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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留德记全文阅读

作者:Heiko     董锵锵留德记txt下载     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6. 高手

    离对方10号只有一个身位的尚剑桥在心里长叹一声,看对方的动作他就知道对方要干嘛,即使他马上犯规都来不及阻止对方了。

    10号好像是在一秒内就冲到了球前,由于速度太快,他的射门姿势甚至都很不理想,看起来马上就要摔倒一样,起脚的时间也太早,没有用到脚内侧,反而是外脚背碰到了球。

    球鞋和球接触的一刹那,发出沉闷而有力的一声“砰”。

    尚家兄弟和黎俊峰,以及场下的余姜海,全都清楚地看到,皮球划出一道大弧线,旋转着擦着球门柱飞进网中。

    裁判哨音立时响起。1:0!

    刹那间,铁丝网围栏外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口哨声,咒骂声,喝彩声,以及手掌和物品敲击铁丝网发出的声音。

    与此同时,球鞋,球袜,棒球,鸡蛋,西红柿等从体育用品到食物全都被当做泄愤道具从球场外飞了进来。

    黎俊峰顾不得研究这些东西是怎么被扔进来的,狼狈又尴尬地躲闪着,但仍被其中一些物品击中,衣服和裤子上都留下了污渍。

    枪林“蛋”雨中,尚牛津鄙夷地看了一眼黎俊峰,刚要冲过去质问他,被眼疾手快的尚剑桥一把拽了回来。他在尚牛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才松开手,而尚牛津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黎俊峰,什么话都没说,大步流星地走向球场中央!

    “没关系,还有时间!”场下观战的余姜海卖力地喊道,“抓紧时间进球!动起来!动起来!”

    攥着电话的冬一晴比张硕更紧张,因为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只有手机无信号的语音提示。

    张硕似笑非笑地打了两句哈哈,然后就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两人一路无话,车子风驰电掣般的驶向法兰克福市区。

    就在冬一晴看到一个写着“frankfurtmain,1.5km(距法兰克福市还有1.5公里)”的蓝底白字的牌子后,张硕的跑车突然缓缓停到了路边。

    路边五十米开外有间加油站,离加油站更远处还有个公共汽车站。

    不明所以的冬一晴看着皱眉不语的张硕,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发动机打不着火了。”张硕慢悠悠地走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手电筒,走到车前,一把掀开前车盖,打着手电对着里面照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不时左碰碰右敲敲,鼓捣了半天,又试着发动了几次,但车还是打不着火。

    “完了,车抛锚了。”张硕沮丧地把手电筒掷回后车厢,猛地甩上后车盖,坐在上面打手机。

    “你不会修车吗?”冬一晴解开安全带,走到车前看了看汽车的内部构造,懵然无知地望着张硕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叫adac(德国汽车协会)过来拖车呗?”张硕没好气地答道。

    冬一晴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只得抱着胳膊站在路边继续等。

    张硕拿着手机猛喷了一阵德语,然后愤怒地一拍后车盖:“他们说要咱们等大约一小时才能有人过来。”

    “为什么要那么久?咱们不是离市区已经很近了吗?”冬一晴睁大眼睛问道。

    “市区好像发生了几起严重车祸,他们的车都去市里救援了。”

    冬一晴之前还想赶回公司加一会儿班,看到车这个样子,估计也是去不成了。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张硕忽然一拍脑袋:“要不我在后面推车,你在前面打火试试?”

    “可我不会开车啊。”冬一晴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这是柴油车,很简单的。你只要一边拧钥匙,一边轻踩油门,就像这样,就好了。”张硕边说边示范。

    冬一晴对什么都愿意尝试,唯独对开车很排斥,她向后退了一步,建议道:“要不然还是我来推,你来试吧?”

    “也行,那你可得使劲推哈,不然打不着火。”

    “没问题。”冬一晴挽起袖子,往手上轻吐了两口口水,张开双臂撑在车的后车盖上,嘴里默默喊着“123”,一边使劲推车。

    虽然冬一晴的身高,骨架和力气都比一般的女生要大一些,但毕竟还是女性,力量要相对小一些,按理说是推不动汽车的。

    但不知怎么搞的,她刚推了没多久,汽车轮胎竟然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就在冬一晴玩命推车之际,忽觉手里一空,她一个立足未稳差点扑倒在地,再一抬头,跑车已经开出去七八米远,伴随着张硕的哈哈大笑,冬一晴的挎包从车里被扔到路边的草丛里。

    冬一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张硕骗了。

    她本想破口大骂,但转念一想,还是省着点力气早点回家才是,毕竟明天还有很多事需要自己去做。

    拖着疲惫的步伐,冬一晴走向了公车站。

    “你来开球。”尚剑桥冲缩在最后边的黎俊峰喊道,“传给我后你就黏住对方的10号,不要被他甩掉,也不要让他起脚,记住了吗?”

    尚剑桥和尚牛津经常踢球,只一个回合他就看出来对方10号的水平是三人中最好的,也远在他和尚牛津之上。他本来只是挣点零花钱,却没想到余姜海玩的那么大,把他们两周的生活费都扔了出去。所以他不能输,只能赢。

    这个黎俊峰看起来就是个棒槌,但尚剑桥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是他开口让余姜海帮忙推荐人,如果早知道余姜海介绍个生瓜蛋给他,他还不如把平时一起踢球的哥们带过来。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得赶紧进球。

    所以他第一时间告诉尚牛津:不要传球给黎俊峰了,都传给他,同时尚牛津要帮他打掩护,吸引火力。

    至于黎俊峰,尚剑桥已经不抱希望了。只要他能拖住对方的主力10号,不让对方起脚射门就好。

    但黎俊峰太紧张了,开球过猛。尚剑桥咬牙追了出去,球却到了对方8号的脚下。

    “你他妈往哪儿传啊?”黎俊峰左侧的尚牛津一下就火了,“你傻啊!”

    “我……”黎俊峰还没来得及辩解,却见眼前一花,10号已经绕过他,冲向shang队的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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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2:0

    看到8号得球,10号又冲向球门,尚家兄弟不敢怠慢,各自迎了上去。

    8号看出端倪,第一时间分球给边路的10号。

    黎俊峰这时如果自动补位贴住12号,也是无可厚非的随机应变,但问题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黎俊峰骤然灵光一现,也去追10号矮个男。

    尚牛津没料到黎俊峰的这个举动,先是一愣,马上命令道:“我来看他,你去盯12号。”

    但黎俊峰却摇了摇头,一边盯着10号一边回道:“你哥让我看他的,你去盯12号。”

    尚牛津不想也不敢跟他浪费口舌,两人一错位,尚牛津已经在10号和12号的中间位置,这个位置算是机动点,可以协防对方两人。尚牛津想着万一黎俊峰又出问题,自己至少可以挡一下。

    黎俊峰开球失误,内心有愧疚感。他原计划自己能像块膏药一样紧紧贴住10号,却不料被10号一套组合脚法晃得七荤八素,昏头巴脑之下伸脚想去踢球,却正中对方圈套,不仅球没碰到,身体还失去重心,重重地侧摔到了地上。

    见他摔倒,10号立刻带球突破。而尚牛津则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声:废物。

    尚牛津只能硬着头皮去二次补位,希望能在10号发动进攻前拦下他。

    就在尚牛津赶到10号身旁、黎俊峰挣扎着要爬起来时,10号出人意料地把球传给了暂时无人看管的12号。

    对方三人的默契度很好,这一点现在连外行黎俊峰都能看出来了。

    12号一点没犹豫,拔脚就要怒射。

    一个黑影挟着风声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伸脚挡在球和12号脚的中间。

    正是尚剑桥。

    12号结结实实地踢在尚剑桥的脚上,然后尚剑桥的脚又碰到了球。

    这下飞铲发挥了作用,但尚剑桥的第一脚并没有碰到球且有违规铲人倾向。裁判刚想吹哨,却见球没有被踢向球门,而是滚到了8号附近。

    8号再次控球。

    裁判犹豫片刻,还是没吹哨。

    8号往前趟了两步,右脚一扣。

    尚剑桥一阵风似的又冲了过去,但8号毫不犹豫地又把球传回给了12号,12号立即第二次射门。

    但12号踢出的球又被尚牛津碰到,球颠了几下后,竟然滚到黎俊峰的脚下。

    黎俊峰此时如果大脚解围,把球踢回对方半场,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但黎俊峰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开始盘带起来,看架势是想自己带球突破。

    但他的身后就是10号。

    尚牛津还没发出感叹声,球已经回到了10号脚下。

    除了尚剑桥,谁都没看清球是怎么过去的。

    10号转身朝球门方向而去,黎俊峰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眼看10号就要射门,尚牛津无奈地从他后面铲了过去。

    偷袭的要义是出其不意,但10号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早算到尚牛津的举动。虽然他被尚牛津如愿地铲倒,但球却在他倒地之前又被传给了12号。

    8号有尚剑桥,10号是尚牛津,可黎俊峰在哪里。

    黎俊峰以为10号刚才那球必进,所以已经开始往中场走准备再去开球。

    无人看管的12号轻松入球。

    比分变成2:0!

    尚家兄弟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在德国,周末的公交车一般比工作日的车次要少,而周日的公交车比周六的更少。幸运的是,冬一晴没等很久,正好碰上一辆回市区的公交车。

    虽然上了车,但冬一晴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这趟公交的终点站只到法兰克福市区最外沿的一个地铁站,而从那个地铁站,冬一晴还要再换乘一次地铁才能到家。

    但她不高兴也没办法,谁让张硕撂挑子呢。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换乘花了些时间但也还算顺利。

    就在冬一晴坐在车厢座位上看着地铁站台表默数还有几站就可以出地铁走回家时,一个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人忽然经过她的面前,看穿着和面容像是个流浪汉。

    地铁这时缓缓驶进站台,又慢慢挺稳。

    冬一晴的目光还在车厢墙壁上,完全没留意旁边是什么人。那个流浪汉忽地嘴一张,“哇”的一声吐在了冬一晴漂亮的裙子上。

    冬一晴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时,呕吐者已经跳下车。

    冬一晴又羞又气,急忙追到车厢门外,却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影踪。她刚想转身回到车厢内,车厢门却突然关上了。

    冬一晴着实被郁闷了。这站并不是她的目的地,所以她需要再等一趟地铁。

    她在站台处驻足观瞧,电子指示牌上显示,下一趟车大约在12分钟后到达。

    冬一晴掏出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裙子上的污渍,但纸巾很快就用完了,呕吐物却没有擦干净。她本想忍到家再仔细清理,但呕吐物发出的恶臭气味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站台上只有零星几名乘客,离她最近的是一名德国老太太,老太太本来距离她也就是两三米的距离,随着她的鼻子抽搐了几下,她敏感地闻到浓郁的味道是从旁边这个身材高挑的外国姑娘上散发出来的。

    老太太虽然没说话,但却一脸厌烦地捂住口鼻,同时朝更远处走去,边走还边回头瞅冬一晴。

    冬一晴自己也恶心得不得了,她又看了眼指示牌,离下一班车还有10分钟。

    卫生间在地铁站的另一头,里面应该有卫生纸。

    冬一晴一咬牙,快步走向站台的另一头。

    就在她往卫生间走时,大喇叭里传来德语女声广播:由于车辆故障,当日末班地铁取消,几分钟后到站的地铁临时改为当日末班车。

    当冬一晴跑到卫生间外的拐角处,差点与一站在拐角处另一侧的蓝衣制服男子撞个满怀。

    冬一晴注意到自己的裙子蹭到了对方的裤子,慌忙满怀歉意道:“对不起。”

    但蓝衣男子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面无表情地沉默闪身让过了冬一晴。

    当冬一晴准备进女卫生间时,才发现女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她伸手推了推,竟然没推开。

    冬一晴急忙扭头问道:“请问女卫现在不能用吗?”

    蓝衣男子仍站在拐角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冬一晴,嘟哝了一句冬一晴没听懂的话,说完蓦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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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兵败如山倒

    不到五分钟输了两个球,对方气焰高涨,耀武扬威地看着面如土色的三个人。

    没等尚牛津爆发,更多的蔬菜和体育用品就从铁丝网外扔了进来,更种难听的词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塑胶球场的上空。

    尚剑桥看着裁判斩钉截铁道:“我们要换人。”

    裁判一听就摇头:“除非是队员受伤,否则只能在半场休息时才能换人,比赛中途不能换人。”

    “为什么?”尚剑桥不甘心地问道,“这不合理。”

    “你个外国佬,这是规定。懂吗?规定。”裁判不耐烦地咆哮道,“现在你们快点开球,不要拖延。不然我直接判对方踢你们的点球。”

    尚剑桥冲铁丝网外观战的余姜海喊道:“让他答应我们换人。”

    余姜海摊开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尚牛津顾不得去骂黎俊峰,跑到尚剑桥身边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裁判不让换人。”尚剑桥忧心如焚,“这么踢下去肯定输。”

    “那怎么办?”尚牛津的社会经历更少,见哥哥愁眉不展,他也有些慌。

    尚剑桥把球放到球场中间,指着黎俊峰对裁判说道:“我们这个队员受伤了,踢不了了。”

    “受伤?”裁判狐疑地看了眼身强体健的黎俊峰,“可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他刚才摔倒时崴了脚了,跑不了。”没等裁判问话,尚剑桥快速用中文对黎俊峰说道,“你告诉裁判你不能踢球了。你要求下场。”

    “什么?”黎俊峰和裁判同时问道,只不过一人说的是德语,一人问的是中文。

    “我说,”尚剑桥用德语对裁判说道,“让他说一下自己的情况。”

    黎俊峰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尚剑桥到底让自己做什么。

    “你说你要下场。”尚牛津在黎俊峰身后捅了捅黎俊峰,小声嘀咕道。

    裁判打量了一下黎俊峰,怀疑道:“你还能踢球吗?”

    “我?我可以啊。怎么了?”黎俊峰不明白裁判为什么会这么问。

    尚剑桥差点背过气去。

    “他没问题。”裁判阴着脸看着尚剑桥,“如果下次你再故意耽误比赛时间,我会直接判你们输掉这场比赛。”

    尚剑桥心里清楚:他们名义上是3对3,但实际上踢球的只有他和弟弟尚牛津,黎俊峰就是个摆设,根本指望不上,弄不好还会自摆乌龙变成对方的第四人。

    见裁判就是不答应换人,尚剑桥也别无他法,只能叮嘱尚牛津:“不要再传球给他。你自己找机会射门,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射门就把球踢到他身上,让他早点受伤,也许咱们就可以换人了。”

    尚牛津马上领会了哥哥的意图,重重地点点头。

    但让尚家兄弟吃惊的是,黎俊峰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再被尚剑桥和尚牛津“误”踢的几球击中后,他还跟没事人似的大度地拍了拍尚牛津的肩膀,表示他根本没受伤,而且一点儿都不生气。

    上半场比赛在一边倒的沉闷中结束了。哨音响起时,记分牌上写着6比1,shang队落后5球。

    尚剑桥顾不得休息,径直走到裁判面前,板着脸大声道:“现在我要换人。”

    裁判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余姜海:“你想换谁替那个9号?”

    9号就是黎俊峰。

    “他。”尚剑桥用手一指余姜海,“他可以踢。”

    黎俊峰和余姜海都愣住了。

    余姜海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我踢不了。”

    冬一晴皱着眉头又使劲推了半天女卫生间的门,但能“推跑”汽车的冬一晴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女卫的门。门看起来是从里面锁住的。

    冬一晴一瞥之下,见旁边的男卫生间里没有人,牙一咬,直接闪进男卫生间。男卫生间里的装潢很简陋,除了一个立柱型洗手池和一个涮墩布的池子外,就只有一个带门的格子间了。

    冬一晴用过很多次德国铁路系统的公厕,但像现在看到的男卫生间一样污水横流的却一个都没有。

    由于是男卫,冬一晴怕擦裙子时厕所里忽然进来人影响不好,顺手撕了些环保卫生纸就进了格子间。

    刚进到格子间里,她就看到马桶中一摊让人反胃的颜色。她只觉得一股恶心从胃里翻了上来,急忙转头,用手捂嘴。

    她习惯性地想锁门但惊讶地发现门上的门栓不知去了哪里,只得从挎包里取出一根签字笔卡在门栓的位置上。

    她按下马桶冲水器,却没料到水很冲而坑又很浅,坑里的脏水直接溅到她的白鞋上。

    她咒骂了一句,赶紧动手擦拭起裙子和鞋子来。

    擦了几分钟,冬一晴隐隐听到末班地铁进站的声音。同时她又听到格子间的门外似乎有渐近的脚步声,但脚步声停止时却没人敲门也没人说话,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男卫生间里进来了其他人。

    冬一晴以为有人用卫生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就在她犹豫要不要马上打开门冲出去赶地铁时,突然看到门缝中有一只蓝少白多的眼睛正盯着她。

    冬一晴的脑海里猛地想起几分钟前看到过的蓝衣男子。

    她刚要伸手开门,猛地尖叫一声,人从地上蹦了起来。

    一只粗壮的黑毛大手从格子间最下方的缝隙处迅速缩回。

    冬一晴连忙拔下签字笔,准备开门出去查看究竟,却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她的心思转得很快:门是从外面被锁上了。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的灯忽明忽暗起来。

    她打不开门,只得高声呼喊,但喊了几嗓子却无人回应。而刚才的蓝衣男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想打电话求救,但手机这时又跟傍晚一样没了信号。

    她玩命踹门但都没有踹开,情急之下踩着马桶盖的边沿登上了马桶水箱,就在她准备从格子间的上方翻出去的时候,男卫生间的顶灯闪烁几下后倏地灭了,只剩下卫生间外走廊的灯发出惨白的亮光。

    让冬一晴万分惊恐的是,她在卫生间外的白墙上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这一下着实吓得不轻,冬一晴扒着格子间木板的手一哆嗦,人从格子间的上方直接拍到了地上。

    趴在地上的她又怕又急地朝卫生间外的白墙望去,但白墙上什么都没有。

    她一扭头,看到一根粗苕帚横别在格子间的门外拉手里。

    没等冬一晴从地上爬起来,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蜂鸣声。

    末班地铁驶离了站台。

    冬一晴一骨碌从地上蹦了起来,刚要疾步往外走,只见白墙上又是一个黑影闪过。

    冬一晴哆嗦着从门把手里抽出苕帚握在手中,颤声问道:“外面有人吗?”

    门外只有轻微的风声,却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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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惊慌失措的四个人

    “他,”尚剑桥用手一指黎俊峰,“才是踢不了的那个。”

    “可我的水平很臭,”余姜海抬起脚,亮了亮自己穿的帆布鞋,“而且我也没有穿球鞋。”

    “牛津和你的脚差不多大,你可以穿他的备用鞋。”说罢,尚剑桥回头冲弟弟使了个眼色,尚牛津飞快地跑到场地外自己的运动包旁,从里面翻出一双球鞋拎了过来。

    余姜海不为所动,讪笑着盯着球鞋看了几秒,猛地抬起头问尚剑桥:“你是认真的么?”

    “或者你穿上球鞋进来踢,”尚剑桥盯着余姜海皮笑肉不笑的脸,忽然道,“或者你把刚才买的1000马克的单子给我看。”

    余姜海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环顾四周,用手拍着铁丝网:“你还是赶快研究一下怎么进球吧,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说罢,他快步离开铁丝网,朝球场的另一侧走去。

    尚剑桥刚要跑出球场去追余姜海,却被裁判一把拽住:“你干嘛去?”

    尚剑桥黑着脸:“去厕所。”

    裁判用手指着球场的另一个方向说道:“厕所在那边。”

    尚剑桥抬起胳膊挣脱了裁判抓着他的手,快步跑出铁丝网,猛跑几步拦在余姜海的面前。

    尚牛津和黎俊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站在球场里愣愣地看着两个人。

    “余姜海,让我看看单子。”尚剑桥冷冰冰地要求道。

    余姜海没动,哼了一声,翻了下眼皮:“不行。”

    “为什么?”对方越拒绝,尚剑桥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余姜海冷笑一声,双手插兜,回头望了眼球场墙壁上的电子表:“你还有3分钟。”

    “你要是不给我看我就不踢了。”尚剑桥故意说道。

    余姜海噗嗤一声乐了:“你以为这是在学校里踢球吗?你说不踢就不踢了?你自己看看那边。”他用手指向尚剑桥的身后。

    尚剑桥不相信地回头望去,却看到裁判正跟一帮保安模样的人在说话,同时还用手指着他和余姜海的方向,几名保安点点头,朝他和余姜海走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一个不会踢球的人塞给我?”尚剑桥不解地问道,“我之前没得罪过你,我只是想踢几场野球挣几个零花钱。”

    “黎俊峰的身体素质如果不好早让你们哥俩给废了。”余姜海虽然不会踢球,但尚家兄弟的小九九还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赢。”尚剑桥上前一步,刚要伸手去抓余姜海的领口,突然被人从身后揪住。他没回头也猜到抓着自己的是那群保安。

    保安们不由分说,押着尚剑桥就往球场走,尚牛津和黎俊峰站在球场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裁判蔑视地看了一眼尚剑桥,大声道:“双方准备,还有一分钟。”

    “哥,你跟他都说什么了?”尚牛津焦急地看着脸色阴郁的尚剑桥。

    尚剑桥走到黎俊峰的面前,他俩个子都不矮,但黎俊峰略高几公分。

    “我不管余姜海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以不进球,但如果这场球我们输了或者你没看好10号,我们兄弟俩保证,你以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一开始那个面容和善笑容可掬的尚剑桥不知去了哪里,站在黎俊峰眼前的尚剑桥仿佛一个恶人。他凶神恶煞般的一拍黎俊峰的肩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黎俊峰的眼睛,又攥了攥拳头,“不是只有余姜海才会这个。”

    黎俊峰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三十秒。”裁判低头看着手表,同时做出手势,“汉诺威95做发球准备。”

    “哥,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尚牛津见尚剑桥一脸怒气地走向中场,跟在他身后忙不迭地问。

    “咱们被姓余的坑了,”尚剑桥望着得意的汉诺威95三人组,“这场球十有八九他是买的咱们输。”

    “你说什么?买咱们输?”尚牛津一听就炸毛了,“那是为什么?他不是……”

    “我以为这个大高个真不会踢,可刚才他挨踢时的反应和他不经意做出的技术动作让我相信他是会踢的,至少黏住10号是肯定没问题的,但他就是故意放水。我怀疑是姓余的在后面捣鬼,所以我刚才试着跟他要单子看,果不其然,这孙子不敢给我看。姓黎的就是他的球托。”

    尚牛津:“……”

    “事到如今就靠咱们自己了,”尚剑桥把两鬓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你要是不想输钱,就拿下他们。”

    “可咱们只有两个人啊?”尚牛津委婉提醒尚剑桥己方人数的劣势,“姓黎的……”

    “他不敢了,”尚剑桥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其实也没谱。

    下半场的哨音响起,汉诺威95队开球了。

    冬一晴拿着笤帚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出男卫看一眼,卫生间外走廊的灯骤然熄灭。她的眼前顿时一黑。

    冬一晴一惊之下立刻后退,同时高举起笤帚在身前做防卫状,但并没有人趁黑闯进来。

    冬一晴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她不停地鼓励自己:必须尽快走出去,否则被人堵在厕所里就彻底没机会跑了。

    道理简单但做到很难。冬一晴又给自己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才艰难地拖着极其缓慢的步伐挪向男卫生间的出口。

    当她举着笤帚小心翼翼探头向卫生间外看时,才发现地铁站台里已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尽头的一盏紧急救援指示灯还亮着绿光。

    冬一晴的双眼适应了好半天才渐渐看出来站台的布局和出口的位置。

    她摸黑向着出口走去,地铁隧道里吹出来的阵阵冷风不停地将她向后推,同时把她的裙子也吹得鼓囊囊的,她不得不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拄着笤帚,速度也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但视野之内灰蒙蒙的,依稀能看出站台柱子的位置,却没发现什么人。

    冬一晴盯着柱子看了许久,确定无人后才转过身。

    她刚一转身,一束白光刷地从她前方照了过来,白光明晃晃地映在她的脸上,她一时什么都看不清,下意识地抬手挡住脸。

    地铁里的风似乎更大了。

    (本章特别鸣谢:云牙七的月票和推荐票,黄金万两2019,赵氏宗亲的推荐票。另外祝所有小朋友,大朋友,老朋友儿童节快乐!希望你不要忘了儿时的梦想,梦想从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

230. 成人之美

    看完端木星浩发来的期权产品资料,董锵锵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这种金融产品彻底吸引了。

    端木确实所言不虚:如果一名投资者看错股票的发展趋势,他的全部损失就是所有已投入购买期权的费用。而如果他看/猜对了股票未来几个月的走势方向,投资期权的潜在收益可能会几倍甚至十几倍于用同样金额投资股票而获得的利润。更不用说期权是双边获利,而股票只能从单边上涨中才能赚钱。更多的可能性,更多的潜在收益,一秒一分地刺激着董锵锵的神经。

    他确信自己肯定会追加对大众股票和期权产品的投资,但追加投资时究竟该如何分配二者的投资比例让他头疼不已。

    就在他纠结投多少到大众看涨期权上时,躺在床垫上的雷兰亭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坐了起来,紧接着一俯身,“哇”的一声大口吐了出来。

    董锵锵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醒酒的反应,早早就备好一个干净的脸盆放在床垫旁。

    雷兰亭连吐带呕了七八分钟,才疲惫地倒在床上,一边呼着酒气,一边高喊道:“水。给我水。”

    董锵锵把一块热毛巾扔到他脸上,然后才递给他一大杯凉白开。雷兰亭啤酒喝得太多,嘴里干渴,一句话没说,囫囵擦了把脸后,咕咚咕咚牛饮完一整杯,又连打了几个酒嗝,才再次摔躺在床垫上。

    但这次他却没再入睡,而是一言不发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董锵锵见他不想说话,也不勉强,又给他晾了一杯水,继续低头在电脑上查看跟大众有关的新闻。

    桌上的小台灯发出温暖的橘色光,屋里很安静,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过了半晌。

    “我有时真的挺讨厌你的。”雷兰亭躺在床垫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来一句,“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乐乐会喜欢你?”

    董锵锵知道雷兰亭脑子里还没转过来那个弯,他不想解释,干脆就不抻茬儿,让对方先说够了。

    见董锵锵不接话,雷兰亭气恼地顺手抄起手边的枕头朝董锵锵扔了过去(雷兰亭靠在董锵锵的被子上)。

    董锵锵本以为他会接着数落自己,没想到有东西飞了过来,急忙伸手接住,见是枕头,随手放在背后当靠垫。

    “喂,”雷兰亭咧着嘴,“你,说话。不要跟个木头一样。难道你只有见到乐乐才会说话吗?”

    “说多错多,”董锵锵幽幽道,“我是怕加深你的误会。”

    “误会?我呸。手都拉成那样了还能是误会?”雷兰亭愤愤不平,“你当我傻吗?”

    “你真的误会了,不过我说了你肯定也不信我。”董锵锵嘴里说着,眼睛却还是盯着屏幕仔细地看。他刚找到一个瑞士的炒股论坛,里面有很多热烈讨论德国股市的帖子,这让他既好奇又兴奋,也就没太在意雷兰亭的情绪。

    “嗯,你说说我怎么误会了?让我也听听你这个正人君子是怎么骗人的?”雷兰亭坐久了胃里很难受,索性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边揉肚子边走圈。

    “佟乐乐有个同学是奥地利人,也是学音乐的,一直在追求她。但佟乐乐不喜欢他,拒绝了好几次却都没什么效果,所以趁着这次嘉年华,拜托我假扮她的男友,好让奥地利人彻底死心。结果奥地利人刚走,我们手还没松开就被你看到了,然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董锵锵说话半真半假,这倒不是他想故意骗雷兰亭,只是抓猪生意看样子十有八九能做起来,董锵锵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雷兰亭闹别扭产生矛盾。他能感到佟乐乐对自己有好感,不然她也不会拜托他做这种事,假装男友这种老套路本身就是女生对有好感的男生而采用的一种委婉的暗示。

    但董锵锵出国前刚失恋,心里还没彻底走出上一段感情。虽然佟乐乐是美女,他也对佟乐乐有好感,但他还没准备好马上开始一段新恋情。

    虽然两人在游乐场里拉了手,但彼时彼刻在那个氛围下,似乎拉手也是一种很自然的行为,并不是情侣那种亲密举动。

    但雷兰亭明显不信他的鬼话,他一脸鄙夷地瞪着董锵锵:“喜欢就是喜欢,老爷们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要是真喜欢乐乐还这么说,那我真看不起你。你配不上乐乐。”

    董锵锵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乐乐?”雷兰亭咄咄逼人地走近董锵锵问道。

    “我其实也不知道。”董锵锵低头喃喃道。

    “什么叫‘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咋想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雷兰亭从旁边拽过一把椅子,气呼呼地坐到董锵锵的身边,语重心长地吐着酒气说道,“根据我的经验,不知道就说明不喜欢。所以你其实不喜欢佟乐乐。”

    董锵锵见雷兰亭迫不及待地帮他下结论,忍不住心里感到好笑。他确实没想过要追求佟乐乐。不过见到雷兰亭对佟乐乐的一片痴心,他心里不禁有了成人之美的想法,但转念之间又想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前先逗逗雷兰亭。

    “喂,你干嘛的?”白光后传来一个男的嗡声瓮气的德语,听声音说话的人应该上了年纪。

    “我刚才被人……锁在卫生间里了。”冬一晴实话实说,“您能把光关了吗?”

    那人拿着手电又上上下下照了冬一晴许久,才把手电调成微光模式,问道:“那你干嘛不赶紧离开?”

    冬一晴心说谁愿意留在这鬼地方,我也想早点回去啊。但嘴里只能客气:“这里太黑,我看不清出口。”

    “你走反了,”那人伸手指了指冬一晴的身后,“出口在你身后右手边。”

    “我身后?”冬一晴疑惑地用手指了指头顶前方的出口指示牌,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说的和牌子上说的不一致,“可我看箭头上面说车站只有一个出口,还是在我前面,怎么又跑到后面了?”。

    见冬一晴质疑自己,那人显得很不耐烦,挥了挥手:“车站一共两个出口,一个封了,现在只有你后面的出口才能出站。你快点走吧,马上我也下班了。”

    冬一晴知道德国人的下班观念极强,说下班绝对多一分钟都不会耽搁。她赶忙道谢,然后疾步转身向出口方向走去。

    冬一晴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冬一晴刚一回头,就听身后猛地传来一阵风声,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觉得头猛地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眼一花,人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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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喜欢不喜欢

    如果是平时踢球,以少打多对尚剑桥和尚牛津并不算什么难事。

    但今天他们面对的是一只高水平的球队(虽然对方看起来年龄不大),用捉襟见肘都不足以形容两人的狼狈,准确的说应该是左右支绌疲于奔命更合适。

    比赛踢得并没有什么悬念。下半场结束时,比分比上半场还难看。1比7,净输6球。

    一败涂地!

    尚剑桥很想骂人,但黎俊峰确实盯住了10号,下半场只让他进了一个球。

    在尚家兄弟的严防死守之下,对方另外两名球员进了5球,其中12号还上演了帽子戏法。

    尚家兄弟比黎俊峰表现得更差。

    裁判宣布了比赛结果就率先退场,三名外国少年看都没看尚家兄弟一眼,大摇大摆兴高采烈地走出了球场。

    失望和失意的观众用更多的杂物“热情”招呼了尚家兄弟和黎俊峰,如果没有保安,估计他们能冲进球场撕碎三人。

    发臭的鸡蛋清鸡蛋黄从头顶缓缓流淌下来,尚剑桥浑然不觉。他站起身,在铁丝网外寻找余姜海。

    但余姜海早没了踪影。

    保洁员熟练地拎着工具小跑着进入球场,催促三人尽快离场不要影响她打扫卫生。

    三人刚从球场内的小门走入一个封闭的过道,尚剑桥一把拉住黎俊峰的手臂,恶狠狠地问道:“他去哪儿了?”

    黎俊峰心里一沉,脸上故作轻松:“我,我不知道啊。我在跟你们踢球啊。”

    “少废话,你是他派来故意给我们捣乱的。你能不知道他去哪儿?”尚牛津一步蹿了上来,一把揪住黎俊峰的脖领子。

    他比黎俊峰矮了半头,也就将将能抓到对方的衣领。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董锵锵反问道,“那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她。”

    一听这话,雷兰亭顿时就急了,一扒拉董锵锵的手臂:“哎,你不是刚说的你不知道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你骗我?”

    “你问我之前我真不知道,但听你说完我马上就想明白了。”董锵锵揶揄道,“谢谢你提醒我。”

    “你……”雷兰亭被他的话噎得半死。过了十几秒,他的手重重地拍在腿上,长叹一声,“简直气死我了。”

    董锵锵急忙趁热打铁:“既然我想明白了,你是不是应该祝福我俩?”

    雷兰亭气呼呼地望着窗外,紧锁眉头,脸胀得通红。

    看到他生气的样子,董锵锵觉得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这才幽幽道:“其实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听到“开玩笑”三个字,雷兰亭狐疑地转过头,一脸疑惑。

    “首先,”董锵锵严肃道,“佟乐乐作为一名独立女性,有她自己的审美和判断,她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你可以追求她,我可以追求她,奥地利人也可以追求她,她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

    “这还用你说?”雷兰亭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其次,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跟佟乐乐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如果你要追求她,我会支持你。但我同时也希望你的态度是认真的,不是那种三分钟热气。”

    “废话,我雷兰亭是你说的那种人吗?”雷兰亭见董锵锵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慢慢平静下来。他调转身子面朝董锵锵,试探着问道:“所以,你真不打算和我抢乐乐?”

    董锵锵摇摇头:“我暂时不打算找女朋友。”

    “为什么?”雷兰亭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你不会是为了迷惑我,放松我的警惕性而故意蒙我的吧?回头给我使个回马枪什么的?”

    董锵锵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无奈道:“我现在找不了。”

    “找不了?按说你这个条件,找女朋友应该不难呀?你不会要跟我说什么‘学业未成,何以为家’吧?还是……”雷兰亭上下打量了一下董锵锵,“你现在有女朋友了?”

    见雷兰亭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董锵锵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故意道:“你要是今天不回去了就赶紧刷牙洗脸去,明天咱们还要去法院把钱拿回来呢。而且下周还有不少事等着咱们去做呢。”

    “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雷兰亭见董锵锵顾左右而言他,好奇心大胜,“说完我就去睡。”

    董锵锵瞥了他一眼,把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具塞到了他的手里。

    没有听到想听的故事,雷兰亭嘟嘟囔囔地走出了房间。

    被雷兰亭一番话搅动了心思,董锵锵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冬一晴是被疼醒的。

    她蜷缩着趴在站台上,脸贴着冰冷的石板,只觉得后脑勺处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试探着用手摸了摸,再放到眼前仔细端详。但站台上几乎没什么光线,她只能依稀看到手指上方有一片颜色深且模糊的粘稠液体,冬一晴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流血了。

    她没有着急起身,而是一边在脑中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一边趴在地上仔细听四周的动静,但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从隧道深处吹出来的风不时地发出尖利的轻啸声。

    冬一晴用手撑地,慢慢坐了起来,边活动手脚边检查自己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也受了伤。

    检查完她才松了口气,自己只有头部流血,看来应该是对方偷袭的那一下砸的。如果那个人下手再重一些,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交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想到这儿,冬一晴不禁一阵后怕。

    她扶着旁边的石柱缓缓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才诧异地发现自己的挎包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里面不仅有她的手机,还有她的钱包和学生证。

    她猛地想起什么,连忙用手摸自己的上衣兜和裤兜。

    但这些兜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冬一晴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对方不仅拿走了她的挎包,还把张英飞晚上刚“借”给她的施华洛世奇的祖母绿宝石项链给偷了。

    想到那条项链估计要几千马克,冬一晴沮丧地顺着石柱又坐了下来。脑子里思绪万千又乱七八糟,她呆呆地望着对面黑黢黢的隧道,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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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临危不乱

    “你说话客气点。”黎俊峰用手叼住尚牛津的手腕,尚牛津不服输地想要继续抓住对方的衣领,但他的手劲没有黎俊峰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黎俊峰缓缓捏着他的手腕把它从衣领处拉开。

    尚剑桥见状走上前一步,黎俊峰立即把尚牛津的手腕往旁边一甩。虽然他不认识这哥俩也并不害怕跟他们打架,但他也不想无故就得罪人,更何况还是因为余姜海而得罪人,于是半解释半诉苦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也交了他250马克。”

    其实他一分钱没掏,但尚家兄弟根本无法证实。

    “余姜海是怎么跟你说的?”尚剑桥拦住作势要往上再冲的尚牛津,低声质问道。

    黎俊峰想起上场前的一刻,余姜海凑到他身边,看着尚家兄弟练球的身影,平静地命令他:“这次比赛你不要进球,也不要拦着对方进球。”

    “啊?什么?”听到这话的黎俊峰微微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买了他们输。”余姜海朝尚家兄弟的方向努了下嘴,面无表情道,“我会打手势提醒你什么时候该放水,什么时候该假装防守。”

    “可这是为什么呀?”黎俊峰不解地看了眼正积极练球的尚家兄弟,语气里充满费解,“他们是欠你钱么?还是得罪过你?大家都是苦哈哈来这儿留学的,你干嘛这样?”

    “都没有。”余姜海的口气淡淡的,“就是一块送上门来的肥肉而已。”

    黎俊峰彻底无语了。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自诩也是有底线的人。他犹豫了一会儿,摇头小声道:“这事我做不了。”

    “做不了?”余姜海面露讥讽之色,“你是说你踢不了假球吗?好像你在马丁路德大学可不是这样的。”

    黎俊峰没料到余姜海对自己的底细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瞠目结舌了几秒后,才辩解道:“我那次是跟外国人踢,跟你这次不一样……”

    “赶快进场吧。”余姜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挣了钱少不了你的。”

    见黎俊峰若有所思地发呆不说话,尚剑桥疑惑地跟弟弟对瞧了一眼,尚牛津立刻会意地上去猛推了一把黎俊峰:“别装死,我哥问你话呢。”

    黎俊峰对这一下始料不及,被推得噔噔噔噔地往后错了好几步,摔坐在地上。

    尚牛津刚要上前继续盘问,就听自己背后有人用德语问道:“谁在走廊里?你们干嘛的?”

    兄弟俩急忙回头,只见一名身材壮硕的光头男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里干嘛?”光头男疑惑地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黎俊峰,又看了看尚家兄弟。

    “我们刚踢完球,正要出去。”尚剑桥手指着黎俊峰道,“但他太累摔倒了。”

    “不要在这停留,踢完了就赶快离开。”光头男用不容分说的口吻说道,“如果你们不想被球迷打的话。”

    尚家兄弟一左一右上前架起黎俊峰,在光头男的指引下,三人走特殊通道快速离开了野球场。

    三人后脚刚迈出野球场的后门,兄弟俩就把黎俊峰朝前一掼,黎俊峰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们这次输了五百。”尚剑桥点着根烟叼在嘴上,“现在余姜海跑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黎俊峰翻过身,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从四周的情况来看,这里似乎是一个停车场,但可能已经废弃了许久,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但车门和四个车轱辘都已经没有了。

    尚牛津见黎俊峰左顾右盼就是不回答,心下恼怒,照着黎俊峰的腿就踢了过去。

    黎俊峰用左臂和左腿护住自己的头和身体,在尚牛津的脚重重地踹到自己的左腿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抄住他的脚踝,顺势使劲往旁边一拉。

    尚牛津顿时失去重心,人重重地摔在黎俊峰的身旁。

    尚剑桥完全没想到坐在地上的黎俊峰竟会反击,心下正诧异。黎俊峰已经稳稳当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尚剑桥一字一字道:“这事跟我没关系。你们该找谁找谁去。”

    尚牛津心下不忿,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姓黎的,你特么今天走不了了。”

    黎俊峰把外套扔在旁边的地上,冷静沉默地望着一静一动的尚家兄弟,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个人在石柱下呆坐了几分钟,冬一晴才觉得自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坐在这自怨自艾,赶紧报案才是真理。

    但她的老旧手机也跟着其他财物一起被偷了,要报案也必须先找到一部能联系警局的电话才行。

    冬一晴猛然想起德国很多地铁站台上都配备了公用电话,而公用电话上一般会提供免费的直接报警功能。

    冬一晴在黑夜中仔细辨了辨,然后踉踉跄跄地朝着一部看起来像是公用电话的设备走去。

    从隧道里吹出的冷风裹挟着来自地下的寒气,在站台里一遍遍地兜着圈子。冬一晴渐渐感到周身泛起的寒意。她不自觉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不禁后悔晚上出来穿的不够多。

    好消息是,冬一晴找到的确实是一部公用电话。而坏消息是,电话的接线垂在了地上,看样子已经坏了很久的样子。

    冬一晴沮丧地把电话听筒重新挂到电话机上,沮丧地朝着出口走去,边走边小心地观察四周的情况,生怕又有人从石柱或什么东西后跳出来偷袭。

    但这次她走得很安全,没几分钟就到了出口处下方的台阶。冬一晴拾阶而上,就在她的脚迈到台阶的最上层,再走几步就能出站时,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

    冬一晴一惊,连忙侧身向旁闪开,同时定睛观瞧。只见地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冬一晴试探着又踢了一脚,触脚的感觉像是个皮制品。冬一晴这才放心地低头去捡,却没想到捡起来的竟然是自己的钱包。

    这大出她的意料,她怔怔地检查着钱包,发现除了钱以外,自己的学生证还有其他一些卡片全都完好地放在里面。

    在最后一张卡片的后面,她竟然还意外地发现了几枚小面值的硬币。

    冬一晴没料到钱包竟然会失而复得,虽然钱和项链都没了,但好歹证件还在。如果丢了证件,其实比丢了钱更麻烦。看到小偷还给她留了几马克的交通费,冬一晴的心情竟然莫名地好了一些。也许他只是需要钱度过难关吧,冬一晴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嘴里念叨着破财免灾,冬一晴快步走出地铁站,疾步走向最近的公交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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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黄雀

    “哥,这小子有点儿能耐,”尚牛津躺在地上,一手擦鼻血,一手捂脚踝,恨恨道,“你小心点。”

    其实这话不用尚牛津说,双方一交手尚剑桥顿时心里就明白了:自己打不过黎俊峰。更可怕的是对方并没有还击,只是见招拆招,自己追打了半圈,也就碰到了对方的胳膊几下,连脖领子都没挨着。而尚牛津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他借力打力摔到了地上,不光磕破了鼻子,还把脚给崴了。

    尚牛津本想爬起来加入战斗实现2打1,但这个想法刚一说出来就遭到了尚剑桥的喝止:丢人。

    又追了几分钟,黎俊峰仍然只是不断闪躲,但他既没有逃跑也没有还击。就在双方同时撑着膝盖休息时,不远处突然亮起一片火把的亮光。

    黎俊峰和尚家兄弟吃惊地看着一群人举着火把呼噜噜地从几十米外的马路上跑过,一边跑一边叫嚷一边朝身后投掷各种东西,然后继续朝前逃窜。

    过了大约几分钟的时间,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和十几名头戴安全帽身穿防暴服手拿透明盾牌的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出现在马路的左侧,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朝着刚才那群人的方向前进。

    火把光,车灯光,燃烧物的余光,人的叫嚷声,车喇叭声,以及不时响起的狗吠声,都渐渐地远去了。

    四周再次恢复了平静。

    尚剑桥扭头看黎俊峰,发现黎俊峰也正在盯着他。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尚剑桥问道。其实这么问已经代表他相信对方的话了。

    黎俊峰点点头:“我都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骗你?”

    尚剑桥沉思片刻:“那你告诉我余姜海的地址,我们去找他要钱。”

    黎俊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住哪。”

    打也打不过,对方又不愿帮忙,尚剑桥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扶起坐在地上的尚牛津,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颈上:“你能走路吗?”

    尚牛津抬头诧异地看着尚剑桥,惊讶道:“哥,这就算了?”

    尚剑桥侧头看了一眼黎俊峰:“你告诉余姜海,我们会找他的。”

    黎俊峰还是摇摇头:“这事跟我没关系,你自己直接跟他说。我不掺和你们的矛盾。”

    “你和余姜海都给我记着:汉诺威这地方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把事做绝。”

    说罢,不等黎俊峰反驳,尚剑桥就扶着尚牛津,拎起扔在地上的运动包,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尚家兄弟的背影,黎俊峰心里像吃了老鼠屎一样:他本来以为自己就是过来当个足球架子,顺手帮人一忙,却未料到被余姜海算计,不仅没帮到对方还实实在在地帮余姜海坑了对方一把。现在对方认定自己和余姜海一伙,自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被误会也就算了,但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捞到才是他生气的槽点。比赛前余姜海亲口应承的“好处”也在比赛后跟着余姜海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余姜海之前给他介绍了一份收入尚可的短工,但他毕竟也帮他做了事,大家两不相欠。

    越想越气的黎俊峰迫不及待地拨通余姜海的电话,电话响了约有一分钟才接通,但接通后听筒里却没有任何声音。

    黎俊峰知道余姜海接电话爱等对方先说,于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在哪呢?”

    “什么事?”余姜海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说话很不方便。

    黎俊峰直接问道:“今天这事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对方一口咬定你骗他们钱,让我……”

    “我骗谁了?”余姜海低声反问道,“他们是自愿把钱给我的。你看见我逼着他们交钱了吗?他们有证据吗?平时吹得天花乱坠,又是吊打东南亚(的球队),又是平趟北美(的球队),结果到了该亮本事的时候变成了怂蛋。要不是我机灵提前买了他们输球,现在还不得赔死?”

    黎俊峰虽然和余姜海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已深知对方是只千年狐狸,嘴里根本没真话。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不管你和他们的恩怨。你答应我的好处呢?”

    “下周吧。”余姜海的口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

    “下周什么时候?”黎俊峰死咬着追问道。

    “我现在有事,回头打给你。”余姜海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黎俊峰知道这事如果拖到下周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他没敢耽误,立刻又给余姜海拨了过去,但余姜海的手机却关机了。

    担心夜长梦多的黎俊峰毫不犹豫地直奔余姜海家而去。

    停车场里唯一的那辆破车背后,尚牛津和尚剑桥小心翼翼地歪靠在车身一侧,透过没有车门的车身,牢牢地注视着黎俊峰的一举一动。

    听到黎俊峰打电话的内容,兄弟俩对看了一眼,知道和黎俊峰说话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余姜海。

    看到黎俊峰走向停车场的尽头,尚剑桥长出一口气,他关切地看了一眼尚牛津肿得像个小包子似的脚踝关节:“你自己能回家吗?要不要去看看急诊?”

    “你忘了咱们的保险不能报(销)急诊的挂号费吗?”尚牛津这一下着实崴得不轻,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这点小伤对我根本没问题。你赶紧去吧。”

    “那你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短信。”尚剑桥猫着腰,轻拍了两下弟弟的肩膀,观察了一下方向后,纵身追了出去。

    尚牛津苦笑着给自己点着根烟,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

    透过落地窗,潜伏在街对面黑暗里的余姜海能清楚地看到之前在火车场里揍过他的矮个男正窝在沙发里大快朵颐地喝着啤酒吃着薯片看着电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玻璃水果罐头,又检查了一下卡片上的字:赠给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就是矮个男的名字,这个名字写在他的门铃旁边。

    余姜海刚要走出暗处,一辆公共汽车远远进站,一群人下了车,大呼小叫着四散开来。

    余姜海只得又回到暗处。

    他耐心地又等了十分钟,直到四周渐渐归于宁静。

    确信周围不会有人走动后,余姜海这才捧着罐头,蹑手蹑脚地快步穿过马路,站到矮个男住所的楼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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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伏击

    余姜海将罐头和贺卡轻轻放到门前的石台阶上摆好,又确认了一遍开门时门不会碰倒罐头,这才按下门铃。

    他一面竖起耳朵留意门里的动静,一面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街面上有没有人或车经过。

    过了约有十秒左右,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才从通话器里传出:“谁呀?”

    “我。”余姜海捏着嗓子用德语说道。

    “谁?”矮个男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显然是没听出来余姜海的声音。

    余姜海不再说话,继续使劲地按门铃,直到通话器里传出矮个男愤怒的声音:“你等一下。”

    但楼门并没打开,与此同时余姜海听到门里传来开门声和走路声,他立刻跳下台阶,三纵两跃地过了马路,眨眼间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阴影里。

    楼门一开,矮个男穿着睡衣颓丧地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怨恨的神情,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就在他准备返身回屋时,忽然瞥到台阶上的罐头和贺卡。他再次张望了一下门外,喊了一声:“有人吗?”

    街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矮个男俯下身,端详了一会儿罐头,又拿起罐头旁立着的贺卡,细心地读着里面的字。

    余姜海躲在黑暗里,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他的举动。

    矮个男用手指夹着贺卡,一把抄起地上的罐头,转身进楼,“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余姜海缓缓挪到一个能看到矮个男客厅的位置,只见他把罐头放到茶几上,拿着贺卡左右翻瞧了一会儿,接着又打了几个电话。

    余姜海送他的是一罐在德国超市里最常见的草莓酱罐头。这种草莓酱通常都是暗紫红色的,味道甜美,既可以抹到面包上调味,也可以直接实用,所以深受德国人尤其是德国小朋友的喜爱,在超市里也属于热销的大众货,十分常见,余姜海相信罐头不会引起矮个男的怀疑。

    矮个男接下来的动作立即印证了余姜海的猜想:他只一下就拧开了罐头,又从沙发垫的缝隙中摸出一把勺子,随意地在衣服上蹭了蹭,直接就伸进罐头一勺一勺地蒯着吃了起来。

    余姜海默默地数着他的动作:一口,两口,三口……

    吃着吃着,矮个男蓦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而望向电视,沉静了两秒后,猛地高举双手,同时高喊着什么,似乎在欢呼。

    余姜海猜测矮个男可能在庆祝进球什么的,但他并不关心这点。

    等到欢呼结束,他才再度重新大口吃了起来。

    当余姜海数到他吃的第十二口时,矮个男忽地停止了蒯的动作,皱着眉头咂摸着嘴,把罐头举到跟视线平行的位置,边转罐头瓶边仔细地打量着瓶里,表情看起来是既奇怪又难受。

    瓶子刚转了半圈,矮个男突地一歪,头一低,一口褐黄色的液体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他急忙用手捂嘴,但第二口第三口呕吐物还是抑制不住地从胃里反了上来。

    草莓酱罐头从他手中掉落,摔在地上。

    矮个男双膝跪地,单手撑在茶几面上,一边呕吐一边哆嗦。

    余姜海冷漠地看着矮个男的反应,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

    矮个男躺在地板上,只觉得嘴里是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他艰难地抬起手臂,颤巍巍地伸手去够倒在地上的草莓罐头瓶。但手指却没有一丝力气,瓶子一下没拿住,又摔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因为罐头瓶掉落而从瓶中甩出来的草莓酱零零散散地洒在地板和旁边的沙发上,但奇怪的是,有些酱的颜色并不是暗紫红色,而是介乎于暗褐色和暗棕色之间的颜色。

    看到这种颜色的草莓酱后,矮个男疑惑地用小手指蘸了一点放到鼻尖。但只闻了一下,他的头就沉重地磕到了地板上,嘴里不断地吐出褐黄色的胃液。

    他的口水顺着嘴角缓缓地流到地板上,汇成一滩水后渐渐流向地上的草莓酱。

    余姜海注视着矮个男的反应,见他瘫倒在地上后,才悄悄离去。

    这一击应该能让矮个男好好缓一阵了。想到这,报仇成功的余姜海心情不禁轻快起来,迈着愉悦的脚步走向车站。

    约莫三十分钟后,余姜海跳下车,快速地通过了红绿灯后,朝着几十米外的学生宿舍走去,边走边盘算下周的安排。

    当他经过一棵高树时,冷不防有人在他背后说道:“这么晚了才回来?”

    余姜海一愣,猛地转身,却见黎俊峰从树后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见到对方是黎俊峰,余姜海暗松了一口气,镇定地看着对方:“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在这干嘛?”

    “钱没拿到回去了也睡不着。”黎俊峰努了努嘴,“我的钱呢?”

    “我已经告诉你下周再说了。”余姜海似乎被对方说话时的口气激怒,“你是怕我跑了还是信不过我?”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黎俊峰赔笑着看了一眼余姜海肩上的背包,“可那钱不就在你包里吗?今天的钱还是今天给吧。”

    余姜海冷哼一声,不再看黎俊峰,转身朝宿舍的大门走去。

    见余姜海犯浑,黎俊峰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时,余姜海已经快走到宿舍门口了。

    “等等。”黎俊峰喊着追了过去。

    余姜海站定身形,回头看着黎俊峰:“滚……”

    他话还没说完,宿舍外门的阴影处突然冲出一个黑影,兜头一棒子打在余姜海的头上,余姜海登时倒倒了。

    黎俊峰完全傻眼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黑影。

    黑影蹲下身,翻开余姜海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厚纸包,三两下就拆开了,里面露出厚厚一摞墨绿色的钞票。

    看这一摞钱应该不少,黑影陡然抬头冲黎俊峰一笑,亮出一口白牙:“谢谢。”

    黎俊峰一下听出这个声音就是一个小时前跟他在另一个地方打架的人的声音。

    “你?”黎俊峰满脸费解,“不是带你弟回家了吗?”

    “我们被坑了那么多钱,回去了也睡不着啊。”尚剑桥乐呵呵地掂了掂手里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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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尔虞我诈

    黎俊峰顿时醒悟过来,这句话是刚才自己对余姜海说的,没想到转头就被尚剑桥又说了出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余姜海,黎俊峰又惊又恐:“他死了吗?”

    “我可不想蹲监狱。”尚剑桥说着把手里的棍子扔到黎俊峰的脚边,“宿舍工地里捡的空塑料管。我没敢使劲。我觉得他应该是惊吓过度才倒的。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探探他的呼吸。要不你把他送到医院去也行。我都没意见。”

    黎俊峰心想我把他送到医院算怎么回事,万一路上余姜海突然醒过来还不得算在我头上。

    他蹲下身,用手试探着测了测余姜海的鼻息,只觉得他的气息平缓绵长。他又检查了下余姜海的头部,没出血却起了个大包。

    见余姜海不像有生命危险的样子,黎俊峰这才放下心来,他转头问尚剑桥:“你到底想干嘛?”

    在黎俊峰检查余姜海的时候,尚剑桥已经把余姜海的钱整了出来。他将钱分成两摞,在黎俊峰问话时把其中一摞推到黎俊峰的面前:“这是你的那份。”

    “你说什么?”见到分钱黎俊峰吃了一惊,“你给我钱?”

    “咱们一人一半。”尚剑桥正说着,地上的余姜海突然哼了一声。

    尚剑桥一边警惕地观察余姜海,一边小声道,“你找他不也是来要钱的么?”

    黎俊峰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尚剑桥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嫌少,一咬牙,从自己的一摞里又抽出了一小叠放到了黎俊峰的那摞上:“这回可以了吧?大家交个朋友。”

    黎俊峰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直愣愣地来了句:“不行。”

    “你嫌少?”尚剑桥一愣,“全要?”

    “你和我把钱拿走,他醒了会找我算账的。”黎俊峰用手指着地上的余姜海道,“所以这钱谁都不能拿。”

    “你以为你不拿钱,他醒了就不找你算账么?”尚剑桥没明白黎俊峰不愿拿钱的逻辑是什么,忍不住反问道。

    黎俊峰被他问得一愣,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夜里来找他要钱,他刚拒绝了你,就遭到了袭击。你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觉得他会信吗?”

    他说完这番话,黎俊峰马上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清楚,以余姜海的性格,肯定是不会信自己的。看样子拿钱走人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如果事后余姜海问起,自己又该怎么圆呢?他和尚剑桥不一样,钱固然很诱人,但他还有求于余姜海,不想为这事撕破脸。

    仿佛看懂了黎俊峰的担心,尚剑桥幽幽道:“其实有解决办法。咱们分了钱,我走你留下。但你留下不能像现在这样。”

    “怎么说?”黎俊峰没懂尚剑桥的话外音。

    “你也要被我‘打晕’,至少头上也要打起个包,如果能流血那就更真实了。”

    “这样余姜海就不会怀疑了?”黎俊峰对这个建议不是很信服,“只怕我白挨了打也未必能让他不怀疑。”

    “余姜海醒了后肯定要检查他的钱还在不在,如果他钱没了肯定会搜你身上有没有(钱)。如果他在你身上又没搜出钱来,那即使他怀疑你也没用。但如果你看着他醒来或者你不在,那你才是真说不清了。”

    尚剑桥的这个解释让黎俊峰眼前一亮:虽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至少也是个路子。而且确实如尚剑桥所说,现在离开余姜海肯定不是上上策。

    “这钱你打算放哪?”见对方不说话,尚剑桥主动把一摞钞票递给黎俊峰。

    “这么多(钱)我也没地方放啊。你先帮我拿着吧,改天我找你。”黎俊峰踌躇了两秒,故作大气道。

    “我拿着你放心么?”尚剑桥故意问道。

    “那我就只能赌一把了。”黎俊峰说着捡起地上的空塑料管,递给了尚剑桥。

    尚剑桥接过塑料棒,在手上掂了掂,忽然用手指着黎俊峰的身后喊道:“小心余姜海!”

    黎俊峰猛地回头,却见余姜海还好端端地躺在地上。他心里一惊,急忙回头,只见一根塑料棒迎面打来。

    扑通一声,黎俊峰应声倒地。

    不知过了多久,黎俊峰感觉自己在一艘船里。而船正在风高浪大的海面上上下起伏。

    黎俊峰用手扒着船帮,努力向船外看去,只见海天之间是几丈高的海浪。

    他正在着急该如何突围,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黎俊峰急忙抬头观瞧,但还没等他喊出声,巨浪已经朝他砸了下来。

    船身立刻剧烈晃动起来,黎俊峰刚要呼喊救命,第二层浪又拍了下来。

    黎俊峰抓着船帮的手在船身剧烈颠簸和海浪拍击之下渐渐松开了。

    就在他极力寻找四周有什么可以抓的物体时,第三层浪将他从船上卷了出去。

    黎俊峰觉得自己就像浮萍一样慢慢地飘离了小船,身体也渐渐和海水融为一体。

    “啊!”黎俊峰高喊一声,从地上猛地坐了起来,额头上滴滴答答落下的水打湿了地面。

    “你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嗯。啊?”黎俊峰急忙回头,却见余姜海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的钱没了。”余姜海说着,把一个空包丢到黎俊峰的面前。

    “啊?”黎俊峰头疼欲裂,但脑子里已经想起自己被砸昏之前的事了。

    “是你吗?”余姜海没头没尾地问道。

    “我?”黎俊峰假装没听懂,“我看见你被人敲晕了就赶过来瞧,然后……然后有人也把我敲晕了。”

    黎俊峰说着,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头顶,触手所及的地方,也起了一个大包,大包被手指碰到后一阵生疼,他禁不住咧开嘴哼唧了几声。

    余姜海没说话,直接伸手去摸他头顶的包,黎俊峰故意龇牙咧嘴地喊了两声,装出一副很疼的样子。

    “看样子咱俩刚才都被人伏击了,而我的钱都被抢走了。”余姜海依旧是冷酷的模样,但黎俊峰却感到一股寒气。

    黎俊峰并不害怕余姜海,但他还需要借助余姜海才能实现自己更多的计划,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和余姜海搞得太僵。

    当务之急是说服对方相信自己也遭受了和他一样的遭遇才可以。可该怎么说才能让余姜海相信呢?黎俊峰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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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不平静的夜晚

    “我的钱包和学生证,”黎俊峰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兜,“好像也不见了。”

    余姜海沉思片刻,盯着黎俊峰道:“如果你现在把钱还我,这事还有得商量。”

    “你?你怀疑是我干的?”黎俊峰故作惊讶,“可我的钱也丢了啊。”

    “你找人偷袭我再顺手牵羊,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余姜海看了看四周,把脸转向黎俊峰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不可能。”黎俊峰急忙摇头否定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包里一共是3000马克。”余姜海脑门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按现在的汇率算也差不多是10000到12000人民币了。谁看到这钱会不动心?这好处难道还不够多吗?”

    “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是我偷的?”黎俊峰故意叹了口气。

    “找个帮手对你来说很容易。”余姜海凑近道,“交出来吧,省得大家尴尬。”

    “可我真没拿啊。”黎俊峰哭丧着脸,沮丧道,“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呢?”

    “因为我相信人性本恶。”余姜海冷冷道,“你哭也没用。”

    “我没偷你的钱,所以我一分也拿不出来。”黎俊峰换了副面孔。

    “你不拿是吧?”余姜海用威胁的口吻说道。

    黎俊峰摇摇头,他不禁好奇余姜海能拿他怎么办。打架余姜海肯定不是对手,可如果他叫人就不好说了。但只要尚剑桥不反水,他一口咬死没拿余姜海就是报警也没用。

    “你如果不信就报警吧,我就在这里等警察来。”黎俊峰坦然地坐在地上,用手指了指附近的树梢和不远处的学生宿舍,“也许这附近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也说不定,警察来了一看便知,”

    这招以退为进果然狠,余姜海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几秒,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110的报警键,然后冷眼看着黎俊峰。

    黎俊峰心想:即使这附近真有摄像头,能拍到的无非是余姜海挨了一闷棍,然后是黎俊峰给自己钱,自己没接钱反而把棍子递给对方,然后自己也挨了一闷棍。到时如果真的有这种录像,自己少不得要现在就要想好口供,免得警察问的时候露馅了。

    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出德国警察温和冷静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报警中心,请问你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警察提供哪方面的救助?”

    见黎俊峰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余姜海不动声色地又挂了电话。

    黎俊峰故意问道:“你怎么不跟警察说了?”

    “你怎么看这事?”余姜海倏地问道,“你觉得是谁干的?”

    “会不会是上次在火车场里打你的那些人干的?”黎俊峰故意误导余姜海,“跟你有矛盾的人最厉害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吧?而且那个矮个男不是一直跟你要钱来着吗?”

    “肯定不是他。”余姜海想起自己晚上刚送出的“大礼”以及矮个男的反应,语气坚定地否定道,“他今晚出不来。”

    “你怎么这么肯定不是他?”黎俊峰对余姜海的这个反应既感到好奇,又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你是知道什么吗?”

    余姜海不想让黎俊峰继续关注这个话题,直接问道:“除了他你还能想起来谁?”

    “其他人?”黎俊峰挠着头做冥思苦想状,呆了几秒后摇了摇头,“那我想不到了。”

    “你觉得会不会是今晚踢球的那两兄弟?”余姜海忽然问道。

    “他俩?”黎俊峰心里陡然一惊,连忙把脸扭向另一侧,生怕被余姜海看到自己吃惊的表情,“应该不会吧?”

    “你们踢完球以后怎么分的?”余姜海用刺人的口吻问道。

    “他俩……”黎俊峰转过头,做出一副努力认真回忆的神情,“先是骂了你十几分钟……”

    “骂了十几分钟?”余姜海有些诧异。

    “好吧,其实是骂了几十分钟。”黎俊峰做出一副被识破假话的表情,“然后他们指责我踢假球。”

    余姜海对黎俊峰踢假球一清二楚,他眨了眨眼:“那你怎么解释的?”

    “我肯定说我没踢啊。而且说实话我今晚确实也没踢,我根本就没机会碰球,那哥俩也根本不传我球。”

    “说重点。”余姜海不耐烦道。

    “重点……唔,后来他们就跟我要你的地址,我说我没有。”

    “然后呢?”余姜海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然后他们就打算用武力让我招,但被我打回去了。”黎俊峰得意道。

    “再然后?”

    “再然后我就看着他们走了,然后我自己上了地铁,再然后我给你打了电话。”

    “你没被跟踪么?”

    “应该没有,我转车时特别留意看了身后,就怕被跟踪,而且,我把那个矮个弟弟的脚给弄伤了,我觉得他哥应该送他去医院了。”

    听到黎俊峰说把尚牛津的脚弄伤了,余姜海一下来了兴趣,仔细地盘问起来。

    黎俊峰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双方动手的经过,余姜海知道黎俊峰跟东欧男手下打架的事,对他的本事有数,而且这事一打听就能知道真假,想来黎俊峰应该没说假话。

    “既然不是那两兄弟,又不是那矮个男,还能有谁?”余姜海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似乎黎俊峰说不出个答案来这事不能翻篇。

    “这我……我哪知道啊?”黎俊峰委屈道,“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啊。”

    黎俊峰的潜台词很清楚:我可不认识所有你余姜海得罪过的人,这事还得你自己想。

    余姜海梗着脖子想了几分钟,道:“今天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黎俊峰点点头,故意道:“要我说这么多(钱)你还是报警好。”

    余姜海答非所问:“你不需要报警么?”

    “我?我那几十马克就是报警了德国警察也不会立案的吧?”黎俊峰不以为然道。

    余姜海瞥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东西。

    黎俊峰下意识地接在手里,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钱包:“这?”他费解了。

    余姜海没说话,转身朝宿舍大门走去,他心里清楚,今晚的事要么是黎俊峰说了假话,要么是另有其人。

    可除了尚家兄弟和东欧男,还能有谁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呢?

    余姜海的脑子里猛地想起了董锵锵。今晚难道会是他(偷袭了自己)吗?

    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一大片乌云,夜色骤然黑了许多。

    余姜海刚走进宿舍大门,马上藏好身形,然后立刻向外望去,观察外面黎俊峰的动作。只见黎俊峰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才撑着地面站起身,朝车站走去。

    看着黎俊峰的背影,余姜海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大门,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就在同一时刻,尚剑桥跳下车,走向自己的宿舍,远远看见弟弟尚牛津的脚上缠着绷带,正站在楼门口笑呵呵地看着他。

    冬一晴终于等来了回家的最后一班公车,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车,倒在座位上望着车窗外的夜色神情恍惚地发呆。

    张硕笑呵呵地搂着新女朋友,一边看电视一边喝着啤酒。

    矮个男躺倒在沙发下,地上满是褐黄色的液体。

    雷兰亭在董锵锵的床垫上发出均匀规律的呼噜声,而董锵锵正在仔细搜寻更多跟大众股票有关的期权金融产品。

    佟乐乐坐在床边,抱着脚,若有所思地看着墙壁上挂的水彩画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小雨稀疏又轻柔地从夜空飘落下来,一片雨雾渐渐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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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迟到

    坐在回家的轻轨上,黎俊峰越想越觉得自己让余姜海报警这手棋走得秒。如果他真的报警,以这个金额,余姜海少不得先和警察解释清楚自己这笔钱的来龙去脉。但他估计十有八九不愿也不会和警察说自己这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黎俊峰在心底为自己的急智喝彩的同时,也不禁对尚剑桥的胆大妄为唏嘘不已。这人看起来感觉比余姜海更生猛。看来下周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怎么从尚剑桥手中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取回来。按尚剑桥晚上分钱的态度看,自己估计能得着1800马克,甚至2000马克都有可能。

    一想到自己能从余姜海手中白赚几千马克,黎俊峰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好几斤,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回了家。

    但黎俊峰并没有仔细考虑一点:余姜海为什么会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

    尾随他一路的余姜海见他既没有去余姜海宿舍附近的地方取钱(余姜海以为黎俊峰可能把钱藏在附近了),也没有给谁打电话,而是径直坐车回了家,心里也不禁纳闷:难道自己真的怀疑错了?偷袭他的另有其人?

    跟踪无果的余姜海悻悻地返回宿舍,坐在轻轨上,想到自己白白损失了不少钱,不禁一阵心痛,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事还得从黎俊峰的身上打开缺口。如果他说的是假话,那他早晚会说漏嘴,毕竟临时说谎容易,但想长期维持自己的谎话不露出破绽对他这个年龄的男生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

    进入六月后,天亮的越来越早,董锵锵本就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昨天被雷兰亭临时打扰了一下,睡得晚了些,但早上起床的生物钟并没有变。六点刚过,他就一骨碌地从睡袋中爬了出来。

    雷兰亭依旧在床垫上呼呼大睡,看来酒精确实有安神的作用。想到雷兰亭昨晚在梦中高喊了几遍佟乐乐的名字,董锵锵渐渐相信,雷兰亭可能真的是喜欢佟乐乐。他不禁好奇,自己会不会也在睡梦中喊谁的名字。

    一边给自己和雷兰亭做早饭,董锵锵一边读报纸,他现在已经养成了每天读报的习惯,读的多了,报纸上的生字感觉好像少了一些。

    读完报纸,董锵锵又把昨晚挑出的近十个自己觉得还不错的、由不同金融机构发行的、和大众股票相关的期权产品代码抄在了本子上。有了穆勒这笔钱打底,他觉得自己能做的事突然多了不少。他想在今天下单前能和端木星浩沟通一下,然后尽快买几个期权体会体会金融杠杆的滋味。

    吃完早饭回到屋里,见雷兰亭还在酣睡,董锵锵用脚踢了踢床垫角,高声道:“嘿,酒鬼,起床了。”

    “唔,几点了?”雷兰亭在床垫上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面冲墙壁嘟哝着问道。

    “差十分钟七点。”董锵锵见雷兰亭还要赖床,疾走两步,一把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正好,温暖和煦舒服又不晒。

    雷兰亭虽然面冲墙壁背对太阳,但还是用头蒙上了被子,嘴里嘀咕着:“这还不到八点,你让我再多睡会儿。”

    “还想睡到八点?美的你,赶紧的。”董锵锵催促道,“八点咱们就得出发了。”

    “为什么那么早啊?”雷兰亭在被子下气鼓鼓地问道,弄得被子面一起一伏的,“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

    “你忘了咱们上午得先去法院再去税务局啊?”董锵锵提高了音量,“穆勒的钱你还要不要了?”

    “对啊!”雷兰亭一把扯下被子,猛地从床垫上坐了起来,睁大双眼,“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幸亏你提醒我。”

    “你这是典型的贪杯误事。”董锵锵挥手道,“早饭在厨房,吃完记得刷碗。”

    “得令。”雷兰亭跳下床垫,两个箭步就蹿出屋去,但不到一秒又蹿了回来,“我忘了裤子。”他嬉皮笑脸道。

    陆苇上周末在儿童节嘉年华溜了一圈后就直接回了家,给陆母打了个电话,得知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她叮嘱母亲不要大意,有事随时给自己打电话,又特别交待了弟弟几句,诸如学业第一,高考是一道重要的人生关卡等老生常谈,但让她诧异的是,弟弟并没有表现出她以为的那种倔强和不懂事,反而老道地安慰她不要惊慌,他的目标依旧还是211,985等名校,这让陆苇颇感欣慰。

    放下电话,陆苇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马上投入到余姜海布置给她的论文中去。她之前已经把论文提纲发给了余姜海,但余姜海不置可否一直没回复,想来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能力是指导不了陆苇的。

    陆苇觉得余姜海这点可以算是他有限的优点之一:绝对不外行指导内行。当然陆苇每次也都没让他失望。

    星期六她又调整了一下几篇论文的提纲,星期天又泡了一天的图书馆,把需要查阅的文献资料统统整理完毕,一直忙到星期天晚上图书馆关门,她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宿舍。

    在宿舍里随便煮了包泡面,陆苇就开始动笔写论文了。这一下直接写到星期一的凌晨两点,如果不是实在困得不行,陆苇还能继续写下去。

    早上八点多,陆苇还在睡梦中,头顶处放在写字桌上的手机就发出震耳的响声。陆苇睡得昏昏沉沉的,伸手就去够手机,但却没有算好距离,手直接扑了个空,加上这一下用的力气有些大,人直接从床上掉到了床下。

    好容易拿到手机,陆苇才看到是她最不想接的电话之一。

    “早上好啊,陆苇女士,我是方科博士。”

    “嗯,早上好,方科博士。”陆苇心知对方打电话的目的,心中一凛。

    “明天上午你时间方便吗?”方科这次没有做任何寒暄,而是开门见山,“上午九点半。”

    “我看一下时间表,”陆苇把头发轻轻捋到耳后,快速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嗯,我……有时间。”

    “那好,周二上午九点半画院见。期待你的光临。”方科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挂了电话。

    想到第二天上午就要去做静物模特,陆苇拿着电话陷入了呆滞。

    离九点还有一些时间,董锵锵和雷兰亭就站在了汉诺威州法院的门口,但佟乐乐还没到。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等佟乐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九点整。

    佟乐乐竟然迟到了。

    “你说她不会跟我一样忘了今天要来法院吧?”雷兰亭担忧地瞅着董锵锵,“如果咱们人不齐还能拿到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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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分钱

    “乐乐应该不会迟到的,”董锵锵盯着车站的方向沉声道,“她的时间观念一直很好。”

    “哎,老董,你眼神好,你看那边……”雷兰亭用手指着一个方向喃喃道,“是不是她?”

    顺着雷兰亭的手指方向望去,董锵锵果然在一个街道拐角处看到一个人正缓缓朝他俩走来,看身材高矮似乎是个女生,但对方戴了一副遮住半边脸的黑色超大墨镜,看不清楚脸。

    “乐乐!”雷兰亭也没看清,却直接大喊着就跑了过去,董锵锵也赶忙迎了上去。

    那人听到喊声,朝雷兰亭这边望过来,同时轻轻摆动了下手臂,似乎是在回应。

    果然是佟乐乐。

    雷兰亭呼哧带喘地跑到佟乐乐的面前:“美女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佟乐乐尴尬一笑,却没摘下墨镜,声音虚弱地说道:“抱歉早上有些不舒服,起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雷兰亭刚要再关心几句,董锵锵在他身后一扯他衣服,雷兰亭下意识地回头问道:“你扯我衣服干嘛?”

    “乐乐,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去吧。”董锵锵没搭理雷兰亭,直接对佟乐乐建议道,“早弄完早拿钱。”

    “好好。”佟乐乐答应着,低头快步朝法院大门口走去。

    跟在她身后的雷兰亭小声问董锵锵:“你刚才干嘛揪我?”

    “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别什么都问。”董锵锵压低声音道,“你没发现乐乐脸颊那好像有些不太对吗?”

    “啊?哪里不太对?”雷兰亭闻言懵了一秒。

    董锵锵用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颧骨上方,示意给雷兰亭看。

    雷兰亭借着帮佟乐乐推开法院铁门的功夫偷瞄了一下佟乐乐,发现董锵锵说的果然没错。

    三人拾阶而上,雷兰亭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颧骨那好像发青?”

    董锵锵重重地点了点头。

    雷兰亭作势就要去拉佟乐乐的手臂,董锵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摇了摇头。

    “你难道就不好奇么?”雷兰亭忍不住问道。

    “她如果想说肯定会告诉咱们的。她没说咱们最好就不要问。”

    三人跟门口的警卫各自出示了护照后,鱼贯进入了法院大厅。

    穆勒并没有到场,而是由他的代理律师全权负责后续的一切事宜。

    穆勒的姐夫谢尔盖伊万诺维奇也来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厅的一个角落。

    等了二十多分钟,有工作人员将五人领到一间办公室内。众人又见到审判那天的女法官,各自有礼貌地问了好。

    法官又和众人再次确认了一遍新的分配方案,众人均无异议。工作人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法律文件,每个人都郑重其事地签了名字。

    众人依次向法官出示证件,最后轮到佟乐乐时,法官拿着佟乐乐的护照示意道:“佟女士,请摘下墨镜。”

    佟乐乐犹豫了一下,抬手缓缓摘下墨镜,她眼角下方和颧骨上方的一片淤青立刻显露出来。

    雷兰亭吃惊地看了一眼董锵锵,董锵锵会意地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法官把她的护照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指着她的淤青问道。

    “不小心……磕的。”佟乐乐垂下眼帘。

    法官冲工作人员点点头,工作人员拿着众人填写好的法律文件和证件走出办公室。

    “请你们到门外等候,一会儿办理完工作人员会来通知你们的。”法官吩咐道。

    众人鱼贯而出,穆勒的律师溜达着走远去打电话,看样子是和穆勒汇报最新的进展。谢尔盖又回到之前自己的座位上,孤独地坐着一言不发。

    雷兰亭按捺不住好奇心,关切地问道:“乐乐,你的伤是怎么磕的?”

    “下楼梯时不小心踩空了,脸磕到了墙上。”佟乐乐轻声道。

    “我那有国内的红花油,还有治疗跌打损伤效果好的云南白药,下午我可以拿给你。”董锵锵的关心比较务实。

    见董锵锵出手就是干货,雷兰亭不满地瞪了一眼他,不甘落后地补充道:“我那有德国拜耳出的治疗磕碰的外敷药,中午就可以拿给你。”

    德国拜耳属于德国医药业的龙头老大,也是全球五百强企业,无人不知。雷兰亭故意把“德国拜耳”几个字咬得很重,说完还得意地瞥了一眼董锵锵,那意思是献殷勤你得往后排。

    董锵锵苦笑着摇摇头,佟乐乐微微欠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们。”

    看到佟乐乐的皮外伤,雷兰亭觉得拿到钱的喜悦都被冲走了大半。法院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办理完所有的手续,他闷闷不乐地在大厅里走起圈来。

    趁着雷兰亭不在眼前,董锵锵凑到佟乐乐的身旁:“你那伤……”

    “嗯?”佟乐乐没料到董锵锵还会问自己伤的事,不禁一愣。

    “你骗得了雷兰亭可骗不了我。”董锵锵老道地歪着头看了看露在墨镜边缘的一丝青色,“你这伤不是磕的吧?”

    “你什么意思?”佟乐乐虽然戴着墨镜,但还是不自觉地躲闪董锵锵的目光。

    “按我的经验来看,你这应该是打伤。”

    听到董锵锵的猜测,佟乐乐突然沉默了。

    “谁干的?”董锵锵见佟乐乐默认,往前又凑近一步,“我认识吗?”

    “昨天晚上九点多,我下楼扔垃圾。扔完转身要上楼时,忽然有人在我身后猛推了我一把,我就撞到了墙上。等我回头看时,一件衣服蒙到了我的头上,在我想拿下(衣服)时,就被人踢了好几脚。”佟乐乐露出难为情的神色,“但我最后也没看到打我的人是谁。”

    “那你报警了吗?”

    佟乐乐点点头:“可我家那条街上没装监控,晚上也没有目击证人。警察来了录完口供就走了。”

    “可能是什么人干的你能猜到吗?”

    “我想不到。”佟乐乐摇头道,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告诉雷兰亭。”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董锵锵不放心地嘱咐道,“虽然德国比较安全,但还是得注意安全。”

    被人关心总是件让人愉悦的事,佟乐乐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两人正悄声说着,工作人员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高声道:“003号,004号,005号,006号和007号进来。”

    众人匆忙进屋,工作人员将证件和文件分别归还各人,同时说道:“款项在今天下午18点前应该会转到你们的银行账户,请注意查看。另外,005号,006号和007号的钱会统一汇到007的银行账户内。如果谁有问题,请尽快和我们联系。我要特别提醒诸位,这笔钱属于遗产,所以你们必须在一个月内到本市税负局完成遗产税的个人申报工作。如果未及时申报,会按偷税处理。请各位牢记。”

    穆勒的律师和谢尔盖收拾好文件后即刻离去,董锵锵三人拿着一摞文件来到了大厅中的无人处。

    “咱们最后一共拿到多少钱?”雷兰亭一边翻着文件一边迫不及待地问董锵锵。

    “税前应该是6万马克,12270瑞典克朗,20240丹麦克朗和540挪威克朗。”董锵锵快速心算道,“统一汇到乐乐的账户里。每人平均是两万马克,4090瑞典克朗,6746丹麦克朗和180挪威克朗。”

    “哎,这可比之前少多了啊。”雷兰亭郁郁寡欢地发出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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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变脸

    “你就知足吧,”董锵锵揶揄道,“要不是穆勒脑子不灵光在法庭上说漏了嘴,估计咱们一分钱都拿不到。你想想,如果真判咱们禁锢加殴打(穆勒),别说拿钱了,判个几年都是可能的。有钱拿就算是happyending(美好的结局)了。”

    “鼠目寸光。”雷兰亭对董锵锵的态度嗤之以鼻,“这么点儿钱就让你对德国人感恩戴德了?这钱本来就是我们找到的,如果不是(穆勒)这孙子出尔反尔,我们还用打官司?要我说……”

    “行了,都别说了。”佟乐乐没好气地拦住两人继续斗嘴,“咱们现在去哪儿?税务局?”

    “那什么,我就不跟你们去了。”雷兰亭指了指市区的方向,“刚才市里有个劳动中介给我打电话,我得过去一趟。”

    “那报税的事?”佟乐乐看着雷兰亭。

    “这样哈,乐乐,”雷兰亭嘿嘿一笑,“下午你收到转账后先别着急缴税,不是还有丹麦克朗,挪威克朗这些外币吗?你先把收到的所有钱都换成马克,然后按三等份分别转给我和老董,我俩自己单独报税就可以。”

    “这个没问题,我收到钱就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佟乐乐应道。

    “得嘞。那我走了,你们俩问清楚了缴多少税告诉我一声就成。中午12点咱们在市中心见,我把药给你。”雷兰亭说完挥了挥手,朝着另一个车站走去。

    “走吧,我陪你去税务局,正好我还有其他事也想问问那的人呢。”董锵锵脑子里已经在考虑自己公司缴税的事了。

    尚剑桥刚走进经济系教学楼,还没来得及走进教室,就听身后有人高喊:“尚剑桥。”

    他一扭头,就看到黎俊峰晃着从远处的自动售贩机朝自己走来。

    “喔,早。”尚剑桥没料到会在学校里碰到黎俊峰,微微有些诧异,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只是没话找话道,“这么巧?你也上这(门)课?”

    “我?不,我不读经济,我读物理的。”黎俊峰瞅了瞅身边往来走动的学生有些多,头一偏,示意道,“聊两句。”

    尚剑桥跟着他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说吧。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另外把昨晚的钱拿回来。不用多,咱们一人一半,1800马克就可以。”

    余姜海昨晚说他丢了3000马克,一半就该是1500马克,黎俊峰想着尚剑桥昨晚还主动给他额外加了几张钞票,就又多报了一些。

    “你说什么?”尚剑桥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反问道,“什么钱?”

    黎俊峰愣住了,对尚剑桥的问题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尚剑桥摊开手,耸了耸肩,“抱歉我马上要上课了,失陪。”

    尚剑桥说完转身就要走,黎俊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等一下。”

    尚剑桥不慌不忙地看了看黎俊峰抓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黎俊峰身后的头顶,平静道:“这是大学,你头顶有很多摄像头,如果乱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黎俊峰没料到尚剑桥竟会翻脸不认人,他压抑着怒火松开了对方的手臂,口气却依然生硬:“昨晚你从余姜海身上拿到的钱,咱们一人一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余姜海?什么钱?你到底在说什么?”尚剑桥一脸无辜。

    黎俊峰这时才百分百地确认对方真的变脸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把我的钱给我,否则……”黎俊峰的表情狰狞起来,口气里也带着威胁的味道。

    “我从来没有从余姜海那里拿过什么钱,”尚剑桥微笑着看着黎俊峰,“你肯定弄错人了。现在我要去上课了,如果你再纠缠我,我就要叫大学保安了。”尚剑桥用手指了指远处正在巡逻的校园保安。

    德国很多大学的教学楼里都会配备少量的保安人员,主要是为了维护校园内的安全及夜间的治安巡逻。

    黎俊峰没说话,冷冷地看着尚剑桥,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只,哦不,应该说一把苍蝇。

    “再见。”尚剑桥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

    余姜海穿戴整齐地出现在火车场管理员办公室,但他并没有看到胖子,代替胖子给他布置工作内容的是一名面容严肃、头发花白的中年德国男子。

    虽然胖子没来,但胖子答应过他的事看来已经完成了。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黑人男子作为余姜海的搭档将跟他一起工作。

    余姜海对这个安排感到很满意,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多了个黑人保镖。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昨晚不该着急把那份“大礼”送给矮个男,不然今天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他叫孟菲斯托,从今天开始由你来带他并指导他工作。”中年男吩咐道,“周五我们会对你们有个考核。”

    余姜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对保洁员工还有考核?”

    “不管是兼职还是全职,只要领工资就是公司的一份子,自然要接受公司的考核了。”

    余姜海无语,刚要迈步走出办公室,中年男忽然在他身后叫住他:“余。”

    余姜海不耐烦地转过头:“还有事?”

    “你看一下墙上的通知。”中年男用手指着办公室墙壁上的告示栏说道。

    余姜海疑惑地走到告示栏前,看着挂在告示栏里的唯一一张a4纸默读起来:“由于公司业务调整,自6月16日起,公司现有保洁工作一律转由子公司负责,相关人员的劳动合同需重新跟子公司签订。本公司保留本次调整的最终解释权。”

    “这……什么意思?”余姜海转头问道,“我需要跟你们的子公司重新签劳动合同?”

    “没错。”中年男面无表情地说道,“过两天子公司会派人过来跟每个人重新签合同的。”

    走出办公室,余姜海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重签合同这种事为什么上周没听胖子说起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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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原来遗产税这么高啊!

    董锵锵一个人先去税务局的其他部门问开公司缴税的事,等他问完回来找佟乐乐时,才发现她刚走进遗产税咨询及缴纳办公室。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笔钱免税?”听完女税务员的说明,佟乐乐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们得到的钱属于遗产赠予,在遗产税的‘受益人类别’中属于‘其他人’一项,所以你们的免税金额是4万马克,超过4万马克的钱需要缴税。”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女税务员看着董锵锵和佟乐乐温和地说道。

    “抱歉我没听懂。”董锵锵忽然拦住女税务员继续往下说,“你刚才说我们的免税额是4万马克?”

    “是的。”

    “可我们有三个人,这些钱三人均分后每人也就两万多马克,离4万还差的很远,为什么还要交税?”董锵锵不解道,“难道我们(的钱)不是都该免税吗?”

    “你理解的不对,按照这份金额分配确认书上说的内容,”女税务员把确认书推到董锵锵和佟乐乐的面前,“这钱属于你们三人共同所有,至于你们如何分配(钱)是你们的权利,税务局不会干涉,我们只关注你们的应纳税总额。现在这笔钱的总额超过了4万,所以超出部分肯定要缴税,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我们有三个人啊……”董锵锵又强调了一遍。

    女税务员露出一副公事公办兼爱莫能助的表情。

    董锵锵郁闷道:“早知这样,我们就在法院那直接让法官给我们均分完了再来报税了。”

    但牢骚终归是牢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应该交多少钱的税?”佟乐乐的心态相对平和些。

    “钱的总额不到15万马克,所以你们要承担的税率是,我看一下……”女税务员的手指在一份表格上快速移动着,“嗯,30%。”

    “多少?”董锵锵大喊一声,“30%?”

    这声喊得有些大,隔壁办公室一名须发皆白的德国大爷立刻侧头看了他这边一眼,皱着眉头不悦道:“你说话小声点!”

    佟乐乐碰了下董锵锵的手臂,示意他克制一下情绪,董锵锵臊眉耷眼地低下头,小声怀疑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会错的。你们跟逝者和继承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所以你们要缴纳的遗产税率是三类继承者中最高的一类。”

    “那我们拿到钱后应该怎么申报?”佟乐乐拿出本子边记边问。

    女税务员递给她一份表格,用手点指:“这行填写申报人的基本信息,也就是你们三人的名字,证件号,电话,住址。这行填写申报纳税的金额,记住这里要填写的是你们从法院那里得到的钱的总额减去4万后的数字。这个数字乘以30%得出的结果填写在这个空格里,这就是你们要实际缴纳的税金。然后这行留下你的银行账户,方便我们直接划款。最后这行需要每个人的签字。所有内容都填好后交给我就可以了。”

    “多久我们能拿到这笔钱?”董锵锵问道。

    “材料齐全的话3天,慢的话1-2周也是有可能的。”女税务员耐心道,“提交材料前最好检查清楚。”

    “好的,谢谢你。”佟乐乐鞠了个躬,赶忙拉着董锵锵走出税务局的大门。

    “你刚才喊那么大声干嘛?”佟乐乐埋怨道,“税又不是她定的。”

    “主要是我没想到德国人的税会这么高。”董锵锵一脸幽怨,“平时咱们在超市里买菜商场里买东西也就17%的税。”

    “那能一样吗?”佟乐乐没好气道,“那是增值税。这是遗产税。”

    “那你收到钱就把表填了吧。”董锵锵问道,“需要我现在就签字吗?”

    “你现在就签了吧。”佟乐乐说着把表递给董锵锵,“对了,马克以外的那些外币你打算怎么办?”

    “雷兰亭不是也说了嘛?所有外币一律都换成马克,咱们不需要其他国家的钱。而且我看报纸上说,从明年一月一日起,欧元区国家都要将欧元作为官方货币,咱们还是都先换成马克安全些。”

    “那好,下午一收到钱我就告诉你们。”佟乐乐把表格收进包里。

    黎俊峰以为尚剑桥突然变卦是因为贪财,但尚剑桥之所以装糊涂主要是因为两件事。

    第一,大学毕竟还是公众场合,尚剑桥担心公开谈钱容易隔墙有耳。

    第二,黎俊峰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1800马克。如果不是昨晚刚跟他对过话,尚剑桥还以为对方是来敲诈他的。

    尚剑桥坐在阶梯教室里,一边看着讲台上眉飞色舞的教授一边抄着密密麻麻的板书,脑子里却想着为什么黎俊峰的数字会那么夸张。

    昨晚余姜海包里的钱一共是823马克,尚剑桥不知道黎俊峰的1800马克是怎么算出来的。

    他不禁后悔昨晚没先当着黎俊峰的面把余姜海的钱数清楚了再分,现在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如果按照黎俊峰说的一人一半的逻辑,那也就等于说,黎俊峰认定余姜海昨晚身上应该有3600马克。

    尚剑桥想了大半节课才醒悟过来:除了余姜海和他以外,没人知道那笔钱的具体数字。黎俊峰一定是昨晚听余姜海说丢了3600马克,才会一大早就冲到学校来兴师问罪找他要钱。

    尚剑桥一边感慨黎俊峰太蠢,一边感叹余姜海真是只老狐狸,在丢钱的情况下竟然不是先想到报警而是离间,着实可恨。

    如果他刚才告诉黎俊峰:余姜海昨晚身上只有823马克,一人一半的话他可以给黎俊峰412马克。估计黎俊峰不会相信他的话,弄不好还会当场翻脸。

    所以尚剑桥第一时间没抻茬,而是想着到底该怎么跟黎俊峰说清楚。

    他知道钱的事从来都是双刃剑。处理好了,黎俊峰就是朋友。处理不好,以后的麻烦事肯定少不了。

    倒是余姜海这家伙看着其貌不扬,没想到还是个坑货,自己还真不能小觑了他。

    下午15点32分,佟乐乐的银行账户收到了转账。

    佟乐乐第一时间按汇率把所有外币统一换成了马克,兑换完后,账户里一共是马克。按照女税务员的要求,报税总额是马克,实缴税金为马克。

    按照雷兰亭的要求,佟乐乐把钱分成了三等份。由于雷兰亭坚持要自己报税,佟乐乐直接把他那份转给了他。董锵锵则选择和佟乐乐一起报税。

    佟乐乐第一时间把有她和董锵锵签名的报税单提交给汉诺威市税务局,剩下的就是等对方从自己的账户上划款了。

    交出申报单的一刹那,佟乐乐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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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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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锵锵:来德国第一个月,我简直太难了……董锵锵留德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董锵锵留德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董锵锵留德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