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血色圣诞(3)(卷1终章)
看到屏幕上的网络电话号,董锵锵不由心里一紧。
他顾不得屋里的低温,赶忙扔下睡袋,拿着手机跑出了厨房。
铃声在空旷的走廊内肆无忌惮地回荡着,好像催命的魔音。
董锵锵边拍门边嚷道:“杜蓝!醒醒!老陈又打电话了!快给警察打电话。”
过了十几秒,杜蓝才在屋内应道:“好,我这就打。”
董锵锵再次走回厨房,取过纸笔放在手边,深吸一口气,又用双掌猛拍了两下脸,接通电话的同时按下了免提键。
“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老陈不满地骂道,“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董锵锵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
“我问哪个城市?”老陈被董锵锵气得有些无语。
“哦,汉诺威。”
“你现在去汉堡火车站大厅的信息咨询台,到了后我会再联系你,记得带上钱和东西。”老陈的语速很快,没等董锵锵再问什么已经挂了电话。
手机旁的手表显示整个通话时间还不到半分钟,董锵锵叹了口气,看来德国人是不可能追到这通电话的来源了。
“他说什么?”杜蓝不知何时站到了董锵锵的身后,“警察说你的通话时间太短,没法查。”
“他让我现在带上钱和东西去汉堡火车站的信息台,说到了那他会再联系我。”
“汉堡火车站?”杜蓝喃喃自语道,“可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到?难道他已经在那等着你了?”
“他没提转账的事,应该就是当面交易。”董锵锵看着纸上的字回忆道,“但我总觉得他并不在汉堡。”
“你说他会不会想拿了钱就坐飞机跑了?”杜蓝猜测道,“等飞机开始滑行时再告诉你老白被关在哪儿了。”
“肯定不会。”董锵锵笃定道,“否则如果咱们报警,他一下飞机就会被抓,绝对的人赃俱获,他没那么蠢。而且他随身带那么多钱说不定连飞机都上不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马上去汉堡?”
“对。”董锵锵抬起头,眸子里闪着坚毅的光,“你在这等我或者回慕尼黑都可以。”
“你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杜蓝的声音细不可闻,“你其实可以不去的。”
董锵锵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坐到椅子上,望着桌上的手机发了好一阵呆,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的前女友去了纽约后,在学习和生活上遇到了很大的困扰,但我却在她最需要帮助时什么也没做。你明白吗?我什么也没做,然后……然后她就消失了。”此时的董锵锵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真实想法的意图,就想把心中几个月来积累的不甘和不快一股脑地全说出来。
杜蓝第一次听董锵锵谈起前女友的事,结果听到的竟是噩耗,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但她比董锵锵更精于人情世故,毫秒间已经知道该如何表态。“这事因我而起,我跟你一起去,否则就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心里也不踏实。”
董锵锵有心拒绝,但看到杜蓝斩钉截铁的目光就知道她是认真的,只能点头应允:“去可以,但到时你必须听我指挥,不能擅自行动。”
“我会的。”见董锵锵同意,杜蓝心里一阵高兴,“那我现在就给警察打电话,顺便收拾下东西。哦对了,汉堡火车站有atm取款机,咱们只要带空手提箱就可以了。”
深夜的火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下雪的缘故,窗外既无星光也无黑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车厢和轨道因为碰撞而产生的规律颠簸让本就缺觉的杜蓝靠在董锵锵的肩头沉沉地睡去。
从汉诺威到汉堡的车程只有一个半小时,虽然有积雪但德国火车竟然少见的没有晚点。由于董锵锵出发的早,当火车驶入汉堡火车站时,天还没大亮。董锵锵从不同的atm机中取出价值50万人民币的马克,再加上杜蓝国内账户上的20万人民币,凑了差不多70万。虽然连老陈要价的一半都没凑齐,但已是董锵锵等人的极限了。
董锵锵的账户上其实还有端木转给他的为了注册投资公司的25万马克,董锵锵站在atm机前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没取出来。
虽然董、杜两人很快准备就绪,但由于正好赶上了圣诞节,早上又太早,所以慕尼黑警方和汉堡警方的协调迟迟没到位,董锵锵和杜蓝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另外汉堡火车站候车厅里这个点儿的乘客极少,两人怕被老陈看见,只能猫到火车站外的路边咖啡厅里耐心地等待警方的指示。
等警方终于安排好人手也监控上了董锵锵的手机后,已经是快中午了。得到警方同意后,董锵锵拎着手提箱忐忑不安地走向信息台。
他在信息台前驻足了几分钟,正犹豫要不要咨询一下信息台的工作人员,兜里的手机不安分地响了起来。
看到又是一长串数字,董锵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难道老陈正躲在暗处监视自己?他忍不住环视四周,但目之所及并无老陈的身影,他只能接通手机:“我到汉堡火车站了。你在哪儿?老白在哪儿?”
“为什么迟到?”老陈的口气里带着指责和怀疑,“你报警了?”
“我没报警,有段路被大雪埋了,德国人清雪耽误了不少时间。另外每家银行对每天取现金都有上限要求,我跑了好几家银行才取完,这也花了些时间。”这两个理由是董锵锵和杜蓝经过深思熟虑后定下的借口,逻辑合理且都是不可抗力,就算老陈怀疑也没法挑理,毕竟让董锵锵来汉堡交易也是他指定的。
“你现在就买火车票去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到了那儿的信息台我会再联系你。”
“斯德哥尔摩?”董锵锵一愣,他知道那是瑞典的首都,“可从汉堡坐火车过去要差不多一天时间啊?”他本能地不想离开德国。
“别迟到。”电话一如既往地说完就断,毫不拖泥带水。
老陈的这个变招董锵锵着实没想到,他本以为老陈会选在汉堡的某个地方交易,甚至汉堡周边的小城都有可能,但没想到对方会一竿子把他打到瑞典。虽然瑞典也属于欧盟范围,他拿着护照和德国签证过去也没问题,但这事离开了德国就得指望瑞典警方了。虽然坐火车能帮他争取到近一天的时间,但德国警方跟瑞典警方的协调需要多久他完全无所知,他猜测老陈一定是想到了这点才把交易地点选在非德国国家的。
手机再次响起,却是杜蓝打来的:“警方让你打电话告诉他们刚才你们谈话的内容。”
“他让我现在去斯德哥尔摩火车站,说到了再说。”
“去瑞典?不在德国了?”杜蓝惊道,“那德国警察就管不了了。”
“没错,他一定是担心咱们报警才会这么要求。”董锵锵说完马上又想到另一点,“他怕我坐飞机去瑞典还特别提醒我坐火车,他也担心我带这么多钱不好过机场安检,而火车站是没有安检的。”
“这些话留着一会儿火车上再说吧,你是不是该买票了?”杜蓝小声道,“如果你去我也去,咱们不能分开,再说两个人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杜蓝,咱们没必要两个人都去,我一个人见机行事更方便,见势不对说跑就能跑。”董锵锵苦口婆心地劝道,“我希望你能留下,这样万一我在那边需要什么帮助给你打电话就可以了。”
“只有我在你身边时才能给你最大帮助。”杜蓝莞尔一笑,“就像你当时对我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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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 血色圣诞(4)(卷1终章)
跟慕尼黑警方沟通后,董锵锵和杜蓝登上了北上斯德哥尔摩的火车。
跟国内火车类似,过夜火车通常也会提供卧铺和硬座两种选择。董锵锵本想给两人各定一个二等舱单人标间,哪知最小的房间就是带上下铺的双人间,房间里提供了一个小洗手池,走廊里还配了两个公共卫生间,剩下的就是四人间和六人间这种多人间了。
经过查询,两人得知火车上还提供配备了独立浴室和卫生间的一等舱房间,但美中不足的是,一等舱最小的标间也是两人间,而且票价还是二等舱双人间的两倍。由于价格实在感人,董锵锵和杜蓝都不禁咂舌。
“那这样,我买两个二等舱的双人间。”董锵锵说话就要把钱塞进自动售票机,杜蓝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董锵锵不解地转头看她:“你想住一等舱?”
杜蓝低下头,脸颊羞红:“咱们要坐近24小时的火车,如果遇到大雪封路可能会拖更久,而你接下来不知还要面对什么突发情况,就更应该利用火车上的时间好好休息,避免无谓的体力损耗,所以一个二等舱双人间就够了。”
两人虽谈男女朋友,但一直没真正住到一起过,不管是董锵锵去慕尼黑,还是杜蓝来汉诺威,两人每次都是分房睡,董锵锵没想到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共处一室,心里虽然乐开了花但却故意说道:“这,不太好吧……”
董锵锵本心肯定是愿意跟杜蓝住一间房的(傻子才不愿意),所以这种做做样子的推辞其实是一种半推半就,杜蓝一听就懂了董锵锵的小心思,红着脸催道:“再不买没票了……”
董锵锵再傻也知道杜蓝的心思,立刻美滋滋下单出了二等舱双人间的票。
卧铺外的走廊道儿很窄,如果是胖子,估计就要侧身而行,不过双人间的配置和卫生情况确实不赖,也算对得起票钱。
火车上,董锵锵作为报案人主动联系了瑞典警方,但瑞典警方不懂德语,董锵锵不会瑞典语,双方只能用英语沟通。董锵锵告知对方所有已经发生的事,但他不确定瑞典警方有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从接线员的口气来看,瑞典警方似乎很公事公办。
尽管两人都心事重重,但最终年轻人的盲目乐观还是占了上风。两人互相打气,讨论各种可能的遭遇及董锵锵能采取的应对策略,最后甚至还讨论了他可能的脱逃路线。两人都知道彼此的天真,但这么讨论完两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希望。
毕竟他们是去救另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不是巴巴地赶过去送死的。
聊着聊着两人都饿了,杜蓝去餐车找吃的,房间里有很多杂志,董锵锵随手拿着翻了起来。
瑞典的品牌他以前就知道爱立信和宜家。北京马甸附近有一个宜家,出国前哥们拉着他去那儿给他置办了不少出国带的东西,除此之外他还真不太了解瑞典都有啥。看了杂志才知道,瑞典人口虽然还不到1000万人,但民用品牌真心不少,从工业产品到消费品应有尽有。汽车有老牌的沃尔沃,萨博,斯堪尼亚以及顶级超跑中的明珠-科尼塞克,电器有爱立信(手机是副业,主业是做雷达),abb,skf,伊莱克斯,以及最牛逼的相机品牌哈苏,哈苏最早是给瑞典空军航拍用的,二战后才慢慢转为民用。服装品牌里有h&m,这个董锵锵在德国商业街里见的最多,他一直以为这是个德国牌子。当然了,瑞典最为世人所知的品牌其实是一个叫诺贝尔的人。
上述这些还都是民用的,军事领域的品牌就更多了,从战斗机到潜水艇,从反隐雷达到山地火炮,很多牌子不仅是欧洲驰名商标,还是世界头牌。董锵锵第一次知道,原来瑞典的科技实力竟会这么强悍。虽然他对军事产品没什么兴趣,但保不齐以后他会带旅游团来瑞典玩,所以多了解一些总没什么坏处。
他正读得津津有味,房间门“咣当”一下被撞开,杜蓝快步跑了进来,反手就把门带上,整个人靠在门上,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脸上则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
“呦,真碰见瑞典王子微服出巡了?”董锵锵调侃道。两人刚才聊天时曾聊起过瑞典几个待字闺中的王子,董锵锵马上来了个现挂。
“刚才……”杜蓝咽了咽口水,“好像……有人跟踪我。”
“跟踪你?”董锵锵把杂志往床铺上一撂,笑呵呵地瞅着杜蓝,“你是说老陈也在车上?你在哪儿碰见他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老陈,但刚才肯定是有人跟踪我来着。”杜蓝拿起矿泉水瓶一通狂饮。
“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抢。”董锵锵生怕杜蓝呛着,“会不会是你压力太大眼花了?你忘了警方说老陈没有入境德国的记录?现在咱们还在德国境内,如果真是他,那他在哪里上的车?”
董锵锵的话有理有据,不由得杜蓝不信。“可我真的看见有人跟踪我……”她坚持道,“我刚才出门走反了方向,迎面过去一个人我也没留心,但列车员告诉我我走反了。当我走到1餐车厢查看今晚的餐单时,就觉得有人盯着我。我仔细看了一圈,四周都是外国乘客,只有水吧附近的一个人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我。”
“也许他只是正好转身。”董锵锵不想杜蓝太紧张,宽慰道,“应该不会是老陈,他也不会外语,自己坐这车风险太大了。”
“我先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我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人的穿着,然后我就想起来,他好像就是我一出门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人。我就大着胆子朝他走过去,谁知他好像背后有眼睛看见我的行动一样,立刻快步走出了1餐车厢。”
“你的意思是他之前就在咱们门外?”杜蓝的描述过于离奇,董锵锵将信将疑道,“所以你就疑心是老陈?”
“他如果不走我说不定就不怀疑了,但他一走我反而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那个人一定认识我,而我应该也认识他。等我追出1餐车厢后已经看不到他人了,而2餐车厢里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如果换作是你碰到了这事儿,你不会觉得奇怪么?”杜蓝认真道,“当然我也承认,那个人的背影偏瘦,可能确实不是老陈,那老张可能吗?如果不是老张,有没有可能是小陈?就是送你高级表的那个……”杜蓝特别提醒道,“他们毕竟是父子。”
“那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和裤子?”董锵锵最不喜欢悬念,“我现在出去看看,你乖乖在房间里等我。”
“米色鸭舌帽,墨镜,灰口罩,浅咖色上衣,蓝牛仔裤,中等个。”杜蓝不放心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董锵锵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故作轻松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你记着别轻易开门。”
“那你千万小心。”杜蓝一百个不放心。
“没事儿,就算真是老陈我也不怕,何况现在的他比当时更老。”董锵锵边说边拍了拍杜蓝的肩膀,身形矫健地闪出了门,大步朝餐车的方向走去。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杜蓝把挂锁别好,慢慢坐到床铺上,望着窗外天地间一望无垠的白色原野,陷入了沉思。
董锵锵没过多久就转了回来,结果真跟杜蓝之前说的一样,餐车1和餐车2里都没发现她描述的人,董锵锵一边安慰她不要疑心生暗鬼,一边提醒自己晚上要加倍小心。
晚餐董锵锵点了经典的瑞典肉丸配沙拉、盐水土豆、香芹和小西红柿,又要了瓶啤酒。杜蓝为了保持身材,要了份夹着熏肉片、西红柿片和生菜叶的全麦面包,以及一份混合着各类坚果的酸奶。
火车一路飞驰,从白天驶入黑夜,由于第二天一早火车就会到站,所以董锵锵和杜蓝又讨论了一会儿可能会碰到的情况才互道晚安。
连日的奔波让杜蓝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但躺在下铺的董锵锵却辗转反侧。
窗帘随着车厢的颠簸规律地摇摆着,不时有惨白的路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通过洗手池上方沐浴镜的反射,白光飞快地从董锵锵的脸上掠过,董锵锵就这么被白光一下一下地晃着,更睡不着了。
自从门外走廊上方的大灯熄灭,应急灯亮起后,走廊里走动的人一下就没了。除了火车规律的动静外,董锵锵根本听不见其他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董锵锵的睡意渐浓。他正要起身将窗帘彻底拉紧挡住白光,忽然注意到屋门和地板间缝隙处的一线微光被一团黑影渐渐覆盖。
难道屋外有人?
董锵锵心里一惊,悄无声息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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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 血色圣诞(5)(卷1终章)
从窗外不时漏进房间的路灯光让屋内的光线骤明骤暗,而门缝处的那团黑影依然还在。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董锵锵站起身,在火车的振动声中蹑手蹑脚地赤脚走向屋门。
火车呼啸着驶入一条隧道,房间里瞬间一团黑。
等董锵锵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遭的暗度时,才发现门把手已经被轻轻地压了下去。
门外果然有人,看来杜蓝的警觉是对的,这辆火车上确实有老陈的同伙,或者就是老陈本人。可他是在哪里上车的呢?警方不是没查到他的入境记录吗?董锵锵的心底刹那间冒出无数个问号。尽管并不担心门会被从外面打开,但他依然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火车疾驰着驶出了隧道,隧道洞口的照明灯光通过洗手池上的镜子一下晃到董锵锵的脸,他本能地转过头避开亮光,却在亮光掠过后赫然发现门把手已在不知不觉中复了位,同时门下的黑影也消失了。
他转头看了眼上铺的杜蓝,只见她长长的睫毛正随着火车的前进而轻微晃动,看起来很安详,似乎早已进入深度睡眠。她的脚从被子下伸出,白皙的脚踝上方纹着一朵鲜艳的玫瑰。
董锵锵的视线不自觉地被纹身所吸引,正当他仔细端详纹身时,就听屋门突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把全神贯注的董锵锵吓了一跳。
本已熟睡的杜蓝蓦地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中看到站在床头呆望着自己的董锵锵:“刚才……什么……响?你在看什么?”
董锵锵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行李里悄悄抽出一根短棒球棍,这是他这次专门从汉诺威带出来的,能自卫也能带上火车被警察查到还不算凶器,非常适合旅游时携带。
他边穿鞋边竖起耳朵贴在门边凝神听了几分钟,确认门外没动静后,让杜蓝从上铺跳下来穿好鞋躲在角落,自己悄悄取下挂锁,又拧开暗锁,然后猛地拉开屋门。
走廊里的冷风在他开门的瞬间狂涌进了屋,他立在门口好像门神一样一动不动,随时准备挥出手中的球棒,但走廊里异常安静,没有任何人从门旁边跳出来。
等他探身进了走廊才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车厢两侧推拉门上方的应急灯烁烁地放着绿油油的光,借着不时闪过的路灯光亮,董锵锵看到两侧推拉门的后方都空无一人。
而在窗外,火车正高速驶过一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
村庄里的小房子有红有黄,有高有矮,每家的屋顶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少数人家屋顶的烟囱还在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零星几栋小屋甚至还亮着灯,想来是屋子的主人还没休息或正在起夜。
“看到了吗?”杜蓝怯生生地问道。
董锵锵又仔细瞧了瞧两侧的推拉门,然后一步一步退回到房间,再次锁好了门。
“你是对的,确实有人跟着咱们。不过现在外面已经没人了,所以你还是早点儿休息吧。”董锵锵安抚道,“晚上我听着就好了。”
杜蓝重新回到了上铺,不多时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走廊内仍是一片寂静,过了几分钟,当车窗外再次出现路灯的白光时,一条黑影在一扇推拉门后的墙壁上一闪而过。
车票上预定到达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的时间是早上6点半,不到6点董锵锵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到杜蓝也起了,两人又讨论起昨夜的怪事。但讨论来讨论去,两人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发出那声怪响。如果说对方是不小心撞到门,那声音应该不是特别响,可那动静怎么听怎么像是故意用脚踹门的。
早上6点,火车在没任何广播提醒的情况下缓缓驶入一座雄伟气派的大型火车站,董锵锵第一次乘坐进站不报站的火车,直到看见火车站的巨型招牌“tral station”以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建筑就是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
“乖乖,怎么看着感觉比法兰克福火车站还大?”董锵锵抬头仰望着候车大厅上方的玻璃穹顶,忍不住感慨道,“这个穹顶比所有我见过的德国火车站穹顶的跨度都长,另外法兰克福(火车站)才24条火车道,这里却有32条,我之前还以为瑞典不流行造这种规模的建筑呢。”
杜蓝之前来过斯德哥尔摩,边收拾行李边笑道:“这里跟法兰克福火车站一样,直接连着机场线和城市交通线,四通八达,交通极其便利,算是北欧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不过你还是留着以后再感慨吧,先打电话问问瑞典警方,看他们有什么安排或计划没有。另外有人跟踪咱们的事你是不是也要跟两边儿警方都通个气?”
董锵锵赞同道:“真是英雄所在略同,不过咱们还是先下车,免得一会儿火车开了。”
两人装扮了一番又各自戴上墨镜,这才前后脚下了车,一路小心地来回张望,确认没人跟踪后才双双进了汉堡王。
慕尼黑警方干脆地告诉杜蓝,他们两人在瑞典当地主要还是配合瑞典警方的要求展开行动,不能轻举妄动。而瑞典警方则回复董锵锵,目前他们还没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安排。
“可我昨天就报案了啊?”董锵锵感到无语,“你们昨天受理时不是这么说的呀?”
“很抱歉先生,现在是圣诞假期。请把你的手机号报给我。稍后我们会联系你。”接线警员对董锵锵的抱怨视若无睹,非常职业地说着标准服务语言。
董锵锵一直以为德国警察的效率低,现在才发现瑞典警方的效率似乎比德国人还低。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二战初期德国人能打那么多胜仗了。
不理想的沟通结果气得董锵锵又吃了一个巨无霸,然后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游客们发呆。
半个小时过去了,瑞典警方仍没有联系他。董锵锵等得实在烦,关键是这么等下去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他悄悄问开始打盹的杜蓝:“刚才火车进站时我看这里像商场和博物馆的综合体,有些地方的艺术气息好像还挺浓郁的,要不咱俩在火车站里随便逛逛?”
“你疯了?”杜蓝闭着眼睛,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回道,“你忘了老陈的人可能正在火车站里找咱俩呢?”
“你说昨天跟踪咱们的那个人?”董锵锵神秘一笑,“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我觉得那个人应该对咱俩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杜蓝睁开眼睛,奇怪道,“可昨晚那个人不是还想偷偷摸摸开门袭击咱们吗?”
“如果那个人有恶意,他应该不会发出那种响声。”董锵锵一板一眼地分析道,“当时走廊上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障碍物,他不需要躲任何东西,因此不可能会摔倒,所以我猜十有**是他故意砸门的。”
“故意砸门?”杜蓝没明白董锵锵的暗示,“为了什么?”
“具体原因我还不知道,但砸门像是一种警告,而不是为了加害(咱们)。”
“警告?”杜蓝更糊涂了。
“算了,别想这些了,咱们现在就出去转转,就当是熟悉地形。如果一会儿真在这交接,至少你得让我知道这里有几个出口和入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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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 血色圣诞(6)(卷1终章)
杜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董锵锵的想法太过冒险:“警方还没布置好人手,咱们这么冒失地闯出去,万一被老陈看见要求马上交易,你都没个后援,自己危险不说,万一抓不住老陈,这么多钱可就都打水漂儿了,而且老白怎么办你想过吗?”
“哎,可如果车上跟踪咱们的人就是老陈的人,咱们现在人已经到了地铁站,那他肯定也知道了……”董锵锵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好像听懂他的话一样立刻铃声大作起来。
又是一长串儿数字。
董锵锵歪着脑袋把手机屏展示给杜蓝看,苦笑道:“看,说曹操曹操到。”
杜蓝手疾地给慕尼黑警方打了过去,同时叮嘱道:“你等慕尼黑那边开始(监听)了再接。”
“可以了。”杜蓝冲董锵锵点了点头。
董锵锵深吸一口气:“喂?”
“到了为什么不打电话?”老陈劈头盖脸地质问道,“想耍我?”
“绝对没有。”董锵锵已经猜到老陈知道他们已经抵达斯德哥尔摩中央车站的事,所以对答并不慌乱,“只是这里实在太大了跟迷宫一样,我又走错了方向,所以才没第一时间找到信息台,但我想应该快了,半小时之内……”
“你做导游的能迷路?你糊弄鬼呢?”老陈的语气带着嘲笑,“你现在在哪儿?”
见杜蓝冲自己做了个“不知道”的口型,董锵锵马上意会:“嗯,这里信号不好,我还在地下,具体是哪儿不知道,你等我去那边看看站牌上写的什么哈……”
“哼,油腔滑调,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再多等你几分钟?”老陈冷笑几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告诉你,不管你在哪儿,10分钟内信息台我看不到人交易就取消,你就等着收尸吧。”说完不等董锵锵再解释,他已经“啪”地摔了电话。
“真是只千年老狐狸。”董锵锵沮丧地骂道,“打电话从来就没超过1分钟的时候。”
杜蓝冲他摇了摇头,挂了慕尼黑警方的电话,担心地问道:“他这次又说了什么?该不会是让你再去挪威或芬兰吧?”
“他说如果我10分钟后还赶不到信息台就取消交易。”董锵锵迅速打开刚才顺手从快餐店里抓到的简易火车站地图,在上面快速查找起来,过不多时,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可麻烦了,咱俩现在好像并不在中央火车站的主站台,而是在分站台,但信息台是在主站台的大门口。如果咱俩直接从地面走过去,可能得走20多分钟,即使跑过去也不一定来得及。”
杜蓝果断地拎起钱箱:“那就赶紧跑吧。”
董锵锵把食指放到地图上:“但地图显示,这里似乎有片地下站台,如果咱俩能从地下横穿过去,就会绕开地面上的很多建筑,那10分钟内就应该能到了。”
“那你在前面带路。”杜蓝不放心道,“我这就给瑞典警方再打电话。”
时间就是老白的生命,两人不敢耽搁,顺着路标的指引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一条长约50米、深入地下的滚梯前。
滚梯已经停运,旁边立着一块写着标语的提示牌:“下方施工请注意绕行。”
“靠!”董锵锵忍不住飙了脏话,“他们施工特么为什么不在地图上标出来啊?”
“要不咱们还原路返回走上面跑回去?”杜蓝建议道,“不行就跑快点。”
董锵锵想了想,道:“你别忘了,咱们是又反向走了一些路才到这里的,现在再往回跑肯定来不及了。”
“那你的意思是?”杜蓝隐约猜到了董锵锵的意图。
“要跑也是从这下面跑过去。”董锵锵把目光投向滚梯的尽头,“走吧,希望瑞典人是认真画的这张地图。”
两人沿着滚梯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到了最下方。
刚走下电梯的两人立刻迎面看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旁的灯一盏亮一盏灭,四周还拉着大片墨绿色的帆布,帆布旁立着四五米高的脚手架,脚手架下方横七竖八地摆满了各种建材,不均匀的照明让洞口看着有些瘆人,不时从洞内吹出的阴风给两人带来一种前途未卜的感觉。
“你确定从这儿能过去吗?”杜蓝望着影影绰绰的洞内忍不住有些害怕,“要不咱们还是走上面吧?我以前1500米还拿过亚军呢。”
“你害怕了?”董锵锵为了让她放松故意调侃道,“抓野猪可比这个危险多了,我怎么不见你打退堂鼓?”
“一码归一码。”杜蓝确实有些心慌,“我是怕时间来不及耽误正事。”
“别怕,有我呢。”董锵锵拉起杜蓝的手,“我给你唱歌壮胆。”
董锵锵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杜蓝刹那间就觉得心里热乎了很多。“好。那你别故意跑调。”
两人手牵手走入洞口。
“风在吼,马……”董锵锵刚起了个头就被杜蓝没好气地打断道:“你是觉得唱风特应景吗?”
“我其实是觉得《黄河大合唱》比较振奋人心,能带给人力量。那你要不喜欢我再换一首。”董锵锵灵机一动,缓缓唱道,“烽烟滚滚唱英雄……”
这一次杜蓝没有出声阻拦,董锵锵的歌声洪亮,回声绕梁,让她确实不像刚进来时那么怕了。
董锵锵边走边唱边观察四周的地形,发现虽然刚才的洞口看着吓人,但里面其实是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内装的站台,虽然还有未完工的地方,但地面的大理石光滑且平整,各类照明设施一应俱全却暂时没投入使用,看起来并不像什么破败地,两人的步伐都很快,一首歌唱完,一片新天地赫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除了脚下依然光滑的大理石,四周的墙壁和两人的头顶都已从最开始的普通装修变成红熔岩洞一般的装饰,古色古香有中世纪风格的壁灯嵌在墙壁中,以及不当不正立在路中、把两人吓得半死的各类人物雕像。
再往前行,两人头顶凹凸不平的岩石壁渐渐变成远古植物的造型,而各类远古植物的尽头又连接上了波涛汹涌的海浪,一**的海浪最终又被抛向变幻莫测的宇宙星空。虽然光线不够亮,但两人依然能看出绘制的美轮美奂。
“看来瑞典人是借鉴了意大利人文艺复兴时的爱好,喜欢在穹顶作画呀。”董锵锵忍不住感慨道。
“那边好像有亮光,应该就是出口。”杜蓝看了眼手表,“从这里上去应该就差不多到了,不过咱俩只有两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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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4. 血色圣诞(7)(卷1终章)
“你先上去我断后。”董锵锵从杜蓝手中接过钱箱,“帮我留心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有就给我打电话。”
“可瑞典警方到现在都没联系我,”杜蓝咬着嘴唇一脸难色,“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派人保护咱们,或者在你衣服和钱箱里放个信号跟踪器什么的。”
“你那是警匪电影看多了。”董锵锵苦笑道,“咱们都是外国人,瑞典人有没有给咱们立案都不好说,这时候就不能指望他们了,咱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上去吧。”
杜蓝试探性地问道:“我看你抓野猪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这次你有把握吗?”
“没有。”董锵锵老实答道,“一成把握都没有,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杜蓝知道董锵锵说的是实话,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最后一次叮嘱道:“那你一会儿多加小心,随机应变。”
董锵锵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送杜蓝走上静止的滚梯。可杜蓝没走两步突然又跳了下来,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董锵锵一怔,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我不是去送死,我还得把老白接回来呢。不过你要再不上去我就得先上去了,否则就真迟到了。”
让董锵锵略感意外的是,信息台前人头攒动。他挑了个醒目的地方站着,同时机警地留意着四周的环境,但目之所及并没看到什么亚洲人面孔。
不过一如他预料的一样,他站了还不到3分钟,老陈的电话就到了。
“你右手边50米外那片储物柜看到了么?”
“看到了。”董锵锵答道。
“你走到最里面的c区,把钱箱放到地上离开就可以了。”话说完的同时电话就挂了,董锵锵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悻悻地走了过去。
站在两排蓝色储物柜的中间,董锵锵深吸了一口气。没过5分钟,老陈的电话果然又追了过来。“不是让你放下(钱箱)就离开吗?你还站里面干嘛?”
“你得告诉我老白在哪儿。”董锵锵开门见山道,“不然你骗我怎么办?这钱是我们所有人好不容易才凑出来的,我不可能不闻不问地把钱扔在这里就走,否则以后他家人问起来我连老白的释放地点都不知道我会被记恨死的。”
“哼,如果我骗你,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老陈得意道,“你现在只能相信我,也只有我知道老白到底在哪儿。”
董锵锵无言以对,他很犹豫。
“如果你再不走,那咱们的交易取消。”老陈威胁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可以马上离开,但你拿了钱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老白的位置?”董锵锵大声问道,“你是知名企业家,你应该言出必行!”
“真啰嗦!等我拿到钱自然会告诉你,趁我现在还没变主意马上滚。”老陈骂道,“10秒后你如果还没走出来就后果自负。”
电话又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董锵锵就算再担心老陈的信用也不敢太过坚持,虽然几十万元对他和杜蓝都不是小数,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能保住老白的性命,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
他收好电话,把目光投向储物柜外,正好撞见杜蓝隔着人群假装若无其事地望向他,见杜蓝锁定了目标,董锵锵这才放心地从两排储物柜的过道中疾步走了出来。
哪知他刚走出储物柜七八米远,立刻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用英语礼貌地喊道:“那位穿黑夹克的先生,你的行李忘在地上了。”
董锵锵闻声转头,只见一名头戴海蓝色贝雷帽、模样俊俏、金发碧眼的女警正站在他身后用手指着过道的方向问道:“那是你的箱子吧?刚才我看见你拿进去的。”
“唔,”董锵锵有些懵,他刚才进储物柜隔间时并没留心外面有巡警,更没想到对方会看到自己拿着箱子进去,情急之下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不是我的箱子。那其实是我朋友的箱子,他让我帮他放在这里,他一会儿就过来取。”
祸从口出。
“你朋友的箱子?”女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但他还没来取你就要走了?你不怕箱子丢了么?”
“嗯,我刚才就是想在外面等他。”董锵锵说完就后悔了,他焦急地环视四周,不明白老陈的人为何迟迟没出现。
见董锵锵神色有异,女警迈步上前两步,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的警用甩棍上,同时抬起左手客气地要求道:“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
董锵锵无奈地掏出护照递了过去,满脸堆笑地继续解释道:“我是学生。”
女警按住自己左肩头的对讲机,叽里呱啦地一通问,董锵锵猜测她应该是在核实自己的身份。
过了几十秒,对讲机里又传出同样聒噪的一通外语,女警听后把董锵锵的护照还给了他,突然开口问道:“箱子里有什么?你见过吗?”
“我猜可能是一些……个人物品吧,”董锵锵的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书和衣服之类的。”
女警径直朝钱箱走了过去,董锵锵的心登时一沉,急忙跟了上去。
“你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取?”女警绕着圈儿地盯着箱子问道。
“他说尽快,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饶是董锵锵有急智,此时也不知到底该怎么自圆其说。
他虽然知道911后全球各国都对客流量大的重要交通枢纽进行了反恐升级,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斯德哥尔摩碰到警察查行李这种小概率事件。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运气太背了,还是老白的运气太背了。
女警又冲对讲机讲了几句,过不多时,就见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男警站到了储物柜区域外,警惕地注视着董锵锵的一举一动。
站在不远处人群中的杜蓝把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看到董锵锵脸上无奈又沮丧的表情,她能体会到他此刻的郁闷:老陈肯定也看到了这一幕。
女警陪着董锵锵又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但董锵锵口中的“朋友”从始至终都没出现。女警对董锵锵要求道:“请给你的朋友打电话。”
董锵锵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他哪儿有老陈的电话啊,只能给杜蓝打了过去。“我刚才说错话了,你赶紧联系慕尼黑警方吧。”
放下电话,董锵锵瞎掰道:“他说他临时有事,可能今天就不过来了。我现在能走了吗?”
“可以。”女警点点头,“请你带上箱子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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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血色圣诞(8)(卷1终章)
“跟你去警局?”董锵锵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惶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问道,“请问我违法了吗?”
“不,先生,你没有犯法,但我有些问题需要你去局里核实。”女警虽然表面客气,但话里话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请你配合。”
“可我没犯法还要去警局吗?”董锵锵心里其实已经悔得不行了,他对自己刚才不过脑说的话感到沮丧甚至还有一丝愤怒,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现在不管他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他并不抵触去警局,但他清楚,如果他现在带着箱子离开这里,那老陈就肯定拿不到钱了,而老陈拿不到钱,老白的下场会怎样不言自明。
女警并没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冲一直候在储物柜外的男警歪了下头。男警会意,立刻昂首阔步朝两人走来。
董锵锵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已经很不利了,他就好像被捕兽器夹住尾巴的壁虎一样,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必须为自己和老白再挣扎一下。“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跟你去警局,但箱子必须留在这里。”他对女警说道。
“为什么?”女警充满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我的朋友现在正处于危难之中,而箱子里的东西可以挽救他的生命。”
女警和刚走近的男警面面相觑,女警狐疑地问道:“箱子里到底有什么?”
“钱。17.5万马克的钱。”董锵锵说完转头问跟在男警身后走近的杜蓝,“你联系到德国人了吗?”
杜蓝冲他点点头,把自己的护照递给女警:“我们昨天和今天都报警跟瑞典警方说过这事,德国警方昨天应该也跟你们沟通过了。你可以去核实我们的报警信息。他叫董锵锵,我叫杜蓝。”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女警接过杜蓝的护照随便翻了几下便收了起来,“女士,我需要请你和这位男士一起去警局配合我们调查。”
更多的汗顺着董锵锵的脸颊淌了下来,他从未有过如此糟糕的感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边狂躁地轰鸣着,一浪高过一浪,拍得他喘不上气来。“警察女士,能不能这样?我跟你回警局,留下这位男警和我女朋友在储物区外看着这个箱子。如果你担心这里面有违禁物,我可以马上就把它打开让你看个清楚。”他恳求道。
董锵锵说完没等女警回答,人已经蹲了下来,三下五除二地掀开了箱盖,又把箱子转了个圈儿,把箱子里的物品完全地展示在女警和男警的面前。
看到一箱子花花绿绿的钞票,女警瞠目结舌地瞥了眼男警,男警冲她摇摇头,女警会意道:“箱子是物证,必须一起带去警局。走吧,两位,到了警局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她的口气不容董锵锵辩驳,男警已经眼疾手快地收好了钱箱并拎在了手中。
眼前的这一幕让董锵锵欲哭无泪,他想不到沟通的结果竟然是又搭上了杜蓝,完成交易的希望终于像越吹越大的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温煦的日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进大厅,火车站里游客如织。董锵锵失魂落魄地走在女警和男警的中间,他顾不得旁边游客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只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一片坟地之中。他仿佛听见老白的指责“这都是你的错”,这让他甚至不敢抬头,脚步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离火车站警察局正门还有十米时,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老陈的电话又来了。
“你小子真有种啊。”老陈嘲讽道,“其实我本来还挺喜欢你的,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把他领回去,哪知你小子根本不领情。真可惜啊,啧啧,真可惜……”老陈故作惋惜,但语气里却都是嘲弄的味道。
“我发誓我没报警,这是个误会。”董锵锵仿若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顾不得警察异样的目光,大声分辩道,“你听我说,我把箱子留在那里被他们看到,结果他们以为箱子里是炸弹,我现在去警局就是要跟他们说清楚这事,说完了我就可以马上出来把钱都给你。我保证!”
“省省吧,不用跟我解释了,留着去跟姓白的家人说吧。”老陈淡淡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你不能这样!”董锵锵突然咆哮道,“我已经把钱拿过来了,钱都在这!你应该马上派人过来取,就像咱们之前说好的一样把老白还回来,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让警察抓吗?”老陈冷笑着挖苦道,“简直可笑!”
“不要挂电话!”预感到不好的董锵锵哀求道,“请你过来拿钱!”
但老陈并没再说只言片语。
董锵锵圆瞪双眼,太阳穴的皮肤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变得一鼓一张,表情凶恶地喊道:“喂喂?说话!人那?人那?”
他的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只有盲音。
一种混杂着愤怒、不甘和不安的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刹那间好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了他,一种不寒而栗袭上了他的心头。
“陈卫国!”董锵锵的最后一声大吼好像骤然敲响的大钟,在候车大厅里久久地回荡,一下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小一点的孩子甚至开始往大人的背后藏。
“嘿,你干嘛呢?”女警还没吭声,男警已经一个箭步走到董锵锵的身边,“别大喊大叫的,赶紧走。”
董锵锵手里举着手机,脸如死灰,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男警说的话。
男警见董锵锵神志怪异,伸手推了他手臂一把,意思是让他继续走。
哪知董锵锵却“扑通”一声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认识董锵锵这么久了,杜蓝还从未见过董锵锵出现过这种神情。她意识到老陈可能说了什么刺激董锵锵的话,马上蹲到他身边,关切地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充满怜爱地问道:“你先别急,告诉我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真可惜’。”董锵锵怔怔地望着杜蓝,喃喃道,“事情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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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血色圣诞(9)(卷1终章)
董锵锵记不清最后自己是如何走进车站警局的,亦或者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走进去的,而是被男警架进去的,但不管怎么说他和杜蓝终究还是都进了局子。
他和杜蓝被警方分开盘问,各自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确定了两人口供的一致性后,瑞典警方又给德国警方去了电话,验证两人的口供是否属实。
等瑞典警方终于确定了事实的真相,时间已近晚上19点,董锵锵和杜蓝在警局里生生耗了一天的时间。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人在离开德国前已如实把随身携带大额钞票的事告知了德国警方并获得了警方的理解和同意。在德国警方的调解下,瑞典警方最终还是没有因董锵锵私自携带巨额外国货币入境而给他安上走私或洗钱的罪名,只给了他一个口头警告。
让人遗憾的是,瑞典警方最终也没通过手机号定位到老陈给董锵锵打电话的地方,他们保证会努力帮董锵锵找人,一旦有老白的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他。另外由于老陈已在电话中单方面撕毁了交易,所以瑞典警方最终并没在董锵锵的钱箱里再放跟踪器之类的东西,只是给所有钞票做了便于追踪去向的记录,同时要求他和杜蓝尽快返回德国。
尽管董锵锵没有被警方拘留已经算捡了个大便宜(特别是没有影响到他的留学生涯),但他并没感到轻松。他浑浑噩噩地走出警局大门,走了几步便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一动不动表情呆滞地盯着光滑如镜的地面,久久不发一言。
杜蓝知他心中难过,缓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挽起他的手臂:“强者自救,圣者渡人。咱们都是普通人,你也不要太苛责自己。”
董锵锵知道杜蓝说的道理是对的,但他只觉得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团用了多年的糟抹布,想抠却抠不出来。
“你中午在警察局里就没怎么吃东西,要不咱俩先找个地方垫垫(食物),再商量接下来的事怎么办?”杜蓝试探着问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董锵锵的反应,“下一班回汉堡的火车大约一小时后才发(车),咱们还有时间。”
见董锵锵反应漠然,杜蓝不由分说地牵着他走进了最近的一间披萨店,贴心地点了董锵锵爱吃的意大利番茄肉酱面。
等杜蓝吃完一牙披萨,才发现董锵锵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刀叉愣愣地出神。
“你要不喜欢吃这个我再给你点点儿披萨,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杜蓝善解人意地边翻餐单边拍了拍董锵锵的小臂,“夏威夷?玛格丽塔?墨西哥风情?还是至尊鸡肉?这些好像看起来都不错的样子。”
“我想喝酒。”董锵锵的脸色很难看,“威士忌还是伏特加都无所谓,越烈越好,不要冰块。”
一般亚洲人喝威士忌伏特加多少都会加一些冰块或其他饮料如苏打水或可乐,一方面稀释酒精,另一方面也减少酒精入胃后带来的灼烧感,让口感变得不那么冲,而不加冰块生喝的喝法其实是欧洲人的饮酒习惯。
杜蓝自然知道喝这些烈酒的讲究,她把身体尽可能地凑近对方,小声提醒道:“可这是披萨店,不是酒馆。这里不卖酒。或者给你点一杯苏打水。”
听到杜蓝说没有酒,董锵锵摊开手掌,颓丧地举到自己的面前,似乎想在那些纵横交错充满神秘的掌纹中看出端倪。“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咱们赶了三天两夜,我本以为今天能有机会把老白带回来,谁知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你说这是不是我命不好?”董锵锵苦笑着叹了口气,把拳头攥紧又张开,好像有些魔怔。
“这跟你命好不好没关系。”见董锵锵的思想进了死胡同,杜蓝只能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不可能把每件事都算到。有时我们拼尽全力只能得到一个不如意的结果,如果你不满意结果又无法改变它,那就只能接受,这就是现实。”
“也许那晚我再严厉一些就能劝住他,也许今天没说错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负罪感充斥在董锵锵的心中,他愧疚地低下头,“你知道我在警局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我并不担心瑞典人会判我罪,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老白的父母和他的孩子。”
“我也很遗憾最后是这个结果,但你真的不用愧疚。”杜蓝把自己的手搭在董锵锵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后便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尽力了,真的。你做的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好。他的父母和孩子如果知道你为老白做的事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激你的。”
杜蓝的表扬并没让董锵锵释怀,反而成为把负罪感变成悲伤的催化剂,那悲伤仿佛一股刺鼻的烟气瞬间在他的鼻腔里弥漫开来,让他忍不住想哭又想吐。他急忙站起身,红着眼睛冲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董锵锵把冰凉的自来水一遍遍地泼到自己的脸上,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溅上了水,头发一绺绺地贴在脸颊上。他在心里默念着杜蓝刚才的话,试图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但负罪的念头总是不由自主地跳出来,把他刚做好的心理建设拆得稀巴烂,没等董锵锵再自我暗示,老白的脸,华菱的脸,老白父母的脸,老白亲人的脸,雨后春笋一般全都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董锵锵这时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这些面孔的气,愤懑地大吼一声,用手掌把更多的水一股脑地拍到自己的脸上。
就在这时,卫生间外忽然响起杜蓝的喊声:“董锵锵!你快出来!”
董锵锵以为杜蓝遇到了什么麻烦,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渍,一个箭步冲出了卫生间。“出事了?”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杜蓝一脸惊慌,“说他知道老白的下落。”
“谁?”董锵锵心里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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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 血色圣诞(10)(卷1终章)
“周志海。”不知是因为诧异还是激动,杜蓝清脆的声音听起来直发抖。
“他知道老白在哪儿?”董锵锵感到匪夷所思,但刚才卫生间的几捧凉水此时发挥了提神醒脑的功效,让他瞬间想到那晚周志海从楼梯间莫名消失的事,可他怎么会知道老陈把老白藏哪儿了?难道说他和老陈有点儿什么猫腻?或者他俩干脆就是一伙儿的?
更多的问题使得董锵锵迅速冷静下来,他拉着杜蓝从卫生间门口闪到一个僻静处,压低嗓音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具体也没说太多,就说他知道老白的下落,要跟咱们见面谈谈。”杜蓝盯着他的眼睛冷静地回忆着刚才她和周志海的对话,“他说主要是跟你谈。”
“跟我谈?”董锵锵皱了皱眉,“谈什么?在哪儿谈?就他一个还是还有其他人?”
“他说如果你想谈,就晚上到这个地方跟他见面。”杜蓝边说边把一张餐巾纸递给董锵锵,餐巾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地址,想来是杜蓝刚才匆忙中随手写的,“我不确定你想不想去,就没直接答复他,他说一会儿还会再打。你想去吗?”她的脸色因为着急胀得通红。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老白这事儿的,但我记得很清楚,咱们第一次见时他动手打了你,然后又在高速上故意别咱们的车,后来还砸了我租的车,带团时利欲熏心被游客发现。”董锵锵咬牙切齿地说道,“对这样一个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人,他的话能信吗?会不会是他在胡扯?”
“我本来也不信,但他说……”杜蓝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在火车上提醒过我。”
“提醒过你?”董锵锵咂摸了这句话几秒后猛地回过味儿来,失声道,“那晚撞咱们门的人是他?”
杜蓝先点头后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这事除了你我也没有第三人知道,所以他不太可能是凑巧知道这事的。”
“如果他不是凑巧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董锵锵意味深长地望着杜蓝却没说出下半句。
“是的,我也这么想的。”杜蓝把董锵锵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他可能是绑架老白的同谋之一,也许还有其他同伙也未可知。”
“既然这样还等什么?咱们先报警再去见他,到时让他直接跟警察对话。”董锵锵做决定很快。
“你先别着急。”杜蓝拦道,“他已经说了,如果他被警察抓,他保证没人能找到老白,还说警察也无法给他定罪,他能找到不在场证明。”
听到杜蓝的转述,董锵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半晌后第二次问杜蓝:“你信他的话吗?”
“宁可信其有。”杜蓝提高了音量,“你想,这事如果他不主动说,咱们都不知道他也参与了,他其实是安全的,但他主动跳出来承认这事,很可能是为了……”
“钱。”杜蓝的潜台词董锵锵秒懂,“你认为有一种可能,是老陈决定撕票后,周志海作为同伙没拿到钱很不甘心,所以他们有了内讧?”
“以我对周志海的了解,他做得出来这种事,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是事实。”杜蓝不敢给董锵锵太多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很担心董锵锵的精神撑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杜蓝的一席话让董锵锵陷入了沉思,但没等他做出决定,杜蓝的手机就欢快地叫了起来。
杜蓝把手机屏拿给董锵锵,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正是周志海。她把电话放到耳边:“是我。”
“他怎么说?”手机里传出周志海略带得意的声音,董锵锵伸手抢过了电话:“我可以见你。几点?哪儿?”
“呦,董总亲自接电话,荣幸之至。”周志海说完语调一沉,“地址给你了,你现在就过去,晚点儿我再找你。”说完他飞快地挂了电话,董锵锵把手机还给杜蓝:“他俩确实是同伙,挂电话的速度都一样。”
“你俩几点见?”杜蓝眨着眼睛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没听见他说时间。”
“他确实没说,但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那儿了。”董锵锵歪着脑袋看了看餐巾纸上的地址,“咱们吃完立刻出发。”
“警察那边?”杜蓝担心地望着董锵锵,“还要不要知会他们?”
“先听听他说什么再看要不要报警,否则报了警也没用。”董锵锵低头看了眼表,“我这就去看咱们怎么(坐车)过去。”
等董锵锵查完当地交通图才发现,周志海给的见面地址位于斯德哥尔摩老城中的一个花园景点,而老城又在一座岛上。岛上除了保留完好的中世纪古建筑群落外,还有王宫、教堂、首相府、议会、法院及博物馆等一批名胜古迹,天气好时从火车站步行过去都可以,或者搭乘公共汽车也很方便。但此时天色已晚,董锵锵和杜蓝如果想尽快到达,最快的方法就是乘车通过一座桥和一个叫海尔根德的小岛。
董锵锵本已沉到海底的心因为周志海的这通电话又重新向海面浮去,他一分钟都不愿耽搁,麻利儿地买了车票,拉着杜蓝一起登上开往老城的汽车。
由于还在圣诞假期里,所以车上的人并不多。在感受到董锵锵情绪的强烈起伏后,杜蓝轻轻挽起他的手,把脑袋歪靠在他的肩上,将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夜色中已被冰雪覆盖的城市。
“斯德哥尔摩在瑞典语里的意思是木头岛。”杜蓝的念白很轻柔,“根据传说,这座岛在很久以前经常受到海盗的袭击,后来人们为了抵御海盗的入侵,就耗费了大量的木材,特别是巨木,将这座岛打造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随着这个堡垒击退海盗次数的增加,木头岛在江湖上的名号也渐渐被世人所知。因为瑞典在二战中保持中立,所以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建筑都免于受到战争的破坏。你看桥两边那些老房子,是不是跟德式建筑的风格很像?据说很多建筑都是德国人帮着盖的,但瑞典人一直都不承认。咱们一会儿要去的老城差不多有700多年的历史,虽然跟国内很多历史悠久的建筑不能比,但在欧洲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董锵锵累了一天,眼皮有些打架,杜蓝的话好像催眠曲,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见董锵锵逐渐放松,杜蓝接着说道:“斯德哥尔摩的市区由14座大小岛屿通过桥梁互联而成,彼此之间既可陆路也可水路,可谓名副其实的‘岛市’,跟德国著名的北海七岛以及意大利的五渔村很像,这些地方咱们以后一起去吧?”
但董锵锵并没听到杜蓝的问题,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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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8. 血色圣诞(11)(卷1终章)
雪下得不密也不大,但架不住越刮越急的北风。雪被风扯了几次便没了主心骨,助纣为虐地满天乱飞起来,不要钱的嘴巴一样抽打着董锵锵的脸。
他的头发、眉毛、衣服和裤子上都落满了雪,脚脖子也被雪没过,跟刚才他和杜蓝下车时碰到的场景如出一辙:老城区车站的雪也是积了近十厘米厚,一脚下去便是个雪坑。
可他坐在树林迷宫的长椅上却出奇的安静,既没掸掉落在身上的雪花也没往手里哈气,只是静静地坐着,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像。
已经过了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周志海并未如约出现。不过董锵锵早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所以并不急,他相信对方既然主动开口约他就一定会有更多的动作。老陈那边的线索已经断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都在周志海身上,即使他从心底厌恶这个人,此时也只能把自己的好恶放在一旁,死马当活马医。
大约半小时前,公交车把董锵锵和杜蓝两人扔到了车站,在两人身后发出沉闷的气刹声后便摇摇晃晃地开走了,好像上了年纪的老大爷颤巍巍地走上了冬日的冰面。
趁着杜蓝在地图上找和周志海见面地点的功夫,董锵锵忍不住给自己燃了根烟。自从两人开始谈朋友,董锵锵就开始有意识地减少抽烟,可每当他感到焦躁或压抑不安时,还是会控制不住。他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香烟中的尼古丁据说会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而多巴胺又是能给人带来精神愉悦、提高幸福感的物质,此时的他心潮低落,正是需要多巴胺的关键时刻。
可直到他抽到过滤嘴,所谓的幸福感都没出现,也许是斯德哥尔摩的天气太冷,多巴胺也冬眠了吧,他心里想着。
他情不自禁地仰望夜空,零星的小雪花从老城区上方遮天蔽日绵延几公里远的乌云层里掉落,那些乌云似乎比那些古老的建筑高不了多少,低矮的样子总让人产生一伸手就能把它们拽下来的错觉。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找好见面地点的杜蓝把地图递给董锵锵:“咱们需要穿过老城区才能到周志海说的树林迷宫,走路的话差不多要20分钟,如果着急过去也可以打车。”
董锵锵摆了摆手:“现在过去也是傻等,溜达过去就好。”
杜蓝把地图收进背包,指着街巷尽头的一片光亮提议道:“那边就是老城区的圣诞市场,既然你打算腿儿过去,就多留心周边的古建和路线,没准儿下次带团就用上了。”
一连几天的大雪早将这里变成一片白色世界,两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雪在两人脚下被踩得吱吱作响,清冷的空气顺着董锵锵的鼻腔一路畅通地入了肺,让他比刚下车时清醒了不少。
街道两旁挂满了装饰彩灯,明晃晃地橘光透出一股安静祥和的味道。那些宏伟的中世纪建筑群和傲然矗立其中的尖顶教堂,那些由圆形鹅卵石铺就的狭窄、蜿蜒又逼仄的街巷,以及从童话般民居中飘出来的烟火气,仿佛都在告诉董锵锵,这座两百多年未受到战火荼毒的老城看起来跟其他欧洲古城并无二致。
瑞典圣诞市场的内容与德国圣诞市场极为相似,只是规模更加壮观,而且不管是手工艺品,还是圣诞树,都自带粗犷豪迈范儿。跟瑞典人一比,德国人的风格都变得细腻婉约起来。董锵锵忍不住想起政治老师的话:瑞典人的血管里流淌的是维京人的热血。
走累的两人随意地进了路边的小吃店,各自点了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圣诞红酒,再配上刚捕获的鳟鱼和鲑鱼,以及抹着各类浆果酱汁的驯鹿肉,便是一顿圣餐。
“你觉得他就是想要钱吗?”杜蓝啜了口红酒。
“他这种人肯定会这样做的。”董锵锵很笃定。
“那你答应我,一会儿谈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别发脾气。”杜蓝举起酒杯。
“给他钱我没有任何问题,只要他真能告诉我老白在哪儿。”
酒杯轻碰,几滴红酒溅落在雪地上,殷红的好像斑斑血迹。
小吃店外的铁桶炉中火烧得正旺,被炙烤的粗木柴不时劈啪作响,偶尔还会“砰”的炸出无数的火星,又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两人刚放下酒杯,老城上空的风便急了,桀骜不驯的冷杉树(圣诞树)在风中狂放地摇曳着。狂风卷起屋顶、树枝和地上的积雪,刹那间漫天飞舞的雪粒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纱网,而那些冷杉树上挂着的小彩灯也在茫茫风雪中变成一闪一闪的光晕。圣诞树下,披着红色中世纪修士袍的青年信徒们并未被风雪驱散,反而高声唱起圣诞颂歌,虔敬有力的旋律驱赶了寒潮,给劳作一年的人们带来了慰藉和新的希望。
当两人再次启程,路过广场中间一口喷泉旁的刀具摊时,董锵锵的目光被一排寒光烁烁的冷兵器所吸引,他不认识摊位横幅上写着的瑞典文,便小声问杜蓝,杜蓝扫了眼告诉他:“上面写的是‘祖传技艺,皇家御用’。”
董锵锵巡视了一圈摊位上摆放的刀具,琢磨了许久,最后终于拿起一柄刀刃锋利、线条流畅、寒气逼人的匕首,刀身上印着一行醒目的英文字母:fallkniven,想来是刀的牌子。
“漂亮。”董锵锵赞叹的同时下意识地扫了眼价格,发现竟要800马克。他想砍价但摊主却表示不议价,他只得惋惜地把刀重新放下,继续朝前走去。
杜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利索地付了款,拿了刀盒追了上去。
当两人兜兜转转走到一处墙面破败、里面红砖都掉出来的t字街角时,杜蓝终于再次接到了周志海的电话。
“你们到了没有?”周志海劈头盖脸地问道,“或者他到了没有?”
“快了。”杜蓝的回答很从容。
“十分钟后如果他不在那儿这事就算没了。”周志海威胁着摔了电话。
杜蓝松了口气,万幸周志海没有跟老陈一样让董锵锵来回换地方跑。
周志海定的见面地点是一处上千平米、由3米高绿植错落有致围成的树林迷宫,绿植中间铺设的是鹅卵石甬道,方便游客们穿行。
“我就不进去了。”杜蓝把董锵锵送到门口,“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董锵锵感慨杜蓝心思的缜密:“也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速去速回。”
杜蓝把董锵锵看中的刀递给他:“机灵些,小心他耍诈。”
董锵锵本想说“你太小题大做了”,但最终还是默默地接过刀揣进怀里,拎着钱箱消失在迷宫入口。
狂躁的风雪不多时便将他的足印彻底掩盖,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杜蓝望着远处天空上突然浮现的变幻莫测的极光,心中不禁暗暗祈祷,希望董锵锵这次能顺利打听到老白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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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 血色圣诞(12)(卷1终章)
已经超过预定见面时间20分钟了,周志海依旧没现身。
风雪似乎小了些,董锵锵四周的绿植上全都积满了雪。他穿的鞋虽在德国不冷,但瑞典的冬天明显比德国冬天在低温上多了个加号,而且脚一冷就容易全身冷,不多时董锵锵便感到周身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他边搓手边往手上哈气,心里暗想:这会儿怕是得有零下七八度了,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多买几瓶伏特加或威士忌备着,至少喝口酒心里能暖和很久。
就在他起身准备活动一下筋骨时,一个男声从他身后的绿植处传来:“钱呢?”
绿植自然是不会说话的,话音未落,董锵锵身后的绿植丛一阵晃动,大块的雪片纷纷落下,一个白影已从绿植后跳到他面前。
“老白呢?”董锵锵比对方更直接,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开门见山。
“呦,比我还急。”见董锵锵没被自己的突然现身吓倒,周志海颇有些意外,他低头瞧了瞧四周却没看到董锵锵的钱箱,心下诧异,“告诉你没问题,但我不能白说。你总得表示点儿诚意吧?”
董锵锵早算到对方会提这个要求,当即飞起一脚,从脚下雪堆中踹出一个皮箱。
皮箱在雪地上滑了一段距离后撞进另一个雪堆,周志海箭步走了过去,弯腰从雪堆中捞出钱箱,拍打掉箱子上的雪后才赫然发现是密码锁。
董锵锵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拿到钱了就痛快点儿。”
周志海试了几下却打不开密码锁,没好气地把箱子扔到长椅上,指着箱子用威胁的口吻命令董锵锵:“你先打开。”
“你先告诉我老白在哪儿。”董锵锵想起杜蓝的提醒,深吸了口凉气,努力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钱都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怕什么?”
“废话!我怎么知道你这里面装的是钱不是警察的信号跟踪器?你以为我傻吗?”周志海贼眉鼠眼地转了转眼珠,“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旦我告诉你你转头就去报警了,对不对?尽想美事了……”
董锵锵拎起钱箱站起身,以退为进道:“是你主动约的我,拿到钱了又推三阻四不肯说。你的行为告诉我,虽然你是老陈的帮凶,但你根本不知道老白在哪儿。你只不过是个想骗钱的混混儿罢了。”
见董锵锵作势要走,周志海有些急眼,张开双臂,扯着嗓子恶狠狠道:“老陈已经不跟你交易了,你还怕被骗?”
“这可不好说,万一他临时变卦又要钱了,我拿什么给他?”董锵锵脑子转得快,随手就抓了个借口。
“老陈他肯定不会变卦了,他马上就离开或者已经离开了。”周志海一脸得意,“现在只有我能找到老白,你要是啰里啰嗦地不肯舍财,老白虽然现在还没死,但能撑多久可就不好说了。”
“你什么意思?”董锵锵疑道,“老白怎么了?”
“先给钱,给钱我就告诉你。”周志海瞪着董锵锵扬了扬手,做数钱状。
见对方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董锵锵不再废话,干脆利落地打开箱子,花花绿绿成捆的票子一下映入周志海的眼眶,他的瞳孔顿时放大,内心激动的不得了,手不自觉地就要伸过去抓钱,董锵锵眼疾手快地“啪”一声又合上了箱子。“现在能说了么?”他问道。
周志海咽了咽唾沫,睨视着董锵锵,不情愿地答道:“老陈把他关在一座岛上。”
“岛?”董锵锵心里一沉,斯德哥尔摩附近可有十几座岛屿,再远点还有更多,“哪座岛?”
“那我不知道,”周志海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钱箱,“我需要花钱去查。”
“你刚才不是说老陈已经走了吗?”见对方前言不搭后语,董锵锵不由怀疑起来,“你怎么查?”
“你不需要知道细节。”周志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蛮横地把手搭住钱箱上,眯缝着眼睛瞅着董锵锵,“你想让我查就要花钱,商业社会,这很公平。而且不怕告诉你,你报警也没用。老白不是我们抓来的,是他自己主动找来的。你报警也定不了我们的罪,我们只是讨厌麻烦,不喜欢节外生枝罢了,并不是怕了你。”
对方的这番话大出董锵锵的预料,他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周志海眉开眼笑地伸手要去接董锵锵手里的钱箱,“那谢谢了,董老板,你等我好消息。”
见对方要拿走钱箱,董锵锵把手按在箱子上:“等等。”
“耍我?”周志海表情一凛,后退一步,脸上隐隐浮现出杀气,他把羽绒服往两边一甩,露出别在腰间的一个刀柄,“我劝你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钱如果你都拿走了又不告诉我老白具体在哪个岛,你让我找谁去?”董锵锵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他打开钱箱拿出一半的钱扔进自己的背包,“定金一半,尾款一半。你告诉我他在哪个岛,这钱都是你的。但丑话我说在前面,你如果查不到,或者我找到老白时他已经死了,那这笔钱你得原封不动地给我吐出来。少一分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周志海久久地凝视着董锵锵,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杜蓝现在是你女朋友了吧?”
董锵锵没搭理他的挑衅,转身准备离开树林迷宫。
“别紧张。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她没跟你说过她之前的恋爱史吧?”周志海居心叵测地笑出了声,“我可以免费告诉你一件事,证明我搞情报确实是有一手的。”
浑身落满雪的杜蓝正犹豫要不要给董锵锵去个电话,就见人影一闪,董锵锵已经从树林迷宫里走了出来。
看到董锵锵的手里没了箱子,她立刻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他告诉你老白在哪儿了吗?”
董锵锵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在有意闪躲杜蓝的目光:“他说过几天再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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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血色圣诞(13)(卷1终章)
“过几天?”杜蓝听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老白在哪儿你还给他钱?”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嗯,给了一半(的钱),留下一半。”董锵锵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背包,“他说老白就在这附近的一座岛上,但哪座岛还不知道。”
“岛上?”杜蓝诧异地喊出了声,“可这片有大小几十座岛呢,你是不是被他忽悠了?”
“忽悠”这个词通过2001年春晚上一个小品演员的口成为当年家喻户晓的流行词汇,董锵锵知道这是个贬义词,耐心地保证道:“你放心,如果他到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负责把给他的钱再要回来。”
“我不是心疼那些钱。”杜蓝知道董锵锵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解释,“你想过没有?就算他说的是真话,就算只有一座岛,你怎么找到老白?如果他又陷入了困境,你一个人又怎么救的了他?”
董锵锵似乎根本没认真听她的话,岔开话题道:“杜蓝,这里又湿又冷,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先回德国比较好。咱俩都留下来找人的意义不大。我听你的就是了,拿到老白的位置就马上报警。”
杜蓝以为董锵锵心疼自己,心中一暖,话也没刚才那么急躁了:“这点儿温度不算什么,比我老家差远了。我不怕冷,再说现在多个人就多个帮手,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董锵锵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没容杜蓝多想,一朵瑰丽的超大粉色烟花在两人的头顶倏地爆开,刹那间给低空的乌云层涂上了一抹可爱的粉底,由此拉开了礼花弹的大联欢,紧随其后的各式彩色烟花弹在夜空中开始争奇斗艳,好像选美比赛上的各国佳丽,千娇百媚,互不相让。
更远处的夜空中,一条蜿蜒的绿色圆弧曲线正呈现出一种幽灵般的脉动,董锵锵第一次看到极光,颇感震撼,耳畔似乎还隐隐听到号角般的声音,他不知道那种奇怪的声音正是北极光特有的声响。
见董锵锵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中的美景发呆,杜蓝干脆建议道:“今天就这样吧,咱们先在老城里找个酒店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开始搜集岛的信息。如果他不说假话,咱们一定能找回老白。当然,在警察的帮助下。”
杜蓝许愿式的发言并没振奋董锵锵的精神,他怔怔地望着烟花的绽放和消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等董锵锵彻底消失在风雪中,周志海才拎着钱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树林迷宫的另一个出口。
在确信四周肯定无人后,他熟练地拨通了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孔:“陈总,我按您指示的都跟他说了。您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他的反应就跟您估计的一模一样,绝对的信以为真了。”
“很好。”虽然明知周志海拍自己马屁的目的是为了独吞董锵锵的钱,但老陈对周志海的奉承依然很受用,他幽幽地表扬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得到老陈的表扬让周志海的尾巴翘得更高,他明知故问道:“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您故意取消交易?为什么您不直接让他去岛上呢?就因为担心警察吗?”
“摆脱警察只是一方面,”老陈更得意了,“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更重要的目的是让他方寸大乱。他毕竟乳臭未干,一旦心乱就会失控,一失控就会做错决定,这样就会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因为你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高,实在是高。”周志海念着《地道战》里高司令的台词,把老陈捧上了天。
老陈飘到一半才想起来问道:“钱拿到了吗?”
“托您的福,这次拿到了一半。”周志海怕被老陈误会,急忙解释,“另一半他坚持要等拿到老白的地点后再给。我担心坚持适得其反,就没反对。”
“只要他进了套,不愁他不给你钱。”老陈诱之以利,“你乖乖听我的话,以后的好处还会更多,明白吗?”
“谢谢陈总栽培。”周志海心里美滋滋的,恨不得当场给手机磕几个头,他赌咒发誓道,“我保证以后为您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老陈在电话里又放浪地笑了几声,最后叮嘱道:“等我让人把东西运到岛上就告诉你,你记得把他按时领过去,而且一定要记住,就让他一个人登岛,明白吗?”
“一定一定,您对我可以一百个放心。”周志海忙不迭地承诺道,“这种小事确实不适合您做,没的脏了您的手,还是让老天爷收拾他最稳妥。”
“哼,这种小角色虽然不值得我亲自动手,不过这口恶气还是要出的。老白我已经收拾完了,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没有三头六臂。”老陈咬牙切齿道,“我的手腕现在一到阴天就疼得厉害,打个麻将都不利索,就更别说打高尔夫了。这些痛苦全都拜这小子所赐,我可不打算那么容易就弄死他,怎么也得好好地款待他一番,哈哈哈哈……”老陈的笑声渐渐变得阴森起来,
周志海猛地想起老白的遭遇,心中竟然莫名同情起董锵锵来,这家伙招谁不好偏偏要惹老陈这种恶鬼,但这个同情转瞬即逝,他在心里暗暗骂道,谁让这家伙没事找事,被教训一顿吃点儿亏也是活该。
由于不知周志海何时会打电话,董锵锵和杜蓝便就近租了老城里的一间假日小屋,第二天一早简单用餐后,两人买齐附近14座岛的地图,稍微研究了一番后便立刻分头行动,实地考察起来。
两人囫囵吞枣地各转了一天才勉强各转完一个岛,这才发现找人的难度比想象的还要棘手。光是斯德哥尔摩市就有15个岛,而这些岛还都是已经开发成功的商业岛屿,如果老陈真把老白藏到某个不知名的野岛上,那就真得哭死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周志海并没给杜蓝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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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 血色圣诞(14)(卷1终章)
转过天来,空中的阴霾如常,风雪依旧。董锵锵和杜蓝闷闷不乐地对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瑞典传统早餐:摞的跟小山包一样酥脆松软的华夫饼,瓶瓶罐罐的各式浆果果酱,鲜黄油奶酪,培根,生菜以及混着麦片、葡萄干、膨化玉米片和坚果的燕麦粥。
但两人都没什么食欲,屋里的气氛沉重又压抑。
又过了一会儿,董锵锵霍地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一股冷空气立刻迎面扑来,瞬间他就清醒了,满意地又坐回原位。
风把大敞的窗户吹得“叮咣”乱撞,杜蓝起身将窗户改为了斜开,转身就势靠在炙热的暖气片上,一边抠着指甲一边直截了当地建议道:“要我说咱们还是别瞎耗着了,先报警抓住周志海问个清楚再说。”
“这事儿咱们昨天已经讨论过了,这么做的风险太大了。”董锵锵努力揉开正往一起凑的眉毛,“昨天上午你就把老陈的护照号告诉瑞典警方了,但他们也没查到老陈的入境记录,这说明什么?对方的计划很周密。抓周志海可能确实不难,但你想过没有,抓到周志海就一定能给老陈定罪吗?如果瑞典警方从他身上也找不到任何线索,那抓不到老陈不说,他肯定也不会再跟咱们吐露老白被关的地方了。那咱们可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那现在就这么傻等吗?”杜蓝沮丧地使劲拍了下暖气片,暖气烧得很烫,她的手又倏地缩了回来。
“他如果爱钱就一定会再联系我的。”董锵锵笃定道,“我确信。”
“你的做法就是在赌他不食言,”杜蓝一针见血地说出自己的看法,“赌中了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事大吉,赌不中就……”
“赌不中也是正常的。”董锵锵拦住她的话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她说的道理,但他以前曾多次碰到不同程度的危机,他从中学到的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人越在着急的时候,越不要轻易做重要决定,除非他只有一个选择(但这时也就无所谓选择了)。他当然可以选择简单的方式行事(如报警抓周志海),但仓促行事带来的后果一定是不简单甚至极其繁复的,“而且我昨晚又仔细看了这些主岛的资料,我觉得这十几个岛都是现代化建筑群多,老陈不太可能把老白藏在这种岛上,反倒有可能把老白扔到斯德哥尔摩群岛上的某个地方。
“群岛?”不知是被董锵锵的话吓的,还是被热暖气烫的,杜蓝直接蹿了起来,“那咱们不就是大海捞针了吗?这点昨天咱俩不是讨论过吗?这不可能。没法找。”
董锵锵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读白天收集到的各类岛屿的旅游手册。通过研究他发现,斯德哥尔摩群岛指的不是市区的14座主岛,而是周边近3万个大中小岛屿及礁岩群,从维京人的集体坟墓到防核弹的军事堡垒,从垂钓天堂到野生动物世界,每座岛都有自己的历史和文化,甚至每座已商业开发的岛上都修建了教堂。群岛中最近的岛距离斯德哥尔摩市区只有不到一小时的船程。
“你说的没错,群岛确实浩如烟海,所以咱们肯定不能用大海捞针的方法,那样没用。”董锵锵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咱们可以先从知名度高的大岛下手,毕竟大岛有码头能停船,另外也可以考虑一下面积大但人相对少一些的岛屿,人太多的地方,老陈应该不会草率行动。”
窗外风的呼啸声渐渐弱了,杜蓝手托香腮低头不语,董锵锵以为她认可了自己的想法,正要继续往下说,杜蓝忽然抬头苦笑道:“我确实没听懂你的意思。”
董锵锵愣住了。
“我想不通你这么做事到底出于什么逻辑?就算按你说的方法咱们选出来了几座岛,具体怎么找你真的仔细想过吗?从哪里入手?每个岛都那么大,咱们总不能抓着人就问、一间房子一个洞穴地瞎找吧?更别说你连条狗都没有,自己会不会迷路都难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上岛能干嘛?”她边说边叹了口气,“在我看来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求个心安罢了,一点儿用没有。”
董锵锵被她说得瞠目结舌,一时无言以对。
见董锵锵望着燕麦粥陷入了沉默,杜蓝拉开了房间门,走出去之前,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太不冷静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但不是继续做这种无用功。等周志海再联系你时再说吧,现在我要先休息了。你也好好再想想。”
聊天不欢而散,董锵锵只觉得周身烦躁,他并不是生气杜蓝不肯帮他,而是他知道杜蓝说的是对的,但他却无法接受什么都不做地窝在酒店等电话。
“那我自己去找。”董锵锵对着敞开的大门喃喃自语道。
距斯德哥尔摩一个多小时船程的兰德索尔特岛是斯德哥尔摩群岛最南端的前哨岛。岛上最著名的景点当属宏伟的灯塔,同时也是瑞典最古老的灯塔。据说灯塔的石头部分始建于1689年,为过往船只指点迷津已过百年。此外岛上还有瘟疫公墓,以及在冷战时期的炮兵营和地下防御系统基础上改造的军事博物馆。岛上自然风光秀丽,动植物种类丰富。
渡轮渐渐驶近,董锵锵站在船舷处举目四望,只见树木繁茂的岛屿上栽满了青绿色或棕褐色的松树,它们和灯塔,以及岛上一排排散落的红色农舍全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几乎90度垂直的青褐色悬崖上方盖了一座标致古朴的蓝色小木屋,木屋下方的峭壁间飘荡着似雾似纱的云,云深处还伸出了几株不甘平庸的青松,而悬崖下方则和海蚀岩洞、礁石嶙峋的海岸线融为了一体。大块的薄冰在深蓝色的海面上静静地浮着,每当有渡轮靠近或离开,人们总能听到薄冰破裂的声音。
董锵锵从甲板灵活地跳到大块青石铺就的台阶,然后拾级而上,随着他的视野越来越开阔,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看到了一个田园诗般的仙境。
此时已近9点,但岛上的游人并不多,大部分集中在灯塔和离岸边不远的野餐区。
董锵锵沿着小径,向岛的深处走去。
被白雪覆盖的冷杉针在董锵锵的靴下好似一张柔软的垫子,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加着小心。走了大约几公里,针叶林蓦地变成了桦木和其他落叶树的混交林,更多的颜色呈现在董锵锵的面前。大自然仿佛一个魔术师,把天地间的所有景物都变成了它巨大调色板上的多彩颜料。在这片迷人的风景中,松鼠、雪兔、雪鸮、松鸡、刺猬等动物不时在林间出没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董锵锵不禁感慨,如果不是老白出事,在这度假应该是非常有趣的经历。
但他同时也想到,如果老白被老陈扔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许一个晚上就能把老白冻成冰人。
就在他跋山涉水之际,接连接到了几个朋友的来电,却没有一通是周志海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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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 血色圣诞(15)(卷1终章)
佟乐乐告诉董锵锵,汉诺威学生会正在积极筹备2001年12月31日晚的迎新跨年元旦联欢晚会,她还是雷打不动的古筝独奏,希望董锵锵到时能帮她把古筝拉到晚会地点,同时她作为晚会的节目负责人之一,正式邀请董锵锵也参加晚会最好还能出个节目。如果他实在没时间准备,当晚会主持人也可以,这样他也能再多认识一些新朋友。
因为没什么才艺,所以董锵锵平时就不热衷参加这种社交活动,更别提现在的他一没时间二没心情。他婉拒了佟乐乐的邀请,同时遗憾地告诉她,因为老白的事,他这次要被动地留在瑞典跨年了。
佟乐乐了解的情况没有董锵锵多,她本以为老白已经走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还会出现峰回路转。她好言宽慰了董锵锵一番,又说了几句新年的吉祥话,这才挂了电话。
董锵锵前脚撂下佟乐乐的电话,后脚王蜀楠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虽然董锵锵和王蜀楠同在预科读书,但两人一个读商科,一个读医科,平时很少能遇见,偶尔碰到也多是在大学的图书馆里。他听人说过医学预科的难度是所有预科中难度最高的,王蜀楠的学业压力恐怕远胜于他,但每次见面他都没听王蜀楠抱怨过哪怕一句学业重,只觉得她比上次见面时更黑更瘦。
“新年好啊。”王蜀楠的寒暄里能听出明显的疲惫,“你最近忙什么呢?好像有阵子没在图书馆里看见你了。”
“嗯,还是老白。”董锵锵为凑钱也跟王蜀楠说过老白的事,所以这事也没瞒她,“你怎么样?学习任务很重吧?”
“还行吧。”王蜀楠轻描淡写地把这个问题滑了过去,“有两件事得找你帮忙。”
“你说。”自从预科开学,王蜀楠就很少联系董锵锵,更别提开口求他帮忙了,董锵锵很好奇她会有事找自己,故意开玩笑道,“如果不是催我马上还钱就都好说。”
“放心,两件事都不是让你还钱。”王蜀楠先给他吃了个定心丸,“第一个事是稻草人酒庄现在又出现了野猪的踪影,需要你回来抓。”
“我倒是想帮,可我现在人在瑞典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啊。”董锵锵灵机一动,“这样行不行?我帮你联系另外一个人,雷兰亭,你应该也见过,他也能抓野猪,我一会儿让他联系你,你们自己定时间。”
“可以。第二件事是你那个同学冬一晴。”
“她怎么了?”董锵锵上次跟冬一晴借钱时也没太多聊。
“她一直做的好好的,但前两天却通知绿堡(养老院)说她一月份就不来了。绿堡对她的工作非常满意,冬季又正是用人高峰期,所以希望我能帮着了解一下,看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辞的。我跟她不熟,只简单聊了一下,她也没说太多,所以我想麻烦你帮忙劝一下,看有没有可能让她不辞或者晚几个月再辞,你知道现在护工不太好找,尤其是熟手,再找人需要时间。”
董锵锵一听就明白王蜀楠跟对方没谈拢,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冬一晴找工作时着急跳脚的样子,董锵锵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还没撑到下一年这事就黄了呢?他只好安慰王蜀楠自己先去打听一下情况再给她回电。
但让董锵锵意想不到的是,雷兰亭一口回绝了帮酒庄抓野猪的请求,而他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他的路考又失败了。他申请了第三次路考的机会,“幸运”地成为了“鞋匠驾校”有史以来第一个去交管局做“白痴测试”的人,赔钱不说,还丢了脸。所以对现在的雷兰亭来说,两权相利取其重,在这个紧要关头,他是断然无法专心独自去抓野猪的,万一再受伤,他可就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毕竟野猪什么时候都能抓,路考如果不趁热打铁快刀斩乱麻,万一心气儿和熟练度都下去了,以前的学费就都白扔了。不过他跟董锵锵郑重承诺,只要等董锵锵一回汉诺威,他肯定乐意给董锵锵打下手。董锵锵原以为雷兰亭会乐不可支地应下这桩好差事,哪知自己却吃了个憋。
没等他找冬一晴,冬一晴反倒先给他来了电话,一上来她就跟董锵锵真诚道歉,解释她不能继续打工的原因并非因为钱,事实是绿堡养老院刚把她小时工资涨了2马克,但她刚进入硕士高级阶段的课程,学业日渐繁重,养老院的重体力劳动让她着实吃不消,而她又不想顾此失彼,所以决定转过年就先停下护工的事,等学业走上正轨轻松一些后再复出,而她的签证那时估计又差不多快到期了,正好延签。她感谢董锵锵和王蜀楠给了自己一个打工的好机会,同时佩服王蜀楠能兼顾打工和学业。
一个接一个的拒绝让董锵锵颇为沮丧,他没好意思再联系王蜀楠,继续朝前走去。
他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片高耸岩石的开阔地,眼前出现一片淡蓝色的冰湖,太阳光穿透林梢洒在镜子一样的湖面上,反射出柔和又美丽的光芒。遥远的蓝色地平线一直延伸到他所能看到的尽头。此起彼伏、高低错落的云杉环绕在他的四周,积雪会突然从树梢扑梭梭地掉落,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与安宁。
虽然沐浴在阳光中,但董锵锵的心中却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就像一片苍白的雪花。杜蓝的点评一针见血,他确实太高估自己了。
就在他踉跄着准备下到冰面去看个究竟时,周志海的电话不期而至。“中午12点,市区轮渡码头见。”
轮渡码头是董锵锵早上登船的地方,他只要再原路返回即可,当下不敢怠慢,匆匆拍了几**间和湖面的照片便又折返回岸边,等船的同时把见面的事告知了杜蓝。
站在返程船的船头,董锵锵望着手里攥着的票根儿,一个念头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有的人犯了错坐监狱就能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有的人走上歧途却不自知,还有的人做错一件事就会搭上性命。人的一念之间有时带来的就是截然相反的命运,只是老白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拿到属于他的回程票。
船头的风很劲,他的脸被吹得冰凉,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只能狠命地用手搓了搓脸,把目光投向没有答案的残酷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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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 血色圣诞(16)(卷1终章)
轮渡码头的售票处是由三组黄铜合金颜色的长方形建筑拼接构成的后现代主义的解构建筑,色调内敛低调,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它是博物馆或艺术馆什么的而错过。
让董锵锵没想到的是,还没到约定时间,周志海就到了码头。跟上一次不同,这次的他神态轻松,胸有成竹。
对方意气风发的样子让董锵锵一阵激动,他似乎看到了老白的一线生机,急忙跟杜蓝快步迎了上去。
周志海走过来时不仅看到了董锵锵手里的箱子,也看到了杜蓝。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耷拉了下来,双方还隔着五六米就气势汹汹地质问董锵锵:“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杜蓝快速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是怕我举报你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杜蓝!”董锵锵轻声反对道。
周志海冷哼一声,明知故问:“钱带了吗?”
董锵锵晃了下手里的钱箱,里面登时发出扑棱的响动,在周志海的耳中,没有比这更美妙动听的声音了。
“说吧,都查到了什么?”杜蓝强忍着紧张问道。她没董锵锵那么乐观,很担心周志海回答说什么都没找到。
河岸边的风很大,路旁的彩旗被风吹得列列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挣脱旗杆的臂弯,投入风的怀抱。
“他去过十几个岛,”周志海往嘴里送了根烟,“其中五个岛的可能性大。”
“十几个岛?”杜蓝瞥了眼董锵锵,“是市区的14个岛还是……”
“不是主岛。”周志海痞里痞气地冲杜蓝吹了口烟气,一脸坏笑,“都是群岛(岛屿)。”
董锵锵和杜蓝面面相觑,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董锵锵皱眉道,“我说过,你得告诉我老白具体在哪个岛才能拿到钱。”
“除了老陈,恐怕没人知道老白到底在哪儿。”周志海耸了耸肩,“而且我怀疑就连他可能都不记得把老白扔哪个岛了。我能查到五个已经算对得起你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劲才找到这些信息的么?”
“难道不是你帮他把老白扔到岛上的吗?”杜蓝质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姓杜的,我警告你说话小心点!”周志海把刚抽了没几口的烟凶狠地朝杜蓝的脸上弹去,杜蓝灵巧地侧头避过了烟头,“瑞典可是法治社会,诬陷可是会坐牢的。如果你们想坑我,我发誓你俩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杜蓝硬碰硬地盯着周志海的眼睛,脸上全无惧意。
周志海用阴鸷的眼神注视了杜蓝良久,突然转头高声嚷道:“董锵锵,这生意你到底还做不做?”
董锵锵心里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不买周志海手里的信息,那就要看瑞典警方的搜救能力和老白的造化了。当然即使他买了信息,也不一定就能找到老白,也许只能把瑞典警方的搜索范围减少一些,这还是理想情况,可究竟能减多少,没人知道。饶是他有急智,此时也无计可施。
沉思良久,董锵锵望着岸边停靠的一排排蓄势待发的渡轮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董锵锵终于服软,周志海猥琐一笑,用食指在空气中勾了勾董锵锵手里的钱箱:“拿来吧。”
他正要把钱箱递给周志海,杜蓝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等一下。”
“呦,原来你是个不能拍板的怂蛋啊?”见董锵锵被杜蓝阻拦,周志海嘴角上扬,故意讥讽道,“不能拍板你特么倒是早说啊。扯犊子玩意儿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傻*……”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董锵锵没理会他的挑衅,把头转向另一侧,杜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有五个岛嫌疑最大,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随便弄几个岛名来糊弄我们的?”
“姓杜的,差不多得了。我要想骗你们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吗?就你们俩那猪脑子值得我这么折腾吗?”周志海一脸不屑地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在两人面前轻巧地晃了晃,“看到了吗?这是快艇租赁公司出具的老陈所有外出岛屿的gps记录,我花了不少钱才搞到的。”
看到周志海手中的信封,董锵锵眼前顿时一亮。
“我信不过他。”杜蓝凑到董锵锵身旁,背对着周志海小声跟董锵锵耳语道,“小心有诈。”
见杜蓝跟董锵锵小声嘀咕着什么,周志海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仰天自言自语道:“你别觉得这事是我求你,上次咱们说的也是我提供可能的地方你去找人,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承诺你一定就能找到?现在天寒地冻的,你有跟我耍贫嘴的时间,难道就不担心老白有个闪失?回头因为你在这里扯淡消耗时间,老白饿死、冻死、渴死或者被动物叼走了,你就不后悔么?”
董锵锵不再犹豫,轻轻拍了拍杜蓝的手,终于还是把钱箱递了过去。
周志海忙不迭地把烟叼在嘴里,眉开眼笑地一手接过钱箱,一手把信封递给董锵锵。
就在他准备彻底接过钱箱之际,董锵锵一把叼住他的手腕,义正言辞地威胁道:“如果你骗我,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志海被擒住手腕的瞬间就想靠翻腕改变被动局面,这几个月他专门练了臂力和腕力,自信能胜过董锵锵一筹。
哪知几个月没见,董锵锵的手劲儿变得比上次见面时还大,周志海暗暗挣了挣,就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董锵锵以为对方会死磕,手里又加了暗劲,哪知对方试了一次失败了就突然卸了力,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他的时间……”周志海低头对董锵锵的手表努了努嘴,“不多了。”
听到这话的董锵锵不禁一怔,周志海顺势恶狠狠地从董锵锵手中抢走了钱箱,他把烟愤愤地摔在了地上,麻利儿地打开了箱子,快速点了遍里面的钱,又合上箱子,转身扬长而去。
“两位仔细找,找到了替我祝老白早日康复哈。”周志海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远处飘了回来。
杜蓝厌恶地瞪着他的背影:“你相信这个人渣的话吗?”
“宁可信其有不是你说的吗?”董锵锵迅速抽出信封里的东西,一边快速翻阅一边皱眉道,“岛实在太多了,还都是大岛,咱们必须马上报警。”
“万一,我是说万一,最后没找到老白或者他死了,你打算怎么做?”杜蓝望着河道内浮冰表面反射的刺眼阳光幽幽问道。
董锵锵心里一惊,手中的打印纸无声地飘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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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 血色圣诞(17)(卷1终章)
因为周志海给的岛屿着实太多,所以拿到名单的当天董锵锵就联系了警方。不过虽然报了警,他却对信息提供人周志海只字未提,只说有人打电话告诉他老白在某个岛上,至于对方是谁他并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令杜蓝困惑不解。
警方不知根据什么原则把十几个岛分成了不同等级,董锵锵特别跟警方强调了其中五个岛的可能性最大,并建议优先搜索,但警方并没重视他的意见。
29号上午,警方正式登岛展开搜索。
按董锵锵的想法,警察可能会展开海陆空三栖的地毯式搜索:空中盘旋着警用救援直升机,水面来来回回地走着高科技巡逻船,岛上再安排由足够警员和警犬组成的拉网排查救援队。
但现实告诉他,什么叫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直升机和巡逻船确实都有,但只上午象征性地转了几圈,下午就都不见了踪影。参与搜救的警员总共还不到30人却分了四队,每队都是老中青组合,一共两只警犬。
他和杜蓝分别跟了一队上了不同的岛,进了十几个山洞,碰到各种野生动物甚至还遭遇了熊,整整跑了一天却一无所获。因为是冬季,所以下午五点天就黑得透透的。因为天黑看不清,再加上积雪湿滑,董锵锵从一个3米高的矮崖直接滑了下去,万幸下面是厚积雪人才没受伤。如果是夏天,董锵锵恐怕当场就得交待在那儿了。
直到天色实在看不清,他们才收了队。但就这么折腾,也就将将搜完一座岛,还只是个小岛。
杜蓝和其他几队也没任何好消息。
窗外的风呼呼地嚎着,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也没任何寒暄,就是静静地坐着,屋里静得有些可怕。
董锵锵就觉得脑袋沉甸甸的,好像两只耳朵各挂了片哑铃。他沮丧地把跌打药膏胡乱地抹在伤处,然后不发一言地盯着饭菜发呆。
就在这时,屋外竟隐隐传来了雷声,紧接着,两人头顶亮着的吊灯突然快速闪了几下便倏地灭了。屋外昏黄的路灯光立刻不请自到地投进了房间,屋里倒也没一片漆黑。
“你应该告诉(警察)他们周志海的事,他肯定还知道什么没告诉咱们。”杜蓝严肃地望着黯淡光线中董锵锵的脸,“越早告诉警察越好,以免错失良机。”
董锵锵起身去按电灯开关,试了几次才发现灯泡确实坏了。
“这事儿他敢跳出来估计就已经防着咱们报警了,你就是抓到他恐怕也没任何用处。”出乎杜蓝的意料,董锵锵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拒绝了她的建议。
“你怎么会这么想?”杜蓝感到莫名其妙,“你又不是警察你怎么会知道警察找不到他的漏洞?万一他知道老白的下落故意不告诉你呢?或者万一他知道老陈的下落也可以啊。这种事你总得让警察去查吧?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抓周志海会这么抵触?”看出董锵锵的犹豫,杜蓝索性挑明了自己的质疑。
“抓他我有什么好抵触的?”董锵锵哭笑不得,“只不过我确实不认为周志海在这件事上需要骗咱们。他拿了钱给咱们几个岛名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费劲巴拉地都打印出来?可见他是真想卖信息给咱们。”
“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了,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人。”杜蓝把握十足地断言道,“他阴险狡诈,不会让你轻易地找到老白。”
“轻易还是困难先放一边,你想过没有?杀人是死罪。假设老白已经死了,如果你是周志海,你会为了老陈的那几个臭钱去蹚这趟浑水吗?老白得罪的是老陈又不是他周志海,正常人碰到这种事儿都会想办法躲吧?”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觉得咱们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把目标放在周志海身上,而是仔细想想还有哪些地方是咱们应该关注但却被忽略的地方。”他在桌上摊开岛屿的地图,“你先说说你觉得今天看过的哪些地方让你觉得应该多看而警察没看或看的不仔细,我现在就标出来,明天一早我找他们沟通……”
“如果你连前进的方向都搞错了,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到达目的地的。”杜蓝直言不讳道,“你现在的做法完全就是病急乱投医,一厢情愿地相信一个骗子却不肯承认。”
董锵锵发现杜蓝的模样渐渐分裂成两个,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空灵起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见董锵锵沉默不语,杜蓝干脆掏出手机准备自己跟警察说周志海的事。
“天这么冷,你觉得老白现在还活着吗?”董锵锵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问完不等杜蓝回答又自言自语地答道,“我相信他还活着。”
“什么?”杜蓝被他问得一愣,正拨号的大拇指停留在“拨出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天花板上本已熄灭的吊灯此时猛地闪了几下,一闪一亮之间,杜蓝赫然发现董锵锵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阴郁。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董锵锵身子一歪,人就直挺挺地拍在了桌上,筷子和勺子稀里哗啦地应声落了地。
杜蓝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起身闪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来,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了?”
董锵锵只觉得自己的下巴一阵生疼,他晃了晃脑袋:“可能是白天累的。”
杜蓝老道地把手贴到他的额头上,触手处一片火烫,好像屋里烧的正旺的暖气片儿。“你发烧了?怎么刚才不告诉我呢?”她边埋怨边抓过一只杯子开始倒水。
“说起来这还是我出来后第一次生病,好久没生病了都没意识到。”董锵锵艰难地挤出笑容,“估计是白天在岛上被风吹的,应该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
“你这样得去医院,不然烧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杜蓝把水杯递给董锵锵,不容分说地命令道,“你多喝热水,我这就下楼打车。”
就在杜蓝转身走向门口的瞬间,董锵锵一把抓住她的手:“杜蓝!”
“嗯?”她低下头。
“你……”董锵锵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闪过周志海在树林迷宫里跟他说的话,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又放大,嘴唇像金鱼一样一张一合,“别跟警察说周志海的事,行吗?”
杜蓝诧异地望了他好一会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沉默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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