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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1. 懒人

    余姜海跟孟菲斯托一起搭伙干活没多久,立刻发现对方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懒。

    比如说两人各负责擦车头的半边,余姜海这边都擦完了,转过去一看,孟菲斯托正拄着大刷子看着远方发呆呢。

    余姜海看到的第一眼还以为对方早擦完了在等着自己,心下惭愧地仔细瞅了瞅,才发现车头处污渍多多,一看就是没擦过的样子。

    “这是你擦完的?”余姜海耐着性子明知故问。

    “没有。”孟菲斯托倒没掩饰,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对方淡定的态度倒是出乎了余姜海的意料:“那你为什么不擦?”

    “我一般工作一会儿就要休息几分钟,要不然就会头疼得厉害,什么都干不了。”

    大爷,十足的大爷!余姜海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说这么“霸气”的借口

    “那你继续休息吧,但是下班前这些火车的另外半边你都要擦完。”余姜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暴躁,“按之前说好的,我们各负责半边。”

    孟菲斯托耸了耸肩又点了点头,表示他完全接受这个要求。

    等到余姜海擦完剩下几个火车头后才发现,孟菲斯托仍然站在原地,压根儿没动地方,几个火车头都还和之前一样脏。

    一直忙活,累得满头大汗的余姜海真有点急了:“你怎么还不擦?这都几点了?一会儿就该下班了。”

    “我擦了。”孟菲斯托翻了个白眼,悠哉悠哉地说道。

    “擦了?”余姜海一愣,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火车头,“你擦哪儿了?”

    “喏,那里,”孟菲斯托用手指着火车头上一处看起来灰蒙蒙的地方说道,“还有那里和那里。”

    余姜海走过去,用手指在他说的地方一扫而过,抬起手指,上面都是脏土。

    余姜海把手指给孟菲斯托看,质问道:“这就是你擦完的?”

    “我确实擦了,但擦完后又落上了很多(尘土),所以才这样的。”孟菲斯托把下巴拄在刷子的手柄头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我才在考虑该怎么打扫才会不落那么多灰。”

    听到对方为自己的懒惰找这种荒唐的理由,余姜海被气笑了。

    他走到自己打扫过的那半边火车头旁,用手指擦了一把,但手指头上一点土都没有。

    “这是我擦过的地方。”余姜海把手指举到孟菲斯托的眼前,“而右手是你擦过的地方。你觉得这两种颜色一样吗?”

    “唔……”孟菲斯托一言不发地用手托着下巴沉思着。

    “你根本就没擦。”余姜海冷冷道,“你打算把你的工作都留给我吗?”

    “我已经干过了,无所谓你信不信,就是奥托斯来了我也会这么说。”孟菲斯托诡辩道。

    奥托斯就是之前跟余姜海打交道的胖子。

    “我不管你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如果下班时你的活儿没干完,你就是自找麻烦。”余姜海厉声道。

    “ok,ok,我知道了。”孟菲斯托满口应道,却还是没动地方。

    一如余姜海所料,直到16点下班,孟菲斯托都没擦他应该完成的10个火车头的右半边。

    余姜海一开始想的是一人负责火车头的一半,这样两人一边擦车一边聊天,自己也能练练口语,顺便就把活儿做了还不枯燥。

    结果大出他所料,没想到孟菲斯托会这么懒。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该说的该做的都弄完了,没必要跟对方再继续浪费口舌。管理员办公室的人也都不是善茬,他们会教孟菲斯托怎么做人的。

    孟菲斯托大大咧咧地拎着刷子跟在余姜海的身后,哼着小曲儿,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余姜海心里暗笑:一会儿看你怎么死。

    “今天的任务比平时多,你们都弄干净了吗?”办公室里,中年男看着两人问道。

    余姜海瞥了一眼孟菲斯托,故意道:“我的完成了。”

    中年男疑惑地看了一眼余姜海:“你说什么?”

    “我的任务完成了。”余姜海重复道。

    中年男没说话,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直奔火车头而去。

    余姜海心里冷笑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孟菲斯托没事儿人一样,拖着大刷子,懒洋洋地跟在两人身后。

    中年男面沉似水地站在其中一辆火车头前,脸色难看地默数着火车头上的污渍,余姜海幸灾乐祸地瞄了一眼孟菲斯托,双手插兜,等着看他的笑话。

    “这是怎么回事?”中年男质问两人,“为什么擦完还这么脏?”

    “这边是孟菲斯托负责的。”余姜海故意道,“我擦的是另外半边。”

    “我擦过了,先生,这些是擦完后新落的灰。”孟菲斯托随意地辩解道。

    “你擦过了就这样?”中年男似乎被这个借口惊到了。

    “是的。就这样。先生。”

    “他擦完后,”中年男突然转头问一旁的余姜海,“你检查过吗?”

    “嗯,我……”余姜海没料到中年男会突然发问,“我……检查……了一下。”

    “这种程度的清洁完全不合格,你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打扫?”中年男似乎找到了目标。

    “我第一时间就让他重新做了,”余姜海委屈道,“但他不听我的指挥。”

    “他不改你可以过来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说?”中年男追问道。

    “我……”余姜海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对方话的苗头有些不太对。

    “他打扫不合格,你不及时反馈,你们俩的工作都没有按时完成。现在我给你们一小时的时间,立刻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否则你们的劳动合同都马上作废。”

    余姜海一惊:“可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他没完成。”

    中年男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余姜海对着孟菲斯托怒目而视:“你赶快去把你的工作做完。”

    孟菲斯托懒洋洋地举起手里的木刷,在水桶里蘸了蘸,一下一下地在火车头的外铁皮上刷了起来。

    他的动作舒缓柔和,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

    但他擦完的火车头依然很脏。

    余姜海正要发作,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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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底牌

    余姜海只好先接电话:“喂,陈大虎,你干嘛?”

    “汉大的足球赛下周就开始了。足球队你张罗得怎么样了?”电话里,陈大虎快言快语地问道。

    “大学球赛?”余姜海懵了两秒才缓过神儿来,“这几天事多,我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别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呢?上个月我不是还专门提醒过你吗?”陈大虎的口气显得特别的迫不及待,“赶紧组织人啊。体育馆这边已经贴出通知了,今天就可以报名。室内7人赛和室外11人赛都有,你赶紧成立球队,我好加盟。”

    余姜海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马上就明白了,故意问道:“这次冠军的奖金挺高的吧?”

    “嘿嘿,那必须的啊,室外比赛的冠军球队有1000马克,室内7人赛的冠军也有800马克,都比去年多。”一说到钱,余姜海就觉得陈大虎的口水都快从听筒中溢出来了,“我觉得你还是跟去年一样继续报室内足球赛靠谱,室外的你肯定踢不过德国人和荷兰人。”陈大虎一板一眼地分析道。

    余姜海心里一动:“报名截止日期是几号?”

    “嗯,我看看哈,这上面写着最晚是……这周五中午12点,报名费每个球队是50马克,要求报名时就要把所有队员和替补队员的姓名都报上,前提是必须是汉大的注册学生,另外汉大预科和毕业半年以内的人也都可以报名。”

    “知道了。”余姜海合计了一下,心里有了底。

    见对方要挂电话,陈大虎忙不迭地补充道:“那你什么时候报名算我一个,哦,我还能拉几个人,都是平时跟我踢的多的,默契方面肯定没问题。”

    “嗯。”余姜海迅速挂了电话,抬头一看,孟菲斯托还在不紧不慢地绣花呢。

    见对方故意磨洋工,出工不出力,余姜海不禁怒从心头起,恶狠狠地问道:“你这还要干多久?”

    孟菲斯托慢吞吞地晃悠着手里的刷子,头也没回道:“我胳膊累刷得慢。你要是着急就自己来。”

    余姜海心道:这特么根本就是你的活,凭什么让我干?当下不再言语,径直走到一片阴凉处,一边监督孟菲斯托干活一边给自己认识的人打电话,着手成立球队。

    汉诺威大学每年春秋季都会组织这种校内的足球比赛,报名门槛低,只要是汉大的学生就可以报名。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足球算是德国重要的传统体育文化之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强学生的身体素质,加强学生之间的相互了解,毕竟汉大也是一所国际学校,五湖四海世界各地的学子都有。当然除了足球赛以外,汉大还会不定期地组织很多其他体育项目的比赛,但足球赛是所有比赛中最受欢迎也是最受瞩目的一个明星项目。

    余姜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黎俊峰,但黎俊峰的口气听起来似乎不太愿意,答应得很勉强。余姜海以为他还在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也没勉强,让他考虑考虑再说。

    尚家兄弟肯定是不能叫了,好在余姜海认识的人多,打了十几通电话后,7个正式的和3个替补的人选就全都落实了,余姜海给自己也报了一个替补名额,打算到时也下场比划两下。

    联系完能踢球的人,时间差不多就过去了近四十分钟。余姜海一抬头,孟菲斯托还在慢条斯理地刷着火车头。

    余姜海瞥了眼剩下的八个还没刷的火车头,拎着自己的刷子,黑着脸直奔管理员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他直接走到中年男的面前,二话没说,先把木刷子往地上一掷,然后才抱怨道:“我没法跟孟菲斯托一起干活,他效率太低。影响我正常下班。”

    “你是来这里工作的,不是来跟我们提条件的。”中年男摘下鼻梁上的花镜,挥了挥手,“如果你觉得完不成(工作)可以离开。”

    “我要跟奥托斯说话。”余姜海忍着不快。他的事只有胖子奥托斯清楚,他不想和中年男讨论这事。

    “你有事跟我说就可以。”中年男面无表情地盯着余姜海道。

    “跟你说?”余姜海上前一步,“我上周在你们这挨了两次打。两次。”余姜海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个v的手势,“你知道吗?”

    “我知道。”中年男平静的回答让余姜海有些意外。

    “你知道?”余姜海不禁一愣。

    “我们问过几家律所了,这种事与我们无关。如果你愿意去报社或其他什么地方说这件事就去吧,我们不会干涉。但如果你说的话里有造谣或污蔑我们的地方,我们会采取法律手段的。”中年男语速和缓,但说到最后几句话时,神情却是不怒自威。

    余姜海没料到对方早把他的底牌摸了个一清二楚,怔怔地愣在原地。

    见他不说话,中年男顿了顿:“你不要再想着奥托斯会回来帮你做什么了。他一时半会回不来。”

    听中年男的口气,似乎已经知道了奥托斯和余姜海私下达成的交易,余姜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尴尬地站在中年男的桌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中年男不再看他,重新戴上花镜,又开始写写算算起来。

    余姜海本来对自己很有信心,但现在却有些六神无主。

    看来自己要么是摔盆儿走人,要么是咬着牙继续跟懒汉孟菲斯托搭伙干活。

    但老话说得好:两弊相衡取其轻。

    如果是其他人碰到这事,恐怕要好好考虑考虑。但余姜海没有犹豫太久就弯腰从地上捡起刷子,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临近中午,冬一晴收到邮件通知:本周三在会议室召开公司上半年的股东会。

    本来她这种实习生是不够格参与这种会议的,但张英芳却在邮件中指明让她列席会议。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张英芳对她青眼有加。

    当然幸运者不止她一人,同时列席的还有车荔子。

    为了股东会的顺利召开,张英芳把小山堆一样的准备工作一股脑地都甩给了冬一晴。

    冬一晴此前一直是学生,从未接触过任何跟商业活动有关的工作。但她心里清楚,这是张英芳有意栽培自己。

    所以她压根没把这些工作当做负担,而是看成自己长本事的机会。

    但让她颇感意外的是,车荔子竟然和张英芳主动请缨,要求帮她分担一半的案头工作。

    车荔子心里也是明镜一样:张英飞虽然经常不靠谱,但这次他提醒自己的话确实没错,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惜力,学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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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你算错了

    周一上午的事通常比较多。

    弄完几个张英芳临时交待的任务后,冬一晴花了些时间整理了一下思路,从一桌子待看的资料中首先选出几份她认为重要的报告。而这些报告和上周张英飞临时布置给她的工作内容有关。

    专注地看了二十分钟,一份上半年的运营数据报告引起了冬一晴的注意。

    写报告的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没有在报告中注明本应标清的所选指标的数学公式。

    凑巧的是,这个指标上周末冬一晴刚加班算过一次,对数字还有些许印象。她毕竟是跟数学打过多年交道的人,常年的学习使她对数字有一种敏锐的感觉。

    报告里的数字似乎比她算的数字都大了很多。

    她迅速从电脑里调出自己做的那份表格,果不其然,跟她的判断完全一样。

    她麻利地打开搜索网站,片刻就找出她用过的计算公式。

    但她的公式并没有错。

    冬一晴在自己的excel表里复制了一份工作表,又将报告中的数字依次输入,再熟练地连点几下鼠标,excel自动将表格中的数字生成了一副下行趋势的曲线图。

    冬一晴看了看excel里的两张图,一模一样。

    她又把报告中的曲线图放到电脑屏幕旁比对,只见两幅图虽然都是下降趋势,但自己做的图更陡峭,而报告中的图则很平滑。

    为什么用同样的数字画出的图却完全不同呢?冬一晴陷入了沉思。

    她攥着铅笔在计算公式上不停地缓缓画圈,画着画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将其中一份excel表里的数学计算公式改动了一下。

    等她按下回车键,发现表格里的数字也都焕然一新。

    冬一晴屏气凝神,选中表格里的所有数字后再次生成图像。

    一副跟报告中的图分毫不差的新图徐徐出现在屏幕上。

    冬一晴心里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报告从桌上掉落在地上。

    报告封面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车荔子。

    就在冬一晴看着车荔子的名字愣神之际,身后突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下。

    她闻声回头,却看到一身职业装的车荔子正站在她的身后。

    因为之前打工少的原因,冬一晴的职业装只有两套,其中一套还是在做展会翻译中仓促置办的。

    自从入职以来,冬一晴只有两套可以置换的行头,所以每天一回到家,不管多晚,她都要先把第二天穿的衣服准备好,但却一直舍不得再买一套职业装。

    而车荔子则跟她完全相反,虽然同是实习生,但穿衣风格颇为大胆和火辣,除了每天都要换不同的职业套装,就连每天的发型,化妆,以及搭配的鞋子和皮包都不一样。

    一星期五天,她每天都有各种风格的职业装扮,有时高冷范,有时亲民范,有时淑女范,有时又是可爱的学生装。

    冬一晴作为一个女生都觉得每天看车荔子的打扮是一种享受。

    今天是星期一,公司有例会,所以车荔子穿了一套稳重得体的深咖色职业小西服套装,收身的剪裁将车荔子本来完美的身材衬托的更加婀娜多姿。

    但现在吸引住冬一晴目光的并不是她的套装和身材,而是车荔子白皙修长脖颈上戴着的一串深蓝色的宝石项链。这串项链跟冬一晴在张英飞别墅里看到的项链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冬一晴拿到的是祖母绿色的,而车荔子的则是海洋蓝。

    车荔子还没开口说话,冬一晴已经弯腰从地上把报告捡了起来,态度友好地递给车荔子:“这份报告是你做的吗?”

    车荔子瞄了一眼报告,反问道:“这不写着名字呢么?”

    冬一晴没理会她口气中的不友好,直接翻到图表那页:“这张图可能有问题。”

    “我做的东西都是检查很多遍的,不可能出错。”听到冬一晴说自己做的东西不对,车荔子立刻矢口否认,“而且我是学法律的,我很严谨。”

    “我并没说你不严谨,但你确实算错了。”冬一晴指着电脑屏幕里的公式问道,“你算这个指标时用的是这个公式吧?”

    车荔子倨傲地瞥了一眼屏幕,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冬一晴的提问。

    “如果你用的也是这个公式,那这个公式分母里的两个数字应该是相加,也就是月末数字加上月初数字,而不是相减。”冬一晴顿了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虽然用的数据一样但画出来的图不一样的原因。”

    听到冬一晴指出自己工作中的纰漏,车荔子的脸胀得通红,她恼怒地看着冬一晴:“谁说我算错了?那个指标的计算公式本来就有很多种,你用的是美式的,而我用的是德式标准,不可能出错。”

    “不管德式还是美式,”冬一晴不明白车荔子为什么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轻声道,“分母的数字都应该是相减。”

    车荔子脸上变颜变色,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摸了下项链,忽然改口道:“飞总让你把今年1-6月的资料马上给他拿过去。”

    “可这些资料是芳总特别交代让我阅读和整理的呀,”冬一晴疑惑地打开自己的公司邮箱,“如果飞总要资料,为什么他没给我发邮件或打电话呢?”

    “哎呦你可太逗了,”车荔子双手叉腰,横眉立目,“飞总和芳总多忙呢,这种小事还用他们专门发邮件说吗?让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事?”

    冬一晴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座机,刚要按键,车荔子一把按下电话上的挡舌,脸色不悦道:“就这么点事你还想让飞总亲自来跟你说吗?”

    “我和飞总确认一下就好。”冬一晴不软不硬地回道,“毕竟我正在整理这些材料。”

    见冬一晴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车荔子用高跟鞋重重地跺了下地,拂袖而去。

    令冬一晴感到惊奇的是,没过十分钟,张英飞竟然亲自“杀”过来取资料。

    自己直属上级的要求冬一晴是无法拒绝的,只能看着张英飞指挥其他员工抱走了资料。

    临走之前,张英飞忽然看着冬一晴的脖子问道:“你的项链呢?”

    这个问题冷不防地问出来,冬一晴没有任何准备:“项链?”

    “公司给你配的你为什么不带?”张英飞不满地质问道,“你是对公司的要求有意见?还是看不上公司的审美?”

    “啊?不是这样的,飞总。”这个大帽子扣得太狠了,冬一晴急忙否认,“我觉得您给我的那条项链太……贵重了,所以,所以平时不舍得带。”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张英飞顿时觉得骨头都轻了很多,虽然脸上还是一副生气的表情,但再说话时的口气却缓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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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及时雨

    “小冬啊,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张英飞拿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派头来,“公司已经花了大价钱,你为什么不领情呢?好东西必须每天拿出来炫……展示才有意义啊,否则不就是锦衣夜行吗?”

    张英飞平时说话不太用成语,主要是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今天话赶话突然蹦出来一句(成语),自己也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恨不得身外化身拍着自己的肩膀表扬自己。

    但冬一晴听到这句话却好似一个晴天霹雳:每天戴项链的前提是得有项链啊。

    “这个,我想,”冬一晴犹豫了两秒,“还是在一些重大场合戴贵重的项链更合适。我怕每天戴万一不小心磕了碰了摔了就不好了。”

    张英飞狐疑地盯了一会儿冬一晴:“这是公司规定,让你戴你就戴,为什么老推三阻四的?明天如果还不戴你就看着办吧。”撂下一句狠话,张英飞拂袖而去。

    冬一晴坐在工位上,脑子里一团懵。她本来还想找借口拖一拖,但看张英飞的态度估计这事很难遮过去。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先去店里看看这条项链卖多少钱,实在不行就再买一条。

    一下班,她就直奔市中心的施华洛世奇店而去。

    施华洛世奇的店很好找,没用多久冬一晴人就已经站到了店门前。

    通透美观的高大落地窗显得整间店既大气又高贵,室内的采光也很好,加上店内自身的照明系统,使得冬一晴很快就找到了跟自己丢的一模一样的项链。

    就在她庆幸自己终于有机会搞定这件事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项链的价签上,然后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7999马克。

    冬一晴装模作样地又看了看玻璃橱柜里的其他项链,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指着绿宝石项链问不远处的店员,故意问道:“请问这条项链的价格是?”

    女店员见冬一晴一身职业装,以为她是刚工作没多久要置办行头的毕业生,连忙从柜台的另一角飞奔过来:“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我想问问这条项链……”冬一晴说着指了指店门口易拉宝上的折扣广告,“有没有(易拉宝上介绍的)10%的折扣?”

    “嗯,很抱歉这条项链不在本次优惠的范围。”女售货员的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见冬一晴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售货员老道地问道:“您可以先试戴一下感觉感觉。”

    冬一晴心里苦笑:这哪里是戴项链,分别是在脖子上挂钱啊。

    她歉意地摆摆手:“那我再看看其他的。”

    售货员没说什么,心里鄙夷了一下冬一晴,脸上却假装理解地浅笑着,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冬一晴迅速合计了一下:她可以用信用卡刷一部分,每月慢慢还,同时再跟其他人借一些钱。

    可她还能跟谁借呢?延签最需要钱的时候她都没借出钱来,现在需要的钱比延签的时候更多,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借给她。

    她做展会翻译拿到手的提成大部分都还了董锵锵,如果想买项链,估计还是得和董锵锵开口才行。可她才还了钱,马上再借,除了显得很怪不说,确实也有些张不开嘴。

    对大部分人来说,朝别人借钱,尤其是朝跟自己并不太熟的人借钱,总归是一件让人难堪和尴尬的事。

    但她也没有其他选择,所以不管多难堪多尴尬,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拨通董锵锵的电话。

    董锵锵手机响起的一刹那,他刚按下网银界面里的“下单确认”按钮。

    “美女好。”董锵锵刚刚完成交易,心情正好,加上冬一晴也算半个熟人,所以他嘴上好像抹了蜜一样。

    “那个……”冬一晴的声音细若蚊虫。

    董锵锵以为有人恶作剧故意拿着电话不说话,疑惑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实是冬一晴的号,但对面却好似没有人:“喂?是冬一晴吗?”

    “是……我。”冬一晴鼓足勇气,脱口而出,“对不起,董锵锵,我……我可能还需要再跟你借钱。”

    “借钱?”董锵锵一愣,“你上次不是说你刚延签成功,又找到实习了吗?”

    “那个……”冬一晴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公司配发的项链,“我确实有急用。你能不能还像上次那样先借我4000马克,条件照旧。我上次写的欠条不还在你手里吗?”

    董锵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上次冬一晴回汉诺威,自己忙着帮佟乐乐演戏,没顾得上把欠条还给对方。但冬一晴却很早就把本金和利息还给了自己。

    董锵锵看着电脑屏幕上方的一串数字,为难地问道:“着急吗?”

    “特别急。”冬一晴心想话都说开了也不用不好意思了,索性大大方方地借。

    有了第一次的好借好还,董锵锵根本不怀疑冬一晴的诚信,加上他前段时间从周围人的口中或多或少地听到一些冬一晴的事迹,对她的人品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就在冬一晴打电话前的十分钟,他刚花了3800马克买了大众集团的股票和一些有效期长短不等的大众股票的期权产品,加上刚付了六月份的房租和开公司的费用,兜里虽然说不上空空如也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虽然马上他就能有一笔两万多的入账,但佟乐乐刚交了材料,什么时候能拿到钱还不一定呢。

    董锵锵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靳远放在他这的钱,虽然他刚“借”用了对方5万马克去开公司,但那笔钱只是存在了公司账户上,并没有真的花出去,而公司运维开销的大头需要到年底才支付,从现在到年底,他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挣钱,且不说他还有两头猪押在弗莱舍尔那里,就算一头猪都没逮到,他还有穆勒的那笔钱打底。

    他心思转了几圈,已经想好了方法。

    冬一晴听他半天不说话,误以为他不愿再借钱给自己,心里虽然失落但也理解,毕竟非亲非故,连面都没见过几回,自己主动开口两次还都是跟人家借钱,就算是关系再好的人恐怕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大家都是穷学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想到这儿,冬一晴满怀歉意地说道:“如果你不方便也没关系,谢谢你,我再找……”

    冬一晴话没说完,就听手机里传来董锵锵痛快的声音:“这钱我借你,不过你要等一下,我得先去银行一趟。”

    “银行?”冬一晴没反应过来。

    “嗯,把你的银行账户给我,汇完我告诉你。”董锵锵爽快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冬一晴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认识很多愿意锦上添花的人,但却从未碰到过一个像董锵锵一样能雪中送炭的。

    刹那间,她的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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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3:祝大家父亲节快乐!

245. 爆料者

    冬一晴第一次跟董锵锵借钱是因为要延签,而第二次借钱则连理由都没说,只说“自己很着急”。而董锵锵也没追问什么,直接把4000马克转给了她。

    看着女售货员把施华洛世奇的绿宝石项链放入首饰盒并包上精美的礼品纸时,冬一晴感慨万千。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认识还不到一个月,自己已经跟董锵锵开口借过两次钱了,估计以后对方不会再轻易接她的电话了。

    刚想到这,她兜里的电话响了,却是董锵锵打来的。

    “钱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真是……”冬一晴忽然觉得有些哽咽,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就在半小时前她还有些手足无措,但转眼之间一件看似艰难的事已经在董锵锵的帮助下轻易地解决了,“真是太谢谢你了,这笔钱对我很重要。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董锵锵连忙拦住她继续往下说,“能帮到你就好。”

    “那个,我……我会尽快把钱还你的。”冬一晴主动表态道。

    冬一晴有心想再多说几句表示感谢的话,但董锵锵没给她这个机会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冬一晴只能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还钱给董锵锵。

    由于知道星期二是西德斯海姆大学公布考试成绩的日子,余姜海一早就爬了起来。他先给自己冲了杯浓咖啡,又用烤箱热了几个牛角面包,然后就坐到电脑旁,专心致志地边吃边喝边刷西德斯海姆大学的官网页面。

    西德斯海姆大学的工作效率很高,时间刚到早上八点半,大学考试中心的网页上就公布了上周五的入学考试成绩。

    余姜海不错眼珠地一行行扫着考试者的考试号,直到看到代表陆苇的那串数字。

    陆苇是在去画院的公共汽车上接到余姜海的电话通知的,电话里的余姜海口气很是激动:“你的dsh考试(即德国高校外国申请者入学德语考试)过了,成绩是dsh2,应该是65-80分之间,(这分)上大学肯定没问题。”

    陆苇没料到自己的考试成绩会出来的这么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喃喃道:“这也太……你没看错吧?”

    余姜海不屑道:“你觉得我会看错白花花的银子吗?”

    陆苇的心跳骤然加快,她还没来得及问,电话那头的余姜海已经快言快语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拿到了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你。”

    陆苇倒没着急这个,毕竟余姜海在钱的问题上还从没出过纰漏。她顿了顿,小声道:“论文我会尽快提交给你的。”

    “嗯,你等我消息。”余姜海刚挂断电话,另一通来电分毫不差地在他手机上响起。

    “老许,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西德斯海姆的那个dsh考试已经过了。上次说好的钱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哈哈,我已经在网上看到了,”电话里传来老许爽朗又得意的笑声,“钱我刚转给你了,你应该上午就能收到。哈哈,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咱俩也有日子没见了,你有空过来一趟,喝点酒,我再给你介绍几单,另外我这边还有几件事想找你一起做。”

    “成,那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余姜海一听有新的生意,立刻应了下来。

    就在余姜海收拾妥当将要出门之际,突然接到老许的第二通电话。

    “我这就出门了,”余姜海以为对方着急,没等对方开口就先解释了一句,“三十分钟内肯定能到你宿舍。”

    “我呸,姓余的,你特么的玩我呢吧?”电话里,老许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

    余姜海脸上洋溢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强忍着没发作。就听老许在电话里接着嚷道:“论坛里那孙子到底在特么胡说八道些什么?”

    “论坛?”余姜海被他骂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论坛?”

    老许不知道余姜海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愤然道:“就汉诺威这巴掌大的地方还特么能有几个论坛?当然是汉诺威最火的那个生活论坛。”

    听他这么一说,余姜海立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当地一个比较知名的生活论坛bbs。由于互联网彼时还算新鲜事物,所以访问这个论坛的网友主要还是以汉诺威几所高校的国际学生和本国学生为主,影响力主要也是在年轻人中间比较大。

    余姜海没有迟疑,立刻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边点页面边问:“论坛怎么了?”

    听余姜海的口气不像是装蒜,老许愣了一下:“你真的不知道?”

    “我问你到底怎么了?”余姜海怒道,“你特么不说我怎么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到那个论坛的‘高校生活’版块下自己看吧。”挂电话前,老许恶狠狠地又撂下一句,“刚才的转账我已经跟银行申请撤回了,这事你要是没解决好,一分钱你都别想拿。”说罢“啪”的一声摔了电话。

    听到电话里传出的盲音,余姜海气得直哆嗦。

    他一秒都没耽误,快速点进老许说的版块下,登时看到一个置顶的帖子。

    其实他想不注意这个帖子都很难,因为帖子的标题是红色加粗字体,很明显是想引起阅读者的关注。

    看到这个标题,余姜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脑子里瞬间想起陆苇在游乐场里跟他说过的话,方瑞尔的身影倏地浮现在他眼前。

    余姜海点进帖子,只见里面声情并茂地描述了发帖人上周五在西德斯海姆大学参加dsh考试时的所见所闻,并特别贴出了几个疑似枪手的考生照片。

    余姜海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名戴着帽子和眼镜的正是陆苇。

    发帖人言之凿凿地写了自己在考场外的遭遇,并特别强调了由于自己对部分考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而在考试后遭到了陌生男子的尾随和殴打。

    整篇文章看下来,跟陆苇的描述如出一辙。

    余姜海的心边看帖边不断下沉,发帖子的人必定是方瑞尔无疑了。

    他越看越气,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猛地抬起左手,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机电池登时从手机中飞了出来,叽里咕噜地在地上弹了几下。

    余姜海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按下葫芦浮起瓢,自己真特么太不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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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试探

    就在余姜海感慨命运待他不公之际,陆苇人已经到了画院。

    让她略感意外的是,虽然刚9点,但画院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这些人中有老有小,很多人还背着画板,看起来很职业的样子,像是学画已久的。

    陆苇熟门熟路地走到方科博士办公室的走廊,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可能老师们都去上课了。

    站到方科办公室的门前,她轻扣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进。”

    看到陆苇,方科的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忙不迭地站起身,一步从桌子后跨到桌子前,握住陆苇的双手:“欢迎你,陆苇女士。”

    陆苇紧张又拘谨地坐到椅子上,惶恐地看着桌面,一言不发。她现在既惊讶又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方科的邀请。

    “陆苇女士,上次我给您的模特工作手册您看过了吗?”

    “嗯,看……看过了。”陆苇的声音很小,似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您对工作内容还有什么问题吗?”方科显得很有耐心。

    “我……”陆苇欲言又止。

    方科不明所以,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但陆苇蹦出一个字后就陷入了沉默,一个字都没再说。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方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他试探着问道:“如果没问题那咱们就去教室吧?”

    陆苇机械地站起身,木然地跟在方科身后,走了出去。

    穿廊过厅,两人终于走到一间教室外。方科伸手推开门,信步走了进去。陆苇像跟在母鸡身后的幼崽一样,亦步亦趋地藏在他的身后。

    教室大概四十多个平方,宽大的方型木窗使得教室内的光线很好,十几名年龄各异的男女学生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座位以教室中间为中心呈扇形铺开。有的看书,有的看报,有的在准备画画工具,还有的人已经开始临摹一些小的静物了。

    看到方科和陆苇,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事,专注地看着两人。

    “陆苇女士是新加入我们画院的模特,以后会和大家一起工作,请大家掌声欢迎。”方科热情地把陆苇让到了教室中间,“跟大家讲两句吧。”

    陆苇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角,局促不安地用目光巡视了一下座位上的人:“我……”

    教室里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见陆苇再次沉默,方科老道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高声道:“今天上午的课程是静物写生,主要的练习点还是光线,构图及人物比例,大家记住了吗?”

    众人点头称是,纷纷准备起来。

    听到方科这么说,陆苇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今天不用担心没衣服的问题了。

    刚才在方科的办公室里,她本想问对方今天的上课内容是不是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古罗马雕像一样凹造型,但话在嘴边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在走廊里,她几次恨不得拔腿便跑,让什么合同什么契约精神都特么见鬼去吧。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的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几次想跑都迈不开步子。

    等到真的走进教室里,她又好像被施了咒语一样定在教室中间一动不动。

    “陆苇女士,你现在可以去卫生间调整一下状态,”方科语调温和地说道,“我要提醒你,一旦你摆好了姿势,上课中就不能再改了,除非你有特别紧急的情况。但是,如果上课中间发生了什么问题,比如说某人不友好地对待你,那你可以马上中断工作并立刻来找我。明白了吗?”方科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了握陆苇冰凉的小手,陆苇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我会认真做好(模特)的,请放心。”自从听方科说完今天上课的内容,陆苇的心就没有刚进教室时跳得那么剧烈了。

    “很好。”方科眨着眼睛笑道,“你的第一节课是中午11点30分结束。到时我会过来找你。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方瑞尔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余姜海变得愈发焦躁。

    他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又把那个爆料贴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生气。

    突然,手机接通了,听筒里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是余姜海吗?”

    正是方瑞尔的声音。

    余姜海的火腾地蹿了上来,语气严厉地高声质问道:“帖子是你发的吗?”

    方瑞尔先是一愣,随即反问道:“什么帖子?”

    “你敢做不敢认吗?”余姜海冷冷道。

    “哼哼,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方瑞尔冷笑一声,间接承认了余姜海的指控。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听到对方默认,余姜海怒火中烧,恨不得从手机里伸过手去,狠狠抽对方几个嘴巴。

    “我不明白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方瑞尔话音刚落,忽然反应过来,“是你?”

    余姜海没心情跟她和颜悦色地讲道理,干脆利落地要求道:“你马上把那个帖子删了。”

    “删了?凭什么?”方瑞尔嘲笑道,“果然就跟别人说的一样,有猫腻的地方就有你。”

    “这事跟你想的不一样。再说你已经挨过一次打了,没必要再挨一次。”后面这句话已经是比较直白的威胁了。

    “打我?你吗?”方瑞尔似乎对这个威胁一点都不紧张,她用戏谑的口气问道,“你觉得我还会再白挨一次打么?”

    余姜海心里很清楚,以他对方瑞尔的了解,对方应该是有后招的。

    “那你想怎么着?”

    见对方终于问出自己想听的内容,方瑞尔心里一阵激动,故作平静道:“我那天已经说了,给我钱,这事就当没发生。”

    “多少?”

    “一口价,4000马克。”

    余姜海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多少?”

    “本来给我3000马克就可以,但我的打不能白挨。”方瑞尔幽幽道,“而且老余你不用紧张。第一,这钱不用你出。第二,我知道现在枪手是什么行情。所以你只要帮我传个话就好,其他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这是勒索。”余姜海声色俱厉道,“这么多钱已经够给你判刑让你蹲监狱的了。你脑子想清楚点!”

    听到余姜海跟自己讲法律,电话里的方瑞尔忽然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余姜海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刚要再呵斥她两句,方瑞尔“砰”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的意思很清楚:我跟你余姜海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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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底线

    中午11点30分12秒,陆苇的第一节模特课顺利结束。

    陆苇的造型凹得很辛苦,直到方科再次走进教室,她已经一动不动地捧着一个褐色陶瓶、连续站在教室中间的小舞台上近两个小时。

    由于是第一次当模特,她不想被任何人质疑自己不专业,所以在和授课老师沟通清楚要求后,她就努力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甚至在这两个小时里,她连眨眼都变得极为小心。

    方科走进教室,授课老师闻声回头,见到方科询问的眼神后,她轻轻颔首,似乎对陆苇的表现感到满意。

    方科欣慰地眨了眨眼,女老师会意,转身拍了几下巴掌:“同学们,今天我们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看到陆苇征询的眼神,方科笑着对她说道:“陆女士,你可以放下那个陶瓶了。”

    陆苇这才如释重负地抱着陶瓶从小舞台上轻盈地走到地板上,一边把陶瓶放好,一边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同时紧张地问道:“我表现可以吗?”

    “非常完美,”方科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奖道,“你刚才的姿势就像那些古罗马的女神雕像一样。”

    陆苇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恭维,害羞地低下头,轻声道:“谢谢。”

    离开教室的学生不时从两人的身旁经过,每个人都微笑和善地向陆苇道了声“再见”,一种被尊重和重视的感觉弥漫在她的心田。

    方科敏锐地把握到了她的心理变化,柔声道:“你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我觉得挺好的。”陆苇把头发捋到耳后,半开玩笑道,“就是脚有些疼。”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陆苇心里清楚得很,这份工作已经比那种流水线工厂要轻松很多了。这里的辛苦只是负重站着不能动(当然碰到三急还是能动的),但很多工厂的辛苦除了要负重搬运货物外,或者要面对难闻的工业气味对皮肤和身心的伤害,或者要经常听着刺耳的机器噪音,更不用说还有熬夜打工导致的内分泌失调,以及对睡眠和学业的诸多隐形影响。

    “第一次难免会这样,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方科继续夸道,“你可以去我们为模特准备的休息室休息一下。”

    “哦,谢谢,我回去休息就可以。”陆苇婉言谢绝道,“就不用麻烦了。”

    “你要回去了吗?”方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句话把陆苇问懵了。

    “还有事吗?”陆苇疑惑道。

    “如果你觉得体力还能接受的话,我们下午其实还有一节。”见陆苇露出为难的表情,方科解释道,“下午的写生是坐着的,不需要再抱着东西站了。”

    陆苇好奇道:“那除了坐着,其他要求也跟上午的一样么?”

    “嗯……”方科抿着嘴巴,似乎在考虑措辞。

    见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陆苇正要再问,方科忽然摆了摆手:“你跟我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两间画室离得并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陆苇就站在了第二间画室的中间。

    看到画室里陈列的物品,陆苇心里咯噔一下。

    画室中间放着一套浴室里才会摆放的家具。

    准确的说,屋子中间摆了一口大浴缸。浴缸旁还有一个小柜子。

    “你说的……是坐在这里?”陆苇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想掉头就走,嘴里却莫名问出来另一句话。

    方科还是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径直走向画室的一个角落。

    陆苇立刻注意到角落里罩在什么东西上的一块米白色的大帆布。方科一把扯下帆布,陆苇一眼看到帆布下竖立摆放的一堆立式画架,画架上是一幅幅未完成的油画底稿。

    底稿上依稀可辨的人物轮廓似乎画的是有个人在浴缸里,但她却看不出来人在做什么。

    每幅底稿的完成度都不同,陆苇睁大眼睛在众多底稿上仔细地搜寻着答案,想要搞清楚对方到底想要画什么。

    她怔怔地看了半天却毫无头绪,只得无奈地问方科:“这上面画的是……”她不好意思说那个词,灵机一动找了个代词,“fkk吗?”

    听到这个词,方科急忙摇头否定:“不不,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到对方着急的神情,陆苇反而感到意外:西方绘画艺术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开放吗?难道自己误解对方了?还是对方为了蒙骗自己才故意这么说的?

    “模特是在浴缸里,但我可以保证,她是穿着衣服的。唔,穿着浴衣。”

    陆苇踌躇了几秒,犹豫道:“我能考虑一会儿吗?”

    “当然,当然。”方科用手指指天花板,“我就在办公室。你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看着方科信步走出画室,陆苇的心情变得纠结。一方面,因为自小受到的教育,她不想当浴缸中的模特,但另一方面,这个工作确实不累,几乎可以算是弯腰捡钱。更难得的是方科对她很有耐心,她担心如果自己表现得挑肥拣瘦,会弄巧成拙丢了这份工作。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包里的手机发出了嗡嗡声。陆苇习惯工作时把手机调成振动,此时赶忙把手机掏了出来。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余姜海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刚才打工,没法接。”陆苇实话实说。

    “你不都是下午和晚上打吗?”余姜海知道陆苇很少说假话,态度缓和了些,开门见山道,“有件棘手的事要你帮忙。”

    陆苇心里一紧:“棘手?”

    余姜海匆忙改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想让你帮我约个人。”

    “约谁?”

    “方瑞尔。”

    陆苇一愣:“她?她怎么了?”

    “考试的事。”余姜海把话只说了一半。

    陆苇有些慌神,急忙环视四周,同时用手捂嘴:“出事了?”

    “其他的事见面说,你几点下班?”

    “唔,”陆苇迅速盘算了一下,“17点差不多。”

    “那好,17点,市中心那个咖啡馆见。”余姜海说完匆忙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打完,本来还犹豫不决的陆苇彻底下了决心。万一考试真出了事,自己的钱十有八九就黄了,她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找其他正经工打。

    陆苇长叹一声:这回别说是浴缸中的模特,就是刀山上的模特,自己也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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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威胁

    “哎,等等,你干嘛?”坐在浴缸里的陆苇看到有学生模样的人一句话都没问就开始往浴缸里倒水,蹭地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急赤白脸地问道。

    “这是浴缸。”倒水的男子理直气壮地答非所问。

    陆苇心说我还不知道这是浴缸么,我问你的是为什么倒水。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直接说出来。

    她迈步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淋湿的裙角滴滴哒哒地开始渗水,地板上很快就积满了一小滩水。

    “为什么不加水了?”一个戴着老花镜的中年德国男子疾步走近两人,边问倒水男子边上下打量陆苇,眼里露出不满的神色。

    “她好像有意见。”倒水男子耸了耸肩,拎着水桶走出画室。

    “方科没说这里要加水,难道不该是空浴缸吗?”陆苇幽怨地瞅着自己湿漉漉的裙角。

    中年男一脸不耐烦:“我们画的是浴缸中的少女,当然是要给浴缸中加水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陆苇咽了咽口水,没好气道:“如果缸里加水,我的衣服就全湿了。”

    中年男没说话,用食指指了指浴缸旁的小柜子。

    顺着他的手指,陆苇看到一条橘黄色和白色相间的浴巾。

    “这条浴巾……也太小了吧?”看清浴巾的大小后,陆苇惊诧道。

    “你是想加完水后坐进去还是先坐进去再加水?”中年男根本没理会陆苇的问题,凶巴巴地问道。

    见对方摆出一副“这事没得商量”的姿态,陆苇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犹豫了两秒后,无奈地妥协道:“先加水吧。”

    浴缸里很快就装满了水。

    水温比她想的更低,陆苇咬着牙一点点地滑了进去。等她完全坐进浴缸后,冰冷的缸水瞬间没到她的脖子。

    没用几分钟,陆苇的脸就变得煞白。她咬紧牙关,摆好要求的姿势后,泡在浴缸里一动不动。

    接到中介的通知,董锵锵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见董锵锵进门,中介负责人光头男连忙从桌子后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迎了出来:“你来的真快,董先生,我还以为你明天才能……”

    董锵锵摆摆手,急问道:“叫我来什么事?”

    光头男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公司)的营业执照已经基本下来了。”

    董锵锵心说好快,但面上没有很惊讶:“那我现在可以取了?”

    光头男立刻摇头:“基本下来的意思就是说,还有一些小问题。”

    “什么问题?”董锵锵不满道,“你上周不是说只要我交了800马克就可以一周内搞定吗?”

    “是,我确实是这么说的,”光头男转了转眼珠,“但现在出了些意外。”

    董锵锵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地问道:“什么意外?”

    “我上次跟你说500马克可以清偿完这个公司之前的所有债务,”光头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现在经过我……哦不,经过银行的调查,公司债务可能不止500马克。”

    董锵锵没料到对方会玩这手儿,顿时愣在原地。

    “所以,董先生,你这周恐怕是拿不到新执照了。”光头男一筹莫展地搓手道。

    不用他说董锵锵也明白,如果不解决债务问题,就是给光头男一个月的时间公司也还是过不了户。

    “还需要多少?”董锵锵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脖子上的青筋时隐时现。

    见董锵锵上道儿,光头男也没再拐弯抹角,张开五指:“再来500马克肯定可以这周五前搞定。这次我可以保证。”

    董锵锵最恨这种先骗你交钱,再告诉你这事办不成的人。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的猪每天还花着钱寄养在弗莱舍尔的猪场里,他迫切需要一家自己名下的公司来完成交易。

    光头男一边给董锵锵写收据一边自言自语:“你知道现在这种想转手的公司多少都有些猫腻是很难发现的,我也是费了不少力气花了不少钱才查出来的。这就是我们这些尽职中介的风险。”

    “风险?”董锵锵眉毛一挑,感觉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讽刺。

    “是啊。”光头男扯下收据,递到董锵锵的面前,示意他收下,“风险。”

    “你知道什么是风险吗?”董锵锵没接收据,忽然反问他。

    “嗯?”光头男见董锵锵没接收据,微微一愣,“什么?”

    “我和我哥们需要在森林里帮农户们抓野猪。我们没有枪,没有刀,只有一双拳头。”董锵锵用力地在光头男面前攥了攥拳,同时冷酷地盯着光头男的眼睛,“当野猪冲过来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迎上去痛击它,然后抓住它。”

    董锵锵的眼神冰冷,语调冰冷,光头男只觉得一股寒气渐渐笼罩在他的四周。他怀疑道:“你们……能赤手空拳捉野猪?”

    董锵锵沉默地把左臂从袖子里褪了出来,只见左臂上方斜着一道很深的伤口,伤口虽已愈合,但结痂部位的皮肤颜色比旁边皮肤看起来更鲜红,显得触目惊心。

    “这是?”光头男露出困惑的神色,攥着收据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桌上。

    “这是被野猪抓的,但你知道吗?我还是幸运的。我哥们被野猪拱下了山崖。五十米高的山崖。”董锵锵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你知道什么是风险吗?这叫风险。而卖一头野猪我们只能挣500马克。”

    说完,董锵锵黑着脸掏出钱包,把五张100马克一张张地从钱包里抽了出来,平静地叠放到光头男的面前。

    看到绿油油的钞票,光头男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他警惕又狐疑地瞅着董锵锵。

    董锵锵重新穿好外套,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下周我来拿执照。”

    董锵锵左臂的那道疤并不是野猪弄的,而是董锵锵为了救吴小溪和人打架时不小心伤的,但光头男哪知道这些。他已经听出来董锵锵的弦外之音,虽然不确定董锵锵是在恐吓还是在开玩笑,但董锵锵现在的脸色明显不像是能好说话的人,光头男的心犹豫了。

    董锵锵刚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收据,光头男一把将收据抢了回来。他臊眉耷眼地把收据扔回到抽屉里,装模作样地指了指门外:“你去外面等一下。”

    董锵锵没说话,两步走出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刚走出屋子,他立即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明显不是德语和英语的聒噪。

    董锵锵正在专注地倾听门里的声音,汉斯突然打来电话:“喂,董锵锵吗?你上次托我找的懂编程的人我找了一个,三十分钟后你有时间吗?咱们去大学旁边的咖啡馆里聊聊。”

    “时间地点我都没问题。”董锵锵问道,“我能再叫一个人一起聊吗?”

    “当然。”汉斯痛快道。

    “那一会儿见。”放下电话,董锵锵随手给端木星浩打了个电话,他刚下课,正好在大学附近,一听是聊跟股票有关的事麻利地就应了下来。

    打完两个电话,就听光头男在屋里喊道:“进来吧。”

    董锵锵走进屋时,光头男的脸上已经换成一副和蔼的面孔:“明天上午9点你来取证件吧。”

    “你的500马克。”董锵锵故意把自己扔在桌上的钱推到了光头男的面前。

    “暂时先不用了。”光头男烦躁地挥了挥手,“可能银行那边弄错了。”

    董锵锵鄙夷地瞪着光头男:“是吗?那你费心了。”

    光头男躲闪着董锵锵的眼神:“明天9点。”

    走出中介大门,董锵锵不禁感慨万千:没想到德国人里竟然也有这种人。果然是“人上一百,形形色(shǎi)色(shǎi)”。看来和不守规矩的人做事,绝对不能当烂好人,一定要坚决反击不合理的要求,否则对方会认为你很好欺负,说不定还会连带着认为所有的中国学生都好欺负。

    想到对方刚才的怂样,董锵锵不禁心情大好,他哼着小曲儿朝车站走去。

    通过这段时间的金融扫盲,他的脑海里涌现出很多新的想法,他想尽快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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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中间人

    泡在水里的好处是不用凹造型,但陆苇早饭吃得少,中午又没吃饭,冷不丁泡一下午的冷水浴,消耗极大,身体不免有些吃不消。

    好容易熬到授课老师喊出“下课”,却碰到勤奋的学生们自发地拖堂,陆苇差点昏死在浴缸里。

    离开前,这拨学生也是礼貌地和陆苇道别,陆苇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丝苦笑,淡灰色的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坐在回家的公车上,陆苇把身体尽量蜷缩在座位里,试图节省能量。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疼欲裂,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劲儿都没有。

    陆苇侧后方的两名德国老太太警惕地盯着陆苇不断滴水的连衣裙,不时地窃窃私语。

    就在陆苇感到晕眩之际,方科的电话又追了过来。

    “陆女士,感觉怎么样?习惯吗?”

    “还好。”陆苇感觉自己多说一个字都会倒在车上。

    “嗯,我就知道你没问题。”方科顿了顿,直接问道,“呵呵,那星期四你时间方便吗?”

    陆苇一怔:“星期四……也需要模特?”

    “当然,我们每天都需要模特的。”

    “那……是站着还是……在浴缸里?”陆苇对冷水浴心有余悸。

    “这个说不好,每次上课内容都是由老师来安排的。我作为管理者是不能干涉老师的授课内容的。”方科解释道,“不过我星期三大概能知道。”

    “我可能感冒了,”陆苇说着,就势打了个喷嚏,“那我星期三答复你可以吗?”

    “当然,健康最重要。”方科的话听起来有点言不由衷,“我刚才了解了一下,学生们对你的评价都很不错。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们都非常期待你能再来。”

    画院的工作和陆苇想象中的差别很大,但这个差别却让陆苇很高兴:她曾担心每次都要做那种穿很少(甚至没有)衣服的静物模特。但现在看来,这份工作也只是受一些皮肉苦而已,下次如果多吃一些多穿一些,可能自己就没那么难受了。

    “如果不发烧,我星期四应该也没问题。”陆苇故意留了个活话。

    “当然当然。那咱们星期四见。”方科高兴地挂了电话。

    等陆苇换好衣服赶到咖啡馆时,余姜海好像老僧入定般地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面沉似水。

    陆苇买了杯拿铁,信步走到余姜海桌前,坐定后看着余姜海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她在论坛上发帖说你们替考的事。”余姜海沉声道,“还发了些照片。”

    听说方瑞尔在网上发了自己的照片,陆苇大吃一惊,脑子里马上开始回想当时的场景。

    见陆苇露出惊慌的神色,余姜海黑着脸道:“不只你一个,还有其他人。”

    这种话很像是期末考试后,一个不及格的人安慰另一个不及格的人:“别怕,其他人也不及格。”

    陆苇的下嘴唇上倏地落下一排牙齿印。

    “她想要钱,数目很大。”余姜海不急不缓地咄了口可乐,“我跟金主说了,金主不想张扬这件事,打算给她一笔钱让她闭嘴。”

    “给她多少?”陆苇好奇道。

    “4000。”

    陆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天在考场外她就要3000啊?怎么这么几天就?”

    “我想让你当中间人。”余姜海习惯性地掏出一根烟,刚要点上,一个路过的女服务生立刻礼貌地警告他室内禁烟,余姜海只能悻悻地把烟又扔回到烟盒里。

    “我?中间人?”陆苇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是我?”

    “我今天跟她吵过了,金主担心我去交易会刺激她再多要钱。”余姜海没好气道,“这个死八婆。”

    陆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可,可我没当过什么中间人啊?而且我也不知道见到她该说什么啊?”

    “很简单,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让她管好嘴,同时把东西给她。”

    “东西?”陆苇一愣,“什么东西?”

    余姜海不动声色地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放在桌上,同时用眼神示意陆苇收好。

    陆苇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迅速把信封抓在手里,小心地打开信封口,往里面快速地瞄了一眼,只见厚厚一摞钱扎扎实实地挤在信封里。

    “把钱给她她就不会乱说了吗?”陆苇有些怀疑,“万一她骗你怎么办?”

    余姜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那她就会自作自受了。”

    “好吧,我去。”陆苇鼓了鼓勇气,虽然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事的好时机,“她的钱都有着落了,那我的钱什么时候能给我?”

    “你的钱已经在我的户头里了。这事办完了就给你钱。”余姜海似乎早就料到陆苇会这么问,胸有成竹地答道。

    “那,那我应该把她约到哪里?”

    “你跟她先约在马狮湖的正门见,等她到了(正门)联系你时,你再让她上马狮湖的游船。”余姜海淡淡道。

    马狮湖是汉诺威市最大的一个人工湖,基本上每个留学生都知道那。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陆苇不解。

    “如果她有同伙,我们就能知道有几个人了。”余姜海解释道。

    听到对方可能有同伙,陆苇一阵紧张:“那就我一个人见她吗?还是你也去?”

    “你一个人见她就好了。这种事人太多反而不好。”

    “那时间呢?”

    余姜海看了看表:“今晚20点,你现在就打电话约她。”

    “今晚?”陆苇又是一惊,她本来还想晚上写论文来着,看来是泡汤了。

    “记得带上纸和笔,”余姜海站起身,“让她收钱后写张收条。”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端木星浩,汉大数学系的。”董锵锵站在咖啡桌旁,“这位是汉斯,汉大计算机系的。这位是?”

    汉斯身旁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他的目光始终都在咖啡馆的菜单上,似乎没听见董锵锵在说话。

    “他是格特贝希特,”汉斯主动介绍道,“汉诺威应用技术大学计算机系的,我同学。他的编程技术非常牛,12岁时就拿过几个欧洲的编程大奖了。”

    “你好。”听说对方也是汉斯的朋友,董锵锵主动伸手致意,“我叫董锵锵,很高兴认识你。”

    格特点点头,没理会董锵锵的手,而是把菜单递给董锵锵:“我要一杯多瑙河之吻咖啡,还要一块山茶室小蛋糕。”

    见对方拿自己当服务生,董锵锵有些不爽,但碍于他是汉斯介绍的朋友,他还是忍住了火气。他没接对方递过来的菜单,而是自然地抬起手臂,招呼不远处的服务生:“你好,我们点餐。”

    汉斯尴尬地把菜单接了过来,顺手放到桌上,然后笑眯眯地招呼董锵锵和端木:“咱们坐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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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马狮湖风波

    服务生很快就把众人点的饮料端了上来。

    “董锵锵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外国人,”汉斯也觉得格特刚才的做法有些无礼,但毕竟格特也是他请来的,他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并祈祷对方能领会他的意图,“他想找人把他的想法变成软件,具体情况可以让他自己说。”

    格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是这样,我想定做一款股票分析软件,我希望它能具备这几种功能。首先,这款软件可以根据德国不同证券交易所的股票数据自动生成我们想要的曲线或其他可以被我们辨识的图形。”董锵锵忘掉刚才的不快,不疾不徐地说着自己的构想,“其次,它可以实时抓取上市公司不定期披露的所有新闻和报告。最后一个,我希望软件还能具备提醒功能。比如说,欧洲某处烧了一把森林山火,或者欧洲某国遭到了洪水、霜冻和雪封的袭击。在这种情况下,我希望软件能根据相关的历史数据提前通知我,告诉我哪些上市公司或农作物的价格会在自然灾害后上涨或下跌,以及它们都是在灾害发生后多久开始上涨或下跌的。”

    董锵锵最后一个想法很大胆,他也是看了一些欧洲投资机构的报道后受到启发。毕竟德国资本市场里除了股票外还有很多金融衍生品他也能交易,如果看对趋势就能从金融产品的上涨和下跌中双向挣钱,这个功能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董锵锵给端木使了个眼色,端木马上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接上咖啡馆里的网线,不多时,他就登陆到他国内的股票交易软件里,点击了几下鼠标后,一张由k线、macd线、布林线等多种技术分析指标叠加的图像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但格特看都没看端木的电脑一眼,只是低头专心地一口蛋糕一口咖啡地吃着,好似没听到董锵锵刚才的一番话。

    见对方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端木也有些搓火。他瞅了董锵锵一眼,眼神的意思是:这种人估计做不出来你要的东西,所以只能假装听不懂了。

    董锵锵也觉得对方不仅是没礼貌,简直是粗鲁。他冲端木轻轻颔首,端木会意地合上电脑。

    两人站起身和汉斯告辞。

    “这个……”汉斯完全没料到格特竟会是这种态度,尴尬和难堪一起写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涨得通红,好像犯错误的是他而不是格特一样。

    正在低头喝咖啡的格特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沉声道:“前两个功能各500马克。最后一个功能1500马克。”

    董锵锵和端木星浩俱是一惊,异口同声:“都能做?”

    “听汉斯说的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你要的功能有多复杂呢,就你说的这玩意一点儿难度都没有。一个功能一个星期就能搞定。”格特轻描淡写道,“做不好退钱。”

    董锵锵和端木两人面面相觑:对方看都没看一眼端木的电脑就说自己能做,张口就要那么多钱。这是真有本事还是骗子啊?

    “格特,”汉斯小声喊了一声,“你先看看他们的电脑再说……”

    “不用看了,愿意做就交钱。”格特说着站起身,戴上一顶棒球帽,挎上背包,扔下三人,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董锵锵和端木目瞪口呆地看着格特潇洒的背影,汉斯在一旁不好意思道:“他不太……会说话,你们别见怪,我再帮你找找其他人吧。”

    “你跟他很熟吗?”董锵锵摊开手问道,“他的编程技术……”

    没等董锵锵问完,汉斯就竖起大拇指:“我俩从小学就认识了,他的技术你绝对可以放心,在我认识的人里他是最棒的。虽然他这人看着不太正常,但如果他说能做就肯定能做。”

    “那成,”董锵锵麻利儿地掏出500马克交到汉斯的手上,“麻烦你帮我把钱交给他,我先定第一个功能。如果第一个能做好,后面两个我也找他做。”

    端木有心劝董锵锵再考虑考虑,董锵锵已经不容分说地把钱塞到汉斯的手里:“一会儿我把第一个功能的要求发你邮箱里,麻烦你帮我转给格特,请他务必一周后给我软件。”

    汉斯跟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跑出门追格特去了。

    “你相信这个叫什么格特的人吗?”端木用手直指自己的太阳穴,“我怎么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啊。”

    董锵锵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道:“他有没有本事一周后我们就知道了。”

    接到陆苇的电话,方瑞尔似乎并没有很意外,她很痛快地答应了陆苇的要求。

    等到20点方瑞尔给陆苇打电话时,陆苇正站在马狮湖的一艘小型渡轮上。

    由于马狮湖水面辽阔,所以湖面上会有一些小型渡轮把游客从湖的一角运到湖的另一角。

    “喂,我到正门了,你在哪儿?”方瑞尔四下寻找陆苇的身影,但正门口只有一些孩子在追跑嬉戏,并没有什么年轻女子。

    “你进了正门往东北走500米就能看到我了。”

    6分钟后。

    “我到你说的地方了,还是没看到你啊?”方瑞尔不耐烦道,“余姜海到底让你耍什么花样?再折腾我可就走了。”

    “你往后面看。”陆苇轻声道。

    方瑞尔闻声回头,只见身后的码头正停着一艘渡轮,一个女生正站在船头朝自己挥手,正是陆苇。

    “上来吧。”陆苇说完立即转头朝船尾走去,不给方瑞尔拒绝她的机会。

    方瑞尔刚要呵斥陆苇,却见对方扭头就走,只能无奈地买了张船票,也跳上了渡轮。

    渡轮嘶吼一声,驶离了码头。

    天色渐晚,微风轻拂,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时有低空飞行的水鸟掠过,远处青山起伏,一派美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是余姜海让你来的吗?”陆苇身后传来冷冰冰的一句话,“我的钱呢?”

    陆苇转过身,只见方瑞尔和自己一步之遥。而船尾此时一个人都没有,仅有的几名游客也都聚到船头去了。

    “他让我把钱给你,还托我给你带两句话。”

    “他狗嘴吐不出象牙,还能说什么?”方瑞尔鄙夷地冷笑一声,伸出手,“别嗦了,赶快给我。”

    方瑞尔话音未落,只见陆苇骤然露出惊恐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让你以后……管好嘴巴,不……不要乱说话。”

    “原来余姜海找了个结巴来传话。”方瑞尔挖苦道。

    刚说到这儿,船舱侧方的立柱后猛地闪出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方瑞尔的身后,没等她反应过来,黑影双臂一推,一把将方瑞尔推下了渡轮。

    渡轮舱顶上几只正在休憩的水鸟被甲板上的突发情况惊到,嘎嘎地叫着,展翅飞向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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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 挡箭牌

    见方瑞尔骤然被推下渡轮,陆苇吓得魂飞魄散,咕咚一下摔坐在甲板上。

    方瑞尔看来并不会游泳,她在水中顽强地扑腾着,手臂不断挥舞。可能是呛到了水的缘故,在喊了几声“救命”后,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陆苇手足无措之际,黑影一个箭步窜到陆苇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她身旁的挎包。

    陆苇吓得一哆嗦,她包里装的可是余姜海让她转交给方瑞尔的钱。她条件反射般地想去拽回自己的包,可看到对方穷凶极恶的做派,她又哪敢伸手,只能悄无声息地把手缩了回来。

    她惊恐地打量着对方,只见黑影头戴黑色棒球帽,脸上戴着一个黑色口罩。除了两只眼睛,黑影的整个面部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对方手法极快,三下两下就手脚麻利地在陆苇的挎包外套上了几层黑色防水塑料袋。

    陆苇呆呆地看着对方,心里猛地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说时迟那时快,黑影冷不防地突然抬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陆苇,帽檐和口罩中间露出的却是陆苇熟悉的眼神。

    陆苇万万没想到黑影竟然是余姜海。惊异的表情凝固在她的脸上,她张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余姜海不知陆苇已认出自己,他一句话没说,转身大步朝船头走去。

    当他走过船舷立柱时,忽然抬手取下立柱上挂着的红白色相间的救生游泳圈。

    陆苇就觉得眼前一花,救生圈已经准确地砸到方瑞尔的手边。

    见方瑞尔手忙脚乱地抓到了救生圈,余姜海这才一个纵身跳入湖中,朝着岸边奋力游去。

    这时,渡轮上听到“救命”喊声的人们纷纷跑到船尾,在渡轮工作人员的合力之下,方瑞尔终于被救回到渡轮上。

    渡轮飞速地驶向岸边,没几分钟就到了码头,码头上这时已有医生待命。在快速检查后,医生确定方瑞尔只是呛水和受到惊吓,没有其他皮外伤。

    医生又观察了方瑞尔三十分钟,确定她确实没有生命危险后,才跟随急救车离去。

    陆苇在渡轮一靠岸时就想逃跑,但她腿软心慌,踌躇了几分钟还是留了下来。

    她万分害怕方瑞尔会诬陷自己、跟警察说是自己把她推下船的。她惴惴不安地站在方瑞尔身后的不远处,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说的每句话。

    可让她意外的是,不知为何,不管是面对马狮湖公园的安保人员,还是闻讯赶来的警察,方瑞尔始终低头不语,丝毫不提陆苇和余姜海的事,而是一口咬定自己是被船上的水鸟所吓才失足跌落湖中。

    见受害人澄清了事情经过,警察好言相劝一番后也开车离去。

    陆苇目送着方瑞尔孤单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她从没想过自己认识的余姜海竟会做出这种事,而且竟然还让自己做挡箭牌。万一方瑞尔恼羞成怒跟警察说是自己把她推到湖里的,别说完成学业了,弄不好还要打官司,说不定还会有牢狱之灾甚至遣返的可能。

    想到这儿,缓过神儿的陆苇怒火中烧,掏出手机刚要给余姜海拨电话,手机却先收到一条短信:您尾号8692的银行账户入账1500马克。

    陆苇一愣神的功夫,余姜海的电话已经追了过来。

    “钱收到了吗?”电话里余姜海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和缓,如果不是陆苇亲眼目睹,她实在不能把余姜海和刚才看到的事联系起来。

    “为什么?”陆苇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姜海没料到陆苇会这么直白,他沉默了几秒,岔开话题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陆苇本来还有些含糊黑影到底是不是余姜海,见对方避重就轻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顿时明白自己晚上并没有看走眼。

    “余姜海,你特么就是个大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你让我差点成为谋杀案的犯罪嫌疑人。”

    陆苇平时说话温文尔雅,从不骂人,但现在却像只被激怒的公鸡一样破口大骂起来。刚才事发突然她来不及多想,但现在的她只有止不住的后怕和恐惧,手脚也开始抑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马狮湖本来也没多深,再说我还把救生圈扔给她了。如果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才是谋杀呢。”余姜海轻描淡写地回道,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你既然想害人,为什么还要拉我当垫背?”陆苇换了个角度骂道。

    “如果和她交易的人是我,她一定会特别小心。但如果是见你,她肯定不会防备。毕竟你们都是女生。”余姜海顿了顿,“再说,我如果不让她从心里感到恐惧,她是不会收手的。花钱请你当枪手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事,如果我没处理好,只怕她的下场会更惨,恐怕就不是挨揍那么简单了。”

    余姜海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烟火气,反倒是陆苇急火攻心,心跳越来越快,她赶快坐到林间甬道的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来。

    陆苇觉得余姜海在诡辩,她愤怒地想骂回去,但却找不到余姜海话里的漏洞。

    “你可以放心,我看得很清楚,她没有同伙。”余姜海微微一笑,“而且我现在就就在她宿舍外的走廊里。”

    陆苇没想到余姜海竟然跑到了方瑞尔的宿舍,紧张道:“你要干什么?”

    “她的手机估计已经进水坏了,如果晚上她给什么人打电话,我马上就能知道。”

    “那方瑞尔万一报警怎么办?万一她说是我推的又怎么办?”陆苇差点哭出声来,“我父母还等着我的钱看病呢,我,我不能回国……”

    “你父母病了?”余姜海显得有些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你别管这个,我现在就问你,万一她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怎么办?”陆苇心乱如麻。

    “她不会这么做的,”余姜海镇定道,“她的目标就是钱,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好处,否则她第一时间就报警了,根本不会来和我要钱。我再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把你抓了伤不到我分毫,她会很顾虑这点的。”

    陆苇被余姜海的逻辑噎得哑口无言。

    “你记住,只要我不说你不说,这事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余姜海口气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果。

    “可是……”

    “好了,早点休息吧,记得有空赶快写论文。对了,我现在在谈另一所大学的入学考试,有没有兴趣?”

    没等陆苇拒绝,余姜海就直接报了价:“这次的酬劳虽然没有上次的多,只有2000马克,但优点是德国ice高铁往返和四星级酒店住宿,而且考试地点离汉诺威很近,你不会很辛苦。”

    一听到钱,陆苇一下没了底气,她很想马上就接下这单,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很上赶着对方,只能小声道:“我发烧了,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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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在哪儿都能合作

    晚上20点36分,黎俊峰准备去工厂上夜班。

    通过对黎俊峰近一周的观察,工头对黎俊峰的工作能力很满意,答应他如果他做得好,未来会考虑给他增加小时薪。

    黎俊峰听旁边的人都在说最近工很难找,一些同学甚至还在上学期间就跑到其他城市去打工了(比如冬一晴),所以他愈发珍惜这个工作机会。虽然熬夜辛苦,但至少他不用跑到其他城市去风餐露宿,已经是省事多了。

    另外在余姜海警告他克制脾气后,再面对一些工厂里小混混的挑衅时,他几次都压住了火气,没再动手,只是和对方你来我往的打打嘴仗,也算是调剂一下无聊的打工生活。

    但在没人和没摄像头的区域,他却从来不手软,总是第一时间反击。一来二去,来招惹他的人渐渐少了,他也落得个清净。

    他刚走下屋门口的台阶,正要朝车站而去,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这么晚了还出去?”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黎俊峰一回头,只见尚剑桥从一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哼,我以为谁呢?”黎俊峰很吃惊尚剑桥居然能找到他的住所,但夜色中尚剑桥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变化。他藐视地瞥了一眼尚剑桥,转过头,继续朝车站走去。

    “等一下。”尚剑桥紧跑两步,拦在黎俊峰的面前。

    “好狗不挡道。”黎俊峰没好气地骂道,“别耽误老子挣钱。”

    一看黎俊峰的态度,尚剑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余姜海的包里真没什么钱。他在骗你。”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他骗我?呵呵……”黎俊峰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傻么?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昨天在大学里我是怕隔墙有耳才那么说的。本来我昨天晚上就想和你解释来着,但昨天我没问到你的住址。”

    “放完了吗?”黎俊峰眉毛一挑。

    “啊?”尚剑桥一愣,不知对方所指,“放什么?”

    “屁。”黎俊峰绕过尚剑桥,继续朝车站走。

    尚剑桥脸色一变,但还是忍住没发火。他是来解铃的,不是来把系着的铃扎得更结实的。

    “我今天来一是想把钱还你,二是想求你一件事。”尚剑桥故意把“还”和“求”两个字念得很重,显得自己的姿态很低。

    “大爷我不差你这两个子。”黎俊峰的架子端得很足,虽然嘴里说不在乎,但脚步却停了下来。

    尚剑桥紧走两步,凑到黎俊峰的身旁,诚恳道:“我知道你不差钱,但这钱你要不要我都必须给你。”

    黎俊峰心下起疑:“你有什么事要求大爷我帮忙?说来听听。”他心想:等你说完我再好好奚落你一顿,好好出口恶气。

    “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球队,参加大学马上要举行的球赛。”尚剑桥匀了口气,“上次看你踢球,我就知道你肯定进行过专业化的训练。如果你能来,我们会有非常大的机会。”

    尚剑桥这句话倒不是拍马屁,黎俊峰确实在中学踢过六年的足球校队。

    黎俊峰诧异尚剑桥的眼力竟能看出来他练过,口气顿时和缓了些:“你说晚了,我已经加入其他球队了。”

    尚剑桥似乎毫不意外,追问道:“是余姜海的球队吗?”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黎俊峰心下骇然,没想到尚剑桥什么都能猜到。

    “哎,可惜余姜海根本不懂你,只会浪费你的天赋。”尚剑桥话锋一转,“不过对我来说,如果你加入的是余姜海的球队也许对我们更好。”

    “为什么我加入他的球队对你更好?”黎俊峰不知不觉中承认了他加入的就是余姜海的球队。

    “因为如果是这种情况,根据赛制我们肯定会在比赛中相遇,那时你就会站在我这边,帮我报野球赛的一箭之仇了。”

    黎俊峰困惑道:“我为什么会帮你报仇?”

    “我上次听你的竞选演讲了,你对他忠诚是为了竞选吧?”尚剑桥答得卯不对榫。

    黎俊峰更加困惑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别误会,我对竞选没兴趣,又不挣钱还操心,纯粹是浪费时间。”尚剑桥解释道,“但我可以帮你。而我帮你的目的就是要打击余姜海,我知道他也在准备竞选这次的学生会主席。但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黎俊峰没料到对方会这么一针见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假意摇头道:“你什么都不懂。”

    “其实这次大学球赛就是你竞选的一个好机会。你想想,如果你带领一支球队取得了好成绩,这难道不是迅速让大家了解你能力的一个最有利的窗口吗?”尚剑桥盯着黎俊峰的脸,“而且体育运动一直都是重要的社交活动,你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认识很多人。往小了说,如果能进八强就能挣些零花钱。往大了说,不管踢得好不好,你都能够给自己打广告。这难道不比你跟在余姜海身后更有价值吗?”

    虽然只是短短两句话,但黎俊峰已经清楚地认识到:尚剑桥的口才比余姜海好太多了。

    他不由得心里一动。

    “余姜海不值得你信任,咱们联手的话机会会更多。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我的话。想想你能从余姜海那里得到什么,再想想从我这里能得到什么。”

    见黎俊峰沉默不语,尚剑桥知道自己已经说动对方,他忽然转身朝车站的反方向走去,同时摆了摆手:“钱放在你的报箱里了。想清楚了给我打电话,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黎俊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自己的报箱前,一把拽开报箱,几张薄薄的钞票从报箱中轻盈地飘落到地上。

    黎俊峰捡起钞票,一共是500马克。

    看着手里的钱,黎俊峰的心思活跃起来。

    星期三一早九点,董锵锵准时出现在中介门口。

    光头男的态度比昨天好了很多,他将董锵锵引到一张桌前,所有文件按次序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而所有的公司印章则放在一个透明的公文袋中。

    董锵锵迫不及待地先抄起营业执照,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娟秀的打印字:德国京龙有限责任公司。再往下看,公司法人的地方写着他的名字。

    一瞬间,董锵锵有些恍惚,自己连汉大的学生身份都没拿到呢,却先把自己的公司开起来了。真是造化弄人。

    “这(桌)上面是你公司所有的文件,特别是这份……”光头男边说边拿起公文袋旁的一个牛皮信封,“公司之前债务的清偿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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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临时股东会

    董锵锵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个装订好的a4大小的册子,随手翻看着,只听光头男在他旁边得意地介绍:“你的运气特别好。我去缴清(这家公司的)债务时,正好碰到其他几个同行也去缴钱,他们也想要这家公司。嘿嘿,但咱们的材料是第一个提交的,所以这公司最后归了你。我那些同行都羡慕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说你赚大发了。”

    董锵锵微微一笑,心知这是光头男在和自己邀功请赏。他没有点破,只是故意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幸运,这是那200马克的运气好。”

    光头男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董锵锵为了让他快点干,当时就奖励给他200马克小费,让他务必一周内办完。他微微一怔,尴尬地笑了笑,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那200马克也是你的,终归是你运气好。”

    董锵锵快速检查了一遍后,把所有文件和印章都小心翼翼地放入背包。

    “别忘了,公司地址已经按你申请表上写的改成了‘河马大街54号’。所以每年的公司地址费你只要交给房主就好。”光头男叮嘱道。

    用河马大街54号当公司地址这件事董锵锵早就和女房东萨沙打过招呼,萨沙表示只要每年董锵锵交给她200马克的地址使用费就可以,当然前提是董锵锵不能从事任何有违德国法律的事。

    “另外11月份记得来找我做财务方面的审计,当然我也会提前给你发邮件通知你的。”光头男边说边递给董锵锵一张名片,“如果你以后再开公司,记得来找我。”

    “那到时你可要给我打五折哈,”董锵锵打趣道,同时友好地伸出右手感谢道,“这次多谢你了。”

    “五,五折?”光头男没听懂董锵锵的玩笑,机械地伸出手,轻握了一下董锵锵的手,忽觉自己手里多了样东西。他好奇地低头去看,嘴里喃喃道,“五折肯定不行,九五折还差不多。”却见自己手里忽然多了一张50马克钞票叠成的小方块。

    等他抬头想感谢董锵锵时,董锵锵已经朝着驾校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他的驾驶课已经学了快一半了,他要尽快通过考试。他的公司已经弄起来了,他要尽快抓猪挣钱。他还要弄股票。他还要申请大学预科。他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六月的天气很好,阳光洒满大地。

    就在董锵锵站在驾校门口时,忽然接到佟乐乐的电话。

    “我刚才收到法院的一封信,我估计你和雷兰亭也会有,就先给你打电话了。”佟乐乐快言快语道。

    “嗯,是提醒咱们去做遗产缴税吗?那咱们已经做完了。”董锵锵看了眼手表,驾校的理论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乐乐,我马上要上课……”

    佟乐乐打断道:“不,信上说让咱们明天上午9点去汉诺威市的一间私人养老公寓报到,完成做义工的事。”

    “义工?”董锵锵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法庭上法官是怎么说的了吗?”佟乐乐提醒道,“法官说咱们三个要做五天的义工作为惩罚。”

    佟乐乐这么一说,董锵锵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他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刚才说去哪儿做义工?什么养老公寓?”

    “对,地点在弗莱堡大街37号。我查了地图,76路公共汽车坐到总站后下来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了,咱们明天可以直接在公寓外碰头。”

    “成,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先上课了,晚点再联系你。”

    虽然美特熊鲸只是一家有限公司,但也会定期召开股东会。

    股东会一般又分为两种:年度股东会及临时股东会。顾名思义,年度股东会通常是按一个财务年来召开,性质主要是总结成绩和不足,再展望一下未来。而临时股东会通常是不定期举行,主要针对的也是企业在某段时期的发展过程中碰到的问题,需要马上解决的。

    按惯例,每年六月在法兰克福召开的都是临时股东会,所以大哥张英旺并没有来德,仍然留在国内打理生意。而张家的掌舵人张全福老爷子则在展会期间就到了德国,老二张英华因为之前的翻译事件,虽然仍保有公司股份,但相应的股东权利都被张全福通过法律手段收了回去,也就是个形式上的股东。每次出席这种临时股东会对他来说更像是借机来德国旅游一圈。

    虽然是临时股东会,但在张英芳严格的管理风格下,会议的规格和议程仍然和年度股东会没什么差别。

    会议于上午九点半在公司内部的会议室准时召开,由公司ceo张英芳作会议主持,众人讨论的第一个议题是公司上半年业务发展的得与失,由张英飞做代表发言。

    张全福冲端坐在自己身旁,一身西服正装还戴着一条蓝宝石项链的车荔子轻轻颔首,车荔子会意地按下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一张精致的图表立刻从投影仪中打到会议室的白色墙壁上。

    拿着车荔子写的分析报告,张英飞侃侃而谈。

    他首先从宏观层面做了分析,认为2001年德国建材市场的发展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然后又点评了上半年的公司销售数据,认为虽然某些产品的销售曲线从平缓转为了下行,但公司管理层应该辩证地看待这种暂时性的情况,同时通过展会的销售创新高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判断:市场对公司产品的需求很旺盛。在这种趋势下,他(其实是车荔子)认为公司应该再扩充几条生产线,为下半年可能的销售爆仓做好提前准备。

    张全福说完,得意地看着张全福,等着老爷子的表扬。车荔子的报告写得很详实,论点论据一应俱全,张英飞很满意。虽然车荔子还是实习翻译的身份,但在张英飞的眼中,她早就变成了张英飞的高管助理。

    张全福戴着花镜,认真地读着报告上的文字。他读得很慢,生怕看漏什么内容。

    看着ppt,冬一晴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她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对车荔子报告的想法。

    张英芳表情严肃地看完手里的报告,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图表,刚要说话,忽然一股酸水从胃里反了上来,她还没来得及捂住嘴,呕吐物已经溅了出来,雪白的桌布上立刻留下了一片污渍。

    就在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向张英芳时,张英飞的嘴角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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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交锋1

    在助理的陪伴下,张英芳离开了会议室。

    张英飞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临时会议主持人。

    “下面,我们进行第二个……”张英飞话没说完,冬一晴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不起,关于这幅图我有不同看法。”

    “哎,你这是干什么?”被冬一晴突然打断,张英飞显得很不高兴。

    在他看来,临时主持人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之前每次股东会都是雷打不动地由张英芳主持,好不容易碰上自己主持一回,还没说完第一句就被手下人阻拦,还是个实习生,张英飞忍不住心里搓火:这个冬一晴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领导发言说打断就打断,回头散会了自己得好好批评批评她,教她该如何尊敬领导。

    虽然心里不满,但张英飞毕竟是只老狐狸:“喔,你也懂这部分内容吗?”

    张英飞阴阳怪气地“踩”了一脚冬一晴,没问她到底有什么见解,却暗示她:不懂别乱说话。

    冬一晴假装没听懂对方的弦外之音,朗声道:“这幅图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

    说完,冬一晴信步走到投影仪的正前方,拿起红色白板笔,在投影图后的玻璃墙上叠加着画出了另外一条曲线。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画的红色曲线明显比车荔子的线更陡。

    “冬一晴,你画的这是什么?”张英飞呵斥道,“你跟大家好好解释一下。”

    张英飞虽然对外语一窍不通,却深中文的博大精深。他故意没用“说明”而用了“解释”,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此时的“解释”听起来隐隐有指责的意味,好像冬一晴已经犯了什么错一样。

    一些列席会议的人在会议室的后方发出窃窃私语声。

    冬一晴看了张英飞一眼,又看了看场内的其他人:“大家先不用关注这份图表,可以先看看你们手上的数据。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能看到公司1到4月份的销售额。1月份是欧洲的新年伊始,欧洲企业大部分都在制定新一年的发展策略,所以采购额度都不大,这是正常的。2月份,虽然欧洲有几笔额度还可以的单子,但采购方都不是老客户,而是新客户。我查过了,这些单子的折扣都不小。换句话说,减去成本后,公司的利润额并不高甚至没有。而3月份的情况也差不多。但4月份的情况最差,甚至连新客户的折扣单都寥寥无几。如果考虑到这种情况,再看这份图表,大家难道不会觉得第一条曲线下降得过于平缓了吗?”

    冬一晴的这番话说完,会议室里一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个别好事者立刻转头盯着张英飞,准备看他如何“教训”冬一晴。

    自从那天和车荔子沟通无果后,冬一晴就明白了:如果想让管理层重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让对方无话可说。所以她把自己的研究方向从指标的公式计算上转移到上半年的销售数据,这才有了刚才讲的内容。

    冬一晴本来想在星期一把自己的研究报告发给张英飞的,哪知张英飞根本没耐心等她做完全部内容,而是直接找车荔子赶了份报告。冬一晴好心提醒车荔子,但车荔子却不以为然,还以为冬一晴嫉妒自己受到了领导的重视而对她更加警惕。车荔子虽然学法律为人严谨,但她只注意了数字,忽视了数字背后的信息。

    冬一晴虽然一直跟数学打交道,但她做的并不是纯数学研究,而是应用数学,另外她还辅修了企业管理学。德国大学很多专业都要求学生在主修课以外还必须有相关的辅修课程,比如学金融的要辅修数学和计算机,学经济的要辅修社会学和心理学等等,不一而足。

    通过这些辅修课程,冬一晴知道企业经营中的数字只是表象,要了解这些数字出现的原因才能更清楚地知晓企业运营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被实习生教训,张英飞很不爽,“可光凭你说的这些也不能证明这张图就是错的啊?你学数学的难道不知道要用数字说话吗?你的严谨去哪儿了?”

    冬一晴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纸,迅速在玻璃墙上抄了一份表格,又依照表格里的数字,在自己刚才画的红线上标注了几个关键点,然后才转身看着所有人:“虽然我和车荔子拿到的数据是一样的,但我们在计算这个经营指标时对公式的理解不同,所以才得出了不同的曲线。再加上如果刨去新客户的订单,上半年真实的销售曲线应该是呈断崖式下跌的。”

    没等张英飞拍案而起,一直沉默的张全福忽然把手里的报告往桌上一掷:“所以,你的意思是公司不用上新生产线了?”

    “不仅不用开新生产线,”冬一晴补充道,“现有的生产线也应该优化精简。”

    张英飞恨恨地瞪了眼冬一晴,然后冲半天没说话的车荔子幽怨地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这报告不是你写的吗?你还不赶紧说两句?就这么看着我被奚落?

    看到冬一晴发难,车荔子最开始的反应有些懵。等看到张英飞的示意,她立刻起身反击:“简直可笑!我画图用的都是真实数据,怎么可能出错?我的专业里可没你那么多要做莫须有假设的地方。如果每个管理者都像你一样做这么悲观的设定,那企业还怎么经营?虽然公司上半年的销售额呈下降趋势,但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而且你可别忘了,石材的采购旺季可都在下半年。”车荔子一边强调自己也做了不少功课,一边不忘挖苦冬一晴的假设太多,没来由的恐慌悲观显得很幼稚。

    “我只是说了我的看法,请各位领导们参考,并没有说我一定就是对的。但如果新建了生产线,销售又乏力,难道对公司资源不是一种浪费和打击吗?我认为我们不用着急开新生产线,再等等看比较稳妥。”

    “等等看当然没问题了,但如果因为产量不足而影响了下半年的销售,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车荔子咄咄逼人地反问道,同时抛出一顶大帽子来吓唬冬一晴。

    “下半年公司在纽伦堡还有一次展会,除此之外公司就没有什么展会需要参加了。如果下半年的销售势头跟上半年一样,那以我们目前的库存来看,即使是完成销售旺季和展会的任务也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今年的产量本来就比去年要多15%。”说到这,冬一晴忽然莞尔一笑,“你刚才不是说不做莫须有的假设吗?下半年是不是销售旺季还有很多未知因素,难道你现在就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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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危机是好事

    车荔子被冬一晴的一句反问噎得一愣,嘴像金鱼样半张半合,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到爱将一脸难堪,张英飞急忙插话道:“下半年是公司的销售旺季还需要假设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不要卖弄口才了,有事挑重点说。”

    这句话一说出口,会议室里谁都能看出来张英飞对车荔子的维护之意,冬一晴自然也不例外。

    但她毫不慌张,只是微微一笑:“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还请领导们斟酌决断。”

    张英飞用目光巡视了一遍会议室内的人,不满地用手指尖敲点着桌面:“虽然公司上半年的业绩和预期有些偏差,但(这种情况)对我们这种老公司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还是坚持刚才说过的话:困难是暂时的,但眼光一定要放长远。我们就算不为下半年考虑,那还要不要为纽伦堡展会做准备?万一纽伦堡展会上销售火爆却仓库里没货怎么办?更长远一些,要不要为明年考虑?我们总不能一直对客户说“不好意思我们只有样品”或者‘麻烦您多等几个月’吧?大家别忘了,就在刚刚结束的法兰克福展会上,我们已经出过一次丑了。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对我们公司的伤害是非常巨大的。所以,不光要建新生产线,还要快建、大建。诸位可以再看看报告最后几页的表格,里面写的很清楚,除了欧洲的订单,我们还有北美和南美的订单也在蹭蹭地往上冒,就仓库里那些存货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趁张英芳不在,张英飞在慷慨陈词的同时还不忘在张全福那里“帮”她扎针。

    “飞总,美国和非洲的订单额虽然高,但其实都带有很苛刻的条件,那些公司很多……”冬一晴刚要解释那些被张英飞举例的合同,张英飞立刻用凌厉的眼神、拒绝的手势和严厉的语调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

    “冬一晴,先听领导把话说完再发表高见。”张英飞没想到冬一晴竟会这么强势,敢三番五次打断自己的话。就在他越来越厌恶这个女生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之前冬一晴一直是唯唯诺诺的,对自己说不上言听计从但也从不敢顶撞,今天她的这种举动难道是背后有人撑腰?

    冬一晴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会议室的门口有人冷冷道:“让飞总先说完。”

    众人循声转头,只见张英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会议开始时更苍白,口红使得她的嘴唇显得异常红艳。

    她几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抬手拿起车荔子的报告,一边翻看一边用淡淡的口气说道:“你继续吧。”

    但她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张英飞没料到张英芳这么快就会回来,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他端起水杯,眼睛却看着张全福:“我都说完了。”

    张全福忽然道:“英华,说说你的看法。”

    “我?”一直津津有味看戏的老二张英华没料到突然被父亲点将,有些不自在地瞅了瞅张英芳和张英飞。

    张英华早知道自己的妹妹和弟弟互相不对付,但他不想掺和两人的事。对他来说,不管弟弟还是妹妹谁管公司对他都一样,他只要每年有分红就可以。他现在只喜欢坐山观虎斗,如果两人能斗得两败俱伤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觉得吧,”张英华转了转眼珠,“英飞的话很有道理。”

    虽然张英华没有话语权,说话也没什么份量。但对方一开口就支持自己,这让张英飞感觉很有面子。不管怎么说,有人支持自己肯定不是坏事。

    “在爸的带领下,咱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什么没经历过?”张英华说话的口气和张英飞很像,“远的不说,就头两年那局势,比现在还惨吧?但后来怎么样?咱们不还是走过来了吗?”

    屋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声。

    “我支持英飞的意见,咱们现在已经不是小作坊了,是一家德国公司,所以更要有国际视野,要对未来有预判性,要知道未雨绸缪的重要性。”

    张英飞赞许地看着张英华,傲娇地瞥了眼张英芳,目光中带着得意。

    “说完了吗?”张英芳平静地问道。

    张英华没料到张英芳这么直接,愣了一秒:“嗯,还没。”

    张英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但是刚才这位……冬小姐讲的话,唔,也很中肯。如果我们盲目开了新生产线但销售却没有跟上,那我们的流动资金就全都被套牢了。我想不用我提醒,大家也都有印象,之前我们跟藤野做生意时,可就吃过这种亏。所以谨慎确实也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品质。”

    张英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到了藤野,冬一晴不了解这个日本人和公司的纠葛,下意识地瞄了眼张英芳,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看起来很平常。

    张英飞这才明白张英华的意思,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骑墙派。”

    张英华假装憨厚地呵呵笑了两声,便抱着水杯一言不发地看起了报告,耳朵却支棱着,听着众人的发言。

    见张英华两边不得罪,张全福心里叹了口气,又侧头看了看张英芳:“这位冬小姐认为公司上半年的销售数据很差。我们应该优化和调整现有的生产线,暂缓开通新生产线。”

    张英芳点点头:“那我也谈谈我的看法。”

    张全福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张英芳要讲话,所有人都坐直身体,就连张英华和车荔子也都作聚精会神状。只有张英飞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张英芳开门见山道:“作为公司总经理,其实我从3月份就注意到销售下降的事了,但怕影响大家的士气,也为了再观察一下,我当时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但过了5月,除了展会上的订单外,我们所有渠道的订单都有不同程度的萎缩。可能在座的各位中有人会认为这是市场的原因,那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欧洲尤其是德国市场并没有缩小,反而在扩大。”

    有人小声发出了惊叹。

    张英飞故意把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但这声响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我掌握的情报来看,从年初到现在,我们很多竞争对手的订单不减反增。而一些我们认识超过二十年的老朋友之所以还在采购我们的单子,纯粹是基于过去多年大家互相扶持而结下的友谊。但友谊终究不是商业行为,所以这些单子的份额也在与日俱减。我理解,大家都要吃饭,换了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大部分人都没想到公司的业务现在竟会是这个状况,屋子里鸦雀无声。

    见众人表情严肃,张英芳缓了口气:“大家不要紧张,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危言耸听故意吓唬诸位。以我有限的人生阅历来看,出现这种局面也不一定是坏事。这说明我们的业务已经发展到一定体量,必须根据市场的实际情况做出重大调整。老祖宗有句话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现代汉语里把这句话总结为两个字:危机。而危机的意思,就是危险和机遇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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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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