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 站台
没等董锵锵转身,云哥就缓缓从他身后走到了他的面前。
跟分手时的着装不同,此刻的她换了一套淡蓝色的圆领修身连衣裙,衬得皮肤更加的白皙动人,一条细金项链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董锵锵的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董锵锵立刻注意到她除了坤包外,手里还拎着一个大纸箱。
“你怎么来了?”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打量起纸箱来。
云哥看出他的好奇,直接把纸箱递给他:“这是送你的。”
“一箱子钱?”董锵锵开玩笑地接了过来。倒手的功夫,纸箱里传出“扑棱棱”的声响,这让董锵锵更好奇了
“我能打开么?”他问道。
“当然。”
一个淡金色的金属鸟笼从纸箱里被拎了出来,鸟笼里是一只通体绿色的大鹦鹉,体长看起来约在35到40厘米之间。鹦鹉的前额有一撮金黄色的羽毛,两翅的边缘处还带着些许的亮红色。
见鹦鹉的腿上还缠着纱布,他马上想起昨晚那个撞向老陈的黑影。看来老陈的刀还是伤到了它。
董锵锵把鸟笼放回纸箱,不解道:“为什么把它送我?”
“我的猫和它老打架。我本来打算把它送到宠物医院再寻个好人家的,但德国人不懂鹦鹉,我怕他们再给养死。你俩有缘,那还不如送给你。”
“可我也不懂怎么养啊,万一没养好就罪过大了。”董锵锵担心道,“你还是拿到宠物医院吧。”
“那你明天送它去汉诺威的宠物医院吧。我要出门几天,没时间再送它去医院了,就麻烦你了。”云哥幽幽道,“对了,它腿上有伤,你别忘了先让宠物医生给它检查一下,检查费我放在纸箱里了,你别偷懒。”云哥把“检查费”几个字念得很重,似乎在暗示董锵锵什么,但董锵锵却没听出她的话外音。
董锵锵又推辞了几次,到最后见推脱不掉,只能头大如斗地接了下来。
“那它有名字吗?”他问道。
“我叫它小绿,但它可能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叫它它都不过来。”云哥笑着把头发别到耳后,“你可以再给它起个新的。”
夏夜的晚风很清凉,从站台拂过时,让人感到惬意舒爽。
风捎来了远处的火车鸣笛声。
“谢谢你的……”董锵锵刚想说“鸟”猛然觉得这么说很怪异,赶忙改口,“礼物。”
“不客气。”云哥若有所思地低头盯着脚尖小声说道。
捕猎让董锵锵的第六感变得敏锐,他已经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萦绕在他和云哥之间。
董锵锵赶忙换了话题:“钱的事老白跟我说了,但我还给他了。他说他想开公司,可能会跟你商量股份的事。”
“那钱也不是我的,”云哥抬起头,莞尔一笑,“你俩定吧。”
高铁呼啸着进了站,带来一阵疾风,云哥的连衣裙瞬间被风吹得飘荡起来。
“我车来了。”董锵锵仿佛看到了救星,赶忙把视线移到了车上。
“那不耽误你了。你赶紧上车。”云哥的脸颊好像红了,“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我之前……”她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董锵锵拎起箱子,只觉得箱子沉甸甸的,没想到鸟和笼子还挺有份量。他挥手告别:“回去早点儿休息,有空来汉诺威玩儿。”
“我一定会去汉诺威的,等我到了汉诺威你别装不认识我就好。”云哥朝他摆了摆手,“回头见。”
董锵锵买的是靠窗的座位,当火车徐徐启动,窗外的建筑物也慢慢向后退去。
他所在的车厢里一个人都没有,非常安静。他靠在软硬合适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虽然闭上眼,但他眼前却好像多了块儿漆黑的超大屏幕布,这几天的经历好像电影一样依次播放着:从美轮美奂的新天鹅堡到一池碧水的国王湖,又从高耸入云的鹰巢切换到幽静神秘的魔法森林,以及高速上跟周志海的生死时速。当然最魔幻的还是昨夜跟老陈的那番对决。
闭上眼比睁着眼更累,董锵锵只能无奈地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大片大片刀砍斧剁一般整齐的农田,皎洁的月光洒在农田上,董锵锵依稀能看到几辆农用车的黑色剪影孤零零地散落在农田的各处。
忽然,他脚下的纸箱里发出一阵“扑梭梭”的动静,董锵锵担心鹦鹉缺氧,赶忙打开纸箱,把鸟笼放到面前的小桌上。
鹦鹉很安静,一点儿都不聒噪,在笼子里转着圈儿的偷偷打量董锵锵。董锵锵猜测它的安静或者是因为它所处的环境很陌生,或者是因为它的腿伤。
他正要把纸箱的盖子合上后挪到桌下,忽然看到纸箱底部有两包东西。
他疑惑地把手伸到箱子里,从里面摸出一个布口袋,以及一个牛皮信封。
董锵锵打开布口袋,往里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他索性把袋子里的东西小心地倒到了桌上。
一块儿表链断裂但表壳完好无损的男款劳力士从布袋里掉了出来。
董锵锵马上认出这是昨晚他从老陈手腕上打下来的表。
他放下表,又拿起信封,只见里面是一茬钞票和一张白纸条。
他径直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回头看。
董锵锵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同车厢最后面的座位上有个人戴着顶太阳帽背对着他坐着,他一时看不清头发的颜色。
董锵锵疑神疑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扶着座椅靠背慢慢朝那人走去。
当他终于走到那人面前时,他瞬间懵了,隔了半晌才喃喃地问道:“你……怎么也坐火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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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 同路人
见被董锵锵认出来,那人一把摘下帽子,一头乌黑的秀发从帽子里滚落出来。她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坐呢?”
“这车是去汉诺威的。”见对方正是在火车站送自己鹦鹉的云哥,董锵锵一时没转过弯儿,傻乎乎地解释了一句。
“可我就是去汉诺威呀。”云哥笑看着他,“坐不起飞机就只能坐火车喽。”
董锵锵自然不信她的鬼话,毕竟对方可是开得起保时捷的人。
“你去汉诺威干嘛?”董锵锵坐到云哥对面的座位上,一脸茫然,“你不是住慕尼黑吗?那你现在怎么回家啊?”
“谁说我住慕尼黑就只能待慕尼黑了?慕尼黑又不是监狱,我也不是犯人,当然是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云哥假装不经意地打了下董锵锵的手背,“汉诺威有什么好玩的么?我之前就去过一次,没什么印象了,你给推荐下。”
“汉诺威……”董锵锵刚要回答,猛地想起鹦鹉和钱还扔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拍脑门,赶紧奔了回去。
云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起身也跟了过去。
见钱和鸟都原封不动地呆在原地,董锵锵这才松了口气,和云哥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这表和这钱是怎么回事?”董锵锵把两样东西一把推到云哥面前,“都在纸箱里。”
“钱是你的工作提成。那表我用不着。”云哥一边检查自己的指甲,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可我已经有块儿表了。”董锵锵把表扔回布袋递给云哥,“这块儿还是你留着吧。”
“我留着那老东西的表算怎么回事?”云哥根本没伸手,“你要不喜欢就卖了吧,劳力士还能换几个钱。要不你扔了也行,反正我不要。”
董锵锵只能把布袋又放回桌上:“那钱……”
“1680(马克)是他们买东西的提成。另外1000(马克)是老白给你的。”
“老白让你给我钱?”董锵锵不解。
“你刚才不是在餐馆拒绝他了么?他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转交给你,说什么感谢你给他介绍工作的劳务费。”
董锵锵更困惑了:“老白知道你要去汉诺威?”
意识到自己口误,云哥赶忙岔开话题:“你跟老白是怎么认识的?”
董锵锵一听就明白了,难怪云哥劝自己去赴宴,而老白没见到云哥也没感到诧异,原来他俩早就通过信儿了。
“这事说来话长,改天再说吧。”董锵锵敷衍了一句想糊弄过去。
“反正还有几个小时才到呢,讲讲呗。”云哥站起身正准备伸个懒腰,董锵锵误以为她要坐到自己旁边,赶忙拦道:“那你坐好我再说。”
云哥猜到董锵锵的担心,心里暗笑,却还是依言坐回了原位。
董锵锵简述了他和老白相识的经过,但对老白和华菱的感情纠葛却只字未提,他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谈论别人的隐私。
云哥关注的重点本来是老白,却在听完后转移了注意力。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佟乐乐也是老白的同学么?”
“对,他们都是学音乐的。”
“那她好看么?”云哥歪着头问道。
董锵锵猜测可能是刚才自己的描述不小心夸了佟乐乐,这才引起了云哥的关注。他答非所问道:“你先告诉我你去汉诺威做什么?我怎么这几天都没听你说起过?”
见董锵锵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自己的问题,云哥没好气道:“我想出去散散心不行吗?”
董锵锵被噎得半死,心想自己确实多余问,歉意道:“我就问一下,没其他意思,你别误会。”
“那她到底好看不好看?”云哥刨根问底的精神很足。
“嗯,好看。”董锵锵随口应了一句。
“那如果我俩站一起,你觉得谁更好看?”云哥终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董锵锵早就学会如何回答此类问题,当即用手指了指车窗。
火车刚进入一条隧道,窗外一片漆黑。云哥瞄了眼车窗,车窗好像一面镜子,她不明所以地问道:“所以?”
“你可以问镜子(车窗),也许它能回答你。”
这个笑话太冷,冷得云哥足足愣了五秒才明白过来,她故意皱眉问道:“你是想说车窗是魔镜?还是想讽刺我是个老太婆?”
“我的意思是你的问题很难回答。”董锵锵仔细斟酌了一下,“你俩不分伯仲,各有千秋。对,各有千秋。”
云哥心知肚明董锵锵在打太极,但也只能幽幽道:“如果有机会,我想见见她。”
鹦鹉在笼子里踱着小方步走来走去,学舌道:“见见她,见见她……”
有限的话题很快就说完了,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都在等对方再开口,但后半程两人最终还是一路无话地到了汉诺威。
出了汉诺威火车站,时间已近凌晨2点,街面上空荡荡的,除了巡逻的警车闪着灯停在路边外,就只有零散的几名流浪汉蜷缩在街道的角落。
“离火车站最近的青年旅社就在三条街外,走路大概10分钟。如果你觉得青年旅社的条件差,也可以住酒店,不过市区的酒店最好也就是四星。如果不在乎条件,拐过那个街角就有一家三星的,走路3分钟就能到。”董锵锵一本正经地建议道,“我可以送你过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没有动静,一扭头,却发现云哥还站在原地没动地方。“你想好了么?青年旅社还是酒店?”他又问了一次。
虽然是夏天,但德国夜里的温度并不高,云哥没带外套,冷得抱着双臂:“你在慕尼黑老白让你住青旅或酒店了么?”
“没有啊,他让我住他家。”董锵锵不明白云哥为什么明知故问,“那晚你不是也在吗?”
“所以啊,他没打发你去住破酒店,”云哥脸红道,“你现在这么做合适吗?”
“那不一样啊,我俩都是男的。”董锵锵话一出口忽然就明白了,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去我家?可我住的地方就一间屋啊。”
“我现在一个人住有心理阴影,闭上眼就会看见老陈那张让人恶心的脸,所以我必须去有安全感的地方,但青旅和酒店都不能给我安全感。”
“可是……”董锵锵知道云哥应该不缺钱,但他没想明白男女授受不亲云哥干嘛要跟自己回去,他没好意思把下半句“就一间屋两人怎么休息”问出来。
“没有‘可是’,你现在带我过去就可以了,等到了地方我再告诉你。”云哥不由分说地伸手拦车,“这点儿肯定没公共汽车了,你赶紧打车吧,我都困死了。”
董锵锵心说:我不光困,我还饿呢。明明就有近的地方她不去,非要去我家,她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云哥虽然是妥妥的美女,但并不是董锵锵的菜,加上现在的他又饿又困,就想赶紧回家睡觉,所以对云哥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出租车很快就把两人扔到了董锵锵家的楼下。
等董锵锵付完车钱掏钥匙开门,云哥在他背后揶揄道:“没看出来你爱好还挺广泛的,住这种地方,挺有想法啊。”
董锵锵赶忙正色道:“我住这儿是因为这儿便宜,跟人品和爱好没关系,你别乱扣帽子。”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开门,我都困了。”云哥催促道。
门外的光线昏暗,董锵锵换了几把钥匙都没能开门,就在他准备再试一把钥匙时,伴随着一阵“突突”的摩托声,一束强光打到了他和云哥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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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 安全感
强光让云哥厌恶地把脸转向了另一侧,董锵锵手搭凉棚,眯缝着眼睨视着光源。
摩托声在两人身旁戛然而止,强光随即倏地熄灭,董锵锵只觉得眼前变得比刚才更黑了。
有人嘟哝着下了车,董锵锵马上听出是自己房东萨沙的声音,那另一人应该就是她的男友麦克斯了。
黑暗中董锵锵的视觉恢复得很快,随着高跟鞋声的走近,一脸浓妆艳抹、身着比基尼皮裙的萨沙出现在台阶下,董锵锵就觉得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儿蛮横地蹿了过来。
云哥不认识萨沙,小心地隐到了董锵锵的身后。
“嘿,董,你们也刚回来么?”萨沙慵懒地走上台阶。她刚一开口,董锵锵就觉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我以为你不喜欢去舞厅呢。”她凑近道,“什么时候咱俩跳个舞?”
“唔,萨沙,我们没去舞厅,我们是刚打工回来。”见对方喝大了,董锵锵本能地退了一步。
两人说话的功夫,麦克斯一步跨上台阶,虎视眈眈地瞪了董锵锵一眼后,伸手把他扒拉到一旁,不耐烦道:“让开。”
见对方故意推搡董锵锵,云哥立刻从董锵锵身后闪了出来,怒目直视对方。董锵锵见状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别跟他吵。他是房东男友。”
云哥秒懂董锵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暗示,当即闭上嘴,扭头下了台阶。
麦克斯鄙夷地盯了云哥几眼,不满地扬手跟萨沙抱怨了几句,打开门晃悠着走了进去。董锵锵和云哥竟都没听懂他说了什么,萨沙扫了眼云哥脸上的伤,问董锵锵:“她是你女朋友?”
“哦,不,她是我……同学,今晚路过汉诺威。”董锵锵赶忙解释,“借住一宿。”
“OK,董,不管她是你同学还是朋友,如果她在这里住了超过3天,那就要交我房租。你那个朋友上次住了一周,我的水电费增加了特别多。这样肯定不行,对我不公平。你明白么?最多3天。3天。”她喷着酒气朝董锵锵比划了三根手指,然后依里歪斜地消失在楼梯。
“你这房东可真够奇葩的,住3天以上还要交房租?”云哥撇了撇嘴,不满地评价道,“她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穿的跟个那什么似的……”
董锵锵及时拦住她再往下说:“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奇怪,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就说‘不是’?”云哥对董锵锵竟会为对方辩解感到惊讶。
时间已是深夜,董锵锵没吃晚饭,又累又饿,没力气再跟对方掰持,当下转身不发一言地上了楼。
云哥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都是怪人。”
虽然离家才几天,但董锵锵却感觉好像已经离开了很久。尽管平时在家并不觉得家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出一次远门后再回到熟悉的地方,他立即感到一种身心的放松。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我一会儿去厨房(睡)。”他边说明边打开衣柜,把睡袋扔到沙发上,然后翻找多余的枕头。
云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举动,嗫嚅道:“能麻烦你件事么?”
认识云哥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董锵锵还没听她说过软话,微微愣了一秒后马上猜到对方的问题,指着门外道:“出门右拐就是卫生间。”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云哥的脸好像又青又红刚落地的苹果。
“你如果饿了厨房里有方便面,我可以下两包再卧俩鸡蛋,正好我也饿了,咱俩一人一包。”董锵锵的肚子“咕咕”响了很久,他其实一回来就打算下方便面的,“不然太饿睡不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哦,我不饿。”云哥轻声道。
“不饿?”董锵锵把备用枕头扔到睡袋旁,“那还有什么事?”
“你能不能……说会儿话再走?”云哥难为情地问道。
云哥的声音低的让董锵锵以为屋子里有了蚊子,他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一想到火车站外云哥的话,他马上猜到对方这么说的原因:“你如果害怕可以开着灯,抽屉里有新眼罩。”
“其实我就想说说话,这样就不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又想到那晚的事了。”见董锵锵不接茬,她马上补充道,“聊什么都行。”
“聊天没问题,但我太饿了。这样行不?我去下包面,你先刷牙洗脸,等你都收拾完了,我也吃完了,咱们再聊,如何?”
“那你再进来时先敲门哈。”云哥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干脆咱俩拿手机聊。”董锵锵建议道,他想着这样他也能躺在睡袋里,不会太累,“十分钟后我给你打。”
两人很有默契地各忙各的,十分钟后,电话接通。
“你说我听。”云哥在电话接通的瞬间抢先说道。
一碗面加一个荷包蛋下肚,又躺在温暖舒适的睡袋里,董锵锵感觉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讲点什么好呢?他搜肠刮肚地认真想了一会儿,将自己和端木星浩在稻草人酒庄里诱捕野猪却差点失手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的口才一般,但胜在故事惊险,再加上故事也是发生在夜里,听得云哥心惊胆战。可一个故事讲完,云哥反而变得更精神了。
她央求他再讲一个,董锵锵只能把他、佟乐乐和雷兰亭去穆勒家打扫卫生的故事又搬了出来。
夜更深了,凉气裹着惨白的路灯光从窗外飘进了厨房。
董锵锵讲着讲着,听到电话那边没了动静,猜测云哥可能已经睡着,于是也挂了电话,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地进入梦乡。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终于回到家的董锵锵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却连做了几个噩梦,且梦境一个比一个真实。
一张张面孔如梦似幻地在他的梦境中交相出现,陆苇,佟乐乐,雷兰亭,老白,陈雨,余姜海,云哥,周志海,新人老人一应俱全。
而在最后一个梦里,陈夏再次跌落水中。就在他伸手搭救之际,却被陈夏抓住他的手腕。对方大声质疑他手上戴的为什么不是他送他的欧米茄而是他爹的劳力士。董锵锵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愣神儿的功夫,对方就在水中没了踪影,船上的老白和云哥齐声问他为什么没把人拉上来。董锵锵百口莫辩,正准备跳入水中一探究竟,就听到号声从背后传来。
他从梦中昏昏沉沉地醒来,感觉比睡之前更加疲惫,抬头看了眼挂在厨房墙上的表,才刚六点多一点,将将睡了三个小时。他有心再补个回笼觉,哪知鹦鹉竟开始学起窗外传来的公鸡打鸣声。
董锵锵扯下一片面包碾成面包屑丢入笼中,鹦鹉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立刻将学打鸣的事抛诸脑后,闷头专心吃了起来。
董锵锵浑浑噩噩地再次倒下,但人却始终无法再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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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3. 放榜日
翻烙饼似的躺了半小时,缺觉带来的疲倦感就好像有人对着董锵锵的脸喷了口浓烟,还是烟丝质量很差的那种,呛得他喘不过气,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窒息。
他索性从睡袋里钻了出来,跑到卫生间用最烫的水猛冲了十几分钟,这才觉得元神稍微恢复了一些。
虽然他不知云哥来汉诺威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老白的话言犹在耳,他不想和对方扯上任何关系。
可以肯定的是,董锵锵是直男,也不反感跟女生交往,只是一方面因为陈雨的原因他有些抵触再找新女朋友,另一个原因是他学业未定,能不能继续留在德国都是个未知数,前途未卜之际他也没心情草率地找女朋友打发时间,那样对人对己都未免太不负责,还不如多挣些钱来得实在,毕竟经济基础能决定很多事。
他记得汉诺威预科考试的成绩是可以通过预科的官网查的,但昨晚出来的太匆忙,笔记本电脑落在了屋里,如果进屋拿电脑肯定会吵醒云哥,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他给自己热了牛奶和鸡蛋,用全麦面包夹着培根和不太新鲜的蔬菜做了个卡路里含量低的三明治,又一样不落地给云哥也整了一份儿,再给鹦鹉撒了把面包屑,才拿着包出了门。
刚迈出厨房,他又折了回来,顺手抄起鸟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小楼。
路上他给汉斯去了个电话,问对方自己能不能去取车。汉斯很爽快地答道:“我一会儿去大学,正好可以把车给你。”
不到三十分钟,汉斯就赶到了大学皇宫主楼外。“这车很不错,”他赞许地拍了拍车身,“就是跑市区太浪费了。”
“谢谢。”董锵锵拉开车门,灵巧地钻了进去,又探出头来冲汉斯说道,“对了,有件事还得麻烦你。你能不能方便时再帮我留心找几个像弗莱舍尔那样的买家。”
“当然没问题,如果有这方面的信息,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自从把董锵锵介绍给弗莱舍尔后,董锵锵每个月都会给汉斯一笔钱。虽然钱数不固定时多时少,但白拿钱总会让人身心愉悦。汉斯心知肚明,很感激董锵锵,也为他留心过其他买家,但确实一直没找到更合适的主顾。
辞别汉斯,董锵锵本想去预科看成绩,又担心去的太早人家还没张榜自己扑个空,于是试探着联系了弗莱舍尔。听闻董锵锵回了汉诺威,弗莱舍尔热情地邀请他去猪场一叙。
以前董锵锵到弗莱舍尔的猪场总要坐很久的公共汽车,每次都无聊得昏昏欲睡。如今开上了自己的皮卡,从林间驶过时,若有似无的小风带着山野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有人在他耳边喃喃细语。等到汽车重新驶回宽敞的大路时,他的眼前又是一片豁然开朗。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蜿蜒的公路,青绿的麦田,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他情不自禁放声歌唱。
车子一路飞驰向前。
当弗莱舍尔看到董锵锵的皮卡时也不由吃了一惊,然后笑呵呵地点评道:“你这个年纪很少有人会喜欢这种车。”
“哈哈,我就喜欢这种卡车,”董锵锵坦承,“能拉货。”
弗莱舍尔蹲下瞄了眼皮卡的底盘,又研究了下汽车的发动机,眼中露出欣赏的目光。他合上车盖,轻轻拍了两下:“所以以后如果你再抓到野猪,你就能自己开车送过来了?”
“没错,那样就方便多了。”董锵锵笑了两声,言归正传,“上次我问您有没有朋友在慕尼黑,您说帮我查查……”
“咱们边走边说。”弗莱舍尔拉着董锵锵迈步走上田埂。
早晨的阳光虽然照在身上却一点儿都不暖和,甚至还有些冷,但董锵锵却觉得田间的风吹得他很惬意。
“慕尼黑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弗莱舍尔顿了顿,“但我(在)不莱梅有个朋友,他听我讲了你抓野猪的事后很有兴趣,想跟你认识一下。”
“那他也打算买野猪吗?活的死的都可以?”
“他肯定想要活的。”弗莱舍尔笃定道。
“那好啊,我没问题。”董锵锵忙不迭地同意,虽然他手里的野猪数量连弗莱舍尔的需求量都没满足,但多储备几个买家总不会是什么坏事,万一哪天弗莱舍尔不买他的东西,他也能有个备选,“我能和他直接聊吗?”
“你先听我说完,他虽然对野猪有兴趣,但他有额外要求。”
听出弗莱舍尔语气中的委婉,董锵锵马上猜到这个要求可能很有挑战。“请说。”
“我这个朋友不从事养殖业,而是餐饮业。他需要活野猪,但希望你能不用酒精麻醉的方式捕猎。”
“不用酒精?”董锵锵大吃一惊。这个要求在他看来已经不是大胆,而是近乎天方夜谭,“他意思是让我徒手抓?”
“据他说酒精会破坏野猪肉的鲜美。”弗莱摇着头舍尔斩钉截铁地答道,“他不能接受。”
董锵锵很无语,低着头缓步在田间走了一会儿,在经过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后,他终于抬头问道:“那价格方面您的朋友有报价吗?如果他的要求这么高,那他打算出多少钱买一头野猪呢?”
“具体价格还需要你自己去谈。”弗莱舍尔笑眯眯地拍了拍董锵锵的肩膀,“我只负责告诉你这件事。”
“就跟瓦格纳伯爵那次一样?”董锵锵眨了眨眼睛。
“差不多。”
“那他也像您一样有自己的放养林么?”
“我想他应该没有。”弗莱舍尔自豪地挥手道,“我这片山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那我是在不莱梅抓还是在这边抓一只给他送过去?”
弗莱舍尔摊开手,爱莫能助地笑了,董锵锵明白那笑的意思是说“这个也需要你自己去问”。
“那我想想。”董锵锵答道。
“你考虑考虑,不用着急。”弗莱舍尔双手叉腰,“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我能理解。”
辞别弗莱舍尔,董锵锵驱车直奔预科。
离预科主楼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董锵锵远远看到一群人围在预科的通知栏前。
最前面的一排人个子较高,这让后面个矮的人根本看不着,他们只能踮起脚尖使劲张望,仿佛空气中有只无形的手拉长了他们的脖子。
董锵锵停好车,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朝通知栏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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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 几家欢乐几家愁
董锵锵个子高,视力好,站在人群外也能清晰地看到印在不同颜色通知单上的、密密麻麻一行行的学生考号。没用几分钟他就在其中一张通知单的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考号。他的视线顺着考号自然右移,一个德文单词跳入他的视线。
通过。
他知道预科入学考试是通过性考试,不会公布成绩,只写“过”还是“没过”。虽然考完通过算分他就已经估算出自己能考过,但看到蓝纸黑字的事实时,他还是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悬在他心头的达摩利斯之剑也在这一刻悄然落地,但想象中的激动却并未如期而至。也许是之前的各种奔波已经耗尽了他的激情,亦或是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董锵锵的脑海里连续闪出了大功告成、行满功圆、尘埃落定、水到渠成、一锤定音等多个成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激动的。
既然通过了考试,那9月份读经济系预科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看来他还有机会在德国继续折腾。
事不宜迟,先跟父母汇报一下,他们应该也等着急了。
董家苦预科成绩久矣。
他转身正要寻一个僻静地方给父母报喜讯,就见人群中突然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曲珊。
他刚要喊对方的名字,就见一个矮个男生紧跟在曲珊的身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董锵锵认出男生是曲珊的男友付柏宁。
董锵锵慢慢退到人群外沿,只见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后,付柏宁看起来很生气,眉头紧锁着拂袖而去。
曲珊伸手想去拽他却没拉住,付柏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这个场面多少让董锵锵有些意外和尴尬,他正要转移视线,却不料被转身的曲珊看个正着。
“董锵锵?”她的脸上露出很不自然的神色,“你也来啦?”
见被对方发现,董锵锵更不自然,赶忙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我来看成绩。”
“你应该过了吧?”曲珊幽幽道,“我记得你是当时第一个提前交卷的。”
“嗯,过了。你好像也是提前交的吧?”
“我是过了,但我男友没过。”曲珊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发愁道,“他刚才去查卷子了,德语还可以,但数学没过。”
“真可惜,”董锵锵遗憾道,“那只能再考一次了。”
“我也是这么劝他的,但他……”曲珊欲言又止。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安慰她,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董锵锵歉意道。
曲珊理解地笑了笑:“回头再聊。”说完,转身朝街角的汽车站走去。
“喂,董锵锵吗?”电话里传来王蜀楠兴奋的声音,“我过啦!”
董锵锵刚才想过要不要给王蜀楠打电话,但又担心万一对方考试没过自己这么打过去就等于故意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他可不想做这种情商低的事,却没想到王蜀楠也通过了考试。
“我简直太意外了!哈哈哈!”王蜀楠大笑道,“我本来觉得没戏了,但没想到竟然过了。过了!你能相信吗?”
在董锵锵的印象里,王蜀楠是比较老成持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看来她这次真的是太高兴了。
“那恭喜你啊,回来你得请客。”董锵锵一边打趣一边抬眼望去,却见远处曲珊愁眉苦脸地上了公共汽车,“你那边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这趟红酒销售之旅不是很顺利,今年不是一个红酒的好年份。”王蜀楠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伯爵这次出来倒没犯过病,也算是个收获吧,至少我看她的情绪还算可以。”
“她可能对这个结果心里有数,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吧。”董锵锵猜测道,“反正你多留心吧。”
“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你。”王蜀楠不太会说话,只会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这反而让董锵锵感到对方的实在,“那等我回汉诺威咱们再细聊。”
董父董母听到董锵锵考过的消息似乎比董锵锵还高兴,尤其是董父,说了几句后又倚老卖老地教育起董锵锵来,董锵锵知道这次董父居功至伟,也就不反驳,安静地让董父说个痛快,最后还是董母看不下去,把董父打发出去买菜了。
听着电话里一家人热热乎乎开开心心地聊天,董锵锵忽然心生恍惚,印象里上次这么聊天好像还是他中学的时候,似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十年就过去了。
在董母的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坐在车里,董锵锵渐渐冷静下来。
今天是8月15日,如果9月1日开学,那8月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的打工时间了。他现在每月除了要负担房租、保险和生活费外,还要开始养车。当然,这是他自找的。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半个月想办法努力赚钱就是一等要事。
可喜的是,他现在不仅有驾照还有车,就算不能再带旅游团了(跟老白关系有些僵),他还能去劳动中介找找有没有需要车的工作,间或跟端木一起炒炒股,再不济还能去抓野猪。不管怎么看,他现在在打工上的选择都比他刚到德国时要好了很多。
他记得市区的那家劳动中介旁就有一家宠物医院,正好可以把鹦鹉拿过去让兽医帮忙检查检查。
半小时后,董锵锵把车停在了宠物医院的门口,先把鹦鹉交给了里面的兽医,然后才步行进了劳动中介。
他的运气简直好到爆,劳动中介里所有时薪超过9马克的工,不论长期的还是短期的,要驾照的还是不要驾照的,都在上周刚放出来时就被从德国各州涌到汉诺威的打工大军瓜分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些时薪4或5马克的鸡肋工孤零零地挂在用工墙上。
这让董锵锵颇感无奈,看来想赚钱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去抓野猪。
他不死心地给约翰逊又去了个电话,哪知约翰逊却把他一顿好夸,直言自从董锵锵去过稻草人酒庄后,葡萄园里别说野猪,就连狍子刺猬都没再出现过。他感激董锵锵感激得一塌糊涂,董锵锵却越听心越凉。
当他再次回到宠物医院时,医生已经把鹦鹉的伤口处理得干干净净,还给鸟喂了食,又交待给他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卖给他一大包鸟食。
董锵锵付了费,拎着鸟笼刚要离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墙角的一只大铁笼。两只荷兰猪正幸福地在铁笼里你追我赶。
看着看着,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以前他只是隐约想过却没深究,但眼前的场景却让他有所顿悟,弗莱舍尔哥们的要求也许是可以实现的。
就在他站在原地恍惚时,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我是冬一晴。你明天或后天有时间吗?我想去看看陆苇。”冬一晴开门见山地说道,“或者其他你方便的时间也行。”
董锵锵想了想,道:“那明天早上8点火车站门口见吧。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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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 香饽饽
既然中介没工,董锵锵想干脆下午就去弗莱舍尔的放养林里试试手气,顺便检测下自己的新方法到底是否可行。
想到家里的冰箱已经空空如也,又多了张吃饭的嘴,回家前他又专门跑了趟超市,采购了足量的生活用品和各类食物,顺便又给陆苇带了些女生的日用品和小零食。
让他惊喜的是,ALDI超市竟然又开始供应高度数的伏特加酒了。德国超市虽然很容易就能买到各种酒,但高度数的伏特加却不是经常有货,属于可遇不可求。既然现在碰上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董锵锵非常干脆地搬了三箱扔到了付款台。
收银员是个面容青涩、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他和一众排队的德国人被董锵锵的举动弄得瞠目结舌,仿佛在瞅一个酒鬼。一个德国大妈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厌恶地从结账的队伍中退了出去。董锵锵猜测自己可能被误解了,只能苦笑着把酒一箱箱地扔到了后备厢。
他把采购来的东西一样样地往厨房里搬,当经过自己屋的门口时,只见屋门忽地一开,云哥抱着手臂板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上午去哪儿了?”她气哼哼地质问道,“为什么不叫我?”
“我见你早上睡得香,就没好意思扰你。”董锵锵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地板上,“吃过早饭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故意躲着我?”云哥直言不讳地问道。
“我躲你干嘛?”董锵锵被问得哭笑不得,指着地上的酒和吃的说道,“我去慕尼黑好几天,冰箱都空了,所以赶紧去超市囤点儿货,顺道带鹦鹉去看医生。喏,医生说它再静养一个月就好了。”
看到董锵锵脚下的一堆东西,又瞥到鹦鹉脚上崭新的纱布和鸟笼旁的鸟食,云哥知他所言不虚。她目光一转,指着地上的酒问道:“你一人买这么多酒干什么?”
“哦,这些啊?”董锵锵顺手从箱子里拎起一瓶伏特加,拿在手里掂着转了一圈,“我不喝,这是打工用的。”
“打工还得喝伏特加?”云哥简直闻所未闻,讥讽道,“你蒙谁呢?”
董锵锵懒得解释,把手里的酒瓶放回箱里,然后把一串儿钥匙塞到云哥手中。“我下午要出去一趟,钥匙留给你,冰箱里有饮料。如果午睡或出去记得锁门。”他说完就要朝厨房走去,云哥一把抓住他胳膊:“你等等。”
“还有事儿?”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躲我吗?”云哥眨了眨眼,“我就想知道,什么工会这么急?刚回来就必须得去打?”
“不打工吃什么?”董锵锵摇头叹道,“你可别问我‘何不食肉糜’哈。”
见董锵锵避实就虚顾左右而言他,云哥断定他有事瞒着自己,跟着他也走进了厨房,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的工是做什么的。”
“苦工有什么好说的,把自己弄得跟祥林嫂似的。”董锵锵自嘲地一笑,顺手拉开冰箱门,把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码放在冰箱中属于自己的隔层上。
“没劲,小气。”云哥撇撇嘴,“爱说不说。”
“你大方,那你倒是说说你来汉诺威干嘛来了。”被云哥嘲讽的董锵锵不恼反笑,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听草莓味的汽水递给云哥,“如果你要旅游,我可以送你去市中心的旅游管理局拿点地图。”
“我来嘛,有公事,也有私事。”云哥打开饮料,故意卖了个关子,“比你坦荡吧?”
“你还有公事?”董锵锵故意嘲讽对方,但手上却也没闲着,眨眼间塑料袋里的所有东西都进了冰箱还码放的整整齐齐的。
“当然,公事就是考察汉诺威及周边地区的旅游市场。至于私事嘛……”云哥狡黠地一笑,“考察考察某些人。”
“你有同学在这边?”董锵锵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点橙汁,“UNI(大学)的还是FH(应用技术大学)的?”
“我这里没同学。”云哥往前迈了两步,离董锵锵近了一些。
“没同学?”董锵锵有些意外,又喝了口橙汁,“那你过来考察谁?”
云哥一句话没说,又往前走近一步,含情脉脉地望着董锵锵,脸上露出小女孩般的笑容。
橙汁从董锵锵的鼻孔里呛了出来,他忍不住扶着桌角剧烈地咳了起来。
云哥拍着董锵锵的背轻叹了口气。
“你快……忙你的……公事去吧,不用管我。”董锵锵伸手阻止云哥继续拍他,然后慢慢坐到椅子上。
“你这么着急轰我走是一会儿有女生要过来看你吗?”云哥想了想,“是佟乐乐吗?”
“我不是赶你。”董锵锵急忙撇清,“你看你那么忙,生意做那么大,我也是怕耽误你赚钱。”
“轰就是轰,不用解释。”云哥笑盈盈地托着腮盯着董锵锵,“不过本小姐并不着急走,还要再了解了解汉诺威的风土人情,等考察完了再说。”
董锵锵疑惑道:“你考察我干嘛?”
“了解一下你住的地方,你的朋友,你平时的爱好,然后判断你是不是合适的人选。”云哥说完又呷了一口饮料。
“人选?”董锵锵听的一头雾水,“什么人选?”
“成为我的合伙人。”云哥放下饮料正色道。
“合伙人?”董锵锵猛然想起上次老白好像说过,云哥手里有个旅行社,难道说……
“我的旅行社之前主要做南德,现在我想把业务扩展到北德。那样的话,我就需要一个信得过并且有业务能力的人。”云哥看出了董锵锵的困惑。
董锵锵当然不想成为她的合伙人,当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为什么?哪里不可能?”云哥眉毛一挑地反问道。
“我……马上就要上预科了,学业会很忙,可能无法帮你开疆拓土。”董锵锵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找的非常合适,他对自己的急智很满意。
“没关系,你主要负责假期的业务,不会占用你宝贵的学习时间的。反正你假期也需要打工,就像今天。难道不是吗?”云哥似乎早就猜到了董锵锵会拒绝自己,“还有其他原因吗?”她笑看着他。
“还真有。”董锵锵严肃地看着云哥,“其实我早就有合伙人了,就是老白,很抱歉一直瞒着你。”
“你跟老白?”云哥忽然抚掌大笑,“我明明记得你们已经分手了。哦,这么说好像有点儿怪,我重新说,你俩难道不是已经不在一起共事了吗?连他给你的钱都被你拒绝了。”
董锵锵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愁眉苦脸地吭哧道:“我们……在钱上有分歧,但那只是……暂时的财务问题,等他从慕尼黑回来我们还是要一起做事的。”
云哥似笑非笑地瞅着董锵锵,眼里饱含深意。
董锵锵被她盯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猛灌饮料一边暗忖:我是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呢?
慕尼黑的酒馆里,老白忽然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擤了擤鼻子:“真是奇怪,难道是华菱在念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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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剑走偏锋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你很喜欢拒绝别人,不管是陈夏,我,还是老白。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云哥慢悠悠地拿起饮料却并不着急喝,而是开始观察饮料上的印刷文字。
虽然知道对方在故意卖关子但董锵锵还是对她的话产生了好奇心。“说明什么?”
“心理学说,爱拒绝别人的人通常从童年开始就是一个经常被拒绝的人,可能被你的父母,也可能被你的小伙伴甚至老师拒绝。这说明你的成长经历很不顺。”云哥分析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虽然很不喜欢对方的口气,但董锵锵不得不承认云哥的猜测很接近他的真实情况。
多年的工作经历让云哥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董锵锵的不安被她尽收眼底,她马上改换话题。
“另外说明一下,作为公司的合伙人,上班期间除了每月有工资外,还会有额外的提成。怎么样?够有真诚吧?所以我希望你的答复也是(真诚的)。”
董锵锵知道德国大学每年平均有近5个月的假期。5个月都有工资,这招确实太有诱惑力了。
见董锵锵沉默,云哥微微一笑,知道攻心战有了效果,乘胜追击道:“作为奖励,如果我早一天得到答复,我就早一天搬出去。如果你现在就同意,那我可能不到3天就会从这儿搬出去,那样你就不用再替我交一份房租了。”
董锵锵心想:我本来也没打算替你交房租。
“好了,你慢慢收拾吧,我要回屋休息了。”云哥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转身朝外走去,“好困啊。”
由于下午要去捕猎,董锵锵不敢怠慢,赶忙趁云哥休息前把自己的笔记本和一众工具从自己的房间里取了出来,看到又是网又是套锁的,云哥不禁疑窦丛生:“你下午是去打猎吗?你不是说你要去打工么?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董锵锵把超市买来的海鲜炒饭一股脑地倒到了锅里,将油烧热,三下五除二就炒了满满一大锅出来,然后边吃边在电脑上复习德国人教的结绳套的方法。
等到复习完毕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检查了一遍要带的工具,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就在他将要走下楼梯时,他的屋门一开,换了一套运动装的云哥英姿飒爽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董锵锵吃惊地看着她走到面前,疑道:“你干嘛?”
“跟你去打工啊。”云哥朝楼梯下一努嘴,“走吧。”
“你不能去,那里危险。”董锵锵好言劝道,“你在家上网吧,或者去逛街也行。”
“你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云哥望着天花板耍无赖道。
“人家女生都是喜欢逛街啊,买东西啊,你怎么……”董锵锵颇感无奈。
“呦,看来没少跟女生逛街啊,可以呀……”云哥揶揄道,“你这么紧张是不是怕我误了你的好事啊?”
“我怕什么?”董锵锵从她身边走下楼梯,“你要不害怕你就跟着,不过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有危险我可管不了你的安全。”
“你经常这么吓唬女生吧?”云哥跟在他身后追问道,“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特害怕,这样才能激发你的保护欲?”
董锵锵懒得再搭理她,径直朝皮卡走去。
“这是你的车?”看到皮卡,云哥的眼睛烁烁放光。
“不错吧?”董锵锵洋洋得意。
“啧啧,我本来以为你就是穷,没想到还没审美。”云哥叹气道。
董锵锵被噎了个半死,想反驳却找不到词儿。
云哥摇摇头:“算了,凑合了。”说罢,猫腰坐到了副驾上。
“你坐这儿?”董锵锵愣了,“这儿不能坐。”
“为什么?”云哥低头系安全带,没理会他的禁令。
“这是……汽车上最危险的位置,”董锵锵煞有介事地说道,“德国交管机构做过调研,说副驾位置的危险系数是最高的,其次是驾驶员的位置。而最安全的是驾驶员后排的座位,倒数第二安全的是副驾后排的座位,而后排中间的……”
“哎,你这人怎么那么啰嗦,我这不是系上安全带了么?你开慢点儿就行了。”云哥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我有人身意外险,出了车祸也不会赖上你。赶紧走吧。真婆妈。”
董锵锵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真是好心没好报,烧香惹鬼叫。
路上的风景很好,路又平坦,云哥的兴致很高,动手翻了一下手套箱,发现董锵锵的车里竟然一张CD都没有,不禁大失所望,但马上又释然,开始轻声哼唱起来。车子转过几道弯后,她的歌声变得愈发响亮。
董锵锵的耳朵很好使,听出她唱的是一个女歌手的作品《站在高岗上》。
这首歌的韵律很强,调儿也不低,但让董锵锵意外的是,云哥的音色明亮通透,最后的高音部竟然轻轻松松地就甩了上去。
“唱的不错啊。”董锵锵夸奖道,眼睛继续专注地看着路面,“学过唱歌?”
“难得听见你能夸人,真让我受宠若惊。”云哥眉毛一挑,“想学可以拜师,我可以教你,收费不高,还不用磕头。”
董锵锵笑笑,一打方向盘,车子朝着弗莱舍尔的农场笔直地驶了过去。
听完董锵锵的要求,弗莱舍尔疑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只要一头就可以,最好年轻些的。”董锵锵补充道,“我可以按小时付费。”
“那倒不用,你只要按时把它再送回来就可以。但是,”弗莱舍尔面色严肃,“董,如果你让它跑了,就要按价赔偿我2000马克。”
“没问题,”董锵锵满口答应下来,“签合同吧。”
没等董锵锵放下笔,农场员工已经牵来一头又白又粉的猪。
董锵锵打量了一下猪,侧头问弗莱舍尔:“它符合我刚才说的条件吗?”
“当然。现在是它的最佳时期。”弗莱舍尔把猪赶到一个小铁笼里,又把铁笼放到一台手推车上交给董锵锵,“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董锵锵把皮卡开到放养林的最外沿,把铁笼放到手推车上,朝林子的深处走去。
虽然已是下午,但太阳光依旧温暖,林间的景致很美,空气中甚至带着一点点土地的腥气。
董锵锵把铁笼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开始动手安置计划中的陷阱。
云哥捂着鼻子站在董锵锵的身后,皱着眉头问道:“别告诉我你指望用这头母猪吸引别的猪过来?”
“为什么不呢?”董锵锵头也不抬地摆弄着手里的绳套,“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是自然法则。”
“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工作?”云哥指了指地上的铁笼,绳子和网,语气似乎很不屑。
“没错。”董锵锵终于设置好了几个不同的绳套,随手试了试,绳套的灵敏度很高,他满意地拍了拍手,回头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么做合法么?”云哥质疑道。
“据我所知是的。”董锵锵说完环视了一下四周,把几个绳套的另一头都甩过了离地几米高的一根粗树杈,然后攥着那些绳头开始爬树。
“我只能说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云哥盯着他的背影悻悻道。
“杜小姐,如果您点评完了就麻烦您尽快找棵能爬上去的树,否则一会儿野猪来了,我可救不了您。”董锵锵趴在树干上,幸灾乐祸地瞅着脚下的云哥。
“你……”云哥差点没气晕过去。
两人说话之间,一大片云彩慢慢飘到放养林的上空,林间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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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 捉猪小队3.0
云哥不愿跟董锵锵选同一棵树,于是爬到另一棵树上。虽然两棵树隔着有段距离,但董锵锵伸手还是能勉强能够到对方的树枝。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子里再度放亮,但野猪却并未如期而至。
“你这到底行不行啊?”云哥趴在树上打了个呵欠,“就你这破工真不如给我带团呢,有收入不说,还能多……”
董锵锵上树前在铁笼里扔了一小块儿诱饵,希望借助母猪和诱饵的双重气味将林间的野猪吸引过来,但根据现在的情形看,他的想法有些过于一厢情愿了。
母猪早把笼中的诱饵吃了干净,此时正奋力用鼻子去拱铁笼外地上的青翠野草,似乎还没吃饱。
董锵锵从树上一跃而下,刚掰了一块儿诱饵丢进铁笼,就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他假装蹲下检查铁笼,然后若无其事地快速转头环视四周。
就在这一瞥之间,他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一片矮树丛中,有双亮晶晶的东西在盯着自己这边。
董锵锵没料到野猪(或野生猪)竟会如此聪明,在靠近的同时竟没发出一点声响,不由暗暗吃惊。
但他毕竟不是第一天捕猎,在这方面不能说是身经百战但至少也是临危不乱,当即手脚并用不到一分钟就回到了树上。
云哥还在自顾自地损着董锵锵,却见董锵锵对她摆手做噤声的动作。她正要再挖苦两句,就见董锵锵用食指指了指下方的矮树丛。
顺着董锵锵手指的方向,云哥转头仔细张望了一会儿,疑道:“我应该看见什么么?”
“野猪在那边那个矮树丛里。”董锵锵小声道。
“哪有儿啊?”云哥不相信,“那它怎么不出来?”
董锵锵刚要解释,手机“嗡嗡”地响了,他赶忙稳住身形,从兜里掏出手机。
“说。”见是端木来电,董锵锵略微松了口气。
“那票快翻倍了,说话就能两马克,你说我卖不卖?”电话那头传来端木兴奋的声音,“卖了怕继续涨,不卖又怕跌回去。”
“我不知道,”董锵锵压低嗓门,“我现在有事儿,不在电脑旁。而且就像上次说的,我最快也只能明天早上才能下单。”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还打上电话了?”云哥嗔怪道。
“哎,谁在你边上?”端木的耳朵很好使,一下听到云哥的声音,“是佟乐乐吗?”
董锵锵注意到地面的矮树丛一阵晃动:“回头再说哈。”
“哎,你小子别挂……”端木话音未落,这边董锵锵已经挂了电话。
他们充满期待地瞪着树丛等了五分钟,但树丛却没任何动静了。
董锵锵顺手折下一根粗树枝,瞄准树丛扔了过去。
他的准头很好,但并没有野猪从矮树丛里跑出来。
又等了十多分钟,董锵锵大着胆子跳下树,抄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缓缓朝矮树丛走了过去。
他清楚地看到,之前的那双亮晶晶的东西从树丛里消失了。
董锵锵很诧异,野猪已经进化的这么聪明了吗?不对,一定有其他原因。
他的目光渐渐落到铁笼上。难道说是铁笼吓跑了它?
他缓步走到铁笼旁,盯着笼子发呆。笼里的母猪以为他又要投食,谄媚地扬起头,同时用猪鼻不住地嗅探着笼边。
看到董锵锵去而复返,云哥在树上高声嚷道:“喂?它是跑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董锵锵往笼子外的地上又扔了一块诱饵,然后一只手伸进铁笼,抓住母猪脖颈的项圈,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笼,把母猪从里面拽了出来。
母猪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诱饵上,刚一出笼,立刻凑到诱饵旁,低头啃食起来。
董锵锵不敢大意,一手牢牢抓住项圈,一手快速地把地上的三个绳套分别套入猪的前蹄和后蹄,又马上拉紧,做完这一切后,他攥紧绳子,抬头冲树上的云哥喊道:“你下来一下!”
云哥没动地方,居高临下地望着董锵锵:“你求人就这种态度?”
“大小姐,麻烦您挪一下尊位,下来帮我一下可以么?”董锵锵没好气地央求道。
“这还差不多。”云哥灵活地下了树,趾高气昂地站在董锵锵的面前,“说吧,求本小姐做什么?”
董锵锵把三根绳子交到她的手中,叮嘱道:“攥紧了,我说松开才能松开。”说罢,他大踏步地朝绳头走去。
直到他把三个绳头分别系牢在三棵树上,他才让云哥松开手里的绳子。
母猪说话间就吃完了诱饵,再次凑到董锵锵的脚边,讨好地在他脚边闻来嗅去,希望能再领一份儿。
“你把它放出来打算干嘛?”云哥不解地问道。
董锵锵确认了母猪的活动范围后,又再次检查了一下地上剩下的几个绳套,认为都没问题后又一溜烟儿地回到了树上。“你先上来再说。”
“跟个猴子似的。”云哥不满地小声嘟囔道,手慢脚慢地也上了树。
“现在能说了么?”她问道。
“我怀疑是铁笼让野猪的警惕性变高的,所以把母猪放出来试试。”董锵锵实话实说,“但我也没把握。”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悉悉索索声。
“嘘,好像它又来了。”董锵锵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绳子攥紧了。
云哥识趣地闭上了嘴,既紧张又兴奋地低头观瞧。
一只浑身棕毛的野猪从树后猛地蹿了出来,它的体型比母猪略小,董锵锵粗略估计它也就是50公斤上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目标了。
野猪一边警惕地盯着正在啃青草的母猪,一边绕着圈子慢慢靠近它。
母猪对野猪的出现浑不在意,大口地嚼着树叶,仿佛乐在其中。
董锵锵低头看了看母猪旁边三个布置好的绳套陷阱,暗自祈祷:赶紧踩上吧,一了百了。
野猪似乎确认了母猪没有任何威胁,慢吞吞地凑了过来。
母猪立即停止“用餐”,抬头观察近在咫尺的不速之客。
两只猪越来越近,野猪蹄离绳套近在咫尺,董锵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终于,野猪的左前蹄踏进了其中一个绳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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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 逢狼亦敢獠牙举,遇虎依然拚命先
“它都踩进去了,你还不赶紧拉绳?”云哥第一次捕猎,见到野猪很是兴奋,“回头煮熟的鸭子再飞了你可就鸡飞蛋打了。”
“野猪力气大,被套住一条腿也还是有机会挣脱的,最好等它都踩进去再拉绳。”董锵锵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跟雷兰亭捕猎的惨痛经历,“再等几分钟。”
树下的野猪和母猪正热情地“攀谈”着,不时互相磕一下彼此的鼻子,俨然一对儿久别重逢的老友。
“这种美人计的招数都能让你想出来,”云哥感慨道,“哎,要说还是你的花花肠子多。”
“你最好少说几句,”董锵锵故意吓唬她,“被野猪听到了它可是会爬树找你的。”
“你说什么?”云哥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不知道野猪不会爬树,被董锵锵的危言耸听吓了一跳,惊道,“它会爬树?那你干嘛还让我跑树上来?那咱俩不成靶子了么?”
“你小点儿声。”董锵锵继续吓她,“你没听过那个故事吗?两人进山打猎遇到了熊,一人转身就跑,另一人在后面喊说你跑得再快也跑不过熊的,跑的人说我不用比熊跑得快,我只要比你跑得快就可以了。所以,野猪会上树不假,但只要我比你爬的高就安全了。”
误以为自己被骗,云哥愤怒地折了一个小树枝砸向董锵锵,喝道:“卑鄙。”
“开玩笑嘛。”董锵锵灵活地躲过了小树枝,朝下方努了努嘴,“快看,又进去一个(蹄子)。”
云哥闻言急忙低头观瞧,果不其然,野猪的两个前蹄都进了绳套。
“你还等什么?赶紧拉啊!”云哥急道,“你真想等它四个蹄都进去啊?”
云哥的建议正合董锵锵的心意,他边收手中的绳子边观察树下野猪蹄下的绳套,同时注视着野猪的反应。但由于绳子较长,又在树枝上绕了一道,所以隔了好几秒,地上的绳套才开始慢慢地收紧。
就在第一个绳套悄悄收紧时,意外发生了,本来还在“蜜聊”的野猪突然低头凝视起地上缓缓蠕动的绳子。当第一个绳套彻底收紧后,野猪意识到了蹊跷。
据说野猪的智商在动物里也算是名列前茅的,董锵锵以前不信,但现在也开始信了。
因为当他收紧第二个绳套时,野猪狠命地甩了几下蹄子,绳套就从蹄子上轻巧地掉到了地上。
“真笨。”云哥嘟囔了一句,“就你这手眼协调能力能抓到野猪?”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野猪突然开始低头啃第一个绳套的绳子。
“坏了!”董锵锵立刻猜到,“它要咬断绳子。”
“那怎么办?”云哥愁眉苦脸地问道,“你就套住一个(蹄子)。看来这回鸭子真飞了。”
“你拿着套着它蹄子的这根绳,一会儿听我指挥,我让你收的时候你就使劲往回拉绳,听明白了么?”董锵锵把绳子扔给云哥,然后顺着树干悄悄往树下爬。
“你干嘛去?”云哥接过绳子,有些慌乱地问道,“我现在拉绳么?”
董锵锵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下到了树后。
向来算无遗策的董锵锵这次不知是因为出门仓促还是睡眠不足导致了大脑短路,出来时没带之前捕猎经常用到的金属绳,而是临时改用了麻绳。虽然麻绳也很结实,但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被野猪咬断。他此刻的想法是赶在野猪咬断绳子之前,想办法用网子兜住它,这样即使绳子断了,只要他能收紧网,也一样可以活捉野猪。
他悄悄从包里取出网,慢慢从野猪的后面抄了过去。
他的想法是凑近野猪后把网扔上去,再趁着野猪挣扎时把网收紧,同时让云哥拉住绳子不松手。
树上的云哥见董锵锵从野猪后面包抄,再次紧张地喊道:“要拉绳么?”
董锵锵举手示意云哥先不要说话,云哥却误会了他的举动是让她开始收绳。
由于慌张,云哥收绳的动作非常迅速,这使得本来盘在地上的绳子忽然绷成一条直线,野猪的前蹄被突然拉高到半空并猛地朝前拖拽了几十厘米,它顿时惊慌失措,死命地挣扎起来。
云哥正在树上努力收绳,就觉得一股力量顺着紧绷的绳子传导到手中。由于对野猪的力量并没有认知,所以绳子抓的并不牢,当即脱手而出。她心里一惊,赶忙伸手去抓掉落的绳子。
但她停留的树干并不结实,如果她在树上保持静止不动或动作幅度小,那是没问题的。但她慌了,动作走了形,身体猛地失去了重心。
在从树上跌落的瞬间,她本能地扔掉绳子,伸手想去抓树干。
但她不是人猿泰山,也不具备灵长类动物的强大技能,所以当然不可能抓住树干。
林间的地面布满了苔藓和杂草,土壤里还有之前下雨时积存的雨水,所以地面的土是松软的。虽然这一下她摔得不轻,但并没有出现头破血流的皮外伤。
感觉自己被摔晕了,云哥大喊一声:“哎呦!”
董锵锵刚要靠近野猪撒网,就听身后一阵扑梭梭的声音。他刚一回头,就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
等他再想赶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见黑影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地上。
在黑影发出惨叫的同时,一条在空中飞舞的绳子好像仙女下凡一样出现在董锵锵惊异的目光中。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急忙转头去看野猪。
野猪前蹄被套住,惊恐中被拉到了半空,正死命挣扎,绳子忽然一松,它又莫名其妙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但野猪毕竟是野猪,不到十秒,就见它后蹄猛地一蹬,前蹄使劲向下一跺,立刻又站了起来。
董锵锵本以为它会马上跑掉,哪知它却突然转过身,凶狠地盯着云哥的方向。
野猪的眼神让董锵锵瞬间想起稻草人酒庄那只被他放进后院的野猪。他马上意识到,野猪可能会攻击他们。
他的手无意中碰到兜里一个东西,这让他心念一动。
就在这时,野猪突然启动了。
跟董锵锵的判断一致,野猪的目标果然不是他,而是衣服颜色相对更亮丽的云哥。
云哥被摔得七荤八素,坐在地上根本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团黑影朝自己冲来。
“快上树!”董锵锵高声吼道,但吼完他才想起来,云哥可能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飞快地把兜里的东西放进嘴里,然后玩命地吹了下去。
清脆高昂的哨声划破了林间的幽静,野猪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定住身形,转身盯着董锵锵。
本来是董锵锵给鹦鹉买的鸟哨,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处。
他挥舞着手中的网,一边慢慢靠近母猪,一边继续吹响口中的鸟哨。
野猪不错眼珠地盯了他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云哥,好像在下决心。
董锵锵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瞄准野猪蹄砸了过去。
野猪被董锵锵的挑衅激怒,扔下云哥,朝董锵锵缓步走来。董锵锵清楚地看到四颗好像小竹笋一样的獠牙。
他绞尽脑汁想着对策,祈祷着那些曾经的急智能再次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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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9. 熟手
自从决定从事这份兼职,董锵锵就开始积极储备和捕猎野猪有关的各种知识。跟第一次的误打误撞时相比,现在的他既有理论知识又有实战经验。
虽然他仍免不了紧张,但毕竟不是第一次跟野猪面对面,所以心里并不是特别害怕。更重要的是,他的思绪没有乱。
他知道挑衅野猪的后果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到其他能吸引野猪注意力的有效办法了。
他也知道即使有武器在手,和野猪正面刚仍是件危险无比的事。现在唯一能让他感到庆幸的,就是眼前的野猪个头还不算大。如果是百公斤级的庞然大物,那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如果就他自己来,他可以抛掉诱饵吸引野猪的注意力,然后快速爬上一棵离自己最近的树。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因为云哥还躺在地上,如果他那么做了,云哥恐怕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所以他既不能逃跑,也不能轻易转身,否则就等于给野猪发出一个可以进攻的信号。他只有挥动手里的网,同时使劲吹哨,给野猪造成一种视觉和听觉上的迷惑和压力,迫使野猪不敢轻举妄动(当然如果能直接吓跑野猪自然就更好了)。
但他面前的野猪颇有些“初生野猪不怕人”的气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董锵锵的一举一动,既没逃跑,也没进攻,就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董锵锵,这让董锵锵颇为沮丧。如果吓不走它,那他就不得不考虑野猪下一步的行动了。
跟野猪打过多次交道的董锵锵很清楚野猪的进攻方式一般是先直线撞倒猎物再撕咬。看对方的架势估摸着随时都会发起冲锋,一旦让它冲起来,即使是小野猪董锵锵估计自己也抵挡不住,所以他必须躲开野猪的进攻同时又不能逃跑。
思来想去,董锵锵采取绕着母猪跑S型的路线,心里期盼着野猪的视线能被一旁啃青草的母猪吸引走。但野猪的专注力很是了得,愣是盯着董锵锵没移开眼神。
在迂回的躲避中,董锵锵一不留神被脚下的麻绳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在站起的同时立刻回望野猪,生怕对方趁他不备冲过来,但不知为何,野猪只是歪着头瞧着他,并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
此时云哥的眼前终于不再冒金星了,她揉着后脑勺捡起一根地上的树枝,撑着站了起来,转身寻找董锵锵的身影。
山风从林间吹过,枝叶簌簌作响,几片轻盈的绿叶从他和它的头顶飘过,董锵锵和野猪四目相对,刹那间万籁俱寂,云哥忍不住为这幅画面的构图暗暗喝了声彩,只恨自己这时手里没有拿相机。
“它……咬人吗?”见董锵锵并没扔下她自己跑了,云哥感到一阵欣慰,看来有的男人还是靠得住的。
“你怎么样?”董锵锵盯着野猪问云哥。
“头还有些晕,”云哥活动了下手腕和脚腕,“但手脚还行。”
听云哥说话没颤音,董锵锵忍不住暗暗称奇。上次端木在差不多的情景下吓得抖如筛糠,而这个女生竟然还能站起来,不禁让他刮目相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云哥之所以不害怕野猪主要是因为不了解野猪的厉害,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她看到野猪是蹄类动物就以为野猪是跟牛羊一样是吃草的素食主义者,却不知道野猪其实是杂食类动物,肉也是吃的,就是不吃也会在特定情况下攻击人,而不像牛羊那么温顺。
董锵锵望着脚下盘根错节缠绕的麻绳,忽然心念一动,把随身带着的部分诱饵掰成小块儿,朝母猪的前后左右扔去。母猪看到从天而降的美食,不亦乐乎地连哼几声,迅速在诱饵间奔走起来。
“它咬人吗?”云哥又问了一遍。
“什么?”董锵锵话刚出口,野猪出其不意地朝董锵锵冲了过来。
“啊!”云哥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野猪攻击人,不由吓出了声。
董锵锵一直提防着野猪,见状急忙向旁边一棵矮树后闪去,同时高声吼道:“你快上树!”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云哥这才醒悟过来:“哦,好好。”
趁着董锵锵吸引火力之际,云哥手忙脚乱地就要爬树。
突然,她的眼前“哧溜哧溜”滑过一个东西,云哥吓了一跳,以为是蛇,刚要大喊,猛地发现从她眼前急速滑过的只是一条麻绳。她马上恍然大悟:这一定是捆在野猪蹄上的那根绳。
她毫不犹豫地紧跑两步,一把揪住绳子,然后飞快地上了树。
野猪没料到董锵锵竟然会躲,眼看着董锵锵跳到了另一侧,它却因为刹不住车而硬生生地撞到了树上。
野猪撞晕了自己,看着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有些懵圈。
董锵锵看到云哥已经爬到树上,虽然位置不高,但估计野猪是够不着她了,这才放下心来。
等野猪回头再找时,发现董锵锵正站在母猪旁边,它急忙又冲了过去。
但这次它既没撞到董锵锵,也没撞到树,而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母猪的尾巴上。
母猪正忘我地吃着混合着泥巴和青草的诱饵,不满地甩了下后蹄,正踹在毫无防备的野猪脸上。
野猪又发动了几次进攻,而董锵锵就围绕在铁笼、母猪、矮灌木丛之间不停地闪躲。
就在它离董锵锵的裤脚还有半厘米的距离时,一根本来盘在地上的麻绳突然从地上弹起绷成了一条直线,野猪猝不及防地撞在绳子上,立刻叽里咕噜地摔了出去。
原来是母猪为了去吃董锵锵抛出来的诱饵,跑得急了点,把拴在蹄子上的绳子带了起来。
野猪恼怒地回头看了眼绊倒自己的绳子,又顺着绳子看到吃得正欢的母猪,无奈地站起身,转头找董锵锵。
董锵锵利用这个空档跑到树后取出更多的诱饵抛在了母猪的四周。
野猪不甘心地还想找董锵锵算账,但或被突然弹起的绳子绊倒,或撞在树上,根本碰不到董锵锵分毫。
它绝望地看着欢脱的母猪跑来颠去,大快朵颐,变得愈加愤怒。
但一次次的失败消耗了它的体力,它的进攻越来越低效,到最后更像是为了宣泄怒气而不是为了抓住董锵锵。
野猪终于放弃继续追董锵锵,转而拿地上的绳子撒气,发狠地咬起麻绳来。
看到野猪变得气喘吁吁,董锵锵觉得机会可能来了。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胆大艺更高。
他蹑手蹑脚地绕到离野猪大概不到5米的地方准备撒网。老实讲,这个距离是有一定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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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 纱
董锵锵之所以敢走近一方面是因为野猪的体力已经表现出明显的下降,另外一个就是,他和野猪之间的地面上还躺着条麻绳。
当董锵锵试图走得更近一些时,野猪似乎感受到他的不怀好意,蓦地抬头,眼中冒着凶光,獠牙外翻,恶狠狠地瞪着董锵锵,好像一头从《山海经》中跑出来的怪兽。
董锵锵胆再大,也只能站住了。
一人一猪对峙着,但它却没再冲向董锵锵,而是低头瞅了眼麻绳,然后轻轻往前迈了一步,用蹄子碰了碰绳子,似乎在试探。
见野猪往前走,董锵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盘算着要不要抛出手中的网。
就在他犹豫之际,地上的麻绳猛地弹起,绷成了一条直线。
董锵锵和野猪都愣了。董锵锵转头望去,只见母猪正撒欢地向一个方向跑去,而它的后蹄和眼前的麻绳正是同一根绳。
就在董锵锵分神的同时,只见野猪把嘴里的麻绳往地上一吐,后腿一蹬,轻盈地越过了麻绳,然后四蹄在地上用力一踹,整个身躯鱼跃而起,像颗出膛的炮弹朝董锵锵袭来。
董锵锵就是再能算也没料到会有这个变故,眼瞅着挂汤带水的獠牙眨眼间就晃到了面前,他本能地向右闪躲。
哪知这么关键的时刻,他的脚下却突然一个趔趄,摔倒的同时他才发现,绊倒自己的竟然是块露在地表上的树根。
为了保护自己尚未痊愈的伤臂,他在摔倒的刹那及时调整了姿势,伤臂朝上地侧摔在地上,并且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朝旁边看起来较为平整的地面滚了过去。
飞在半空中的野猪眼瞅着董锵锵像个泥鳅似的滚到了一旁,正盘算落地后如何去追,就觉得前肢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猛地向上一提。
董锵锵滚出两米,立即被手里一直攥着的网缠住了脚,动弹不得,心急如焚之际,野猪却迟迟没落下,他忍不住定睛观瞧,赫然发现野猪被绳子高高吊起一个前肢,正像钟摆一样在空中左右摇摆,同时因为惊慌失措在空中张牙舞爪地四蹄乱踢。
顺着绳子,董锵锵看到趴在树上、满头大汗的云哥正吃力地抓着手中的绳子。
野猪的份量对云哥意味着什么董锵锵是清楚的,看着被吊着的野猪跟地面的距离不断减少,董锵锵知道,云哥随时都会脱手。
“准备把绳子给我!”董锵锵一边大喊,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拆解脚上的网。
“我……快……抓不住……它……了……”豆大的汗珠布满了云哥的额头,因为卯足了劲,青筋也浮现在额头。
董锵锵刚甩掉捕猎网,还没来得及奔到云哥的树下,只见云哥手一松,悬在半空的野猪轰然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董锵锵顾不得再去捡云哥扔下来的绳子,毫不迟疑地弯腰把地上的网撒向野猪。
野猪摔到地上啃了一嘴泥,还没吐出来,就见一张大网铺天盖地黑压压地罩了过来。
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它决定马上逃跑,但拴着它蹄子的绳子却意外地挂住了旁边的树根。
大网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一般来说,捕猎网都是平铺在地面,当有猎物停留在网上或从网上经过时,猎人会将网高高拉起,将猎物困在网中。
但在一番深思熟虑后,董锵锵没有选择把捕猎网埋伏在地上这个方法。
所以现在虽然罩住了野猪,但如何收网就成了他下一个难题。
就在董锵锵紧张地思考该如何收网时,网中的野猪大概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可能要多舛了,开始疯狂地左冲右突。俗话说困兽犹斗,它这么一折腾,董锵锵一时还真不好近身去捉。
在尝试几次突围无果后,野猪突然安静下来。董锵锵刚要去抓网绳和拴着它蹄子的麻绳,野猪猛地朝他冲来,董锵锵下意识地往后连退几步,没等他定神,野猪忽然裹着网朝董锵锵的反方向跑去。
董锵锵这才意识到野猪使出的是佯攻,他刚要去追,就见一根麻绳飞速地从眼前闪过。董锵锵马上意识到这是系在猪蹄上的那根麻绳,立即弯腰去捡。
刚捡起来,他就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跟他抢夺手里的麻绳。他不假思索地把麻绳缠在了自己的腰上,还没来得及打结,就听云哥一声高喊:“糟糕!”
董锵锵的“怎么了?”三个字还没问出口,就听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裂响,然后又听云哥喊道:“闪开!”
董锵锵抬头和侧身躲闪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的,一根粗树杈贴着他的衣襟急坠落地,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没等董锵锵庆幸,他就被一个东西砸中,整个人被拍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董锵锵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快醒醒!你的猪跑了!”他依稀听出来那是云哥的声音,只是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切,像是从遥远山谷里传来的回声。
他只觉得头晕晕沉沉的,手臂也痛,肋骨也疼。他有气无力地举起手,还没开口,就觉得碰到个松软的物体,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的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耳光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晰,完全不像是山谷的回声,难道是野猪赶回来扇了自己一巴掌?不,似乎是耳膜的声音。不不,好像不是声音,是自己的脸在疼。
他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云哥正红着脸怒目而视。
没容董锵锵发问,他就被腰上的绳子带倒,整个人立刻被拖着在地上滑行起来。
云哥见董锵锵被拖走,追上去试图抓他的脚,哪知她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了董锵锵的身上。
绳子上变成了两个人,董锵锵被拖动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当他终于抓住一棵矮树时,拖动才彻底停了下来。
他这时才发现,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而她也没有甩开。
碎树枝,草屑,泥巴混合在一起粘在云哥的运动服上,看起来脏兮兮的。
想到她今天从树上掉下来两次,董锵锵关切地问道:“喂,你还活着吧?”
云哥气若游丝地“哼”了一声。
董锵锵担心地凑到她的面前:“受伤了吗?我现在送你去……”
“医院”两个字还没说完,云哥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董锵锵猜她一定是惊吓过度才会这样,当下尴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没等董锵锵搜肠刮肚再说几句宽慰的话,云哥忽然飞快地吻了他的脸颊。
董锵锵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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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 霸道女总
董锵锵长这么大,如果不算咿呀懵懂的幼儿园时期,还从没有被女生主动吻过的经历。
云哥的吻让他猝不及防,他不知该把对方的举动解读为表白还是暗示。
虽然他跟哥们儿开玩笑时也经常自诩帅哥,但男生自认为的帅和女生认为的帅通常不是一回事。
连董锵锵自己都觉得诡异,他的心跳竟没有任何变化,不知是担心野猪真的跑了,还是脸上火辣辣的指印在提醒他,总之他没有任何的自作多情,只是简单地将云哥奇怪的举动归结为恐惧骤然消失后的一种无意识行为。
“那个,我去把野猪抓回来。”董锵锵表情僵硬地笑了一下,往旁边挪了一下才站起身,不等云哥回答就独自朝野猪逃窜的方向追去。
我刚才究竟在干什么?云哥红着脸靠在旁边树上,轻声地问自己。
过了约莫有十几分钟,云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的是董锵锵兴奋的声音。“抓到了!完好无损。”
裹在网里的野猪被扔到了地上,云哥瞥了眼野猪,又瞅了瞅董锵锵,见他并没想跟自己聊刚才那个吻的意思,失望地叹了口气,惆怅道:“恭喜。”
这个词说得轻描淡写,董锵锵误以为云哥在担心分成,赶忙保证道:“你放心,肯定有你的那份。”
云哥知道被误会却不解释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董锵锵把野猪捆好,又将母猪赶回铁笼,最后一起放到推车上,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放养林。
接到董锵锵打来的电话,弗莱舍尔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董锵锵的效率竟能这么高。
“这么快?”弗莱舍尔怀疑道,“你真的没用酒精?”
“你检查一下野猪的血液里有没有酒精含量就清楚了。”董锵锵知道弗莱舍尔农场里的设备很全,“数据可以说明一切。”
鉴于董锵锵一贯的信誉,弗莱舍尔当下不再怀疑:“OK,那你直接联系我不莱梅的朋友吧,我把他的电话短信给你。那头母猪?”
“母猪已经完璧归赵,你的员工刚才给了我一张还猪的收据。”董锵锵看着手里的收据说道。
“很好。你知道你可以把野猪寄存在我的农场,价格照旧。”弗莱舍尔建议道。
“我先给你朋友打电话,如果需要,我会把野猪存在你的农场的。”
但弗莱舍尔朋友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董锵锵无奈,只能把猪先寄存在农场,然后开车回家。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云哥始终望着窗外,看起来心事重重。董锵锵觉得自己比云哥更尴尬,酝酿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晚上我请你吃饭,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云哥盯着窗外不断闪退的建筑,轻声道:“你以后别跟着老白叫我‘云哥’了。”
“那叫什么?”董锵锵故意开玩笑道,“难道叫你杜总?”
“小蓝。”
董锵锵吐了吐舌头,没接茬。
两人回家后各换了身行头,然后董锵锵带着云哥又去了“大牛骨头”。
餐馆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而且还有很多中国面孔。董锵锵很意外,之前来时国人面孔并不多见,有阵子没来,没想到“大牛骨头”竟变成了网红餐馆,这让他有些啧啧称奇。
云哥还是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有些蔫儿,董锵锵在点菜时善解人意地征求了她的意见,帮云哥点了份蔬菜沙拉和一瓶香槟酒。
“你是不是累了?”董锵锵关心地问了一句,但云哥只是报以礼貌的微笑。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再说,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德国座机号,他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会有谁找他呢?
“您好?”
“您好,我是弗莱舍尔的朋友弗里茨,他说你有我要的东西。”对方直截了当地说道。
董锵锵忙不迭地应道:“您好,弗里茨先生,我有一只50公斤左右的野猪。”
“捕猎时您用酒了吗?”对方听起来似乎有些担心。
“完全没有。弗莱舍尔先生跟我讲了您的要求。”
“那您最近能来一趟不莱梅么?我是说,带着野猪。”弗里茨耐心地解释道,“我可以给您出路费。”
“没问题,您什么时候方便?”
“这周都可以。或者明天上午9点怎么样?”弗里茨似乎很着急。
董锵锵想到明天上午还要去监狱,试探地问道:“请问下午可以吗?我上午有事。”
“下午可以。”
“那价格……”董锵锵抛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需要先看到野猪才能报价,不过您放心,我会出一个很公道的价格。稍后我把我的地址发给您。”
“好的,明天见,弗里茨先生。”董锵锵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明天你要去不莱梅?”云哥呷了口香槟。
“是,野猪的买家在那边。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明天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跑一趟不莱梅。”
云哥夹了口蔬菜沙拉,不置可否地放下了这个话题。
餐馆的背景音乐很轻柔,但董锵锵这张桌的气氛却很沉闷。
董锵锵几次挑起不同的话题,但云哥似乎都没有深聊的意思。这使得这顿饭变得很无趣,董锵锵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这样还不如直接回家早点休息呢。
一群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女簇拥着进了餐馆,欢声笑语一下传了过来,董锵锵往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耳朵里忽然飘来云哥的话:“你觉得我好看吗?”
董锵锵闻声回头,假装刚才没听到:“什么?”
“你觉得我好看吗?”云哥淡淡地重复道,眼神似乎有些迷离。
“嗯,不错。”董锵锵含糊地恭维道。
“那你现在有女朋友吗?”云哥把酒杯放到桌上,把脸凑得近了些。
“有。”董锵锵撒完谎马上想起来,上次自己这么说时佟乐乐当场就要看他的钱包,云哥该不会也这样吧?
“在德国?”
“嗯,德国。”
“你不太会撒谎。”云哥再次端起酒杯。
“什么?”董锵锵心里一惊。
云哥满意地点点头:“你是单身。”
董锵锵不知云哥是怎么猜出来的,以笑遮面:“说的好像你知道似的。”
“你在慕尼黑的时候从来没有异性给你打过电话,”云哥笃定道,“所以你肯定是单身。”
董锵锵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把一大块儿土豆塞进了嘴里。
“我已经想好了,”云哥忽然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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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 一物降一物
董锵锵盘子里的土豆块是那种去皮煮熟后的大土豆直接一切两半的,他嚼得太快,土豆块瞬间变成了土豆泥,糊住了嗓子眼儿,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只好猛灌苏打水,希望把土豆泥顺下去。
“一般女生是不会主动跟男生这样表白的。”云哥把脸隐藏到室内光线的阴影里,不让董锵锵看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手中不断转着的酒杯,看着淡黄色的小气泡在酒杯里转来飘去,“但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说,你永远也不会说。”
糊在嗓子眼的土豆泥总算被苏打水冲开一个缺口,董锵锵终于可以说话了。他放下刀叉,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为什么会选我?”
董锵锵很讶异,他还以为自己会婉言谢绝对方: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不合适。他忍不住问自己:我在沾沾自喜吗?难道我也喜欢她?
“你长得不难看,个子也还可以,还是单身。另外算上今天下午,你救过我两次。”云哥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在灯光的映衬下甚至还有几分妩媚,“如果我看走眼被你坑了,那我还欠你一次,也不吃亏。”
董锵锵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很早就开始喜欢云哥了,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第一次见她时吗?还是在老白屋里被她看到庐山真面目时?
“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彼此还缺乏了解。”董锵锵故意老气横秋地劝道,“你是不是再好好想想?”
“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谈朋友,不是结婚。如果你很挫,那我也会很快甩掉你的。”云哥严肃地看着董锵锵却忘了董锵锵此时根本看不到她的脸,“我虽然主动,但从不将就。”
董锵锵从未听过这么霸蛮的表白,感到新鲜的同时也把老白的话抛到了脑后。
“希望你以后洁身自好,不要跟其他女生眉来眼去暧昧不清,否则我饶不了你。”云哥端起酒杯,“干杯!”
董锵锵瞪大双眼:“我怎么……就不洁身自好了?”
轻音乐的背景音戛然而止,十几秒后,悠扬的爵士乐飘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董锵锵正切着牛排,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董锵锵闻声回头的同时,一眼就认出对方,慌忙起身:“华菱你好。”
“有阵子没见你,听老白说你预科考试过了,恭喜呀!”华菱的状态跟上次见董锵锵时大不相同,看起来气色和心情都不错。她注意到董锵锵对面的云哥,笑盈盈地问他:“和朋友来吃饭?”
“是。”董锵锵没料到会在这碰到华菱,“我还以为你不在这(打工)了。”
“这位是?”华菱低头瞄了眼仍在若无其事喝酒的云哥。
“哦,她是杜蓝。”董锵锵匆忙介绍,“杜蓝,这是华菱,她是……”董锵锵刚想介绍华菱和老白的关系,猛然想到不知他们现在如何,话到嘴边留了半句,硬生生地转了个弯,“音乐专业的。”
“你这人真没眼力见儿。”云哥正跟董锵锵说得高兴,被人打断很不高兴。又见华菱还穿着招待的服饰,当即放下酒杯,用手在酒和菜上划拉了半圈:“你难道没看见我们正在说话么?”
见云哥说话夹枪带棒,华菱脸色一沉,给董锵锵递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的角落。
华菱小声道:“她是?”
“哦,一个朋友。”董锵锵急忙打圆场,“她最近碰到些麻烦,心情不好,说话难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华菱又看了眼云哥,意味深长地对董锵锵道:“选女朋友不能光看脸,越漂亮的女人越有心机。”
“其实是……”董锵锵刚要解释,其他桌的客人朝华菱伸手示意。华菱被叫走前特别叮嘱道:“我跟老白都感谢你和乐乐,那天你一定要来。”
“那天?”董锵锵听得一头雾水,“哪天?”
华菱飘然走远。
悻悻地回到位置上,董锵锵忍不住埋怨道:“你刚才说话真的有些难听。”
“她是服务生,就该先做好本职工作。”云哥眉毛一挑,面露不悦,“再说你是我男朋友,为什么要帮老白的女朋友说话?”
“你认识她?”董锵锵愣住了。
“不就是老白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朋友吗?”云哥没好气道,“这有什么不认识的?”
“老白跟你说的?”董锵锵对老白会给云哥讲私事很是惊讶,他一直以为老白嘴很严。
“听他打过几次电话,感觉出来的。”云哥拿着刀叉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叶,“咱们不需要老说他们吧?”
董锵锵想起着华菱刚才的话,心中充满困惑,失神地看着云哥的酒杯发呆。
“你手机响了。”云哥用餐刀磕了磕盘边,挖苦道,“你不会还在想她吧?”
董锵锵苦笑着掏出手机,手机上的号码是个从未见过的新号。
“您好?”他用德语客气地问道。
“你好,我是章月琴。”一个女声从电话里传来,听声音对方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年龄,“你是董锵锵?”
“我就是。但咱们好像不认识。”
“你现在说话方便么?”章月琴并没回答董锵锵的问题。
董锵锵看了眼云哥:“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找你借钱。”章月琴很直白,直白得让董锵锵有些懵。
他疑惑地看了眼手机,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打错电话了。”董锵锵说完就想挂电话。
听筒里传来女生焦急的声音:“我是雷兰亭的女朋友。”
董锵锵怔了怔:“雷兰亭的女朋友?”
云哥的耳朵好像雷达一样开始运转起来。
“雷兰亭碰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
“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咱们能不能见面聊?”
“现在?”董锵锵瞅了眼手表,时间虽然还早,但明天还要跑外地,他想早点回去休息,更何况还有云哥这尊大神坐在自己的对面,“时间有点晚了。明晚可以吗?”
“你在哪儿?我可以去找你。”章月琴央求道,“现在只有你能帮他,求求你……”
董锵锵叹了口气:“我还在外面,不知几点才能到家。”
听出董锵锵语气中的缓和,章月琴赶忙道:“我不怕晚。”
“那这样吧,现在20点10分,咱们21点30分在火车站的麦当劳见。”董锵锵虽然很不想管雷兰亭的事,但又担心对方万一真有什么好歹,索性先听听再说。
“好。那到时见。谢谢。”
“我出去透透气。”今晚的信息量有些大,董锵锵想一个人静静。
“快去快回。”云哥红着脸,“我话还没说完呢。”
八月中的气候很宜人,既不冷也不热,温度适中。街上小风徐徐,董锵锵站在餐馆门口,忽然有些想抽烟了。
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朝他的方向走来,他礼貌地侧身让过。对方无意瞥了他一眼,立刻喊道:“这么巧?”
“你怎么来了?”董锵锵没想到竟然会在门口碰到佟乐乐。有阵子没见,她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消瘦了很多,“你脚好点了吗?”他关切地问道。
“嗯,好多了。”佟乐乐见到董锵锵,倒不着急往餐馆里走了,“听说预科出成绩了,你应该过了吧?”
餐馆里,云哥去洗手间路过门口,从里往外正好看见董锵锵和一个女生聊得热络,她慢慢地向两人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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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 二踢脚
“嗯,过了。”董锵锵轻描淡写地应道,“(考试)比我想的简单。”
“那恭喜你了。”佟乐乐的笑容很真诚,“也不算白来一趟。”
“哎,还是不能跟你们比呀。像你,老白,华菱,端木,你们都毕业了,我这个刚万里长征第一步。”董锵锵叹了口气,“而且预科就要一年,以后预科毕业了还不知道会去哪儿读大学,一眼望不到头儿啊……”
“听说预科课程不难,你先读一年预科再读大学也未见得是坏事,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再说你也能趁这一年时间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语言,毕竟以后读书考试写论文用的德语和生活德语它不是一回事。”
“这道理我懂。谢谢提醒。”董锵锵想聊点轻松的事,“对了,你来这是约了人吃饭吗?”
“哦不,我是来找华菱的。”佟乐乐话锋一转,“你也知道她和老白订婚的事吧?”
“啊?”董锵锵闻言吃了一惊,“他们订婚?什么时候的事?”
看到董锵锵诧异的表情,佟乐乐就知道自己说走嘴了,但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有道是覆水难收,她再想找补也不赶趟了,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你不知道?我以为老白告诉你了……”
想到老白连订婚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告诉自己,董锵锵的心里顿时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失落和失望一起涌上心头,呆呆地凝视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虽然餐馆门口的光线不好,但佟乐乐还是注意到了董锵锵的表情变化。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董锵锵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哦,怪不得刚才我在里面碰见华菱时,她让我‘那天一定要来’。我还以为是她说胡话。现在听你一说我才明白,原来她指的是婚礼那天。”
“他们订婚后应该很快就结婚了。”佟乐乐说着,脸上露出既羡慕又落寞的神色,“他们能结婚真不容易,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见董锵锵神态古怪,佟乐乐猜他还在郁闷,又不好再劝,只能借故闪人。“那我先进去了。”
“哦,好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董锵锵有些不好意思,“那改天聊。”
见佟乐乐朝门口走来,门里的云哥灵活地闪到一旁的绿植后,透过枝叶的缝隙继续专注地看着门外两人。
当佟乐乐快走到餐馆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雷兰亭最近联系过你吗?”
“雷兰亭?”董锵锵立刻想到刚才约自己见面的章月琴,“我刚从慕尼黑回来,有阵子没跟雷兰亭联系了。他还好吧?”他故意问道。
老白之前转告他的雷兰亭的事还言犹在耳,他对雷兰亭的私事并无八卦之心,只是作为债权人,他确实想听听佟乐乐这边有什么关于雷兰亭的新消息,也许对稍后自己见章月琴有帮助也未可知。
“听说警察找过他很多次,好像是和一个中国学生的失踪有关。”佟乐乐见董锵锵听得聚精会神,猜他可能确实不知道,继续说道,“我也是听其他朋友说的,我也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佟乐乐的声音不高,但听到董锵锵的耳朵里却震天动地得像颗响雷。他知道佟乐乐很少传别人的八卦,连她都这么说,看来老白说的也不全是没影儿的事。
虽然他早就知道以雷兰亭的性格早晚会有一出,但他一直以为雷兰亭最多也就是跟别人打打架罢了,没想到会犯这么大的事儿。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跟其他留学生的失踪有关?”
董锵锵在刹那间莫名地想到了靳远。
“我想你俩之前关系还可以,也许他会联系你……”佟乐乐不放心地叮嘱道,“总之如果他找你你多留个心眼儿,虽然这么说好像有些那什么,但人在国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佟乐乐的关心让董锵锵感到温暖,他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刚说到这儿,董锵锵的手机响了,竟是云哥打来的。
“外面凉快么?是不是呆的乐不思蜀了?”她的语气里透着不怀好意,“你把女朋友一个人扔在餐馆会给她留下心结的。”云哥把“一个人”念得格外重。没等董锵锵回答,她已经匆匆挂了电话。
董锵锵心虚地回望了一眼门口,但并没看到云哥的身影。他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不由得暗暗鄙视自己:怎么能让云哥的电话吓成这样?
佟乐乐以为他还在为雷兰亭的事烦恼,淡淡一笑:“那你先忙。”
“哦,好好。”董锵锵忙不迭地应道,哪知攥在手里的手机竟然又响了。
更让他惊异的是,这次打电话的是老白。
“跟你说个事儿,”老白快言快语道,“我决定结婚了。”
董锵锵没料到老白还会告诉自己结婚的事,恍惚了两秒才意识到该说点什么。“那恭喜你了,还有华菱。”
“我还在慕尼黑,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汉诺威。”老白顿了顿,“我已经在这边申请注册公司了,股东就咱俩,我60%你40%。再过一个月公司的营业执照就差不多能下来。”
董锵锵猜测老白应该是用老陈给的那5万马克注册的公司,他记得当时自己分到的是3万马克,那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是拿60%的股份才对,但他现在对这些事根本不在意,只是对另一件事很意外:“就咱俩?没华菱?”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老白那边立刻就沉默了。
恰逢餐馆里有人谈笑着走出来,董锵锵借机闪到旁边一个僻静的角落。
“结婚前把这事定下来很重要。”老白吞吞吐吐道,“华菱也知道,没说什么。”
董锵锵不知老白到底怎么想的,但既然人家本家都没意见,他这个外人自然也不好说三道四。
“那你们什么时候扯(结婚)证?回国(领)还是在德国(领)?”
“我想等拿到硕士毕业证后再领证,那时公司的执照应该也下来了。”老白解释道,“9月或10月吧,还没想好在哪边儿领,到时看吧,而且也得跟两边儿家里都商量商量。”
“有需要的地方你说话。”董锵锵由衷地说道。虽然他和老白在老陈的事上分歧很大,但老白要结婚对董锵锵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他还是很替老白高兴的。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毕竟你有车,到时候少不得要多麻烦你。”
“随叫随到。”董锵锵保证道,“对了,我也有个事告诉你,我开始跟杜蓝谈朋友了。”
老白明显没料到这个转折,再次陷入了沉默。
董锵锵拿着手机望了望头顶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忽然发现,德国的夏天怎么听不到知了的蝉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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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 一码归一码
董锵锵的直觉告诉他,老白有话想跟自己说。但他等了半天,只等到老白的一句客套话:“杜蓝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待她。”
董锵锵有心问老白有什么要特别提醒自己的地方,但转念一想,以老白的秉性肯定不会在这时跟他说什么贴己的话,他也只能不痛不痒地回了句:“谢谢。再次祝你新婚快乐。”
在通话结束前,两人又恢复了礼貌和客气,生分得好像刚认识的人一样。董锵锵忽然对老陈心生怨恨,如果不是因为他,董锵锵和老白就不会闹僵。但他也同时想到,如果不是老陈,恐怕他和云哥也不可能会像现在一样走的这么近。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街面上空气清新,夜凉如水。董锵锵在外面又站了几分钟,才又回到餐馆里。
他刚一落座,就见云哥放下刀叉,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脸。
董锵锵让她瞅得很不自在,赶忙主动嘘寒问暖:“光吃菜叶子饿吧?要不也给你来份儿牛排?你想吃哪种,西冷?沙朗?菲力?还是T骨?”
见董锵锵忙着献殷勤,云哥嘿嘿一笑,语带双关:“又见到美女乐坏了吧?”
“什么美女?”董锵锵往嘴里塞了一小块儿牛肉。牛肉已经凉了,嚼起来费牙不说,还味同嚼蜡。董锵锵仓促地嚼了两口便无心恋战,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你还认识几个美女?当然是佟乐乐。你们刚才不是在门口聊得挺高兴的么?”云哥幽幽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你是贵人多忘事还是不想介绍她给我认识?”
“你别多想,”董锵锵打着哈哈岔开话题,“就是有阵子没见,聊聊老白和华菱结婚的事。”
董锵锵本以为云哥会对老白和华菱结婚的消息感兴趣,哪知她却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再次拿起刀叉,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刚才跟她打招呼了。”
“你和佟乐乐?”董锵锵感到好奇,“可你们不认识啊。”
“她确实漂亮有气质。”云哥垂下眼睑,用刀叉轻轻分着盘里的生菜叶,“如果知道会在这碰到她,我会换一套更漂亮的衣服。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确实不知道会在这儿碰到她。”云哥的幽怨让董锵锵颇为无奈,“那你们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云哥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很担心我们认识么?”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董锵锵口不对心地回道。他确实有些担心,但并不是担心云哥和佟乐乐聊天,而是他察觉到一个不好的苗头,云哥非常重视佟乐乐,似乎还带着某种敌意,“我就是好奇你们两个彼此不认识的人能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可以谈你呀。”云哥的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董锵锵心里明镜似的,摇头道:“你就是想认识她罢了。”
“她年轻,漂亮,单身,和你认识的时间也比我长,又跟你在同一个城市,我当然会担心她成为我的情敌。”云哥把自己的假设开诚布公地亮了出来,“女生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担心。”
“如果按你的逻辑,我俩应该早就好了才对。”董锵锵将了她一军,“但现实情况为什么不是呢?”
“那我哪儿知道?可能你俩谁都不好意思先说,也可能你表白了但人家没看上你。”云哥撇撇嘴,“你这个条件虽然在国内稀松平常,但在德国矬子里拔将军也能排个中上,足够招蜂引蝶了。”
“所以就把你招来了?”董锵锵忍不住笑道,“那你是燕尾蝶还是母黄蜂?”
他的本意只是开个玩笑,哪知云哥听了脸上白一阵青一阵:“虽然是我追的你,但希望你不要轻薄我。”
董锵锵赶忙收敛笑容,正襟危坐:“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想发展一段认真的感情,那肯定应该给彼此一些基本的信任,否则我们很难走下去。”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来干扰我们。”云哥的眼里升起一团迷雾,眼神也变得深情起来,“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百分百地对待这份感情。”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董锵锵从云哥的对面改坐到云哥旁边,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到餐桌上,“所以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说明。”
见董锵锵一脸严肃,云哥双手捂脸小声惊呼:“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现在其实是有女朋友的吧?天啊!那我不就成了第三者?”
董锵锵还没来得及否定她的猜测,云哥的手已经抓起了水杯,但片刻后她又马上放下水杯,手指改放到旁边的热水壶上。
董锵锵哭笑不得,急忙拦道:“我是单身!百分百单身!”
“那你要说什么?”云哥狐疑地望着董锵锵,抓着热水壶的手却没有松开。
“是老白的事。他成立了一家旅行社,应该就是用你给他的5万马克注册的。然后他给了我40%的股份。”
“什么我给的?明明是老陈那个老混……”云哥不耐烦地蹙眉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当时才不要那笔钱的?”
“绝对不是。”董锵锵坚定地否认道,“那天我离开餐馆前,他确实说要给我股份来着。我以为他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这么做了。”
“那他开公司让你当股东,找你在公司注册文件上签字了吗?”
“没有。是我回来后他才去注册公司的。”
“所以他就是随便说说让你开心罢了,他那公司肯定是他当单一股东。我猜华菱都不一定有股份,更别说你了。”云哥一脸不屑。
董锵锵暗暗惊讶云哥的分析,果然让她猜中了。
“我听出来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不能做我的合伙人是因为你要跟老白搭伙做生意。”云哥冷笑道,“我理解的对吗?”
“你不能这么说。”董锵锵分辩道,“老白邀请我一起做旅游是在咱们认识之前,不管是我学车还是去慕尼黑当司机,老白都给了我很多帮助。虽然我俩最近有不愉快,但就像你之前说的,人至察则无徒,我就算生气也不太可能真的跟他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云哥拦住董锵锵继续往下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管你以后是不是老白公司的股东,对我都不重要,我的邀请还是有效的。不过丑话也要说在前面,如果你来帮我,我可以给你丰厚的工资回报,甚至名义合伙人的头衔,但无法让你成为我旅行社的股东,这并不是因为我小气,而是我的公司里还有其他股东。如果你想成为股东每年拿分红,你需要凭自己的实力来争取,而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
董锵锵本意只是想告诉云哥老白开公司这件事,根本没兴趣成为谁的公司股东,但既然云哥表示不介意,那以后他还是可以继续跟老白合作的。
由于稍后还要见雷兰亭的女友章月琴,所以董锵锵没有在餐馆里耽搁太久。万幸的是直到他们坐到车里都没再碰上华菱和佟乐乐,这让他省了不少口舌。
回去的路上,董锵锵三言两语说了要见章月琴的事。但让他意外的是,云哥似乎并不像担心佟乐乐那样紧张章月琴。
董锵锵回家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开车去火车站。在他离开前,云哥喊住了他。
“虽然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但还是要分房的。”云哥愉快地把睡袋扔到董锵锵的手上,“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董锵锵苦笑着接过睡袋,感慨着又多了一份房租。
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章月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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