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 平地一声雷
虽然董锵锵只见过章月琴的背影没看过她的正脸,但当她一走进麦当劳,董锵锵立刻就认出了她。
巴掌大的鹅蛋型小脸,单眼皮,丹凤眼,眼角有些长,眼白占了眼珠的三分之二。鼻翼瘪,鼻梁稍微有些歪。五官单看都没问题,但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不好惹的刁蛮感。脸上的粉妆能看出薄厚的层次,董锵锵猜测是她出门时太急,没有涂匀就出来了。
但吸引董锵锵的并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衣着和拎的包。
如果是一周前,董锵锵是分辨不出来大牌女士用品的档次高低的,但他刚经过购物村的特训,所以轻易地认出了对方穿的是Gucci的女士套装以及拎着爱马仕的皮包。配合一身行头的是清新的香水味,似乎跟云哥用的还是同一款。
董锵锵第一感觉对方不是个缺钱的主儿,第二感觉是自己不该把对方约到麦当劳,怎么也该是街角那些小资的法国咖啡店才更适合。
“你好,章女士,我是董锵锵。”他站起身,主动伸手致意,“你要不要点份套餐?”
“谢谢,不用了。我吃过了来的。”章月琴礼貌地轻握了下董锵锵的手,然后坐到他的对面,“我是章月琴。”
“既然大家都是雷兰亭的朋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那咱们就长话短说。你在电话里说雷兰亭碰到了困难,可我上周刚见过他,他当时意气风发的,怎么过了一周就碰到麻烦,而且还是大麻烦,这说不过去啊?”想起佟乐乐和老白的警告,董锵锵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听你说说具体情况。”
“是这样,雷兰亭最近碰到很多糟心事,需要钱周转。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就冒昧给你打了电话。”章月琴的声音很低,似乎担心隔墙有耳,虽然麦当劳里只有他们两个中国人。
“如果他真的碰到棘手的事,为什么不亲自给我打电话找我?”见对方虚与委蛇,董锵锵心道这个女生有点圆滑,不知雷兰亭是不是还在医院,既然她不肯明说,那他就干脆挑明了问,想到这,董锵锵故意发难,“雷兰亭他还在医院吗?”
这话一问出来,董锵锵看到章月琴的脸上明显的变颜变色,她没有直接回复董锵锵,而是环视了下四周。
但餐厅里根本没人关心他们。
“他……他不方便见你。”章月琴低声回答了董锵锵的第一个问题,却有意回避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章女士,你是在开玩笑么?”董锵锵严肃道,“我替他缴过罚金,还借给他钱开公司,甚至我都不是他公司的股东。现在你说他碰到了麻烦需要我的帮助,却都不肯见我,他什么意思?”董锵锵说着掏出电话,“我不会让你为难,我问问他到底碰到什么麻烦。”
见董锵锵开始拨号,章月琴露出惊慌的神色,急忙拦道:“不能打。”
“为什么?”董锵锵越发相信章月琴有事瞒着自己,“难道他还在医院吗?或者他已经回家了?”
“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或者您可以在‘哔’声后留言……”董锵锵的手机里传来清晰无比的语音提示。他快速地扫了眼章月琴,很明显,她也听到了,她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同时长吁了一口气。
见董锵锵露出更怀疑的神情,章月琴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他……可能打工去了,工厂里的信号不好。”
“他刚出院就去打工?还打夜班?”董锵锵觉得对方言语间的漏洞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好奇,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雷兰亭的女朋友吗?他很怀疑,“那你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工吗?”
章月琴摇了摇头:“他没告诉我。”
“那好,我给他留条语音。”董锵锵正要再拨第二遍,章月琴忽然轻声道:“你别给他打了,他不知道我找你。”
董锵锵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句话很有可能是今晚她说的第一句真话,他马上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在找他。”章月琴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像极了说真话后的解脱,却又没有完全解脱。
“我们?”董锵锵不解,“还有谁?”
“警察,客户,朋友,家人。”她耸了耸肩。
董锵锵的脑海里闪过佟乐乐晚上跟他说过的话,难道她的话一语成谶了?
“你如果真想让我帮他,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他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章月琴的声音更小了。
“那就从他住院开始说。”
“那段时间我不在汉诺威,我也是在回来后才知道他住院的。我去医院看过他一次,但当时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他为什么住院的都没告诉你?”董锵锵感到难以置信,“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虽然餐厅里冷热适宜,但章月琴的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她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只是后来才听说,他被人打了。”章月琴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董锵锵看到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就知道,对方所说的“听说”恐怕也是费尽周折才打听到的事。他不喜欢刨根问底问别人的私事,但雷兰亭欠了自己不少钱,如果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还真不能撒手不管。
“你知道他被谁打了么?”董锵锵目不转睛地盯着章月琴问道。
章月琴低着头想了好半天才嗫嚅道:“我也是听说的,不知真假。”
“嗯。”
“好像叫余姜海。”
董锵锵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跟他猜的一样,他继续问道:“我听说最近警察也在找他,好像说他涉嫌谋杀,有这事儿吗?”
他很希望章月琴会否认他的问题,但章月琴却轻轻点了点头。“具体我不知道,但警察确实找他问过好几次话,也问过我,但我确实不知道他和对方的事。”
“那警察说怀疑他谋杀谁了你知道吗?”董锵锵关切地问道。
章月琴的脸上显出诡异的表情,直愣愣地瞪着董锵锵。
董锵锵怀疑地瞅了瞅自己的身后,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董锵锵准备再问一遍时,章月琴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压着嗓子悄悄说道:“余姜海。”
这三个字好像霹雳一样击中了董锵锵,他惊得下巴差点儿脱了臼。“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
“余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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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 坑太深
这个消息是董锵锵来德后听到过的最让他震惊的事,甚至比陆苇入狱更让他惊诧。毕竟他和雷兰亭认识了也有段时间了,他完全无法想象雷兰亭竟会变成这种心狠手辣的亡命徒。
他有点神不守舍,恍惚地问章月琴:“那余姜海已经……”
虽然董锵锵话没说完,但章月琴还是明白他要问什么。“其实警方跟我说的是雷兰亭涉嫌跟余姜海的失踪有关,并没说他杀了余姜海。”
“那为什么大家都说他涉嫌谋杀呢?”董锵锵暗暗松了口气。
“可能是以讹传讹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认为雷兰亭跟余姜海的失踪有关?有人看见他俩最后在一起了吗?”
他想知道的内容正好就是章月琴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在余姜海失踪前,有人目击了他和雷兰亭产生口角,所以德国警方自然而然地就怀疑是雷兰亭做的。据我所知,雷兰亭承认他和余姜海吵过架,但不承认加害过对方,但由于他在余姜海失踪的时间段里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所以就……”
董锵锵情不自禁想起上次跟雷兰亭见面时,雷兰亭跟他说把余姜海踢下山坡的事,看来后面的所有事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可如果他是重要的嫌疑人,为什么你们都会找不到他?”董锵锵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觉得整件事不仅匪夷所思,甚至已经开始变得离奇,“他也失踪了吗?”
“是的,两次询问后警方就联系不到他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这个跟你借钱有什么关系?”董锵锵越发费解,“你说他需要资金周转,但你现在又根本找不到他人。”
“是这样,我跟雷兰亭名下有同一家贸易公司。”章月琴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道。
董锵锵这下全明白了:“哦,我知道。之前雷兰亭跟我借钱说要做国际贸易,结果转头他就开了这家公司,跟我做一样的捕猎业务。我出了钱却不是股东,只是个债权人,结果现在债务人还消失了。”
“这件事雷兰亭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章月琴面露尴尬,“但其实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见女方还在帮雷兰亭辩解,董锵锵心道:你是他女朋友,这事难保跟你没关系。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继续。”
“雷兰亭被问话的事不知怎么被我们的客户知道了,有可能是某个他信任的人打的小报告,总之对方是知道了。然后对方拿着合同来要求我履约,但雷兰亭现在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他们就要求我在期限内供猪。”章月琴甩着哭腔说道。
董锵锵见她都这会儿了还敢在言语间拿小话挑衅自己,对对方的智商和情商很是吃惊,但他并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愤怒,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也是那个公司的股东吧?”
“但我的股份很少很少的。”章月琴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可怜兮兮地瞅着董锵锵。
“既然你们收了人家的货款,按合同供货也是符合契约精神的。为什么你还要再借钱?我很不理解。”他质疑道。
“我们虽然是贸易公司,但其实我们不做商品低买高卖赚差价的事儿。主要是雷兰亭去抓野猪,再卖给那些收野猪的公司或个人。”章月琴顿了顿,“虽然我们收了钱,但只收了很少的定金,还都让雷兰亭拿走买捕猎工具了,但我也没见到他买回来什么工具,倒是买了不少伏特加和面粉回来,也不知道是为了抓野猪还是为了自己喝。总之现在猪一头没逮着,他人还没了。”
“那你老老实实跟你的客户解释这件事,然后把定金退给人家不行吗?”董锵锵给她出了个主意。
“我第一时间就去跟对方商量了,但那几个客户好像商量好了一样,都不要定金,就要求我按期交猪,可我根本不懂怎么抓猪,去哪儿找那么多猪给人家啊?”
董锵锵心说她这句倒是实话,就连董锵锵都不敢说自己懂怎么抓猪。
“你这么解释我能明白一些,但还是不知道你要借钱干嘛?你们客户要的是猪,又不是要钱,还是说你借钱就是要赔违约金?”
“不不,我不赔违约金。我知道客户要的是猪,我想去买一些猪提供给客户。如果客户认可,那我还能有些收入,这样我就赔一些猪的差价就可以了。如果足够幸运,说不定不赔钱也是可能的。”
董锵锵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对方的商业逻辑只能用异想天开来形容。“正常情况下,你的客户要买什么猪会在合同里规定的很清楚,你想用普通猪代替野猪或野生猪恐怕是很难实现的。退一步说,就算客户同意你这么替换,一只普通成年猪的采购价也不是个小数,更别提不同种类的猪之间的价差了。”
“我有合同,我带了……”章月琴误以为董锵锵是担心这个才不愿借她钱,赶忙从随身的一个大纸袋里抽出一个大信封交给董锵锵,“虽然可能都要赔钱,但至少比吃官司强。”
董锵锵迅速地过了几份合同中价格和数量那一页,读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拍着合同说道:“这几份合同加在一起一共要供对方10头野猪或野生猪。”
“说的就是啊。”章月琴忍不住埋怨道,“我当初跟他说让他稳妥一点,不要一次签太多(合同),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倒好,都变成我的枷锁了。”
“猪的数量太多了,你的成本至少要2万马克,而且这还是在你的客户承认(让你换猪)的情况下。如果你的客户不认,那你买了猪也一点儿用没有最后还全砸手里了,你还得另外再付客户违约金。”董锵锵皱着眉分析道。
“我也知道你说的,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他的账户警察也查过了,里面空空如也,我都不知道那些钱去哪儿了……”章月琴小声地抽泣起来,引得麦当劳的服务员直往两人这边瞧。
董锵锵怕她嚎啕大哭,赶忙拦道:“不是我不帮你,问题是谁手里一下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我真的是爱莫能助,要不你再去问问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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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7. 失意人
“雷兰亭之前说是你带他进这行的,你一向办法多,还财大气粗,所以我就想着找你帮忙。”章月琴止住哭泣,眨着眼睛努力作出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样子,“实在不行,你能拿出来多少都可以,我不嫌少,我还可以给你写欠条。”
董锵锵瞅着她一身的名牌,怎么也不像缺钱的主儿,当即委婉道:“可我之前听雷兰亭说你家境挺好的,这些钱对我们这样的穷学生是天文数字,对你来说应该就是九牛一毛吧?”
如果今晚他见到的是雷兰亭本人,董锵锵说不定最后多少还是会借几百给对方。但现在他见到的只是一个所谓的女友,女友还一副不差钱的装扮,这不禁让他疑虑重重。再加上之前佟乐乐和老白的提醒,他就更坚定不再掺和雷兰亭事的想法,毕竟冤大头当一次就够了。
章月琴本以为自己哭诉一番就能博得对方的同情,却没料到董锵锵会直接拒绝自己,她的表情刹那间凝固在脸上,精致的美妆好像瞬间失去了光泽,变成一块干涸的水泥糊在她的脸上。
“所以你……不打算帮我……们是吗?”章月琴颤巍巍地质问道,“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能力有限。”董锵锵把麦当劳的餐单推到她面前:“不过我可以请你套餐,随便点。”
章月琴的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对董锵锵的拒绝感到难以置信。过了半晌,她猛地站起身,拎起挎包,一拍餐桌,咬着后槽牙道:“算你狠!”说罢,气鼓鼓地扬长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董锵锵的心里很不平静。他对雷兰亭的际遇既感到难过又感到震惊。他本以为几个月前大家都平白得了笔钱是件好事,哪想到雷兰亭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想不通。
由于第二天一早还要去探视陆苇,董锵锵索性在麦当劳买了四份巨无霸套餐,一份留给家里的云哥,另外三份带着路上吃。
他惆怅地坐回自己的车里,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手机忽然响了,是个没见过的手机号。
这么晚打过来,十有八九是打错了,董锵锵不假思索就给按了。
哪知安全带刚系好,手机再次欢快地响了起来。
对方很固执,似乎认准了董锵锵会接电话一样。
董锵锵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却没吭声。
“我。”听筒里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男声,董锵锵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雷兰亭会给他打电话。
他赶忙熄了发动机:“你在哪儿呢?”
“火车站的麦当劳。”
董锵锵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
“见面说。”雷兰亭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董锵锵锁好车,火急火燎地朝麦当劳奔去。
推开麦当劳的门找了好半天,董锵锵愣是没发现雷兰亭在哪儿,就在他准备打电话找人时,就听有人在他身后喊道:“转身。”
董锵锵回过头才发现,角落里一个戴着墨镜的人正朝他招手。他疾步走到对方的面前,满腹狐疑地坐了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喝点什么?我请你。”雷兰亭把餐单推到他面前,董锵锵一把把餐单划拉到一边:“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我有点儿饿了,咱俩也好久没一起吃东西了。”雷兰亭把餐单又拉回到面前,认真地低头看了会儿,抬头笑道,“俩超级套餐怎么样?”
董锵锵抬手喊道:“服务员,两份超级套餐。谢谢。”
柜台里立刻有人应了一声。
“你真的杀了余姜海?”董锵锵本想迂回一下再问,但实在着急,话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我又不蠢。”雷兰亭哼了一声,“我不过是跟他吵了几句罢了。”
看到董锵锵质疑的眼神,雷兰亭叹了口气:“好吧,我还推了那个傻*几下,结果被人看见了,真特么倒霉。”
“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为什么警察问完你你玩消失?”董锵锵追问道。
服务生把两大盘满满当当的食物放到两人面前,说道:“一共44.99马克,谢谢。”
董锵锵直接递给对方50马克:“谢谢,不用找了。”
“得,还让董总您破费了。”雷兰亭嘬着牙花子使劲点了几下头,假装爽朗一笑,“那我不跟你客气了,下回我来。”
雷兰亭看起来是真饿了,三层面包两层肉饼的一个大汉堡眨眼间就没了。董锵锵把自己的那个汉堡也交到他手里。“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两个实打实的汉堡下了肚,雷兰亭竟然从兜里又拎出一瓶伏特加来。董锵锵惊得下巴都快掉到了桌上,眼瞅着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两个纸杯回来。
“咱俩也有阵子没喝了,走一个?”雷兰亭笑眯眯地给两个纸杯甄满酒,没等董锵锵回话,他主动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又自顾自地再次甄满,正要再喝,董锵锵把手盖在他的杯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玩消失?”
“消失?”雷兰亭冷笑着摘下墨镜,董锵锵看到一条鲜红的伤疤从他的眼角延伸到耳朵的方向。
“你又打架了?”董锵锵惊道,“都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思……”
雷兰亭苦笑着掏出一根烟,还没点上,远处飘来一声厉喝:“请靠墙的18桌客人注意,本店禁止抽烟!谢谢合作。”
雷兰亭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烟又收了回去。
“合同你刚才看了吧?我要逮10头猪。”雷兰亭的眼中闪过惊恐又失落的目光,“我在林子里趴了整整三天,整整三天啊,最后终于等来了一头,然后……就成了这副鬼样子。”说完,他把一直没动的左臂晃了晃,只见左臂无力地摆了两下后又恢复到垂直的状态。
“你的胳膊?”董锵锵登时想起自己上次受伤的情景。
雷兰亭自嘲地冷笑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董锵锵腾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架起雷兰亭:“走,赶紧跟我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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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 一争高下
雷兰亭虽然个子没董锵锵高,但力气还是有些的。他单手挡开董锵锵的手,皱着眉头又坐回到椅子上:“我不……走,我酒……还没喝完呢。”
董锵锵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雷兰亭的胳膊十有八九是骨折了。他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你这胳膊如果折了得马上接,不然该落下后遗症了。”
“我知道我有病,但不是骨折,你知道是什么吗?”雷兰亭自问自答道,“是穷病。我的药就是野猪,特别特别多的野猪。你如果有野猪就给我,没有就别挡着我喝酒。”
“你这人怎么不懂好赖话?”董锵锵有点急眼,“你就算是想抓野猪也得先养好伤吧?你不接骨头难道要当独臂猎人?”
“不去。没钱。”雷兰亭的脾气又臭又倔,他猛地抓起一大把薯条,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
董锵锵知道上赶着不是买卖,见对方油盐不进,他故意赌气道:“那你好好享用美食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刚一转过身,雷兰亭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歪着头问道:“你是不是现在心里特高兴特得意觉得我活该?”
“你什么意思?”董锵锵站住身形,转身问道。
“行啦,别装了。看你现在这身行头,我就知道你挣着钱了,对吧?”雷兰亭朝董锵锵的手腕努了努嘴,“这表我认识,欧米茄超霸,上万吧?”
董锵锵晚上跟云哥吃饭,第一次戴超霸,本意是为了让云哥高兴,出门前走得匆忙忘了摘下来,结果被眼尖的雷兰亭逮个正着。
“还有你脚上这双Clarks,也不便宜吧?”雷兰亭又塞了把薯条,由于情绪激动,不少薯条都掉到了地上,“你这什么意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吗?你不就是想跟我炫耀你挣到钱了么?你不就想看我笑话吗?现在都看到了,高兴吗?有成就感吗?来,爷让你好好端详端详……”
看到雷兰亭红润的面庞和游离的眼神,董锵锵就知道,他刚才喝酒太快,酒劲已经反上来了。
雷兰亭撑着桌角想站起来,但刚站到一半,忽然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倒了下去,登时把旁边的几把椅子全部砸翻。
由于他动静太大,店员和其他食客都往两人这边看,董锵锵不好意思被看热闹的人围观,赶忙弯腰去搀雷兰亭。
雷兰亭不识好歹地一把打开他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你少来,你这叫得了便宜卖乖,我懂……你不就是比我……有几个臭钱吗?我……我本来也有的……”
他的反抗精神很足,董锵锵几次想搀他都被他打开了手。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故意指着雷兰亭骂道:“雷兰亭,你要是个爷们,就别叽叽歪歪的。你不是不服吗?有种你就出来。咱俩出去比划比划,看谁是孬种?我在外面等你。”说罢,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雷兰亭被他一激,像只被惹怒的公鸡,从地上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抄起包就出了麦当劳。
他见董锵锵头也不回地往不远处拐角的黑暗处走,忍不住喊了一嗓子:“你还去哪儿?”
董锵锵走到一个僻静处,转身双手叉腰瞅着渐渐走近的雷兰亭:“挑个没人的地方,省得一会儿输了你觉得没面子。”
“我一只手一样打服了你。”雷兰亭依旧嘴硬。
董锵锵伸出右掌:“不欺负残疾人,我只用一只手。”
“扯淡。”雷兰亭低喝一声,右拳猛地击出。
他毕竟是喝了酒的人,又吃了一堆薯条,身形很不灵活。董锵锵不费吹灰之力就闪了过去。
连挥几拳都没碰到董锵锵衣襟的雷兰亭越来越生气,动作中的破绽也越来越多,但董锵锵始终没出手,只是围着他不停地游走。
雷兰亭见总是打不着董锵锵,气得站住不动,大手一挥,吼道:“不打了!”
“认输了?”董锵锵笑呵呵地挤兑他。
“你这家伙胆小如鼠,只会躲,没意思。”雷兰亭醉醺醺地比划着,“有本事就别躲。”
“成。”董锵锵话音未落,雷兰亭突然飞起一腿,朝董锵锵踢来。
董锵锵没想到他会忽然变招,身形慢了半拍,被他一脚踢中。
见偷袭得手,雷兰亭很是得意,正要再踢,董锵锵已经一个垫步奔到他面前,雷兰亭没料到董锵锵的动作竟会这么迅速,大惊失色:“哎,你……”
董锵锵的左臂离雷兰亭更近,他刚扬起左臂,猛然想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一念之间,硬生生地把左臂从雷兰亭的头部外侧甩了过去。
雷兰亭轻松地闪过这莫名其妙的一拳,毫不客气地抡起右拳打向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董锵锵。
由于两人距离太近,董锵锵估计即使自己能闪开肯定也会被打着,他在瞬间做出了决定,没后退,同样也抡起右拳。
雷兰亭的拳出得更早,先打在董锵锵的脸上。
董锵锵就觉得左脸一阵生疼,但他的右拳并没有往回收。
于是雷兰亭的脸上也挨了一拳。
董锵锵先挨了一拳,所以他的拳力自然而然地弱了几分,饶是他比雷兰亭力量更强速度更快,但这次进攻也并没太大效果。
雷兰亭虽有先发优势,而且正中目标,但他拳头的力量太散,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击,所以董锵锵虽然脸很疼却并没被他击倒。
两人各自倒退几步,捂着脸瞅着对方,忽然同时扑出,扭打在一起。
斗拳马上变成了摔跤。
董锵锵记挂着雷兰亭的伤臂,不敢真的去摔他,但雷兰亭却很认真,只见他的脸通红,腮帮子鼓着,眼珠子努着,好像恨不得吃了董锵锵。
见对方一副赢不了就誓不罢休的姿态,董锵锵故意卖了个破绽,一下被雷兰亭摔出去好几米。
见自己终于获胜,雷兰亭累得颓然地摔坐在地上,大口地倒着粗气,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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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9.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过了好半天,雷兰亭仍然晕晕乎乎的,但比刚才酒醒了一些。见董锵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费力地想捡个石子或树枝丢过去,但目之所及,地上什么垃圾都没有,他只能喊了一嗓子:“诶!”
但董锵锵还是不动。
“你再不言声我拿痰吐你了哈。”雷兰亭假装吓唬道,“你小子现在还挺会演的,都会假摔了,跟野猪学的么?”
“嘿嘿……”见被雷兰亭识破,董锵锵大笑着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可还是没瞒过你。”
“那是。”雷兰亭打了个酒嗝,“我要让你骗了就白活了。”
董锵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衣服上的浮土,走到雷兰亭的面前,主动伸出手:“你赢了,现在能跟我去医院了吗?”
雷兰亭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喜悦,他望了眼铁塔一样的董锵锵,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右侧的地面,示意董锵锵坐下来。
董锵锵虽然不明所以,但最终还是坐到了他旁边。
雷兰亭顺手递给他一支烟,董锵锵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把烟接了过来。
“其实我一开始还挺欣赏你的,”雷兰亭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儿,烟圈儿渐渐扩散,然后逐渐消失,“可后来突然就很烦你。”
“是因为那次分钱吗?”董锵锵盯着从自己手指间徐徐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变成一团蓝灰色的氤氲,若有所思地问道。
“穆勒的钱有你,野猪分钱也是你说了算。最可恨的是,我认识佟乐乐的时间比你久,她却喜欢你。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小子怎么能把天下所有的好事都占了?我不服,一百个不服。为什么不是我?”
“穆勒的钱是法官定的,野猪的买家和价格也是我谈的,你有什么好不服的?”董锵锵反问道,“就算你气不过,你的遗产税是我出的,你想自己开发客户时我把公司借给你,甚至连你开公司我也出了钱。我没掉过链子吧?可你开公司的时候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要做贸易。”
董锵锵有理有据,雷兰亭想为自己辩解却根本张不开嘴,纠结了片刻只能改口:“就算这两件事你做的没问题。那佟乐乐呢?你明知道我喜欢她,你还当第三者,你这是背后捅刀子,是重色轻友。”
“你别乱扣屎盆子,谁当第三者了?”董锵锵哭笑不得,“佟乐乐本来也不是你女朋友。别说我没追她,就算我追她了我也是正大光明的。”
“不管怎么说我俩最后还是被你搅黄了。”雷兰亭伤感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啊。”
“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认真追她,反而去找那个叫什么章月琴的?”董锵锵质疑道,“你这是真心喜欢吗?”
雷兰亭被问得哑口无言,久久没有分辩。
他手中烟头的红亮点渐渐变暗,枯成一段烟灰,掉落在地,又瞬间被风吹散。
“时间不早了,跟我去医院吧,”董锵锵再次劝道,“胳膊要紧。”
“你刚才怎么没有一走了之呢?”雷兰亭疑惑地望着夜色中董锵锵那双明亮的眸子,“你难道对我(之前)的行为一点儿都不生气么?”
“废话,我特么能不生气么?尤其是你瞒着我开公司,我都快气炸了。”董锵锵做义愤填膺状,“但后来我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大家漂洋过海到异国他乡吃苦受罪,谁不想多挣钱?所以你的想法和所作所为都很正常。”董锵锵掐灭了烟,“再说你又没怎么着我,你欠我的钱也还了一部分,虽然还没都还完吧。”
“可是……”雷兰亭欲言又止。
“咱俩之间最多是有些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有些事我做的也有些草率,没考虑你的感受。但现在咱们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先去医院治好你的胳膊,其他事以后再说。”
“你真的不计较?”见董锵锵言辞恳切,雷兰亭惊讶地站了起来,左臂跟着晃了两下,“你是可怜我吗?”
“雷兰亭,我觉得这次你已经得到足够的教训了。你应该很清楚,抓野猪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不是一个人能够做的来的,一个互相帮衬的团队才能做好这件事。而且你要想清楚,咱们都不可能抓一辈子野猪,总有一天你会毕业,需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留在德国,抓野猪只能短时间的改善你的生活水平,如果你想长久地在德国待下去,抓野猪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你的首选。当然,它也不会是我的首选。所以,我们不该是彼此的竞争对手。我们应该是伙伴,是朋友,是手足。”
董锵锵的话说得情真意切,雷兰亭一时难以自已,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董锵锵的话打动,还是被夏夜的晚风吹得难过。
见雷兰亭泪光婆娑,董锵锵怕他又哭,赶忙挖苦道:“你签的那些合同虽然都挺糟心的,但弯路才是人生成长的捷径,所以我还真有点儿打心眼儿里羡慕你有这样历练的机会的。”
听到董锵锵又风言风语地拿小话挤兑自己,雷兰亭没好气地背过身,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骂道:“滚蛋!”
董锵锵看他又哭又笑,就知道两人尽释前嫌,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治好了我再跟你说我的想法。”
雷兰亭这时也不再抵触董锵锵,跟着他前后脚地走到了停车区。
“这车你的?”雷兰亭惊讶地拍了拍车身,转头问道,“租的吧?”
董锵锵嘿嘿一乐:“咱们一起合作,以后你也会有。”
雷兰亭怅然若失地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伸手拍了拍副驾座前面的面板,一脸的不相信。他刚才还以为董锵锵只是赚了点钱,没想到董锵锵竟然都买了车。想到自己来德后连个驾照都没学过,雷兰亭忽然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失败。
“难怪乐乐会看上你……要说还是女人有眼光啊。”雷兰亭喟然长叹,“我不如你啊。”
“别说什么如不如的,只要你别老想着抄近道走捷径,做事别太激进,你不仅会有车,还会有很棒的工作,一切都会有的。”
董锵锵发动汽车,皮卡呼啸着驶向了最近的急诊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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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 出谋划策
自从上次逮野猪受过一次伤后,董锵锵就把市中心所有急诊的位置全在地图上标了出来,所以没用多久他就带着雷兰亭进了最近的急救诊所。
医生很快就查明了雷兰亭的伤势:肩膀脱臼加肘关节错位,同时伴有少许骨折,但不幸中的万幸,他不是粉碎性骨折,所以医生只在肘关节处加固了石膏,而在肩膀复位后,只给他吊上了三角巾进行固定。
董锵锵开车把他送回家。
目送着雷兰亭下了车,董锵锵说了句“晚安”就准备闪人,雷兰亭一把把住车门,朝自己家的方向偏了偏头,用半请求半命令的口气说道:“进来坐会儿。”
“不了,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帮我出主意么?反悔了?”雷兰亭故意拿话激道。
“咱俩都说一晚上了,明天再说也来得及。”董锵锵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担心的是在雷兰亭家里碰到章月琴,毕竟他刚才拒绝了她的借款请求。
雷兰亭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她不在我家,我俩早分手了。”说罢转身走向屋门。
这句话勾起了董锵锵的好奇心:“你们分手了?那她晚上跟我说她还要帮你……”
“进来说吧。”雷兰亭低头嘟哝着开了门。
他房间里的布局还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地上散落着些垃圾,可能是有阵子没通风的缘故,屋里还有股难闻的霉味。
看来雷兰亭说的是真的,这屋应该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冰箱里有喝的,你随意,我去洗把脸。”雷兰亭趿拉着拖鞋进了卫生间。
董锵锵也不客气,打开冰箱,但见里面空空如也,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他怔了怔,把冰箱门缓缓关上。
“说说你的想法吧。”雷兰亭边拧毛巾边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董锵锵刚才在雷兰亭处理伤时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慌不忙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雷兰亭晃了晃石膏臂,自嘲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想法?”
“那你账户里还有钱吗?如果你要赔对方违约金的话。”
“一分钱都没了,”雷兰亭咬牙切齿地说道,“都让那个姓章的败完了。”
董锵锵想起章月琴的名牌服装和包包,继续问道:“所以你没钱也没想法?”
“不然呢?”雷兰亭耸了耸肩,“客户可能会同情我,但合同就是合同。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大不了吃官司,反正现在我也是嫌疑人,境遇也不会再差到哪儿去了。”他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什么是‘横垄地里拉车,一步一个坎儿’,什么又是‘好似凉水浇头,怀里抱着冰’……”
“行了,你赶紧打住吧。”董锵锵拦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酸文假醋的扯淡?既然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你听听我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我刚才翻过你的那些合同,虽然客户是多了些,但你并不需要在同一天交出10头猪,所以我们可以利用不同合同之间的时间差,先从完成1到2头猪的合同开始。这样即使最后仍有无法履约的合同,至少客户的数量会少几个。以后等你的胳膊好了,你的客户也不会因为你这次违约都跑了,你还可以继续做这件事。”
“你说的我完全同意,但问题就是我现在连一头猪都抓不到怎么完成合同?”雷兰亭愁眉苦脸道,“说句难听的话,你就是放一头普通猪在这儿,我都捆不住,更别提野猪了。”
“我可以帮你。”董锵锵平静地看着雷兰亭,“但我有两个条件。”
“是每头猪你都要分钱吗?”雷兰亭忙不迭地问道,“只要你能逮到猪完成合同,一分钱不要我都没问题。”
“我不分你的钱,也可以免费帮你逮,但我一个人不够,可能还要再找几个帮手,这些人需要合理的报酬。”
“找帮手这事儿你定就好,我绝对没意见。”雷兰亭话锋一转,“但我不要你免费帮我,你提条件吧。”
董锵锵知道雷兰亭是不想欠自己人情,但他这时也不想从雷兰亭这收钱。如果章月琴说的是实话,雷兰亭应该已经没什么积蓄了,可能他连以后每天吃饭都会成问题。他想了想,有了主意。
“这样吧,这次其他人的工钱你出,我的钱就免了。但我也不白帮,这次我帮你抓10头,下次你帮我抓10头。怎么样?”
“帮你没问题,”雷兰亭面露难色,“可我这胳膊怎么也得有仨月才能恢复……”
“那不着急。”董锵锵站起身,“我还有第二个条件。”
“第二个?”雷兰亭被董锵锵说晕了,“你不是已经说了两个么?第一你要找人,第二以后我要帮你再抓10头猪。”
“那就算我的第三个条件好了。”
“你说吧。”
“你和章月琴真分手了?”
“千真万确。这里面事情挺多的,等我脑子清醒些再慢慢跟你说。”
“那你贸易公司的股东现在还是你和章月琴两个人吧?我希望你能把她踢出你的公司,由你作为公司的单一股东会更好。”
“那应该没问题,这事在客户开始找我麻烦时她就主动跟我提过。”
“那就更好了,我晚上回去发你一份股东退股的协议模板,你明天白天打印了找她签字,然后找你的代办机构,让他们帮你把她的退股协议交给工商管理局,尽快做变更手续。”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董锵锵满意地点点头,又环视了一遍屋内的陈设:“现在就你一个人了,你胳膊这样,每天吃饭怎么办?”
“哦,那边柜子里还有很多方便面。”雷兰亭用手一指远处墙上的橱柜。
董锵锵信步走了过去,一把拉开橱柜,里面却跟冰箱一样空空如也。
雷兰亭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董锵锵突然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同时甩了一句话:“别关门。”
雷兰亭不知他要干嘛,从屋内朝外望去,只见董锵锵从车里拎出几个纸袋朝房间走来。
“你明天先吃这个,等我办事回来咱们再说你每天吃饭的事。”董锵锵把四袋子麦当劳的快餐放到了他的茶几上。
“老董你……”雷兰亭的嗓子有些哽咽,“我……”
“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找你商量抓猪的事。”董锵锵说着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有件事我还想再问你一遍。”
“我绝对没杀余姜海。”雷兰亭很清楚董锵锵的担忧,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虽然打过他,但我也是有底线的,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做那种蠢事。”
“那好,如果你真没做过,就不要再玩消失了。如果警察再找你,你就实话实说,听懂了吗?”董锵锵严肃地看着他,“有什么都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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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由于云哥占了董锵锵的屋,所以他只能在厨房休息。
但回到熟悉的地方,董锵锵的生物钟就像完美的电脑程序一样又自动恢复到了以前的习惯,再加上夏天昼长夜短,天亮的早,所以虽然才7点,他就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雷打不动的德语读报时间后,董锵锵一边喝牛奶啃面包和培根,一边考虑该如何处理雷兰亭的棘手合同。
他原计划上午跟冬一晴探视陆苇后,再开车去不莱梅州找弗莱舍尔的朋友弗里茨商量卖猪的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昨晚临时决定趟雷兰亭这湾浑水,那他手里现有的这只野猪恐怕就不方便卖了。毕竟雷兰亭欠了10头猪,虽然董锵锵答应帮他,但就是董锵锵自己也不能保证每次行动都能抓到野猪。手里多一头猪就少一分压力,这个道理他自然懂,只是手里这头野猪他已经答应分云哥一份钱了,如果突然改口,他很担心云哥会拒绝。
他闷头想了半天,但究竟该怎么说还是不知道。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斩后奏。
给云哥留好早饭,带上给陆苇准备的东西,董锵锵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他给云哥留了张纸条,他本来想直说自己去监狱探视陆苇,但一想到随行的还有冬一晴,又怕云哥吃飞醋,干脆长话简说,只说自己上午去办跟卖野猪有关的事,但具体去哪却没多说。
他刚走到皮卡旁边,就听有人在他身后问道:“你干嘛去呀?”
董锵锵一回头,却见一身淡蓝运动装的云哥正站在他面前,看气色好像刚跑完步。
“你去早锻炼了?”董锵锵很意外,他以为云哥还在楼上。
“不早了,我都跑了30分钟了。”云哥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歪头问董锵锵,“你今天是不是去不莱梅?等我一会儿,我今天也去那边。”
“我……今天不去不莱梅。”董锵锵踌躇着说道。
“那你干嘛去?”云哥眼波流转,“我昨天听你打电话了,你不是要去不莱梅卖猪么?”
董锵锵笑呵呵道:“临时有点儿其他事,改天再去。”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忙人。”云哥眼珠一转,似笑非笑道,“不会又是去见佟乐乐吧?”
“我想再去问问其他的买家,看手里这头猪能不能多卖几个钱。”董锵锵撒谎后不禁有些脸红。
但云哥似乎毫不怀疑董锵锵:“真可惜,我本来还以为能搭个顺风车,看来还是逃不过坐高铁。那你自己开车多注意安全。”
看着云哥蹦蹦跳跳地进了楼,董锵锵不免暗暗自责,刚谈朋友就撒谎,不是个好兆头,也许自己应该跟云哥实话实说。但一想到昨晚云哥谈到佟乐乐时的神态,他又忍不住打退堂鼓,比起说真话可能带来的争吵,还是讲个善意的谎言求个家和万事兴吧。
董锵锵约定和冬一晴碰面的时间是早上8点,冬一晴做事很有德国人的风范,不早不晚,在火车站的大钟刚敲响整点的钟声时,她就出现在火车站门前的雕像下。
董锵锵隔着十几米远摇下车窗,朝她大声喊道:“冬一晴。”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冬一晴急忙环视四周,但并没看到董锵锵的影子。
“这呢!”董锵锵从车里跳下来,跑到车前朝她招手。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呀?”跟其他人一样,冬一晴似乎对董锵锵买车也很意外,身边有车一族的留学生里,她只知道张硕有这个实力,“你可以啊。”她恭维道。
“二手车。”董锵锵客气了一句,“你吃早饭了么?”
“嗯,吃过了。”冬一晴边系安全带边打量车内的装饰,“有个事得跟你沟通下。”
董锵锵的车里没有电子导航仪,只有一本汉诺威地图。他一边低头在地图上找去女子监狱最近的路,一边漫不经心地接话道:“嗯,没事,等你有钱了再说。”
冬一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跟你说话不出三句,你肯定说的是还钱的事。钱不着急,我不是还有你的借条吗?”
冬一晴上次延签只拿到了三个月的短签,明天是她再去延签的日子,但跟上次一样,除了银行账户里有些积蓄外,她无法向移民局提交任何能说明她有临时工作的证明信。这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再拿一次三个月的短签。
短签虽然并不影响她留在德国继续自己的学业,但每三个月延一次签证既浪费钱又浪费时间,所以一般留学生都会争取一次延签一年,尽量少跟移民局打交道。
冬一晴担心董锵锵是不好意思,又反复表示了几次自己一定会尽快还钱,最后开玩笑似的说道:“如果你知道哪里招工,记得介绍我去哈,我早打工就能早还你钱。”
董锵锵的脑海里忽然闪过王蜀楠托付的事,顺口问道:“如果工作很累你能接受吗?”
“重体力的还是夜工?”
“养老院的……算护工吧。”董锵锵边看路标边说道,“好处是稳定,缺点是会很辛苦。”
“你还有这工呢?真没看出来。”冬一晴打趣道,“我没问题,有工就成,不挑。”
“那成,回头我问清楚了情况再联系你。”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谁都没主动提一会儿见陆苇的事,但见董锵锵的车渐渐开出了市区,车外的绿色植物也越来越多,冬一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问道:“咱们现在是要去?”
“汉诺威女子监狱。”董锵锵把收音机的音量拧小了些。
“女子……监狱?”冬一晴难以置信地反问道,“陆苇在监狱?”
“是的。”董锵锵的口气不自觉地严肃起来,“请你不要跟其他人说。”
“所以……她坐牢的传闻?”
“是真的。”董锵锵肯定道,“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一会儿也许还有其他事是你想不到的。”
“比如?”冬一晴更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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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 焕然一新
“你到时就知道了。”董锵锵故意卖了个关子。
尽管冬一晴跟董锵锵打交道的时间并不长,但知他并不是满嘴跑火车的人,见他神神秘秘不愿多谈,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没再刨根问底。
车子很快就到了女子监狱外,董锵锵轻车熟路地把冬一晴领到了监狱的会客室,嘱咐了几句后就要往外走。
冬一晴一把拉住他:“哎,你干嘛去?”
“我在外面等你。”董锵锵淡淡道,“也许我在场她可能不会出来。”
“为什么?”冬一晴不解,“你不是帮过她很多忙么?”
董锵锵想起上次见陆苇时她的样子,再次叮嘱道:“如果你能见到她就劝劝她,别想太多没用的,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冬一晴点头应道,“如果能见到她我会转告她的。”
回到车里,董锵锵开始打电话。
他先给王蜀楠去了电话,但没人接,直接进了语音信箱,董锵锵三言两语说清楚冬一晴的情况,拜托王蜀楠帮他问问绿堡养老院现在还缺不缺人手。
第二个电话他打给了端木星浩,他需要更多有过逮猪经验的人来帮他,端木跟他在酒庄里一起抓过野猪,虽然业务不熟练,胆子也不大,但总好过找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人。端木的电话也没人接,董锵锵再次留了语音。
他顺手又给稻草人酒庄的管家约翰逊打了一个,问他有没有什么临时的工作。但农庄的葡萄还没到采摘的时间,所以暂时不需要工人,董锵锵只能悻悻地挂了电话。
他在心里又酝酿了一遍措辞,然后拨通了弗里茨的手机。
“您好呀,弗里茨先生。我是董锵锵,是弗莱舍尔先生介绍的,昨天我给您打过电话。”
“哎呀,董先生。”弗里茨的态度听起来很热情,“您大概什么时候到?”
“非常抱歉,弗里茨先生。”董锵锵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道,“我这边临时有些情况。”
“什么情况?”弗里茨的声音明显警觉起来。
“我的合伙人希望我能先跟您沟通清楚猪的价格后再决定去不去不莱梅。毕竟我们去不莱梅也是有成本的,如果过去后您的价格跟我们的预期相差太远,我们再回来就有些……您懂我的意思吧?”
“我能理解您合伙人的担心,但是这样,”弗里茨的声音还算温和,“由于我要买的是野猪,所以我必须在看到活物及现场检测后才能决定我是不是要买它。而在这之前,我是无法提供报价的。”
“那您方便告知我您过往采购野猪的价格区间吗?”董锵锵又问道。
“抱歉您问的是我的商业机密,我不能回答。”弗里茨的声音开始变得不悦,“如果您没其他事请恕我失陪。”说罢,弗里茨急迫地挂断了电话,根本没给董锵锵留出任何解释的时间。
由于打电话前就已预料到可能会是这种结果,所以董锵锵并无太过沮丧。他想了想,又给介绍人弗莱舍尔去了个电话,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弗莱舍尔倒是什么都没说。
结束通话前,董锵锵无意问了一句弗莱舍尔最近是否需要临时工。结果还真让他问着了,刚巧有批草莓和樱桃到了采摘期,弗莱舍尔正打算在中介贴广告,董锵锵的来电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时薪8马克虽然不多但考虑到工作量倒也还算公道。
跟弗莱舍尔沟通完没多久他就接到端木的回电,他实习的法国人的基金公司下周正好有两天要升级交易系统,他可以回汉诺威帮忙,但前提条件是董锵锵必须保障他的安全,以身饲野猪这种事不符合他金融精英的身份。董锵锵想着多个人手总是好事,满口应了下来。
端木兴致勃勃地给董锵锵讲这段时间他看到和学到的新东西,董锵锵刚想问他期权产品的事,就见监狱大门一开,冬一晴从台阶上缓步走了出来。
“我回头再给你打。”董锵锵挂了电话跳下车,“见到人了吗?”他朝她喊道。
他看到冬一晴失望地摇了摇头。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看来之前能见到她全是托了孙涛的福,陆苇的心结比想的还要多。
“警察说她不想见我,只是把东西收了。哦对了,她还让警察捎句话给你。”
“给我?”董锵锵迷惑不解,“什么话?”
“她说‘再次感谢你对陆杉讲的那些话’。”
陆杉的事董锵锵去慕尼黑之前就已经写信告诉过陆苇了,她当时也已经谢过自己,今天旧事重提,难道说她跟她家里通过电话?
见董锵锵若有所思的愣神,冬一晴走近后又问道:“她是几月进去的?”
“大概是6月份。”董锵锵回忆道。
“因为什么?”
“不知道。”每次听到这个话题都让董锵锵感觉自己的脑仁儿疼。
“6月份进去的,那她家里应该也知道吧?”冬一晴这话既像是感叹又像是问句,不待董锵锵搭话又自顾自地点评道,“太可惜了,她都快毕业了。”
董锵锵心说他们家当然知道,他父母还差点儿把我也送进监狱。
“你经常来看她么?”冬一晴的问题似乎越来越多。
“也不是经常,不打工就过来看看。”
“也是,你有车确实方便。”冬一晴望了望远处大片的绿色麦田,“不然这地方还真不容易找。”
“你有时间也学车吧,会开车打工的机会也多。”董锵锵拉开车门,“走吧。”
“以后再说吧,”冬一晴苦笑一声,“我得先解决温饱才能说其他的事。”
“哦对了,除了养老院的工,我这边还有个水果采摘的工,但时薪可能只有7或8马克,具体需要你自己联系这个人问。”董锵锵把写着弗莱舍尔姓名和电话的纸条递给冬一晴,“你就说我推荐的他就知道了,另外上午说的那个养老院的工如果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没看出来你现在手里的工这么多,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上次她见董锵锵时他还是一副初来乍到的青涩模样,想不到才几个月没见,对方竟给她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这让她感觉很神奇,“你变化挺大的,”她评价道,“跟刚来时比。”
“是吗?”董锵锵客气了一句,“倒是胖了一些。”
两人正说着,雷兰亭的电话不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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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 火眼金睛
“她签了吗?”董锵锵不想让冬一晴听到自己的谈话内容,只能跳下车,漫无边际地往不远处的麦田走去。
“没。”雷兰亭的声音很轻,好像遥远天边的雨声。
董锵锵不觉疑惑:“你昨天不是说她之前主动提过能退股吗?”
“她确实提过,她现在也同意退,但是……她让我掏钱买。”
“买?”董锵锵愣了一秒后马上反应过来,“你注册公司那5万马克里也有她的钱吧?”
被董锵锵猜中缘由,雷兰亭一时气短:“我当时还差些(钱),她就说她可以投5000(马克),但她要参与公司的管理。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还把公司法人也送给她。”
“所以现在她想把钱拿回去。”董锵锵接茬道,“可你没钱,这她是知道的。”
“她是知道,她也能接受我现在拿不出钱,所以她要求我必须给她写一张欠条,她才能同意在退股协议书上签字。”
“那你就写吧,一旦咱们抓到猪,你的公司马上就会有现金流。”董锵锵笃定道,“5000(马克)肯定没问题。”
“可……”雷兰亭支支吾吾道,“她现在要10000。”
“1万?”董锵锵不禁被对方的狮子大开口气笑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胆儿还真够肥的,“她想钱想疯了。”
“我也觉得这数太扯了,所以我很犹豫要不要写。”雷兰亭不确定道,“你觉得我有必要写吗?”
“如果你们真的已经分手了,你必须在你抓第一头猪前就把她清出你的公司。”董锵锵郑重地建议道,“你已经跟她说你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吗?”
“这个不用我说,”雷兰亭自嘲道,“她和警察之前都看过我的公司和私人账户,我就剩下不到五百马克的生活费了。”
他这么一说又提醒了董锵锵,他拍了下脑门:“你还得尽快把你公司账户的使用权限变更为只有你一个人能查能转(账)。”
“是是,我也想到这点了,只要她退股,我今天就能去银行做变更。”雷兰亭忙不迭地说道,“可现在不是卡壳了么。”
“你刚才说她是公司法人?”董锵锵眉毛一挑。
“是的,法人。”
“你告诉她,你只能给她写5000马克的欠条,如果她不签,一旦你的公司出现合同纠纷,法人是首当其冲要负责的人。她如果也是学生,说不定还会影响她在这边的学业和签证,你让她自己考虑好。另外你把她手里的合同和属于公司的东西也全都拿回来,比如公章,就说你准备申请破产并注销公司。”
“好,我这就去跟她说。”
放下电话,董锵锵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自己给出的建议,确认没什么遗漏的地方后,他才放心地回到车里。
“真没想到你现在业务这么繁忙。”冬一晴打趣道,“看起来很有派头嘛。”
“瞎忙。”董锵锵自嘲地笑了笑,“我刚才又想了想,你也别回市区了,我现在就给弗莱舍尔打电话,如果他在农场,我这就送你过去。”
有了汽车,长路就变成了短途。不到30分钟,两人就出现在弗莱舍尔农场的大门口。
董锵锵一边介绍农场的情况,一边分享自己上次和端木在农场打工的经验。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弗莱舍尔的办公室,刚一落座,王蜀楠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董锵锵把冬一晴介绍给弗莱舍尔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你最近怎么样?”他问道,“伯爵的葡萄酒受欢迎不?”
“(酒)在奥地利很难(卖),但目前谈的这家瑞士公司好像还挺有兴趣的。现在伯爵在和对方谈价格,我就出来透口气。”
“那我的留言你听了吗?”董锵锵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已经给养老院打过电话了,但院长和副院长一个休假一个外出开会,我就只能直接问HR了。对方说要确认一下再回复我,一旦我有消息就告诉你。不过我觉得岗位的问题不大,反倒是你这个朋友能吃苦吗?”
“她也跟你一样是女生,所以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虽然这么说,但董锵锵也不免心虚,他知道养老院的劳动量,但对冬一晴他其实没什么了解。但现在话赶话地说到了,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先答应下来。
“其实跟男女没关系,只要能吃苦就行。”王蜀楠一如既往的直白,“不跟你说了,伯爵招呼我了,回头我再打给你。”
端木答应帮忙,王蜀楠帮问了,弗莱舍尔这边也问题不大,好消息不断,董锵锵很欣慰,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等他再一抬头,冬一晴已经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你这么快就聊完了?”董锵锵问道。
“对啊,工作不难,小时薪说清楚了就直接签劳动合同呗。”意外找到工作的冬一晴着实感到高兴,虽然这只是一份短期合同,并不能解决她的延签问题,但聊胜于无,有收入总是好事,“这次多亏你了,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有空记得尽快把钱还我就好。”董锵锵故意摆出一副财迷的面孔。
等他前脚把冬一晴送回市区,后脚云哥的电话又到了。
“你一上午都没给我打电话。”云哥嗔怪道,“你也太忙了吧。”
“真抱歉,一忙起来就给忘了。”董锵锵单身久了很不习惯身边突然多了个人需要他不时地去关心,“你到不莱梅了吗?”他边问边在路边的冰淇淋摊买了个香草冰淇淋。
“我岂止到不莱梅了,”云哥轻描淡写地说道,“我都谈完一家了。”
“谈完一家?”董锵锵听得一头雾水,“谈的什么?”
“不莱梅奥特莱斯的合作店家啊,你不会不知道不莱梅有奥特莱斯吧?”云哥轻笑道,“汉诺威就是个德国新农村,你得从那儿走出来,要放开眼界,明白么?”
董锵锵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云哥昨天说的公事就是去不莱梅谈合作。早知如此,他肯定就跑一趟不莱梅了,难得的学习机会就这么轻易地从手边溜走了,董锵锵未免有些许的遗憾,只能寄希望于下次再跟云哥去BD客户了。
“晚上你能不能去火车站接我啊?”云哥忽然撒娇道,“走路多了脚很酸的。”
“唔,这个……”董锵锵有些为难,他本来想的是,下午就去弗莱舍尔的放养林里看看的,毕竟10头猪不是小数目,自己说完了大话就得想办法实现,“可能……它是这样的……”
“你不会晚上还有安排吧?”云哥见董锵锵说话吭吭唧唧拖泥带水,就知道他晚上准有事,“又有约会吗?”
董锵锵没理会云哥的挖苦,实话实说道:“我得帮雷兰亭抓猪。”
“就是那个之前拿你的钱去开公司的人?”董锵锵之前跟云哥大概讲过他和雷兰亭的纠葛,所以云哥对雷兰亭还有些印象。
“是。”
“我记得上次你谈他时好像还不是很开心,怎么现在又愿意去帮他?”云哥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董锵锵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助人为乐。”
“如果我没猜错,”云哥幽幽道,“你应该是想跟他学怎么开发客户吧?”
董锵锵手里的冰淇淋“啪嗒”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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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 请神容易送神难
董锵锵没想到云哥会这么犀利,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小算盘,惊讶之余不禁佩服云哥的眼力,同时又心下疑惑,云哥的眼既然这么毒,为何还会看不出老陈是个色鬼。或者说,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胆大妄为。
见董锵锵不吭声,云哥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说实话,我很惊讶你的做法,即使你是为了跟他学什么。一般来说,你生气会比较让人容易理解。”
“是,他骗了我,用我的钱开了他自己的公司,我确实很生气。”董锵锵大方承认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让我们分道扬镳的。开始我以为是钱的分配不均造成了我们之间的矛盾,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不是钱让我们分开的,至少钱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是什么?”云哥被董锵锵说动了好奇心。
“雄心。”董锵锵轻声分析道,“我猜他当时已经有了单飞的想法,就是均分利润估计也留不住他。我们都年轻,都不甘居人下,都对未来有美好的憧憬。我是这样,我相信他也是。所以我好像突然之间就能理解他的想法了,不知这算不算人们常说的换位思考。”
云哥静静地听着,没搭腔。
“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借钱时给我写了收据,后来又陆续还钱,并无赖账,人品还是说得过去的。而我愿意借他钱也是为了过自己的心关,毕竟我平白多了几万马克也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且当时我们都没有抓猪经验时也是他义无反顾地跟我去趟这条路的,所以我们是互相成就,不存在谁欠谁谁负谁。再加上借钱后我变成了他的债主,我现在肯定更要帮他,因为帮他就是帮自己,否则他没钱还我,我除了生气又能怎样?到最后还不是我的钱包吃亏吗?更不用说他开发客户确实很有一套方法,很值得我去学习。”
云哥听完半晌无言,过了几分钟才小声道:“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董锵锵故意洋洋自得道,“没事儿,你就直接夸我吧,我不会骄傲的。”
“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人的花花肠子特别多,别人想一步你能想好几步。看面相还以为是忠厚的老实人,但其实内心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她进一步挖苦道,“雷兰亭肯定没你贼心眼儿多,他骗不了你。”
“我怎么就阴险狡诈了?”董锵锵嘿嘿一笑,“我是骗你钱还是骗你色了?”
“讨厌。”云哥没理会董锵锵的调笑,话锋一转,“那你晚上真不来接我么?”
“你也知道抓猪这事儿的时间没准谱儿。”董锵锵推脱道。
“好吧,那我自己回去。”云哥好像并没计较董锵锵的态度,“你自己多注意安全,碰到危险躲着点儿。”
“你没生我的气吧?”董锵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没有。”云哥答得很干脆,“不过我会记到我的本子上,某年某月某日,董锵锵故意放我鸽子,欠我一份大礼。”
董锵锵哭笑不得:“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先说来听听,如果买不起我还可以准备个B方案。”
“现在还没想好,到时候就知道了。”云哥的语气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见云哥心情不错,董锵锵大着胆子问道:“还有件事我想跟你沟通下。”
“说来听听。”
“这星期我想住雷兰亭那。”董锵锵说完急忙解释,“你别多心,主要是你看哈,我现在睡厨房,休息不好,而且你如果住下来房东肯定要催我补房租,如果我不在那边住,这钱肯定就能省下来。再者我俩可以好好讨论抓猪的事,方便交流,有了钱才能给你买礼物不是?”
云哥听完他的话沉思片刻,忽然严肃地问道:“董锵锵你是觉得我很麻烦么?”
“当然不是。”董锵锵隐隐觉得话风有些不对劲,“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要搬出去?”
“咱们本来也不住在一起,只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我觉得……这不会对咱俩产生困扰,而且还能省点钱。”
“好吧,既然你已经开始烦我了,那我现在就买票回慕尼黑。”云哥赌气道。
“现在回?”董锵锵故意逗她,“那你得几点到慕尼黑啊?听我的,还是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回吧。”
“董锵锵!你就跟你要抓的动物一样……是头蠢猪!”云哥大吼一声,挂了电话。
隔了两分钟,董锵锵拨了回去,云哥没接。
又隔了十分钟,董锵锵打了第二次,云哥还是没接。
董锵锵干脆先给雷兰亭打了一个。
“怎么样?”他问道,“她签字了么?”
“6000。”雷兰亭在手机那头叹了口气,“我最后答应给她6000(马克)她才同意签协议。”
“请神容易送神难。”董锵锵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莫名想到了云哥。
“我下午已经把章月琴的退股协议书交给工商代办机构了,银行账户管理人的权限也变更完了,合同也都拿回来了。”雷兰亭问道,“接下来呢?”
雷兰亭的效率让董锵锵很满意:“逮猪这段时间我就住你家了,咱俩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抓。”
“那太好了,你能来我举双……单手欢迎。干脆我把钱都给你,你想吃什么你随便买,反正你也有车,只要给我带一箱啤酒就好。”
“那成,我现在回家去拉东西,晚上直接在你家碰吧。”
“晚上见。”雷兰亭既感激又奇怪,不知董锵锵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但他素知董锵锵的主意多,只要他愿意伸手帮忙,自己这10头猪应该就十拿九稳了。
回去的路上,董锵锵又给云哥拨了两个电话,仍然没人接,他无奈地留了语音,并在电话里乖乖地道了歉,又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想法。他想不明白,反正又不同屋,为什么他一定要交第二份房租而不能住雷兰亭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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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各有妙招
董锵锵把自己的伏特加、各类捕猎工具及睡袋都扔进了皮卡的后备厢,然后坐在车内安静地给云哥打电话。
但云哥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最后一次打时,对方直接关了机。
董锵锵没料到云哥的脾气会这么大,一言不合就拒绝通话。在他的认知里,男生总有说错话的时候,一般这时只要端正态度、虚心认错,不管女方是有理还是无理,通常都会给男生个台阶下,但像云哥这么刚的性格,他确实没接触过。
他就算再笨也能认识到云哥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只能无奈地发动汽车,朝雷兰亭家驶去。
由于雷兰亭的胳膊受伤,董锵锵只能一人把东西归置到雷兰亭的屋里,但他也就是把酒和面粉搬了进去,工具什么的还都扔在了车上。
他把路上买的两份儿土耳其肉夹馍扔到桌上,然后和雷兰亭先把所有合同按时间先后拉了份清单,发现8月份雷兰亭需要完成两头,9月份是六头,10月底之前再交两头。考虑到董锵锵手里已经有了一头,理论上他只要在8月底之前再逮一头就可以了。但9月预科就开学了,他不一定有时间能扔在这件事上,所以他的时间并不宽裕,事情还是得往前赶。
他捋合同时特别留心了一下雷兰亭签的公司,除了卢克的公司外,其他公司董锵锵一个都没见过,他不禁暗暗赞叹雷兰亭找客户的能力。
过完合同,他又清点了一遍物资储备,以他以往做诱饵的经验来看,现有的面粉和酒完成30份诱饵绰绰有余。而且酒精类诱饵已经不是他的主要捕猎方案了,他已经有了更环保的策略。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下午16点了,虽然太阳还没下山,但日光中已经有了黄昏的味道,不早不晚的时间确实有些尴尬。
他理了理思路,把其中一份合同扔进包里,同时说道:“我现在去完成第一份合同的交易,你等我回来。”
“现在?”雷兰亭吃惊道,“可你还没做诱饵。”
“我之前在弗莱舍尔那寄存了一头,可以直接送到你客户那。”
“那我跟你一起去。”雷兰亭说着抓起外套。
“你胳膊都这样了……”董锵锵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把猪送过去这种事儿我一个人能做好。”
“我胳膊骨折嘴又没事,再说你如果要去抓猪,我也可以帮你放哨。”
“你怎么知道我一会儿要去抓猪?”董锵锵奇道,难道自己的行为这么明显吗?
“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雷兰亭朝窗外的皮卡努了努嘴,“你卸货时把捕猎工具都留在了车上,我估计你十有八九还得进林子。不过你放心,虽然我只有一只手,但我绝对不会成为累赘。”
董锵锵想了想同意了,皮卡载着两个男生朝弗莱舍尔的农场驶去。
夏日和煦的风轻柔地吹拂在人的脸上,让人感到惬意又舒适。两人一路无话,车子很快进了农场。
从弗莱舍尔手中领了猪交给雷兰亭的第一个客户后,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董锵锵正犹豫要不要开车再次杀回弗莱舍尔的农场去借猪,雷兰亭忽然开了口:“今天就算了吧。”
“那我给弗莱舍尔打个电话,明天早上再找他借猪。”
雷兰亭一脸神秘:“我知道几个比弗莱舍尔和卢克他俩的放养林更好的地方。你有兴趣知道吗?”
“在哪儿?”董锵锵转头问道。
“我带你去,开车吧,快到了我告诉你。”雷兰亭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
在雷兰亭的指引下,车子七拐八绕地开了几十分钟,最后停到了一处公路旁。
望着四周空旷的麦田和远处翠绿的小山林,董锵锵忍不住怀疑道:“你说这有野猪?”
“把车熄了。”雷兰亭淡定地递给董锵锵一根烟,“安静地等一会儿。”
董锵锵狐疑地按他的指示灭了车,然后摇下一半车窗,警惕地望着四周。
麦田的上方翻滚着混合着蓝青和粉红颜色的云,天边的尽头是马上就要坠入地平线下的夕阳,几座孤零零地风车矗立在地平线上,沉默地面向着夕阳的方向,孤独的身影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那最后的一片明亮之中。
几只乌鸦从空中无声地飞过,董锵锵的脑中不知怎么就出现了一首歌的旋律。
“谢谢。”雷兰亭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什么?”
雷兰亭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谢谢你帮我。我很意外。”
董锵锵笑了笑,把视线又投向车窗外。
“为什么帮我能告诉我原因吗?”雷兰亭自问自答道,“是怕我不还你钱么?”
“其实我自己也很意外。”董锵锵半天没看见一只活物,只能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山林,“我确实生过你的气,但也感激你。”
“感激我?”雷兰亭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感激什么?”
“感谢你帮我明白一件事。”董锵锵严肃道。
“明白什么?”雷兰亭对挤牙膏似的问答有些抓狂。
“通过看一个人对钱的态度了解一个人是最快也是最真实的,能不能过钱决定了两个人能不能成为朋友。”
雷兰亭瞬间就明白了,他自嘲地笑道:“所以我们不能成为朋友?”
“不。”董锵锵摇了摇头,“我们是朋友。”
“为什么?”雷兰亭被董锵锵说糊涂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就像突然有人关了房间里的灯。四下里静悄悄的,目光所及看不到一栋建筑,方圆几里也看不见任何的灯光。天上的星光似明又暗,两人的耳边只有风吹过麦田发出的扑簌簌的声音,乌鸦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高树上,悲悯地注视着车里的两个人。
董锵锵刚要解释,就见麦田丛中一大片麦秆猛地剧烈摇晃起来。
他跟雷兰亭同时身体前倾,伏低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晃动。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麻袋大小的黑影猛地从麦田中蹿了出来,没等董锵锵反应过来,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接踵而至。
望着七只野猪极有秩序地消失在不远处的山林,董锵锵忍不住赞叹道:“这是过了一个小旅游团啊。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很简单,你看路边的那块广告牌。”雷兰亭朝前方努了努嘴,“那上面写着呢。”
董锵锵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块牌子,上面画了一头表情狰狞的猛兽,画下面还写着斗大的红字:小心野猪!
“只要路边或林边立着这种牌子,附近的野猪都不会少。至于这个地方我是怎么发现的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在这里遭到了它们的伏击。”雷兰亭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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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 坚持才有机会
董锵锵一边听着一边暗忖,被伏击的恐怕是野猪而不是雷兰亭。只有雷兰亭这种人才敢这么玩命,他如果不是蠢,就是个亡命徒。
如果换作是董锵锵,抓一头野猪尚且勉强,如果一次同时面对几头野猪,那他除了远远躲着外,根本不会靠近。
董锵锵指着麦田一字一句道:“这地方虽然猪多,但捕猎环境很差。咱们目前主要还是靠诱饵和绳索,这儿都是麦田,连棵树都没有,我的绳索拴在哪呢?”
“找些钉子把绳头钉在地里,再找几块大石头放在上面。”雷兰亭出主意道。
“你用过这个方法吗?”董锵锵很有耐心地问道,“四周这么空旷,如果野猪吃完诱饵还没踩到绳套里怎么办?如果有人过来说你抓野猪破坏庄稼地怎么办?如果野猪蹄子踩到绳套里,但钉子在野猪逃跑时被从地里带起来又怎么办?这些问题你想过吗?”
董锵锵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想起了上次稻草人酒庄夜捕的经历,他知道即使有足够的诱饵,如果捕猎环境不友好,那结果也是难以预料的。
“那你说怎么办?”雷兰亭知道董锵锵提问题不是为了找茬,而是为了防止万一,所以并没动气,“我听你的。”
“我建议咱们把战场放到那边的树林里。”董锵锵指着远处黑黢黢的一片林子说道。
“没问题。”雷兰亭爽快地答应道,“那片林子我也去过,里面树多,隐藏和躲避都很方便。”
“但是那片林子可能也会有问题,”董锵锵又道,“不知它是不是像野猪林一样也是私人地盘。”
“我查过,那林子不是。”雷兰亭笃定道,“你可以放心。”
“你查过?”董锵锵疑道,“怎么查的?”
“咱俩分开捕猎后,我发现卢克林子里的野猪并不多,我估计弗莱舍尔的(林子)可能也好不到哪去。就一个人到处跑,然后就发现了很多这种警告牌,继而又发现野猪到了恋爱的季节就爱成群结队地到处窜。我本来并不在意这些林子是不是私人的,就想着能逮猪就好。但后来中间闹出几次误会,被罚了不少,这才知道,也算是花钱交学费吧。”雷兰亭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段,见董锵锵一头雾水,知道他还是不明白,继续说道,“我在汉诺威林业局的官网查的,私人森林和非狩猎区一般都会用红色标注出来,像弗莱舍尔和卢克的林子都是。我知道的其他几处地方有的是狩猎区需要加入本地的猎人俱乐部,有的是私人森林严禁入内,只有这片区域的林子什么都不是。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带你来这最稳妥。”
董锵锵点点头:“咱们时间宝贵,就别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了,快刀斩乱麻,早完早了。”
回到雷兰亭家已近22点,董锵锵用酒和面和好了诱饵,又检查了一遍工具,确认无误后,两人互道晚安,董锵锵拿着睡袋躺在了客厅。
窗外的夜色很美,董锵锵拉开窗帘,皎洁的月光瞬间洒到了他的脸上。
他躺在睡袋里翻来覆去地瞧着手机,仿佛手机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响。但手机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只有手机顶端的信号灯一跳一跳地闪烁着。
董锵锵很想再给云哥打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已经到了慕尼黑。但拨了几个键后又胡乱地取消了,想着万一云哥接了电话自己究竟该怎么说。
他很久没谈恋爱了,那些哄女孩子的话好像比德语更难学。虽然他对逮野猪带旅游团学外语甚至打架都毫不胆怯,但跟这颗星球上总数数一数二的“生物”打交道总让他感觉力不从心。
最后他还是拨了,让他惊喜的是,云哥已经开了机,但依然没人听手机。董锵锵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报警,但又想到云哥的本事可能比他还大,想来应该无事,这才昏昏然地入睡。
董锵锵的计划很缜密,不仅准备了食物诱饵还有已经被验证过的“美猪计”,但让人诧异的是,两人连续跑了几天却一无所获。野猪们好像也都跑出去度暑假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一个星期一,端木从汉堡赶回汉诺威,正式加入了捕猎团队,董锵锵只觉得自己如虎添翼。
但一通忙活后还是颗粒无收。
三人不甘心地又跑回到弗莱舍尔和卢克的放养林,但结果并无任何改变。到最后他们甚至又杀到了野猪林,却结果依旧。
三个臭皮匠从周一忙到周三,直到端木再次坐上返程的火车,董锵锵和雷兰亭仍然没抓到一头野猪。
董锵锵中间又给云哥打过两次电话,但云哥既没接电话也没关机,却就是不接。董锵锵变得意兴阑珊,也就不再执着打电话了。
8月的最后一周很快就到了,第二份合同的截止日期迫在眉睫。董锵锵和雷兰亭虽然还在坚持,但心气确实下来了不少,尤其是董锵锵,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去考个猎人证,去狩猎区里试试运气。
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雷兰亭第一个打了退堂鼓,准备认罚交违约金。
董锵锵很搓火,觉得脸上很挂不住,心里发了狠,也没跟雷兰亭打招呼,独自开始夜捕。
一个人坚持一件事很难,坚持一件没结果的事难上加难。
就在第二份合同到期的前一天,董锵锵终于在卢克的放养林里抓到一只不到百斤的野猪,虽然体型不大,但完成合同肯定是没问题了。
能开张就好啊。董锵锵暗自庆幸。
中国有句老话: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这头野猪好像拉开了汉诺威野猪们归巢的序幕,第二天董锵锵就和闻风而来的雷兰亭联手抓到了第三只野猪。
紧接着是第四只和第五只。
董锵锵终于释然了,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到后来他们再次碰到游山玩水享受猪生的野猪天团,竟有15头之多,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从麦田中穿过。董锵锵和雷兰亭忌惮对方的实力,只能远远地行注目礼,目送着猪爷们扬长而去。
预科开学的前一天,董锵锵和雷兰亭一共抓到了四头野猪,虽然离9月份要完成的合同还差了几头,但董锵锵却觉得信心满满。
开学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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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 开学报到
虽然9点才报到,但董锵锵一早就到了预科外。教学楼外的大半个停车场都空着,他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停车场的一角。
他以为预科外会出现那种类似国内大学开学时常见的拥挤和热闹的场面:楼门口花团锦簇,正门的上方挂着诸如“欢迎新生入学”之类的条幅,预科的工作人员或志愿者们在楼内外穿梭,不时地分发材料或给新生答疑。
但这些他想象中开学时应有的场面一个都没出现,预科楼外没有任何布置,也没有任何迎新的员工,安静祥和的画面一度让董锵锵怀疑自己记错了开学的时间。
他坐在车里,忍不住回想起上一次开学时的情景,那时他和陈雨还是男女朋友,一切仿佛还是昨天,但现实早已物是人非。
差十分钟9点,预科外开始出现三三两两青涩学生模样的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张绽放的笑脸上洋溢的都是梦想马上就要实现的幸福。
董锵锵突然心生羡慕,不知是羡慕人家年轻,还是羡慕人家的无忧无虑。
他跳下车,沿着青砖铺就的甬道迈步走入预科的教学楼,虽然楼里的人明显要比楼外的人多,但楼内似乎装了某种消声器,听不见一点儿喧哗声。
顺着走廊里易拉宝上英德双语的指引,董锵锵很轻松就找到了经济系的教室。当他走进教室时,却意外地发现班里已经坐着几名中国学生,正在低声地窃窃私语。
他一眼就认出讲话的人正是曲珊,曲珊也正好转头看向门口,四目相对,两人都礼貌且客气地微微颔首,却没互相开口问好。
教室大约100平米上下,算是个小教室。摆了桌椅后就没什么空余地方了。董锵锵由于个子高,坐在前排容易挡住后面人的视线,所以很识趣地往后排走去。
一个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土耳其裔的男生坐在角落一把靠外的椅子上,董锵锵顺手把包放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哪知还没等他坐下,就见土耳其男生飞快地冲他嘟囔了一句:“这儿有人了。”
董锵锵根本没想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还以为对方在自言自语,坐下去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今天的金融时报,正准备再读一遍早上还没读完的几条重要财经新闻,土耳其男生已经站到他的面前,恶狠狠地低头瞪着他的脸,凶道:“我~刚~才~说,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对方靠近自己的同时,董锵锵就觉得一股狐臭扑鼻而来。他还以为霸座这种事只在国内才有,没想到异国他乡竟也会有这种习俗。
“可这里没人也没东西。”董锵锵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我说有就有。”土耳其男生不耐烦地指着前面的椅子,“你去那边(坐)。”
见对方说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董锵锵暗想,以后大家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犯不上上学第一天就跟别人闹不愉快。
想到这儿,他点点头,笑眯眯地致歉道:“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
土耳其男生对董锵锵认错的态度很满意,大手一挥:“那就赶紧换吧。”
董锵锵一边答应,一边低头继续读起报纸来。
土耳其男生坐下呆了一会儿,见董锵锵根本没有挪地儿的意思,意识到自己被骗,刚要发作,就听一声洪亮的女中音从前方传来:“大家好。”
土(耳其)男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董锵锵一眼,似乎在说:你等着的。
董锵锵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土男,直到土男转过头去。
“大家好,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汉诺威大学经济系预科的一员了。欢迎你们。我是你们德语课的老师默克勒。除了德语外,你们还会在为期一年的预科时间里学习英语,数学,德国政治,以及国民经济学和企业管理学的初级知识。”
董锵锵赶忙打开笔记本,飞快地在键盘上录入着老师的话。
土男被董锵锵清脆的敲击键盘声弄得恼火,低声骂道:“你是傻子吗这还用记?你敲那么大声吵得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董锵锵没搭理他的挑衅,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师的话。
“下周一早上8点开始正式上课,一三五是全天课,二四是半天课。上学期的课表大家可以去经济系预科的官网下载。”默克勒顿了顿,“每科的教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讲义,一部分是随堂练习。讲义也是在经济系预科的官网下载,练习会随堂发。”
她讲话时,一个土耳其女生忽然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意思地冲老师点了下头,然后急急忙忙地朝土男走来。
董锵锵没想到还真有个土耳其女生,只能尴尬地冲对方一笑。
女生看到董锵锵坐在那里,微微有些诧异,马上就坐到了另外一边的椅子上。
土男愤怒地又瞪了董锵锵一眼,董锵锵只能假装没看见。
“根据下萨克森州教育部的规定,汉诺威经济系预科分为上下学期,学习期间没有学杂费,每学期只有注册费,按时缴纳注册费的学生才能得到学生证。凭学生证大家可以免费乘坐整个下萨克森州内所有的公交汽车,以及州内所有的慢途RE和RB火车。接下来我会把大家的学生证发下去,请大家妥善保存,这就相当于你们的乘车证了。”
让董锵锵大跌眼镜的是,所谓的学生证其实只是一张红纸黑字印着自己姓名和护照证件号的一张不起眼的巴掌大的薄纸片。
当所有学生从她手中拿到学生证后,默克勒拍了拍巴掌,莞尔笑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是答疑时间,大家如果有问题可以举手。”
“请问您是我们的班主任吗?”曲珊第一个问道。
“不,我们没有班主任这种职务。”默克勒解释道,“而且不只是经济系预科没有,其他工程技术系预科,医学系预科,人文社科系预科等等也都没有班主任。”
“那平时谁来管理我们?”一个东欧模样的姑娘怯生生地问道,“或者我们有问题应该去找谁?”
“如果学生有任何学习上的困难或问题,可以跟那一科的老师及时沟通,如果老师无法解决,学生可以直接找预科教导处的负责人反映。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就在正门左手墙上的布告栏里,你们只要预约就可以见到她。另外,这里是预科,不是中学,你们应该开始学习自我管理了。等你们以后预科毕业了,大学里也是没有班主任的。”
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没班主任这事出乎了班里所有学生的意料。
董锵锵举起手,默克勒含笑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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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 雷兰亭的最大危机
“如果我们需要看课外教材是不是用这个学生证就可以借书了?”董锵锵扬了扬手里的证件,“但预科好像没有图书馆。”
“这是汉诺威大学的预科,所以汉大的图书馆就是你们的图书馆,如果你们需要借阅相关书籍,凭学生证就可以去汉大图书馆借了。”默克勒微笑着解释道。
“那寒暑假呢?”另外一个男生没举手喊道。
教室里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默克勒也笑了:“预科的课程时间安排和汉诺威大学的冬季学期、夏季学期是同步的,大学上课我们上课,大学放假我们放假。”
“那我们有班长或课代表么?”有人问道。
“都没有。”
“那考试多么?”
又是一阵哄笑。
“考试是跟着教材的进度走的,每科不一样。各科老师会在开学后具体跟大家说明,现在不用担心。”
见没人再提问,默克勒满意地点头道:“如果大家都没问题了,那今天的报到就结束了。请大家保存好自己的证件,同时尽快去经济系预科的官网查阅下周的课程安排并准备好相应的学习用具。官网上有每位老师的电子邮箱,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尽快回复。好了,下课。”
整个过程不到20分钟,这是董锵锵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短的开学报到了。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土耳其男恶狠狠地冲董锵锵挥舞了一下拳头就去对土耳其妹子嘘寒问暖了。
董锵锵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考虑下午要做的事:既然已经拿到学生证,那就代表他已经拥有合法的学生身份了。那他首先应该去移民局把自己的签证转为正式的学生签证,然后去申请学生宿舍(但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搬家),要把手头的私立保险变更为公立保险,这样每个月能省下几十马克,还得去TRB银行交一份学生证的复印件,以及很多他现在还没想到但他应该去做的事。
曲珊跟另外几名同学道了别,轻步走到董锵锵的桌旁,用手指轻叩了两下桌面:“嘿!”
“你好!”董锵锵礼貌地回道,同时注意到曲珊今天化了妆,头发好像也比上次看到时更卷了。
“咱们班人不多。”曲珊环视了下四周,教室里眨眼间就只剩下她和董锵锵两人。
“好像不到20人。但刚才我看来的那些外国人什么样的都有,有Mohi发型的、黑眼圈熊猫妆的、纹身的、打耳钉的、戴鼻环的,还有个头发脏兮兮的打绺的。”董锵锵虽然在德国大街上早就见过很多穿奇装异服和打扮怪异的人,但他没想到在预科里也会有,“这不是学校么?但我看老师们好像不管。”
“那个不是头发打绺,那个叫Dreadlock,翻译过来就是脏辫,是一种古希腊时期的发型。”曲珊见多识广地纠正道,“德国这边很流行这种范儿的。”
“你懂的真多,”董锵锵佩服道,“我就知道人上一百形形色(shǎi)色(shǎi)。”
“哎对了,有事跟你说。”
“嗯。”董锵锵继续收拾东西。
“明天晚上6点在汉大的多功能厅有个预科的中国同学联谊会,经济系的,医学系的,理工系的同学都参加。你也来吧,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董锵锵向来对这种聚会社交没什么兴趣,当下笑着婉拒道:“真不好意思哦,我明晚还得打工。”
“你还打工啊?”曲珊脱口而出,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安慰董锵锵,“没事,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等董锵锵走出校门,才想起来今天王蜀楠应该也来报到了。他顺手拽了个电话过去,王蜀楠却才下课。他坐在车里等了几分钟,才看到王蜀楠背着一个大书包从正门走了出来。
他按了两下车喇叭,王蜀楠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董锵锵跳下车朝她挥了挥手,她很快看见了他,边挥手边快步朝董锵锵走来。
王蜀楠瘦了不少,脸色似乎黑了一个加号,董锵锵估计她跟伯爵跑这趟应该是没少吃苦。
“这是你的车?”王蜀楠惊喜地左看看右瞧瞧,“不错嘛。中彩票了么?”
“这趟怎么样?顺利不?”董锵锵笑眯眯地问道。
“有得有失。”王蜀楠耸了耸肩,“德国其他城市基本都没戏,不过奥地利和瑞士那边签了几家公司。但据我观察伯爵这趟应该也不是奔着卖酒去的。”
“为了散心?”董锵锵揶揄道,“她都伯爵了,应该不缺钱,弄葡萄酒就是个爱好吧?”
“差不多这个意思,但现在她的精神比出去之前好了很多。”
“那是,我要是旅游完了我也心情好。”董锵锵扬了扬下巴,“你也报到了吧?”
“哎,别提了。”王蜀楠本来神采奕奕的脸一下暗了下来,“太多了。”
“什么‘太多了’?”
“教授给了一个书单,差不多有20本书,还说都是上学期必须要看完的,我现在很发愁,跟你说完我还得去大学图书馆借书。”
“我下午也有事,干脆我现在送你去大学图书馆,咱们路上聊,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有这事?”王蜀楠疑惑道,“我怎么记得好像是我欠你一顿饭呢?”
“谁欠谁都得吃饭,这次我请,下次你来。”董锵锵大手一挥,“出发。”
等到董锵锵办完所有的变更手续,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五点,董锵锵有些疲惫,思考着还要不要再去夜捕。雷兰亭的胳膊在复查时发现有轻微的错位,虽然他还嚷着要跟董锵锵一起出猎,但董锵锵不想再带着他,毕竟赔钱事小,健康事大。
他晃悠到路边给自己买了个冰淇淋,然后朝皮卡的方向溜达。
傍晚的气温凉爽,街上的游人很多,董锵锵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德国的帅哥美女,忽然接到老白的电话。
“我到汉诺威火车站了,”老白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在哪儿呢?”
“火车站外的‘故乡’咖啡馆。”董锵锵抬头望了眼咖啡馆的牌匾。
“那好,5分钟后见。”
不到1分钟,他的手机又响了,却是雷兰亭。
“今天时间晚了我就不去林子了,明天再说。”没等雷兰亭发问,董锵锵自顾自地先说了出来。
“找到了。”雷兰亭的声音听起来极其遥远。
“什么‘找到了’?”董锵锵听得一头雾水。
“余姜海的……”雷兰亭说话时竟然带着颤音,“尸体找到了。”
这个信息过于震撼,董锵锵就觉得耳边好像响了一声炸雷,他瞬间失语,拿着手机呆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谁跟你说的?”
“警察刚……”雷兰亭还没说完,电话突然断了。
董锵锵的神志有些恍惚,他依稀看到老白拎着包从火车站的正门走出来。他刚想跟对方打个招呼,就觉得嗓子眼一阵恶心。他忍不住弯下腰,脸朝着地面,剧烈地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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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9. 老白千载难逢的机会
没等老白走到,两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汉诺威骑警缓缓来到董锵锵前方几米处,其中一名女警关切地问董锵锵:“您需要帮助吗?”
董锵锵呕了半天并没吐什么东西,他大口地倒着气,只觉嘴里一阵酸涩,无意中瞥到手里攥着的冰淇淋已经开始化成汤,赶忙咬了一口。
两名骑警面面相觑,女警端坐在马上又问了一遍。
一大坨冰淇淋下了肚,董锵锵愣是没尝出甜味,不过刚才的恶心倒是被冰淇淋的凉意给镇了下去,他这才觉得缓过来一些,重重地点点头:“谢谢,我还好。”
“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帮您叫救护车。”另一名骑警补充道。
董锵锵侧头瞄了眼警马,马头约2米多高,正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瞅着董锵锵。
“我真的没问题,休息一会儿就好。谢谢。”董锵锵礼貌地回绝道。
见董锵锵意识清晰,两名骑警便没再说什么,骑着马缓缓朝其他地方踱去。
等骑警闪开后,老白缓步走上近前,见董锵锵一副难受的样子,诧异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董锵锵歪在墙上,冲老白摆摆手:“没事儿,呆一会儿就好。”
见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老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建议道:“那咱们去咖啡馆里说说话吧。”
两人前后脚进了咖啡馆,老白给自己点了热狗和拿铁,又给董锵锵要了份碗装的冰淇淋。
“要是肚子不舒服就少吃点凉的,”老白担心地望着董锵锵的脸色,“免得刚好点又难受。”
“不碍事,我以毒攻毒。”董锵锵苦笑着舀了勺冰淇淋放进嘴里,等到终于尝出了酸甜味,他才松了口气,问道,“你慕尼黑的事……都办好了?”
“老张开分公司估计要10月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把这边的事都清了,然后10月份开始踏踏实实地挣钱。”老白指着热狗问道,“这个还挺香的,你要不要也来一份儿?”
董锵锵的脑子里还盘旋着雷兰亭刚才说过的话,对食物毫无胃口。他举起手里的冰淇淋,表情略显木讷:“那恭喜你顺利毕业,同时祝你新婚快乐。”
老白一边跟他碰杯一边观察他:“谢谢。能毕业确实不易,虽然我是读艺术的,但一点儿不比你们读社科类的简单,大家各有各难。”
“是,我也听说了,”董锵锵不走心地附和道,“虽然这边读大学的人并不少,但真正能毕业的寥寥无几。据说每5人就有1人退学,还有3人无法毕业,最后能毕业的也就1个,有的专业可能连1个能毕业的都没有。”
“你说的是事实,但也不绝对,能不能毕业关键还是看自己。”老白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摞文件递给董锵锵,“你现在把这个签了,免得我一会儿忘了。”
“这是什么?”董锵锵放下冰淇淋,顺手在袖子上擦了擦手。
“你的入股协议书。”老白三口两口把热狗吃完,转身奔向柜台又给自己买了一份儿。
董锵锵大概扫了几眼,看到上面果然白纸黑字的写着自己的名字,名字后的数字是40%。
“谢谢。”董锵锵把协议书递还给重新落座的老白。
老白见他不签字,心知他对自己还有看法,索性直接问道:“还在生气?”
“我不生你的气,”董锵锵摇了摇头,把协议轻轻放在桌上,“我帮你没问题,你不需要给我股份。”
“注册公司的5万是杜蓝自愿给咱们两人的。”老白郑重地把协议再次推到董锵锵的面前,“剩下的钱我已经全都转给她了,62万一分不少。不信你可以去问她。我说到做到。”
董锵锵愁眉苦脸地岔开了话题:“我俩已经有日子没联系了。”
“吵架了?”老白愣了一秒,“你们不是才好没几天么?”
“奇怪吧?”董锵锵自嘲地一笑,“我们没吵架,不过还真不如吵架呢,至少吵架的话还能知道问题在哪里。”当下他三言两语把事件的经过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讲给了老白。
老白还没听完就笑了,笑得董锵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爽道:“我很可笑么?”
“没事,你这个太正常了,打个电话道个歉就好了。”老白老道地点评道,“你还需要学习如何跟女生相处。”
“我给她打过几个可她都不接。”董锵锵耸了耸肩,“我现在也没兴趣再打了,上赶着不是买卖。”
老白看出董锵锵对这个话题的反感,没再继续往下说,马上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我听你的建议开了一个TRB的银行账户,股票交易商跟你一样选的也是Maxblue这公司,然后把股票账户挂靠在TRB的银行账户下,两个账户的用户名和密码都一样。”说完,他把一张纸片递给董锵锵。
董锵锵接过纸片仔细瞧了瞧上面的字,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管账户?”
“没错,但我让你管的前提条件就是我上次说的,你不能免费做这件事。我们是合伙人关系,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如果你能接受这点,那我们就成交。”
董锵锵想了想,把纸片收进钱包:“我可以做到。”
“我这次回来除了要拿到毕业证,还要筹备婚礼,另外我必须在这个月拿到驾照,所以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特别是你学车的经验。”
“我随叫随到,”董锵锵保证道,“人,车,都是。”
老白把椅子拉到董锵锵的身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董锵锵,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帮过我很多,比如之前我跟华菱闹别扭,是你和乐乐帮着调解的。比如我临时缺人带队,也是你去慕尼黑当司机的。还有你建议我开公司,你帮我介绍老张,以及之后的学车,管股票账户和筹备婚礼等等,所有这些事里,都有你。我欣赏你的人品和能力,所以才诚心诚意地邀请你跟我一起做事,做大事。你不知道现在一个季度的旅游团数比以前一年的都多,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我个人认为跨境旅游这块蛋糕在逐渐变大。也许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许我有可能把这个业务再放大10倍,但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更多的伙伴。如果你认为40%的股份没有吸引力,那我们可以再商量。”
老白的声音诚恳,态度真挚,列举的每件事确实也都是董锵锵之前或将要帮他做的。
董锵锵的脑子很乱,他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签字。
“更多的我就不啰嗦了,你把这个(协议)拿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再回复我。”老白低头瞥了眼手表,“一会儿我去见华菱,可能乐乐和贺鸯锦也会去。你如果晚上没什么事儿就一起过来吃个饭,大家也有阵子没见了。”
“合同的事回头再说,”董锵锵迟疑道,“有件事儿……我想现在听听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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