们儿啊?”

    没想到靳远的消息这么灵通,连自己买车都知道,董锵锵点点头:“介绍工作没问题,如果以后有合适的……”

    “不用等以后,”没等董锵锵说完,靳远粗暴地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直说吧,我来就是想跟你借点钱花。过年么,谁家都要办点年货。你都吃上白面饺子了,哥们儿我还没饭辙呢。”靳远用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再说上次还钱的时候我还给了你不少利息,这些利息到现在应该也有不少钱了。你反哺我一些,不过分……”

    董锵锵来德国这半年既借给过别人钱,也跟别人借过钱。他已经听出来,靳远的借应该是没打算还的那种。

    “你想借多少?”他问道。

    “韩信点兵,”靳远把手掌摊开,伸到董锵锵的面前,“多多益善。”

    董锵锵把兜里的纸币和硬币都掏了出来,也没过数,直接塞到靳远手里。“就这些。”

    “爽快。”靳远也不客气,一把接了过来,“嗯,352欧,不错,够吃饭了。”

    “你现在打工还是读书?”董锵锵追问道,“住哪儿?”

    “打听那么多干嘛?”靳远的警惕性很强,“想报警?”

    “警察之前一直在找你,希望你能跟他们沟通一些事。”董锵锵好言劝道。

    “我可是良民,跟他们没什么好沟通的,再说我也没义务帮他们,就像没人会帮我一样。”靳远把钱小心地塞进裤兜,又端详了一会儿董锵锵,突然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扔到了雪地上,哈着热气命令道,“把你大衣给我。”

    董锵锵的大衣是杜蓝在慕尼黑专门给他挑的意大利牌子,用料讲究,剪裁精细。

    “这衣服旧了,过几天你找我我送你一件新的。”董锵锵直接拒绝。

    “不用那么破费,”靳远说着一步上前就去拉扯董锵锵的衣服,董锵锵刚要拨开他的手,两人旁边的一扇楼门忽然打开,里面走出男男女女几个外国人,有说有笑地从两人身旁经过,边走边好奇地打量他俩。

    董锵锵不愿当着外国人跟靳远拉拉扯扯,更怕把衣服扯坏,稍一犹豫的功夫,大衣就到了靳远手里。

    “高级货啊。”穿上董锵锵大衣的靳远满意地用手指弹了弹大衣的面料,转身朝车站走去,同时挥手告别,“谢谢董老板的新年礼物。祝你财源广进!”

    他越走越快,生怕董锵锵扑上来抢回大衣似的,几分钟后,他的背影便从街角消失了。

    董锵锵怎么也想不到靳远如今变成了无赖,他诧异地望着街角的方向,五味杂陈地回了家。

    厨房里,贺鸯锦独自把着笔记本,正津津有味地浏览着央视官网,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春晚直播。佟乐乐守在锅边,雷兰亭则凑在她身旁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见董锵锵独自回来,佟乐乐边往锅里添水边问道:“王蜀楠呢?”

    “不是她,是另外一个朋友。”董锵锵点了点桌上的饺子,“还有多少没煮?”

    “这锅饺子出来就都煮完了。”佟乐乐放下空碗。

    “那我去叫老白,雷兰亭倒饮料和酒,小贺摆碗筷。”

    董锵锵下楼时恰好碰到王蜀楠敲门,他把两人同时带上了楼。

    虽然人并不多,但厨房里坐得满满当当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模样,只有老白一脸凝重。

    除了贺鸯锦和王蜀楠,其他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贺鸯锦的心思都在春晚上,根本没空关心老白的情绪对不对。老白闷头喝酒,也不吭声。

    在准时开播的春晚开场大合唱的欢乐BGM下,屋里的气氛不算沉闷。董锵锵用筷子轻敲了下杯子。

    “今天是中国的传统佳节除夕,就是大年三十,是我到德国后过的第一个春节,我很高兴能在德国认识各位,由衷感谢你们每个人在过去一年里对我的帮助。我提议咱们每人说一句祝福。我先来。马年就要到了,恭祝各位新年万事如意!马到成功!身体健康!”

    “我来第二个我来第二个。”雷兰亭兴致勃勃地刚举起酒杯,就被眼疾手快的董锵锵把酒杯接了过去,转手塞给他一杯果汁,他颇为无奈地继续高声道,“希望马年大家都能够多享美食!多喝美酒!多遇美女和帅哥!多赚大钱!”

    “雷兰亭,你觉得我师姐算美女吗?”贺鸯锦问话的同时笑盈盈地拿眼去瞟佟乐乐。

    佟乐乐飞快地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她嘴里,嗔怪道:“不会说话就专心吃。”

    “我当然会说,咳咳……”贺鸯锦快速地咽了饺子,嗽了嗽嗓子,学着春晚主持人的播音腔朗诵道,“我祝单身的朋友们早日找到意中人!祝已经结婚的朋友早生贵子!祝所有人阖家欢乐!幸福!”说完,她笑呵呵地歪头盯着老白,“老白,你是我们这里第一个有下一代的,你可得给我们开个好头。”

    听到最后两句,董锵锵和佟乐乐同时心里一颤,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老白。

    老白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刚拿起来的筷子悬在空中一动不动,过了十几秒,他猛地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拍,然后缓缓起身,不发一言地离开了厨房。

    贺鸯锦一脸懵圈,指着厨房门环视众人:“哎,我就说吧,老白他……他肯定有问题……”

    董锵锵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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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 那些花儿

    没等董锵锵追出去劝老白,家里的拜年电话就到了。董锵锵本想晚点给父母打,但父母显然比他着急。

    例行寒暄和互相拜年后,董母再次“不经意”地提起自己朋友留学巴黎的孩子,试图撮合两人在国外见面。董锵锵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这种相亲的安排很是排斥,又不想跟父母说自己和杜蓝开始交往的事,索性跟董母挑明自己短期不考虑谈女朋友,毕竟学业、工作均未成,何以家为。

    虽然董母对儿子冠冕堂皇的的“大道理”不以为然且深度怀疑,但这番话显然深得董父的心。董父少见地夸了儿子一番。在老两口“儿子该不该现在考虑交女友”的争执中,拜年电话拉下了和谐的帷幕。

    等董锵锵再次走进厨房时,雷兰亭和王蜀楠都没了踪影,想来也是去给家里打拜年电话了。

    贺鸯锦依旧守在笔记本旁,被里面的小品逗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误伤”了老白。

    佟乐乐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的饺子发呆。见董锵锵进屋,冲他使了个眼色。董锵锵会意,跟着她又出了厨房。

    走廊里静悄悄的,董锵锵能听到自己房间里断断续续传出的王蜀楠的声音,而雷兰亭似乎正在楼下打电话。

    “我本来想弄点过年的仪式感,”董锵锵黯然神伤,“结果却是这样……”

    “这事不怪你,也不怪小贺,她不知道老白和华菱已经离婚了,”佟乐乐轻声安慰他,“更不知道华菱流产的事,如果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老白应该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才郁闷的。”董锵锵猜测华菱跟佟乐乐一定是沟通过,否则佟乐乐不可能知道细节。

    “这种事换了谁都会心里不好受,”佟乐乐感慨道,“确实很遗憾,刚结婚就碰到这种坎儿,只能说两个人没缘分。”

    “你也差不多快毕业了吧?”董锵锵不想继续讨论一个已经有了定论的话题,“毕业了有什么打算么?找个德国乐团么?”

    “不,我不打算留在德国。”佟乐乐语气坚定。

    “不留下来?”董锵锵着实有些意外,“我看很多人毕业了都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留在德国。有的女生甚至还会用假结婚的方法,去年你们音乐学院好像就有一个,闹的动静还挺大。”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有人觉得这里的生活更好,就想留下来。我觉得国内更适合我,就选择回国发展。选择没有对错,就看哪种更适合自己。”佟乐乐顿了顿,“况且我父母年纪都大了,虽然他们嘴上说希望我有更好的发展,但我知道,他们都希望我能早点回去。我不想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德国虽然很多地方都不错,但我在这里并没有归属感,这里不是我的家。另外我对一直讲外语也没什么兴趣,留学是一回事,移民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就回去喽。”

    佟乐乐说话时表情自然,董锵锵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为了装样子而故意这么讲的。她的话让董锵锵不自觉地想起父亲在火车站对自己讲的话:别恋家,哪里适合生存,就在哪里留下来。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回北京发展呢?他瞬间有些恍惚。

    “别光说我,你呢?”佟乐乐撩了下头发,“上学期已经结束了,你感觉如何?”

    “有些课吃力,有些还好。”董锵锵实话实说,“好像摸到了窍门,但也许只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自欺欺人罢了。”

    “你很聪明,但读书不能只靠聪明,”佟乐乐善意地提醒道,“扎实的基础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学习没有任何捷径。”

    “我明白。”董锵锵听出了佟乐乐在暗示他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影响了学习,“尤其是我想读的经济还是受限专业,实打实要拼成绩的,不然连学习位置都没有。”

    “我有同学在其他城市读经济,我可以让她们帮忙问问好不好申请,等回头问到了再告诉你。”她笑道,“我估计你没问题。”

    “那先谢谢了,我确实得多申请一些大学,否则真有可能预科毕业就没学上了。”

    佟乐乐没有再说什么,聊天的热烈气氛突然冷了下来。董锵锵搜肠刮肚努力想找些新话题,但他和佟乐乐之间好像并没那么多可说的。老谈自己显得自恋,老聊别人显得三八,尴尬两字端正地浮现在他的脸上。

    就在他准备提议自己给老白送饺子时,王蜀楠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俩聊什么呢?”王蜀楠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董锵锵,去年年底你没去养老院做体检。乐乐已经检查完了,一切正常。”

    佟乐乐很有眼力见,主动抽身:“那你俩先聊着,我给老白送些饺子。”

    目送着佟乐乐端着饺子下楼,董锵锵这才发现佟乐乐的品质:善解人意,温柔善良。

    见董锵锵若有所思,王蜀楠打趣道:“好像我每次见到你时你都会受伤,你这次又抓到了几头野猪?”

    “滑雪时不小心摔的。”董锵锵半调侃半羡慕道,“说起来好像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在图书馆里。”

    “哎,”王蜀楠长叹一声,“没办法,要读的书实在太多了,一会儿在你这吃完饭我还得回图书馆继续读,今天还有一本书要整理呢。”

    “注意劳逸结合,别把身体累垮了,毕竟身体是读书的本钱。”董锵锵提醒道。

    “我明白,但你也知道这个(读书)机会对我这种学历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我怕不用尽全力会被淘汰,”王蜀楠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我可以接受自己失败,但在失败之前我必须全力以赴,这样我才能对自己说我没有遗憾,否则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说话,我一定尽力而为。”董锵锵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还跟王蜀楠借过钱,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那钱我会尽快还你的。”

    王蜀楠摆摆手,还没等她开口,董锵锵就听到楼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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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1. 融资

    董锵锵两步进了厨房,打开窗户朝下张望,正好看到端木站在红色跑车外。

    “冷!”一旁看春晚的贺鸯锦不乐意了,抱着肩膀抱怨道,“哎你懂不懂怜香惜玉?没看见这还有女生么?”

    董锵锵顾不得跟她计较,匆匆回屋拿了东西,出了楼门朝端木走去。

    “我一会儿有个会需要你……”端木刚起了个头儿,董锵锵伸手拦住他往下说:“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钱带了么?”。

    “车里。”端木打开车门,“东西呢?先让我看看成色。”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董锵锵把两块儿表递给端木:“欧美茄超霸表九成九新,原价4万马克,收据、盒子都有。劳力士旧的,原价大几万马克。一新一旧,一共作价1万欧抵押。今天借,半年内还1万零50欧,行不行?”

    端木把两块表一左一右拿在手里掂量着,仔细研究了半天,挑剔道:“东西还凑合,就是你这钱用的时间有点儿长,利息有点儿低。之前老白那钱他还没还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钱生钱有多快……”

    董锵锵一听就明白了:“那就借3个月,3个月后还你10050欧。如果到时我还不了,两块儿(表)都归你。”

    “你这么急茬儿用钱干嘛?我可先提醒你,买股票最忌讳着急……”

    “我不买股票。”他解释道,“我谈了个旅游团,人家让我先交押金。但我的钱之前都借给老白了,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再不打工就揭不开锅了。”

    “亲兄弟,明算账。3个月,本息10100欧。”端木试探道,“同意就成交,不同意就算了。”

    这个利息数不低,但董锵锵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想的很清楚,只要这单能做成,刨去成本,每个人多少都能有些赚头。

    “写借据。”端木把纸笔扔给董锵锵,“中文就行。”

    趁董锵锵写借据的功夫,端木把劳力士带在腕上,左瞅瞅右瞧瞧,眼神里都是欢喜,边看边赞叹:“以后一三五我带劳力士,二四六带欧美茄,你觉得怎么样?”

    “嗯,很适合你金融精英的身份。”董锵锵边恭维边把借据递给端木,“钱呢?”

    端木瞄了眼借据就随意地扔到了后座:“你出门带那么多现钞啊?”

    “那你去银行取也行。我在家等你。”董锵锵说完作势就要下车。

    “你干嘛去?”端木瞪着眼睛问道。

    “回家吃饺子啊。”董锵锵说完才回过味儿来,“你先上来吃两口,吃完再去取也行。”

    “你不能回去,你得跟我去参会。”端木又强调了一次。

    “参会?”董锵锵疑道,“大年三十儿你让我去参什么会?”

    “德国人又不过中国年。”端木上下打量了他几秒,“不过你这身儿去参会确实寒酸了些,那什么,你回去赶紧换套精神点儿的行头,穿西服。”

    董锵锵不愿去,借故推辞道:“我走不开,我家里还一堆人呢。”

    “一堆人?”端木不信,“蒙我?”

    董锵锵也不辩解,下车直接喊道:“贺鸯锦!”

    没过几秒,窗台处伸出一张愤怒的脸:“干嘛?”

    “帮我叫下佟乐乐!”

    “自己去!”愤怒的脸更愤怒地从窗口消失了。

    董锵锵拍拍车顶:“现在信了么?”

    “你弄一帮人在你家干嘛?别告诉我就是吃饭。”

    “大家都好久没见,见面聊聊天吃个年夜饭。过年也需要仪式感嘛。”

    “你别仪式感了,现在跟我去参会。”端木晃了晃脑袋,“不耽误你回来吃饭。”

    见端木反复让自己去参会,董锵锵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会还需要我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端木笑容诡秘,“你不用说话,站那就可以。”

    “那你自己去吧,慢点儿开。”董锵锵意兴阑珊,又要闪人。

    “这事你必须得帮我。”端木急道,“不然那钱我不借了。”

    “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董锵锵不爽道,“利息和周期我可都没跟你还价……”

    “我不是打算弄个投资公司么?考虑再三我打算再找些钱多拉几个人入股一起搞,不然就我自己的钱根本杯水车薪。而且钱多了好办事。钱生钱更快。”端木终于说了心里话,“我已经跟代办打听清楚了,手续齐全的话最多一个月公司执照就能办下来,比德国这边开投资公司的效率更高,更安全。”

    “你打算融资开公司?融多少?”董锵锵恍然大悟,“你这不就是用杠杆么?会不会太激进了?”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现在也没事,跟我一起去聊聊,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端木看起来信心满满。

    “得聊多久?”董锵锵不想把一屋子人都晾一旁,“客人都在,我这个当主人的自己跑了不合适。”

    “快的话10分钟就聊完了。”端木看了眼劳力士,“谁没事儿跟你一老爷们死乞白赖地聊个没完啊?你以为你天仙那?”

    “那我跟他们说一声。”董锵锵拍了拍车顶,“你前面带路,我开车跟着你。”

    “赶紧。”端木催促道。

    刚回到楼里,董锵锵就接到杜蓝的跨国电话,因为着急出门,董锵锵也不好跟杜蓝说太多亲密的话,简单拜年后就顺嘴说了雷兰亭准备接旅游团但押金不够,找他和老白帮忙,对方让雷兰亭先交押金再给他团。杜蓝听完马上警觉地问道:“那旅行社叫什么?”

    “名字我不知道,我一会儿问问雷兰亭,然后QQ上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押金我还没给雷兰亭呢。”

    “你问好了先告诉我,我去查查那个旅行社的底细。最近南德那边几家旅行社都出了事儿,你还是小心为好。不挣钱至少也别赔钱。”杜蓝不放心地叮嘱道,“等我回复你了你再给他钱。”

    “好。我现在就去问。”董锵锵没想到旅行社的水会这么深,马上找到雷兰亭。雷兰亭正和贺鸯锦、王蜀楠一起看春晚,听董锵锵说完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把旅行社的名字告诉了他,董锵锵立刻发了封邮件告知杜蓝。

    虽然开的是跑车,但端木的车技并不熟练,过红绿灯时还不小心闯了红灯,被路旁的交警逮个正着,直接追上罚了钱,耽搁了半天才重新上路。

    两辆车一前一后疾驰在路上,红色尾灯在道路两旁树的遮蔽中忽隐忽现,不时画出优美的弧线。

    就在董锵锵准备问端木还有多远才能到时,跑车在大学附近停了下来。

    董锵锵跳下车,一脸狐疑地望着端木:“你确定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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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 路演

    除了当初申请预科,董锵锵很少往大学主楼和周边教学楼跑。上了预科后,他偶尔过来参加Party也就是去几间固定的多功能厅。就是来大学看书,大部分时间也是泡在图书馆和食堂里,从不进主楼,所以对楼内布局很陌生。

    但端木在大学浸泡多年,比他更熟悉校园的一砖一瓦。跟在端木后七拐八绕,不多时他便来到一间偏僻的阶梯教室外。

    教室外拉着一张印着蓝绿字的易拉宝,显眼的位置写着两行粗体字:汉诺威大学科技、环保及软件孵化器--项目路演会。

    董锵锵注意观察了一下,教室外此时的人还不少,大部分人都身着深色正装,看样貌应该都是学生。他们或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或低头翻看手中材料。

    难怪端木让自己换西服,看来这里是个严肃场合,董锵锵暗想。

    “孵化器和项目路演会是做什么的?”董锵锵第一次接触这俩名词,满腹疑惑,“融资难道不该去找银行或金融机构吗?大学里怎么融资?而且你还是投资公司,跟这上面写的行业风马牛不相及,你确定没走错么?”

    “一会儿进去了你就知道了。”端木狡黠一笑的同时递给董锵锵一份文件,“还记得你自己写过的商业计划书吧?一会儿上台后你负责讲解这份计划书,没说清的地方我来补充。”

    “我……我说?”董锵锵吃惊道,“可这不是你的公司么?你肯定比我说的更清楚,你还是唯一股东……”

    “没事儿,你说就挺好。”端木似乎很放心。

    董锵锵感到自己在冒冷汗,下意识地推辞道:“你突然让我讲,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担心……”

    “担心啥?抓野猪你都不担心,你还会担心这个?再说这材料不就你写的吗?你讲自己写的东西肯定比我熟,再说你现在的德语也比我好,这种场合你只要说清投资公司的商业模式就好。”端木笑呵呵地给董锵锵打气,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就是说错了也没事,我会纠正和补充的。讲材料的时间一共是10分钟。你讲完台下的导师会向你提问,到时咱俩一起解答,你就放心吧……”

    董锵锵不理解端木干嘛不自己说,但推辞好像也没用,他只能硬着头皮赶紧翻看自己之前写的这份商业计划书。

    “我讲的话,我在公司的身份是什么?”董锵锵边看边问,“导师可能会问这个。”

    “联合创始人。”端木想了想,补充道,“对了,记得把你手里那套股票分析软件也讲几句,就说是公司自主研发的智能分析系统。”

    董锵锵看了一会儿又问道:“公司还没成立,自然没收入,这部分怎么说?”

    “如果对方问收入的事,你就说咱们的商业模式已经得到了市场的验证。”端木显得信心满满。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董锵锵过了几遍材料后心里就逐渐有了底,毕竟是他认真写过的内容,再捡起来很快。他又跟端木确认了一些措辞,门口就有人招呼他俩:“你们可以进去了。”

    国内大学阶梯教室的入口多在教室的最低处,座位在高处,进门后要往上走。但汉大阶梯教室的入口在高处,进门后好像面对一片洼地。两人顺着墙边拾级而下,直到舞台下方一侧的角落。

    舞台上另一组人员正在向台下4男1女5名导师介绍项目,董锵锵看到对方不仅用了投影仪,还在白板上边写边解说回答问题。

    两人静静地站着,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对方的PPT做的很详实:文字、数据、插图一应俱全,趋势、份额、升降一目了然。董锵锵越看越自惭形秽,两相对比,自己的PPT简直像坨屎。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顶着一头的黑线迎难而上了。

    等上一组选手终于走下舞台,主持人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上台。”

    站在舞台上,董锵锵瞄了眼端木,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仿佛对董锵锵颇为放心。董锵锵不禁纳闷:端木什么时候这么信任自己了?

    舞台右侧摆着一个木制讲台,讲台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董锵锵看到屏幕里放的正是自己之前做的商业计划书PPT。

    “各位老师好,我是捕蝉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董锵锵,站在我旁边的这位是公司创始人端木星浩。”董锵锵边说边按下空格键,PPT一页一页缓慢地放着,“我们是一家互联网初创公司,目前有两名员工,就是我和端木星浩先生。端木先生去年从汉诺威大学的数学系硕士毕业,我目前在汉大预科读经济。公司主要的业务模式是基于互联网为客户提供上市公司的调研报告,帮助客户有效利用报告中提到的信息完善客户的投资策略。我们主要关注的目标是全球股市中有财务或商业瑕疵的上市公司,特别是美国股市,也就是这页PPT右上角的示意图。数据显示,从去年开始,美股上市公司有多家爆出财务丑闻,这非常有利于我们业务的发展。当然,德国上市公司也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董锵锵注意到导师们虽然听得聚精会神,但脸上似乎都流露出一股迷茫的神色,这让他有些许的紧张。

    “我们去年投入大量资金研发的上市公司智能信息分析系统已在实际交易中发挥了作用。跟我们有类似业务的第三方研究机构目前以美国公司居多,德国本土的同类公司很少,也是基于这点我们成立了这家公司。我们希望种子轮能融资50到100万欧元或等值美元,同时……”

    没等董锵锵过完所有的PPT,一名已经谢顶的男导师就打断了他的发言。“所以你们的业务模式就是先找有问题的上市公司,再写调查报告,最后卖报告,对吗?但这并不属于科技范畴呀。”他转头看了看两边的其他导师,耸了耸肩,做出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完他把手里的签字笔“啪”地摔在桌上,双手交叉抱在身前,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董锵锵和端木,好像在质问董锵锵“你这都什么破玩意儿就敢拿出来讲”。

    董锵锵虽然逮猪是把好手,但做路演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他只觉得自己的脸滚烫,手心里也都是汗,心脏“砰砰”地跳得很快。

    见董锵锵沉默,谢顶导师又快速跟旁边的其他导师说了几句,导师们互相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起来。

    “这个问题……”一直旁观的端木忽然站了出来,“请让我来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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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3. 于无声处辞旧岁

    几名导师同时停止讨论,其中一个年轻导师示意端木说下去。

    “刚才这位老师说我们的模式是卖报告,没科技含量,但其实我们公司是有技术的。”端木顿了一秒,“首先,我们投入资金成功研发了第一代智能选股分析系统,它能第一时间通过互联网从全球股市中挑出有负面新闻的上市公司。利用互联网科技我们可以初步查出一家上市公司的问题大小和多少。当然在调查过程中,我们还会使用其他类型的科技手段,比如卫星科技。其次,卖广告只是公司第一阶段为了生存迫不得已采取的模式。公司不会一直卖报告。不管融资是否成功,我们都会不断升级我们的智能分析系统,并在未来把它按不同功能开放给更多有需求的用户,这样公司就会增加佣金收入。但我在这里要强调的是,这些都不是公司的重点收入,未来公司最重要的盈利点将直接来源于公司的投资收益。我们希望和一些投资机构或律师事务所达成合作共赢。”

    端木这番话说完,董锵锵心里“咦”了一下:端木的表达没问题呀,为什么他刚才不自己介绍呢?

    但不知是对业务模式没兴趣,还是认为公司的科技含量不足,四名导师都显得意兴阑珊,不再提出任何问题,而是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瞅着,虽然没当场直接拒绝两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大局已定。

    就在谢顶男准备轰他俩下台时,一名七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导师突然问端木:“所以你们对标的是美国的做空基金么?”

    “是的。”端木大方地承认道,“在美国有很多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虽然目前我们的资金和公司规模都不大,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

    “你们公司是在哪儿注册的?”导师扶了扶眼镜。

    “圣基茨。”

    “所以你们不是德国公司?”导师的眼睛像猫一样眯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可供端木和董锵锵分析他此刻情绪的表情,“注册资本是多少?实缴还是认缴?”

    “如果需要,我们也可以注册一家德国公司,这很好解决。”端木绝口不提为了避税把公司注册在圣基茨的事,“注册资本是3万欧。完全实缴。”

    对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谢顶男道:“我没问题了。”

    谢顶男脸上带着傲娇的神色,朝主持人微微颔首,主持人把两人请出了阶梯教室。

    站在门外,董锵锵很不解:“你口语也没问题,干嘛不自己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端木坦承道,“如果刚才让我讲,我会因为紧张而结巴。”

    “不能吧?刚才听你发言似乎也没结巴啊。”董锵锵说话的同时不由想起之前在迎新会上第一次见端木时听他演讲好像确实是有些结巴,“可能是你压力太大了。”

    “今年年初我在美国见投资人的时候就闹过一次笑话,当时除了结巴手也抖的不行,效果非常差。所以这次我用你发言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我就有时间观察他们的反应。如果问题不友好,我可以马上识别出来,并以旁观者的角度思考和回答,这样我就不会结巴了。”端木苦笑道,“那次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种路演考验的不仅是演讲者的语言能力,还有他面对刁钻问题时的急智,算是综合能力考核吧。这是我的短板,还需要锻炼。”

    “那咱们已经出局了?”董锵锵回望了眼紧闭的教室门,“刚才只有一个人提问。”

    “不好说,那个老头后面几个问题问得很细。”端木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机会。”

    但两人没等太久就拿到了路演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第一轮路演没通过。

    董锵锵正要安慰端木不要气馁再接再厉,却发现端木似乎根本不难过,好像这个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

    两人正准备各回各家,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等一下。”回头看时,说话的人正是刚才最后提问的老人。

    “您还想了解什么吗?”端木眼睛一亮。

    “今晚八点你们有时间么?”老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端木和董锵锵对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晚上见。”老人说完转身离去。

    目送老人又进了门,董锵锵调侃道:“看来他对你挺有兴趣的。你也算是贼不走空。那晚上你们好好聊,祝你好运。”

    见董锵锵作势要走,端木一把揪住他袖子:“你干嘛去?”

    “回家啊,我家里还一堆人等着我呢。路演也结束了,人家也约了你时间,你直接晚上跟他一对一聊难道也会结巴?”

    “跟他聊我是不会结巴,但公司一共就咱俩,跟他见面还少一个,这说不过去。你可不能现在掉链子。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董锵锵想了两秒,妥协道:“成吧,那我先把钱送回去,晚上再早点儿过来。”

    端木从大学旁的ATM机里取了钱,交到董锵锵手中。

    “晚上别迟到!”端木在董锵锵的车后喊道。

    等董锵锵回到家,他的笔记本孤零零地扔在厨房的餐柜上。贺鸯锦、佟乐乐、雷兰亭和王蜀楠等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他又去楼下找老白,但老白的大门紧锁。从楼外面看,屋里的灯也是黑的。屋里似乎没人。

    董锵锵疲惫地再次回到厨房,望着几大盘饺子发呆。

    在他的计划中,他本打算在农历新年敲钟时让所有人来张吃饺子的大合影,但现在看,这个愿望也和桌上的饺子一样彻底凉了。

    窗外的街道没了往日的喧嚣,厨房里一片静谧祥和,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像电影一样在董锵锵的脑中断断续续地放映着,直到墙上的钟表报时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德国时间17点整,国内已经是马年了。

    来德后的第一个新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刚进入马年还不到3分钟,杜蓝的电话就来了。

    “锵锵,马年到了,我祝你学习上龙马精神!考试上一马平川!事业上马到功成!”手机听筒里除了杜蓝温柔的女声,还传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你能听清我的话吗?是不是很吵?”

    由于北京禁放烟花炮竹,董锵锵已经很久没听过鞭炮声了,一时有些失神。杜蓝又喊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刚才我找朋友了解了一下情况,雷兰亭接触的那家旅行社有些……”杜蓝的声音淹没在一阵密集的鞭炮声中,董锵锵什么都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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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 版权

    晚上七点五十五,董锵锵如约来到大学的阶梯教室外。

    下午还能看见不少人的教室外此刻已经人影难寻,就连一层大厅的咖啡厅都早早打了烊。这也难怪,毕竟二三月份是大学传统的考试月。德国大学的学期考试通常并不在学期期末马上进行,而会在正课结束后再隔一段时间再考(同一大学不同专业的考试时间也不同)。

    “老董!”就在董锵锵左右环视时,就听有人在角落里招呼他,“这儿。”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一个角落朝他招手,他信步走了过去。

    “时间差不多了,看到对方了么?”董锵锵习惯性地抬腕想看表,却发现腕上空空如也,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表抵给端木了。

    “他已经来过了,”端木随手递给他一杯咖啡,“准确的说是他的助手来过了。”

    “助手?什么意思?”董锵锵不解,“他不是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么?不是他亲自跟你谈?”

    “他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不是要跟我谈公司,”端木说着递给董锵锵一张A4纸,“而是为了让他助手给我这个。”

    “那下午他直接给你纸不得了?干嘛还多此一举指定时间?这又是什么?”董锵锵找了个光线好点儿的地方坐了下来,飞快地扫了眼纸上的标题,“初步调查清单?”

    “我估计他是等我准备好清单上的材料后再跟我谈。我已经看完了,那上面除了一项要跟你商量外,其他项都没问题。”端木顿了顿,注视着董锵锵的表情。

    “哪项?”董锵锵在纸上一目十行地读着。

    “别紧张,不是什么新事儿。”端木说着也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呷了口咖啡,“你还记得下午说过的话吧?公司投入资金研发了智能分析软件。”

    “记的,可那不是为了路演才那么说的么?”董锵锵反问道,“对方有什么问题?”

    “那软件是你找人做的。”端木盯着董锵锵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公司没花钱。”

    “那又如何?他怎么知道那软件是谁花钱做的?”董锵锵疑惑道,“我还是不懂这中间有什么问题,有话你能直说么?”

    “我可以跟投资人说软件是公司做的,但这事儿以后保不齐因为谁说走嘴就露了馅儿。你明白么?”端木笑盈盈地瞅着董锵锵。

    “我答应你不说就肯定不会说。”董锵锵保证道,“你可以相信我。”

    端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想让你骗人,当然我也不想一直担心这件事,我想一次解决这个问题。另外,如果软件的版权不属于公司,而公司客户又要求先看软件版权证书才能签合同,你让公司如何正大光明地去卖软件呢?所以我并不是为了应付投资人才跟你说这些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软件版权转给公司?”董锵锵终于听明白了。

    “对,我想让你把版权授权给公司。”端木开门见山,没有一点儿扭捏,“这样以后做业务才能名正言顺。”

    “授权的意思就是卖给公司么?”董锵锵也很直接。

    “老董,如果对方真决定投咱们,肯定会提很多要求。但咱们现在除了俩人、那个软件以及一丁点儿钱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公司都没影儿呢,所以我必须把能装的东西都装进公司资产里。你可能奇怪我为什么不自己花钱开发或买一个差不多的,我当然有钱,但如果我这么做,既浪费咱们的时间,又浪费资源,还不一定比你这款做的更好。”端木一口一个“咱们”,似乎在打感情牌,“时间就是金钱,咱们必须争分夺秒,你明白么?”

    董锵锵当初找人做这款软件就是单纯地想用来选股,并没想过直接卖了它赚钱获利。端木冷不丁提出要买软件版权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你刚才也说这只是个假设,那如果对方最后决定不投你了,你怎么办?公司或者你还会决定要这个版权吗?”

    “当然会要。”端木的语气很笃定,“这几周我还会见其他投资人。我相信肯定能找到识货的投资方。”

    “我之前确实没想过卖它。”董锵锵喃喃道,“你确定需要这么麻烦么?”

    端木一听董锵锵这么说就知道他同意这桩买卖了,继续道:“肯定需要。不过丑话我要说在前面,虽然你把版权转给公司,但公司和我都不会付钱给你,而且你还要付钱给公司。”

    “什么?”董锵锵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转让版权给公司还要自己倒贴钱?”

    端木的表情平静如水:“我已经考虑好了,你把软件版权转给公司就算你技术入股,你再额外付一些钱当作你缴纳的注册资本金,就能得到公司7.5%的股份。”

    “什么?你让我……当股东?”董锵锵对端木的决定着实感到意外,“可你之前……”

    “是的,之前我是想一个人做投资这件事,因为我无法忍受跟其他任何人分享利润。但在美国走访了很多大的基金公司后,我意识到我应该也必须拉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进来一起做大这件事,这件事会非常有前途和钱途。最重要的一点,与其守着一块儿百分百属于我的小蛋糕,不如想办法把这块儿小蛋糕做成大蛋糕。这样即使大蛋糕不完全属于我,只要蛋糕足够大,它的一小块儿可能也比之前的小蛋糕要大的多。所以经过慎重考虑,不管有没有外部投资,我都真诚希望你能加入公司,成为公司的股东之一。”

    他这番话让董锵锵情不自禁想起当初他和雷兰亭的分歧,由此可见不分享利润是人的天性,自己当时也是吃亏后才认识到分享利润和组建团队的重要性,看来端木也经历了类似的挫折才会有这种感悟。

    另外他也注意到,自从从美国回来,端木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商人爱算计的精明劲儿,这种感觉说不上好或不好,只是董锵锵很不习惯。

    “我当然愿意了。”董锵锵笑道,“只是我现在没什么钱,而且……”

    “你先不用考虑注册资本金,你没钱只有软件我也可以给你股份,少一些罢了。你先想想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做事,这个更重要。”端木把空咖啡杯扔到垃圾箱里,“别考虑太久,最好明天就能给我答复。”

    “不用考虑了,”董锵锵示好地伸出手,“我愿意,端木总。”

    见董锵锵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端木也笑了:“咱们一旦握了手,以后(软件)版权可就是公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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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5. 米兰!米兰!

    农历大年初五,米兰,马尔奔萨国际机场大厅。

    董锵锵和雷兰亭守在出关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从自动门里陆陆续续往外走出的高矮胖瘦、肤色各异的旅游者。

    “我看机场大屏上显示飞机已经落地三十多分钟了。”雷兰亭在关口自动门外的铁栏杆处来回踱着步,不时朝自动门里翘首张望,显得颇不耐烦,“可这帮人怎么还不出来啊?你说他们不会碰到什么事儿了吧?不会你之前说那事儿现在就应验了吧?咱们可都没机会收护照呢。要不我现在把这团退了?”

    “现在退团?”董锵锵反问道,“那你押金还要不要了?10000欧呢。”

    “哎,真特么烦!”雷兰亭郁闷得直嘬牙花子,“要说这旅行社确实太特么黑了,早知道押金这么多、工资还开那么低,说什么我也不接了,难道他们就让咱们指着小费活么?真孙子。”

    “杜蓝说这个给你介绍团的旅行社的口碑和每次团的质量都不好,接的全是国内的散拼团,游客素质良莠不齐,所以它家的生意这边鲜有人接。你知道国内旅行社通常要给这些来国外旅游的人向有关机构缴纳每人3000欧的担保费。如果游客中途消失,那旅行社交的担保费就得被没收。旅行社当然不愿意承担这种风险,所以如果人是在你手里丢的,那这钱旅行社是一分都不会出的,肯定让你这个导游背锅。所以一会儿等他们出来,咱俩先把他们护照都收了,然后清点人数,力争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每次上下车咱们两辆车都必须过一遍人,确保万无一失,明白么?”

    “难怪旅行社跟我要这么多钱,”雷兰亭恍然大悟,“原来是怕我看不住人。”

    “听老白说,意大利近期又宣布大赦非法移民了,所以这趟咱们要特别注意。发现苗头不对,立刻上报领馆。”董锵锵轻叹了口气,“当然,对方如果真是铁了心要跑,别说咱俩,就是咱们四个人一起也未必盯的住。”

    “必须得盯住啊。”雷兰亭忙不迭地强调,“否则跑了一个就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彻底白忙一场,那绝对不行!绝对不行!”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咱们人多,应该盯的过来。”董锵锵边给他解心宽边注意走出的人群,“所以那天你建议带上佟乐乐来意大利我和老白都觉得可行。”

    “是吧,”雷兰亭本来沮丧的脸一听佟乐乐的名字立刻变得眉开眼笑,“乐乐从没来过意大利,现在又是假期,她有钱又有时间,再不来今年就毕业了。如果她真回了国,再来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从董锵锵跟杜蓝好了,雷兰亭对佟乐乐又展开了新的攻势。虽然大家同时也都能看出来“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甚至就连雷兰亭自己可能都能感觉到,但男未婚女未嫁,外人也不好干涉。所以当雷兰亭第一时间建议这趟行程也带上佟乐乐时,董锵锵并未反对,而老白更是无所谓。董锵锵猜测,雷兰亭可能不知道佟乐乐打算毕业就回国的事儿。

    “一会儿收完护照就带他们去车那边。上车前让老白跟他们说一下旅游时的注意事项。接下来几天都是我和老白一车在前面,你跟乐乐一车在后面,记得跟紧点别丢了。”

    “米兰看着就比德国那些城市洋气和时髦,空气里都是奢侈品的味儿。”雷兰亭开玩笑道,“应该没老白说的那么凶险吧?他会不会太谨小慎微了?”

    “听老白的意思,米兰也就是市区好点儿,景点、机场和奥特莱斯都一样脏乱差,大意不得。他之前在意大利吃过很多亏,这次他愿意帮忙,你会少掉很多坑。”董锵锵解释道。

    “可你看这机场里现在多少警察呢,比德国机场里的警察多多了。”雷兰亭瞟了眼大厅里随处可见、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意大利警察,“虽然没德国警察高大威猛吧,但看着还是心里踏实。”

    “那是因为上个月一架从希腊飞米兰的飞机还没落地就收到通知说飞机上可能有炸弹,从那时开始意大利警方就不敢大意,毕竟911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儿。”说到911,董锵锵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名字,倏地闭上了嘴。

    雷兰亭大概猜到他的心思,吐了吐舌头。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就见一行人稀稀拉拉地从自动门里晃了出来。

    只见他们走路带风、声如洪钟、扶老携幼,大呼小叫、腰包外露。

    见此情景董锵锵忍不住感慨:如果他们接下来几天还这么招摇,那就是一群新鲜的待宰羔羊。

    “你们快看!那俩就是接咱们的。”有人眼尖,一眼认出雷兰亭举着的接机牌上的字,朝他挥手喊道,“嘿,你们是旅行社的吗?”

    稍事寒暄后,董锵锵把众人领到停在机场外的车旁。

    老白和佟乐乐早早把车的里外打扫一新,但其实所有收拾都是佟乐乐弄的,她实在不忍心让老白这么个腿脚不好的人忙里忙外。

    “各位好,我是大家这次意大利之行的导游老白。我旁边这位女士是我的助手乐乐,她也是导游。”老白略一停顿,“大家有的可能之前来过米兰,有的可能还是第一次出国,我在这里说一下旅游时的注意事项,请大家仔细听。如果因为不可抗力和个人原因造成自己人身或财物方面的损失,旅行社、司机和导游不承担任何责任。这些内容都写在各位签过的旅游合同上,我就不再赘述了。我主要强调下面几点。”老白讲话时脸色凝重,语调低沉,配上一头花白发,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范儿。

    不过他面前这十几个人没人把他当回事儿,唯一认真听的只有那个小朋友。

    “第一,财不外露。米兰虽然是意大利乃至欧洲最富有的城市之一,但跟其他意大利城市一样,小偷很多。大家出行不要带大面额钞票。钱尽量贴身放内兜。多备零钱在身上。书包背在前面。女士不要带坤包挎包,如果一定要带就把包的带子绕圈缠在手上。男女出行尽量不要带奢侈品和私人贵重物品比如金项链耳环戒指这种招事儿的物件。”

    董锵锵注意观察了一下,大部分人有说有笑,还有几个已经露出烦躁不悦的表情。

    “第二,离队必须告知导游,严禁私自行动。米兰是意大利人口流动多的城市之一,龙蛇混杂。大家住的酒店是旅行社已经帮大家订好的,但你们在这边的就餐和购物由导游统一安排,导游不在时可以找司机,千万不要自己单独行动。远离街上那些问你们要不要帮助的吉普赛女孩儿,也不要让黑哥们给你们的手腕上系上绳子,这些都意味着你会破财。”

    一个年轻女孩儿不屑地打断老白的发言:“喂,你还要讲多久啊?我们没时间听你讲这些老掉牙的事,我们还赶时间去购物呢……”

    老白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道:“第三,给小费。意大利是需要给服务人员小费的,不仅大家每天晚饭前要支付导游和司机当天的小费,就连你在商场里用卫生间,别人帮你拎行李等等都需要付小费,给小费是欧洲国家的公序良俗。第四……”

    “说了半天不就是想要钱么,啰里啰嗦真磨叽……”一个年轻姑娘小声嘀咕道。

    “就是。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就想骗小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大妈用老白能听到的小声故意说道。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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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 奢侈品

    董锵锵本以为老白会反驳这种阴阳怪气,哪知老白好似充耳不闻,话里一点儿火气都没有。“现在还是饭点儿,你们下午是打算先吃饭还是先购物?还是去酒店倒时差?”他问道。

    很多国际航班的餐饮实在一言难尽,老白这番话本是好意,但明显听的人没有这个心思。

    “这人真逗,我们飞那么远也不是为了吃饭啊。”有人撇嘴不屑道,“这年头谁还差口饭啊……”

    “就是,一看这导游就没什么水平,头发都白成那样了,别是个病号吧?”一个大妈对另一个大妈高声耳语道。

    “难说,这旅行社够差的,找这么个人来接待咱们,回去就得投诉,要求退钱……”另一个大妈愤愤不平道,“一上来先要钱,这是要教训谁?我花了钱是要当上帝的,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雷兰亭和佟乐乐都没带团经验,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董锵锵见状刚要站出来替老白说两句公道话,就被老白一把拉住。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咱们今天就购物。”老白好像根本没有介意对方的无理,只是把手一挥,“现在就去米兰大教堂。”

    “我们不要看教堂,我们要购物。”年轻姑娘的白眼儿已经快翻到了天上。

    “没错,我们不是好糊弄的。”有人附和道。

    “现在出来旅游的都这么拽了么?”雷兰亭凑到董锵锵身后,压低声音道,“话都横着出来的,这是呛茬子找事儿啊……”

    虽然之前带的团里也有不好说话不愿给小费的人,但今天董锵锵第一次见识到让他感到恶心的女性,心里不由一阵反胃。

    老白头也不回地拉开车门:“教堂旁边就是购物中心,保证你们满意。”

    “这个态度还差不多。”见老白认怂,有人发出胜利者的呼喝,“赶快开车,别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

    两辆商务车瞬间就被人和行李塞的满满当当,董锵锵的车开道,不多时便到了米兰大教堂外。

    米兰号称“时尚之都”和“奢侈品中心”,在国内消费者耳熟能详的国际品牌中,有半壁江山都源自米兰,同时米兰又是意大利最大最强的工业中心,凭借“奢侈品”和“工业中心”这两块金字招牌,米兰顺理成章地超越其他意大利城市成为本国乃至欧洲最重要的经济中心之一。

    欧洲的教堂就像亚洲的寺庙,而知名教堂就是其中香火最旺、香客最多的那些庙宇,从世界各地前来朝拜的人们一年四季都络绎不绝。

    虽然都是教堂,但米兰大教堂始建于文艺复兴时期(比故宫还早,故宫始建于1406年),在欧洲绝对可称得上历史悠久。得益于文艺复兴时期海量的能工巧匠,教堂建造的雄伟壮观,大气磅礴,据说教堂内外的大小雕像超过了2200座,再加上位于米兰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商业黄金地带(其实是商业街蹭教堂热度),往那一戳,自然而然就带着一种鸟瞰众生的王者气势。

    大教堂旁的商业街是一座带玻璃穹顶的长廊步行街,有“意大利最漂亮的商业街长廊”的美誉。长廊呈十字型结构,顶部建有拱形钢架,内嵌天蓝玻璃,复古设计据考证是为了保持19世纪以来的建筑味道。

    和全球其他地区的商业街一样,除了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商店外,还有各种意大利及外国美食,以及歌剧院、美术馆、艺术博物馆、城堡、雕像展,甚至还有模特的现场时装走秀。

    临逛街前,老白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然后才拉开车门。摩拳擦掌一路的女团员们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兴奋雀跃地跳下车,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而男团员的脸上都隐隐浮现出惊恐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他们钱包多舛的命运。

    对方一行12个大人加1个孩子,老白他们采取每人盯三人的策略,严防死守,雷兰亭尤其不敢大意。自从听了董锵锵的转述,他看这些人谁都像随时要跑路的,虽然他已经收上来所有人的护照,但他依然不敢松懈。董锵锵说的对,如果对方真要消失,那绝不是一本护照能拦得住的事。

    四人里除了老白都没来过米兰,跟在团员们的身后,三人既紧张又新奇地张望着眼前的购物天堂。

    长廊里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各种奢侈品大牌的专卖店随处可见,此时正值下午光线最好时,初春明媚的阳光透过穹顶投射到长廊里的建筑和各色玻璃上,映得整个长廊富丽堂皇、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拎着大包小裹的女人们欢笑着从一家店铺出来,然后马不停蹄地又进了下一家商铺,把他们的男人丢在了店外的咖啡馆。

    在这一刻,不论男人们讲何种语言,他们的心都是相通的:钱嘛,身外之物,有舍才有得。

    “我觉得吧,其实这儿跟北京的王府井商业街没什么区别。”雷兰亭负责盯梢的三个女生在一家首饰店里呆了快20分钟了,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雷兰亭稍微松了口气,点评道,“无非就是东西卖的更贵,牌子上都是外语,其实骨子里都一样,便宜货往贵了卖就成了奢侈品。我之前听说文艺复兴时期,中国的织布地毯、精美瓷器,还有上等茶叶,那也都是畅销意大利乃至欧洲的奢侈品、硬通货。”

    “但可惜的是,”佟乐乐纠正道,“意大利至今还流行的奢侈品中有很多能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但你说的那三样现在已经不是全球公认的奢侈品了。虽然不是只有被外国承认的奢侈品才算大牌奢侈品,但时光流逝,我们的东西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人家的却依然健在,这就是差距。”

    “只不过是意大利人会宣传罢了,”雷兰亭不服气地辩道,“要是我……”

    “别聊了,注意看人。”站在两人几米外的老白眼神如刀,鹰视狼顾,“小心那些走过来的吉普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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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7. 防不胜防

    董锵锵对吉普赛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在电视中看过的电影《大篷车》和《叶塞尼亚》这种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里,所以当老白发出警告后,他特别关注了一下自己目标周围的人群。

    由于服饰极具特色,商业街里的吉普赛女郎很好辨认。只见她们三五一群,或头扎彩巾,或颈部吊挂各式鲜亮色彩的项链,身着色彩艳丽、对比强烈的异域服饰,尤其是波西米亚风格的宽大荷叶边裙摆让她们走起路来摇曳生风,一颦一笑间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董锵锵听老白说过,男游客遇到这种女子的主动搭讪,心神多少会荡起涟漪,一个分神可能就会跟自己的钱包说拜拜了。

    当发觉一群花枝招展的吉普赛女郎朝自己的客户迅速围拢并主动搭讪时,董锵锵直接穿过人群站到自己团员身后,一边用中文提醒她们注意财物一边用英语尽直截了当地警告对方:我们不需要你们的任何服务,请不要打扰我们购物。

    碰了软钉子的吉普赛女郎对董锵锵报以不满的微笑,然后轻轻拍拍自己的肚子,董锵锵这才注意到对方隆起的孕肚。他也不知对方肚里是真娃还是皮球,只能继续微笑着赶人。对方对董锵锵的警觉表现出浑不在意,在跟同伴挤眉弄眼一番后,迅速散进人群,又朝下一个目标而去。

    董锵锵环视四周,老白、佟乐乐和雷兰亭等人的情况跟他也差不多。吉普赛女郎在游客中四处游走,不到几分钟就会重新返回。几人就像打地鼠一样,每隔几分钟就要驱赶对方一次。但对方颇有韧性,董锵锵他们驱赶的次数越多,她们就越坚信她们可以获得些什么。

    在几人的高度警觉下,团员们都没出现财务损失。但很快,老白就被要购物的团员召唤走,雷兰亭本想跟着老白学习业务,但没等他离开就发现周围除了吉普赛人有所增加外,黑人面孔也骤然增多。

    正当他犹豫不决要不要离开时,一个年轻女团员被一个半大的黑小子在手腕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了根彩绳。没等女生反应过来,黑小子已经张开五指,一边左右晃动,一边用不标准的英语飞快地说了一大嘟噜含混不清的话。年轻女生有些懵,恍惚中只能听懂对方说的一个词是“5欧”。

    守着年轻女生的是佟乐乐,她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提防吉普赛人,却没料到被黑人小哥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这种事她也没处理经验,只能向董锵锵求助。

    董锵锵迅速跟她做了个对调的手势,示意她去看护自己的团员,他来处理这件事。

    “刚才怎么回事?”董锵锵走到年轻女团员身边,低头问道,“你要买这个么?”

    “我根本就没跟他说一句话,我还在这边挑东西呢,他……他就突然把这绳子系我手上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女生已经急得快哭了,“我肯定不买啊。”

    “你如果不买(这绳子)就摘下来还给他。”董锵锵指示道,“不用哭,没事儿。”

    “5欧。5欧……”黑人小哥边嚷边环顾四周,等他再一回头,只见女生已停止哭泣开始动手解绳。他不满地瞪了董锵锵一眼,伸手就去翻女生的挎包。

    董锵锵一把叼住他的腕子扔到一旁,用英语怒喝道:“你干嘛?”

    他这个举动完全是无意识的,等做完他才发现自己捅了蚂蜂窝,一群高矮胖瘦不等的黑人从四面八方朝他围了过来。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雷兰亭见势不妙,赶忙去喊旁边十几米外的巡逻警察。

    自从1月份米兰的飞机场被人威胁有炸弹后,意大利境内主要的公共场所全都布满了警力进行防控,以防万一。

    两名巡警边驱赶聚集的吃瓜群众边朝人群中心走去,隔着人群,只见四个又黑又矮的胖子把董锵锵和一个身材单薄的女生围在圈中。四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般的瞪着董锵锵,似乎恨不得吃了他一样。不时有人从后面推搡董锵锵,他几次差点被推倒。

    虽然寡不敌众,但董锵锵全然无惧。他一边护着女生一边寻找最近的监控摄像头。对方人多,他记得老白的话:必须保证团员安全。

    见董锵锵不予反抗,推搡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就在董锵锵按捺不住准备反击时,警察吹着哨走到了几人旁边。

    “你们这是干什么?”问话的警察白白胖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英语发音虽然古怪但还是能让人听懂,“这里是公共场合。”虽然他努力做出严厉的样子,但他的神态却完全没有表达出他想表达出的效果。

    见警察转头望向自己,董锵锵沉声用英语解释道:“他们要强行把这根绳子卖给我们,我们不想买,他们就准备殴打我们。”

    “是这样吗?”胖警察问其中一个小黑胖子。

    “这个女的说绳子好看,让我给她系上看看效果。我刚系上她就跟这个男的说了些什么,然后他就走过来殴打我,想赶我走,我的同伴看他们耍讹还打人,就赶紧围过来防止他们逃跑。警察先生,我说的千真万确,我这里都是证人……”小黑胖子振振有词地用意大利说着,同时朝围观的人群偷偷摆手。

    “他说的都是真的,长官,这些亚洲人拿东西不给钱还打人,不能放走他们!”围观者中有人高喊道。

    “不能让这些外国人在我们的地盘上这么撒野,我们必须教会他们如何跟我们说哈……”

    “警察先生,他们这是种族歧视……”

    ……

    高喊声,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个别激愤者甚至开始朝董锵锵等人吐口水,还有人凑到佟乐乐等女生的身边,不怀好意地打量她们。

    董锵锵虽然听不懂意大利语,但也懂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他猜测十有八九对方给自己泼了脏水,赶忙解释:“我们根本不想买这根绳子,绳子现在就可以还给对方。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查那家商店门头的监控。”他用手指着监控对警察说道。

    两名警察交头接耳讨论了约一分钟,胖警察冲同伴点点头,转头对董锵锵用不标准的英语说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们刚才双方的行为已经扰乱了市场的正常秩序,我现在可以带你们回去要求你们协助调查,但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通过协商自己解决。如果你们再出现吵闹或殴斗行为,影响这里其他商铺的正常经营,那我就把你们都带回警局。听明白了吗?”他说话的同时晃着脑袋又瞟了眼小黑胖子,好似不经意地问道:“绳子卖多少钱?”

    “就5欧。”小黑胖子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地瞅着董锵锵,好像在嘲笑他:你能把我咋地?

    董锵锵一听就明白意大利警察在和稀泥,正要据理力争,就听身后有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见一只手递了张5欧的钞票给小黑胖子。

    在董锵锵诧异的眼神中,他看到递钱的人正是老白。

    胖警察满意地点点头,朝小黑胖子使了个眼色。小黑胖子得意洋洋地收了钱,吹了声匪哨,转身离去。

    刚才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哗”的一声散开,不消一分钟便恢复到吵架之前的景象,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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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8. 要么忍,要么滚

    警察离开前又交代了董锵锵等人一些旅游者应知的注意事项,然后才离开。

    老白将所有团员重新聚拢,再次重申了一遍纪律。

    众人亲眼目睹了意大利警察和稀泥的过程,虽然听不懂英语但也知道己方人吃了哑巴亏。听完老白的告诫后,所有人下意识地把腕口的袖子向下拽了拽,有的则干脆插到兜里。虽然5欧元并没多少钱(当时相当于人民币55元左右),但这就像汤里飘着的老鼠屎,看见了就算没吃也会感到恶心。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被讹时也是5欧,可能是50欧,也可能是500欧。

    等众人再次散开,老白走到被讹女生的身边,一脸关切:“受伤了么?”

    女生摇摇头,看起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来是被刚才迅速围上来的黑人吓得不轻。

    “因为你之前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所以那5欧就算我的。”老白顿了顿,“但不管谁再有第二次,都得自己掏了,明白么?”

    老白心里清楚,冬天都是长袖外衣,不像夏天会穿短袖让手臂露在外面,这种情况下她还能让对方快速在手腕上拴了绳子,除了麻痹大意外,对方的业务确实过于熟练。就算当时不是佟乐乐而是自己站在旁边,也未必能第一时间做出正确反应。因为准确的判断力需要以大量经验为基础,而经验又主要来自过往错误的判断。

    女生心有余悸,话都说不出来整句,只会点头,然后讪讪地跟着女伴进了旁边的商店。

    董锵锵本以为老白会让女生出钱,哪知就这么算了。刚要开口,老白已朝他走来。

    “意大利警察太次了,”董锵锵抱怨道,“那边明明就有监控……”

    “有监控又怎样?能拍到什么?人家一口咬定你要买又变卦,你让警察怎么断?人家的证人是你的几倍。难道你还指望意大利警察护着你么?”老白语重心长道,“意大利的治安很差,你作为外国人不能期待在这儿会得到什么公正的待遇。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尽量不要跟对方发生正面冲突,不然麻烦的只会是咱们……”

    “你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董锵锵眉毛一挑,对老白的劝告似乎颇有怨气,“由着他们敲诈?”

    “这是意大利不是德国。”老白的语气斩钉截铁,“咱们要么忍,要么滚!没有其他选择。”

    老白话音刚落,就听远处有团员招呼道:“导游快过来!”

    2002年境外游并不像今天这般普及,出国目的地多以东南亚新马泰为主,来欧洲旅游的人并不多。因为很少接待中国旅游者,所以很多欧洲旅游城市的景点和购物商场中完全看不到中文标识,更别提售货员懂中文了。虽然商品有明码标价,但部分奢侈品在消费金额足够时可以得到更优惠的价格,另外游客还需要填写免税单等单据(游客买奢侈品时还需要出示护照),所以对不懂外语的旅游者来说,导游就变得非常重要。即使有游客懂英语,在很多欧洲国家,他们服务行业人员的英语并不好,有的甚至抵触说英语,比如法国人就不喜欢说英语,即使售货员懂英语在面对外国游客时也只说法语。而意大利人虽然不排斥说英语,但他们的意式英语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听懂的。

    董锵锵知道导游带团的收入大头就是购物提成,而这里又是老白挑的地方,他肯定已经跟合作商家打过了招呼,当即摆手让他赶快过去。老白扔下一句“自己小心”就转身进了人群。

    董锵锵继续警惕地护着自己的团员,隔了一会儿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发出悦耳的铃声。他以为是其他人打来的,看了手机屏才发现是个从没存过的陌生号,区号是“33”开头。

    他快速回忆了一下,德国区号是49,33是法国区号,但他并没同学在法国。虽然狐疑,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用英语问道:“你好。请问找谁?”

    “董锵锵么?我是秦有伯。”手机里传出中文女声,隐隐还带着京腔。

    “不好意思,我们好像不认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董锵锵很客气,同时准备挂掉电话。

    “没错,是你妈妈把电话给我妈妈的。”秦有伯补充道,“她们是小学和初中同学。”

    董锵锵愣了几秒,恍然大悟:“你是在法国留学的?”

    见董锵锵反应过来,女生大方承认道:“对,巴黎高商。”

    “哦,有事吗?”董锵锵本以为这个女生是董母为催自己相亲虚构出来的,没想到还真有此人。

    “我刚从国内回来,你妈妈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给我你的地址,我给你寄过去。”秦有伯快言快语道。

    “哦,那太麻烦了,你留着吧。”董锵锵推辞道,“谢谢你,我正在打工,晚点儿再聊。”

    “不麻烦,你妈妈特别交待要尽快交给你。”她补充道,“除了包裹还有封信。”

    “信?”董锵锵费解了,自己几乎每周跟双亲通一次话,为什么董母还会写信?对方既然这么说,应该就是要他的地址,但董母也有他的地址,为什么董母没直接告诉她呢?他不想给对方自己的地址,干脆说了实话:“我一时半会儿不在德国,我怕没人收包裹再给丢了,等以后再说吧……”

    “不在德国?”秦有伯好奇道,“那你在哪儿打工?”

    “我在……米兰。”

    “米兰?你跑得还真远,德国没工吗?”秦有伯说完立刻感到自己的唐突,赶忙解释,“我是说,我以为在德国找工不难。”

    董锵锵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负责的团员在他接电话的功夫只有两位还在视线内,还有一人没了踪影,心中陡然一惊,忙道:“我真有事,回头联系。”

    通话在秦有伯的“喂喂”声中被匆匆挂断。董锵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脑子还算清醒:这个中型商场就一层,出入口还是同一个,自己又一直守在出口,所以团员肯定还在店里。想清楚这点,他才微微宽心,快步走进商场,站在门里巡视四周。

    但他依然没看到第三名团员。

    他快步走过三排货架寻找那名团员,就在他准备拨打对方手机时,就听商场的一角传来一阵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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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9.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喧哗声引起了他的警觉,循声望去,只见自己找的那名团员正被一名外国妇女拽住,双方一边拉扯一边激烈地吵着,而其他正在店中购物的人们则大眼瞪小眼地冷眼旁观。

    董锵锵不明所以,越过货架疾步跑了过去。

    “郑先生,这怎么回事?”离着还有几米董锵锵就看到己方团员郑先生正努力想摆脱对方的纠缠,而对方是一名体态魁梧的外国大妈,看衣着似乎是商场的工作人员。

    这个郑先生约莫60岁上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小眯缝眼,时隐时现的双下巴下是一条细金项链,右手大拇指戴着一个绿油油的玉扳指。因为体态偏胖,西服上衣好像箍在了他的身上一样,西裤也皱皱巴巴的,一双皮鞋脏兮兮的沾满了灰土,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样。

    见董锵锵突然出现,老郑急忙喊道:“哎,小董你来的正好。这个人跟刚才的黑人一样要敲诈,但我很机警,没让她把绳子之类的东西拴在手上。你快帮我赶走她,如果不行你马上报警。”

    外国大妈看到小董,马上单手指着老郑用生硬的英语说:“他,用了厕所,没给钱。我,负责厕所的。”

    老郑听不懂英语,但也知道对方不会说自己好话,马上用中文骂道:“你个臭娘们儿,赶紧松手!”

    董锵锵示意双方冷静不要吵架,毕竟商场是公众场所,对双方的影响都不好。

    见董锵锵来后老郑没有再逃跑的意思,外国大妈这才松开手,但眼神依旧保持高度警惕。

    “您刚才是用了商场里的厕所吗?”董锵锵问老郑。

    “对啊,人有三急,有尿我总不能憋着吧?”老郑振振有词,“再说人上了岁数前列腺本来就容易不好……”

    董锵锵一听就明白了,赶忙拦住他往下说:“其他事先不用说了,机场里我们就讲过,在意大利用公共卫生间是要给小费的,除非卫生间方面明确说不用付小费。”

    “可我进厕所时又没人跟我收钱,她要说收费我当时就不用她家厕所了。”老郑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董锵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董啊,别忘了你也是中国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帮外国人说话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董锵锵简直无语,一共才1欧的小费,看这家伙也不像付不起的样子,至于么?他不禁内心一阵鄙夷,但劝还得劝。

    “这边的厕所没有进去之前付费的,大家一般都会出来后给对方1到2欧表示感谢。当然不知者不怪,您之前不清楚没关系,现在您知道了,而且也已经用过了厕所,还是把这钱给了吧,毕竟也不多。否则您不给,她还得和您在这拉拉扯扯,不像样不说,还耽误您宝贵的购物时间,您多得不偿失啊,对吗?”董锵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委婉,同时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哪知老郑听完只是盯着董锵锵的脸冷笑了两声便不再多言,扭头就朝店外走。

    董锵锵没想到对方竟会耍无赖,刚要去追,手臂被外国大妈一把拽住,委屈道:“哎,你不能走!”

    董锵锵顾不得解释,掏出1欧硬币塞给大妈,这才脱了身。

    门外游客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他左右张望了几秒,才发现老郑已经站到另一家店里,气定神闲地挑起了商品。

    他刚要冲进店里跟老郑理论,雷兰亭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哪儿呢?”雷兰亭劈头盖脸地问道。

    董锵锵抬头看了看店面的门头,没好气道:“阿玛尼这边儿。干嘛?”

    “车出事了。”雷兰亭语气里带着焦虑和烦躁,“你赶快过来!对了,跟老白和乐乐也说一声,让他们把人都叫回来。”

    “出什么事了?”董锵锵现在最怕听见这种词,忍不住心惊肉跳。

    “回来说。”雷兰亭匆匆挂断电话。

    董锵锵顾不得再跟老郑说小费的事,匆忙招呼了自己的团员,众人从四面八方朝停车场走去。

    离自己的车还有几十米,董锵锵就看到地上一片闪着晶莹光亮的碎玻璃,站在碎玻璃旁边一脸愁容的正是雷兰亭。

    两辆车都被砸了,董锵锵的车尤其严重,除了后车窗被掏了个大窟窿,车门两侧和驾驶座旁的车玻璃也都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两相对比,雷兰亭的车虽然也被砸了,但破损程度明显要轻得多,很可能是小偷砸完雷兰亭的车后没什么收获恼羞成怒,把怒火发泄到董锵锵的车上。

    等众人全都走近,雷兰亭用沉痛的声音宣布:“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咱们车让人砸了。警察马上就到。等警察勘察完现场,大家再进车查看自己有没有丢失的物品。现在请大家仔细回想,如果车上有什么贵重物品,请一会儿一定告诉警方。”

    这话一出,立时引起一片惊诧。团员们纷纷表示震惊,进而强烈谴责:大家一直以为意大利人杰地灵,米兰更是购物天堂,万没想到天堂的治安会如此不堪,看来这里也是小偷的天堂。

    感慨归感慨,物品还是要清点的。

    由于老白在下车前特别提醒众人不要留贵重物品在车上,所有团员都认真遵守了这条纪律,所以不幸中的万幸是,游客一个丢东西的都没有。

    两辆车都租了行车记录仪,但下车前也按老白的要求都拆了。

    警察很快就到了,带队的正是之前在商场里和稀泥的警察。众人面面相觑,心头都有不好的预感。

    “又是你们?”胖警察也很意外,问董锵锵,“还是你报的警?”

    “是我,警察先生。”雷兰亭举起手臂,“上次也是我。”

    胖警察环视了一圈儿四周停着的其他车辆,指着后车窗摇摇欲坠的半扇车玻璃用英语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10分钟前我回来取东西,结果就看到两辆车一地碎玻璃。”雷兰亭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玻璃碴子,“我就马上报警了,然后你们就来了。”

    “那我们来之前你们进过车里吗?”胖警察边戴手套边问。

    众人纷纷摇头。

    胖警察晃了晃脑袋,抬手示意雷兰亭打开两辆车的车门,让其他警察勘察一辆,他则很不灵活钻进了另一辆。

    看着胖警察在车里煞有介事地东瞧西顾,雷兰亭咬着后槽牙问董锵锵:“你说会不会是刚才那帮黑人搞的鬼?”

    董锵锵没吭声,他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搜查现场很快结束,胖警察边摘手套边问道:“你们都丢什么了?”

    众人再次一起摇头。

    “什么都没丢?那你们还真是幸运。”胖警察撇了撇嘴,“既然警察受理了,那你们现在出个人跟我去做笔录,再查查附近的监控,如果里面有线索,我们会立刻行动。”

    董锵锵等人听的很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说:如果没线索,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们商量一下可以么?”雷兰亭问胖警察。

    胖警察无奈地摊了下手:“那就赶快。”

    “你觉得怎么办合适?”董锵锵瞄了眼一言不发的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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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0. 天分

    老白之前一直听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见董锵锵问自己意见,并没着急回答,扭脸望着一脸愁容的雷兰亭问道:“是全险么?”

    大家都能看出来,雷兰亭此时的脸色其实已经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只见他懊悔不已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哎,我原本是打算……”但后半句他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董锵锵能理解雷兰亭的想法,他一定是觉得全险太贵了才没舍得买。可这种事经常会出现,当一个人买了全险做好各种万全准备时,他可能会风平浪静安然无恙的度过租车期,但当他抱着侥幸心理时,坏运气就会悄然而至。墨菲定律在生活里总有各种不同的应验。

    “我就买了碰撞险,”雷兰亭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不含玻璃险,也没买不计免赔……妈的……”

    “没全险又没不计免赔,这钱肯定要自己出了。”老白显然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用目光环视众人的同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但现在没时间后悔了,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做好我们该做的事。”

    现场除了老白都是新手,所以三人都没吭声,屏住呼吸安静听老白的建议。

    “虽然车被砸了让人感到恶心,但咱们团员没有任何损失,雷兰亭和旅行社的牌子就都没掉地上,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老白的话让雷兰亭感到些许的安慰,确实如老白所说,如果游客丢了东西,不管丢多丢少,恐怕雷兰亭除了要喝一壶游客的不满,还得喝一壶旅行社的。而他可给旅行社交了不少钱当押金,万一旅行社耍无赖,他的押金可就打水漂儿了。

    “咱们现在兵分三路:雷兰亭先开一辆车去我认识的一家正规修车行。董锵锵跟警察去警局录口供和查监控,完事之后马上去找雷兰亭修第二辆。你们记住尽量换原装玻璃,同时留好车的玻璃残骸,方便事后对质。”老白随手掏出两张纸,在上面快速写下地址后分别递给董锵锵和雷兰亭,“咱们拿着警方的报案记录和正规车行的修车单也能跟租车行交涉,否则如果租车行不认可新装的玻璃,咱们还得再掏钱不说,雷兰亭的租车押金也没了,那样损失就太大了。”

    “对对,换原装玻璃,绝对不能让他们扣租车押金……”雷兰亭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可你不是说兵分三路吗?”

    “你们都把车开走了,”老白深吸一口气,“我跟乐乐盯着他们。记住速去速回,不要耽搁。”

    董锵锵和雷兰亭都明白老白的潜台词,郑重地点头。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胖警察站在不远处不耐烦地催促道,“好了就赶紧的,我们还有其他任务呢。”

    在警方的协调下,停车场周边的监控很快都调了出来。但大部分摄像头要么被建筑物(或其他汽车)遮挡,要么角度不对,唯一拍到当时事件发生过程的摄像头像素还不高。董锵锵只能依稀分辨出两辆小摩托快速停到己方的汽车旁,从摩托上跳下几个清瘦的黑影,黑影们在车旁游弋片刻,他们的车窗就被砸了。不到一分钟,这些黑影就开着摩托跑了。别说人脸,就连摩托车的车牌董锵锵都看不清。

    胖警察显然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见怪不怪地晃着脑袋给董锵锵做了笔录,然后轻描淡写地安慰了他一番,让人把他送出了警局。

    由于担心老白和佟乐乐盯人不严出现纰漏,董锵锵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直奔修车行。

    他前脚刚到,雷兰亭那辆车的玻璃后脚就都换完了。两人沟通后决定,董锵锵把好车直接开回购物街,雷兰亭负责修好第二辆后再去找大部队集合。

    董锵锵一骑绝尘回到了米兰大教堂旁的商业街。吃一堑长一智的董锵锵这次也学乖了,直接把车停到了人来人往的马路边,离最近的警亭不到50米。虽然路边的停车费比更远处的停车场要贵三分之一,但董锵锵认为,众目睽睽下被砸车的概率相对会低,停到远处虽然停车费便宜,但换一批车玻璃其实最后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他在商场外买好饮料,快速朝老白等人走去。

    哪知他刚找到老白,马上看到一副让他惊讶的画面,但并不是又有团员被吉普赛女郎或黑人纠缠的惊悚场景,也不是他之前担心的有团员离奇失踪,而是在一家奢侈品店里,佟乐乐正被手拿各种奢侈品的团员们簇拥,似乎已经忙得晕头转向。

    董锵锵递给老白一杯饮料,然后一头雾水地指着玻璃窗后的佟乐乐问道:“什么情况?”

    “想不到吧?从你们离开到现在的一小时里,就乐乐一个人已经成了十单快两万欧了。”老白接过饮料,抿了一口后感慨道,“这里完全没我的事了。现在我是她的助手。”

    “还有这种事?”董锵锵又惊又喜,“她也当过导游?”

    “她懂意大利语,能帮他们翻译,能跟店员直接无障碍交流,所以比我能争取到更多折扣,而且她还能给这些人建议,告诉她们什么衣服更适合她们的气质,因为她没有那种要拿提成的动机,所以给的建议都比较中肯。她不为了营销而故意让人消费的做法得到了这些男女的认可,所以她非常受欢迎。”老白望着佟乐乐的背影赞叹道,“这就是天分,不服不行。喏,就那边那个老郑,已经花了大几千欧了。”老白朝一个胖胖的身影努了努嘴。

    想到刚才那个连1欧小费都不愿给的老郑已经买了几千欧的奢侈品,董锵锵不禁咂舌,人果然都是给自己花钱时最大方。

    董锵锵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倏地心念一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杜蓝,紧接着又想起了老陈。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鱼吐泡泡,像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仿佛看透了董锵锵的心思,老白忽然莫名其妙地来了句:“她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话一出口,老白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这么说等于无形中骂了杜蓝,他马上老道地岔开话题,明知故问道:“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你俩会成(情侣),你们都是北京的,年龄也差不多,彼此都有好感,还有共同经历,怎么就没成呢?”

    老白当然知道两人没成的原因,但用感情问题转移话题通常都是最安全的做法。

    尤其是在气氛尴尬的时候。

    董锵锵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佟乐乐忙里偷闲中看到了正说话的两人,朝老白一招手:“填免税单啦。”

    老白笑着点头,如释重负地扔下董锵锵朝众人走去,佟乐乐趁机跑了过来。

    “你怎么就看热闹也不过来帮忙?”佟乐乐擦了擦汗,嗔怪道。

    她的额头和鼻尖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颊红扑扑的,鬓角的头发被汗水绺到了一起,看的出来刚才的工作量并不小。

    她的话让董锵锵分了神,缓了几秒才想起来把买好的饮料递过去:“老白说你今天收入颇丰,传我几招呗。”

    “咳,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上了。”虽然嘴里谦虚,但董锵锵看的出来,佟乐乐自己也很开心。

    “我不知道你还专门学过意大利语,”董锵锵继续夸道,“可以啊,真人不露相。”

    “我上过两学期歌剧课,教授要求我们必须掌握意大利语。”佟乐乐轻叹道,“那两学期简直像噩梦一样,当时就连晚上做梦我都在说意大利语,真的是硬着头皮一点点啃下来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用上。”

    “如果学了外语就能赚大钱,那估计每个人都会使劲学了,就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知识变现,所以大部分人才会懒得学。”董锵锵忍不住感慨,“人都是短视的,其实我也是。”

    “所以老话说艺不压身嘛,年轻时多学点东西终归不是坏事。”佟乐乐莞尔一笑,揶揄道,“你刚才说让我传授你,你女朋友不是导游么?你还用跟我学?”

    董锵锵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老白快速走来,低声对董锵锵和佟乐乐说道:“这帮人的消费力还没完全释放,咱们必须换一个地方。”

    “换地方?”董锵锵一愣,“可咱们现在就一辆车,雷兰亭还没回来。”

    “你给他打电话,问他还有多久。”老白命令道,“告诉他越快越好。”

    “那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董锵锵边给雷兰亭拨电话边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市区的奥特莱斯人多东西也一般,这些人肯定看不上。咱们去米兰近郊的几个购物村,那里都是国际大牌。”老白语气坚定,“一定要让国内来的客人们花钱花痛快了,感到不虚此行,下次这些人才会继续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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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1. 壮志在我胸

    听完董锵锵叙述的旅游团战斗力后,雷兰亭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尤其是在刚自费给两辆车换了一批玻璃后,他的心和钱包正在滴血,所以他不愿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当即快马加鞭赶回了米兰大教堂旁的购物街。

    众人此时已血拼了两个多小时,精神仍处于视觉冲击和冲动消费带来的极度亢奋的情绪中。平素国内大商场里才能看到的国际大牌此刻不仅不再高高在上,反而都摆出亲民面孔,而那些价格宛若散发着诱人清香的鲜花,让人难以拒绝。这些2002年就能自费去欧洲旅游的人,多数都是吃过见过的主儿,知道什么是高级货,所以当听老白说米兰周边遍布着大大小小几百家意大利和国际顶级品牌的折扣店和工厂商店,商品的价格从原价的70%到20%不等时,无不两眼冒光、摩拳擦掌。这东西就算自己不要,转手卖给他人也能赚个辛苦钱,既然自己来都来了,何乐而不为呢?

    董锵锵之前去过德国慕尼黑、汉诺威及周边城市的几个购物村,在跟老白跑了一圈后,他惊奇地发现,虽然去的地方有远有近,但哪个购物村有高级限量版,哪个工厂商店的男装折扣价更低,哪个打折区的服务人员能说英语、乐于助人、服务更好、购物环境更安全,老白都能如数家珍,简直就是张行走的“米兰活地图”,从距米兰市中心15分钟路程到3小时路程的国际品牌购物村全都事无巨细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看来之前的颓废并没毁掉老白的业务能力,董锵锵暗暗思忖。

    很多购物村不仅品牌众多,商品种类琳琅满目,安保情况也比市中心更佳,巡警和商店保安随处可见,这让董锵锵等人着实松了口气。想来毛贼们也很清楚,有些地方是不能轻易乱伸手的。

    众人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暂时松弛下来,人的精神也随之放松。在老白的指挥下,众人在不同的折扣店里慷慨解囊,不管是男士用品的鞋帽、衣物和手表,还是女士服装、首饰和化妆品,只要是打折品,就全都能以难以置信的价格一网打尽。

    “葛朗台”老郑甚至还在一间意大利男装店里花了三百多欧买了条Zegna的限量版领带。对比自己9.99欧的Zara领带,董锵锵忍不住百感交集。

    在老白领路、佟乐乐翻(砍)译(价)、董锵锵和雷兰亭保驾护航的通力合作下,几个购物村跑下来,四人竟磨合出一种旅行社的感觉。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近傍晚,在男团员纷纷体力不支、表现出疲惫、要求吃饭时,女团员们还在不同的店铺间徘徊奔走,全然没有时差和饥饿的困扰。最后只得由雷兰亭把男团员们拉到购物村里的快餐店里先随便垫口吃的,返回再战。

    “我喜欢在这里购物,古驰,普拉达,缪缪,芬迪,范思哲,卡比亚,华伦天奴都是我的最爱。”有女团员对老白和董锵锵感慨道,“即使个别服装的样式并不是我感兴趣的,但这里绝对是购物的天堂。这里有太多国内不能轻易见到的时尚款式、更不用说印在那些精美服饰上的图案和完美无瑕的手工,最关键的是价格还那么平易近人。我简直爱死这里了。”女团员的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望着佟乐乐跑前跑后帮不同团员翻箱倒柜地找合适尺寸的长袖连衣裙、风衣和牛仔裤等衣物时,董锵锵不禁苦笑:“这里简直是所有女人钱包的坟墓。”

    “所以导游圈里有句话,如果你恨一个女人,就把她送到米兰。”老白幽幽道,“米兰会帮你报仇的。”

    “这得多大仇啊?”说话间董锵锵就看到佟乐乐手里捧着一堆东西陪一名女团员快步走向付款台,而付款台里的外国售货员则笑得合不拢嘴地指挥其他服务人员帮她打包。

    “其实很多国人都不知道,”老白压低声音道,“意大利很多奢侈品其实都是国人生产的。”

    “真的假的?”董锵锵表示不信,“不能吧?我看那标签上写的可不是中国制造。”

    “李小龙的《猛龙过江》里就有一些这方面的侧写。”

    “那片子我小时候看过,可那不是功夫片么?”董锵锵奇道。

    “上世纪70和80年代很多南方人都会选择移民到意大利谋发展,像广东人福建人到了意大利喜欢做餐饮,浙江人虽然也做餐饮,但更擅长服装加工,而服装业又是意大利的支柱产业,勤劳、手巧、隐忍、价廉的中国人通过几代人的手艺彻底征服了挑剔的意大利人,很多国际大牌就逐渐把代工的活交给浙江人来做。一来二去,现在很多大牌的产品其实都是意大利的华人做的,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老白指着一群正在专心致志挑选衣服的外国消费者说道,“很多衣服的牌子虽然还挂着MadeinItaly,但其实就是贴牌。商品设计还是意大利人,但制作已经完全由华人完成,质量和手工没的挑,成品都能达到国际水平,普通外国消费者根本无法分辨其中的细节,然后再销往全球。因为代工利润极低,所以那些大牌才能赚的盆满钵满。”

    “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华人也真让人佩服。”董锵锵发自肺腑地赞叹道,“能得到外国人的认可不是件容易事。”

    “刚才来的路上你留心过道路两旁的餐厅和超市了吗?”老白问道。

    “嗯,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那些门头上写的好像都是中文。”董锵锵边回忆边说,“而且数量还不少。”

    “那些80%都是国人开的,还有些是东南亚人开的冒牌中国店,就为了多招揽些顾客。不仅米兰是这样,罗马,都灵,佛罗伦萨,维罗纳,比萨这些城市的情况也都差不多。”老白若有所思地感叹道,“那代人才是真正的过江龙,赤手空拳,敢闯敢拼。咱们这一代不如他们那时条件艰苦,但混得却不如他们风生水起。”

    “他们有他们那代人的际遇,咱们有咱们这代人的机会。”董锵锵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豪情,“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大家都是勤劳的中国人,他们能用手艺征服意大利品牌,说不定过个十年,咱们也能用旅游征服德国人。只要咱们不懒,机会总会有,就算没法做成上市公司,做个能赚钱的好生意也凑合了。”

    “你还想上市?”老白被董锵锵的幼稚逗笑了,“吹牛也不怕闪着舌头。”

    老白已经很久没有笑脸了,再次看到他的笑容董锵锵忍不住暗暗高兴。“嘿嘿,既然都吹牛了为什么不吹大点儿?反正没成本。”他回道。

    “不过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只要不懒,机会总会有。”老白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狡黠,“我刚才忽然产生一些想法,等我想清楚了再跟你细说。”

    “没问题,”董锵锵爽朗地应道,“我随时恭候。”他其实并不关心老白到底要跟他说什么,他就清楚一件事:只要老白愿意思考,愿意琢磨事儿,他就会像陆苇一样慢慢走出思想的死胡同。

    只要人不自我设限画地为牢,就有无限的可能。

    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大不了重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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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介绍:
董锵锵:来德国第一个月,我简直太难了……董锵锵留德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董锵锵留德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