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你们还招模特吗?”
陆苇刚一走近,德国大妈正好转过身。看到陆苇和她手里的手册,大妈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和蔼地问道:“想学画画吗?”
“不,我……”陆苇犹豫着小声问道,“想问问你们还要不要……静物模特?”她的声音像蚊子飞过一样,似乎是在问自己而不是在问旁人。
德国大妈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道:“模特是由其他人负责的,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现在带你过去。”
陆苇轻轻点点头:“麻烦您带我过去。”
“跟我来吧。”她爽快地说道。
大妈带着陆苇穿过展厅,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外,轻轻敲了敲门。
陆苇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门边挂着的牌子上写着一行黑体字:方科博士。
“请进。”一个苍老的男声从门里传来。
德国大妈努了努嘴,示意陆苇自己进去,然后转过身,慢条斯理地离开了。
陆苇犹豫了片刻,伸手推开了门。
“hello?”冬一晴见是个陌生的手机号,连忙用德语问道,“请问是斯坦因先生吗?”
“您好。我们是splk保险公司。”上次给冬一晴打电话的是一个女声,这次变成了一个男声。
冬一晴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对方要说自己保费的事,急忙解释道:“您要说的是我的账户余额的事吧?我现在就在银行呢,今天就能把这事处理好。”
“冬女士,今天是29号,如果明天您的账户余额还不足的话,我们只能万分抱歉地暂停您的保险合同了。”
“今天肯定弄好,肯定弄好。”冬一晴本来计划面试被拒那天一回到汉诺威就赶紧转账。但没想到在火车上遇到了斯坦因,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她又回到了法兰克福。诸多事情一忙起来,她把自己银行账户余额不足交不起下个月保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请您尽快处理。谢谢。”对方客气地挂上了电话。
冬一晴急忙给张英芳打电话,一方面她要赶紧请假去银行给自己的另一个银行账户转账,另一方面她也想问问斯坦因的合同最后到底签的怎么样。
但张英芳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冬一晴跟萍姐交待了几句后,披上外套直奔会展中心外的银行atm机而去。
董锵锵下了课直接去了超市,又采购了一些食品和酒才回了家。
佟乐乐整理的材料很全,通读了几遍后,他心里对这事渐渐有了底,一边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诱饵,一边开始尝试背诵。
等到诱饵准备得差不多了,材料也背得七七八八了。
董锵锵架上锅,把猪食小心地放进锅里,按之前查到的食谱分别加入了调料和水,又按比例放了伏特加和黑啤进去。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这次他把调料放得很足。
他一边看着锅,一边在德国人的捕猎论坛上看别人的分享和注意事项,同时还在纸上画着草图,心里琢磨着自己该怎么抓到这些“会跑的钞票”。
“哈哈,什么东西这么香?”酒鬼哥一推厨房门,像只泥鳅一样钻了进来。
董锵锵没敢说自己做的是诱饵,含糊道:“做个新菜试试,改善一下伙食。”
酒鬼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几个伏特加酒瓶,两眼顿时冒出精光,就像穷人看到财宝,沙漠里的人见到了绿洲一样。
“你现在也开始喝这个了?行家啊。”酒鬼哥一把抄起桌上的酒瓶,见是个空瓶,顺手又拿起了另一个,结果还是一个空瓶,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台面上和桌下的空酒瓶,诧异道,“这都你喝的?”
“嗯,喝了一点儿。”董锵锵故意调侃他。
“厉害啊。”酒鬼哥边称赞边使劲嗅了嗅鼻子,看到正在呼呼喷着蒸汽的锅,歪着头问道,“这里面是上次你答应请我吃的东西吗?”
“不是。”董锵锵说着站了起来。
说话间酒鬼哥两步走到了锅前,一把掀起了锅盖儿,一股酒肉的香气嗡地扑面而来,酒鬼哥猫躯一震,问道:“这里面也放了酒?”
见被对方识破,董锵锵不好意思再撒谎,点头道:“加了一点儿调调味。”
“快给我尝尝,我还没吃中午饭呢。”其实他刚起床,不仅是午饭,连早饭都没吃呢。
酒鬼哥大喇喇地从旁边的碗架上随便抄起一个不知道是谁家的碗,董锵锵还没来得及制止,一大勺菜肉丸子汤就盛了满满一碗。
“真烫!”酒鬼哥差点把碗扔了出去,连忙放到了桌上。他舔了舔舌头,口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眉开眼笑地抬头看了一眼董锵锵,“看起来真不错啊。谢谢哈,董。”
“这个你不能吃。”董锵锵连忙把碗从他的面前拉到自己的面前,同时张开五指盖在了碗上。
酒鬼哥的笑容渐渐僵硬,眉头也皱了起来。
余姜海换上了连体工作服,拎着水桶和比他身高还高的大木刷子,站在一个脏兮兮的单独的火车头前。他的工作是将刚换下来的火车机车头清洗干净。
他叼着烟,将木刷放在水桶中使劲地涮了涮,然后竖起木刷,用力地擦拭起车头来。火车车头上有很多鸟类的粪便和一些飞虫的尸体,粪便已经干涸了,擦起来比较费力。
五月底的太阳虽然比七八月的太阳要温柔许多,还没有那么毒,但明晃晃地晒在脸上,没用多久,余姜海就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他不禁有些后悔没戴遮阳帽和墨镜出来。
他把连体工作服里的衬衣扣又解开了几颗,同时猛灌了一大口水,凉水顺着嗓子直冲到胃里,瞬间他就觉得凉快了许多。
就在他把木刷再度立起来准备擦掉那些恼人的鸟粪时,火车头后忽然闪出一个人来,余姜海的余光立刻觉察到自己的身后也有人,他连忙扭头,只见又有两个人从他的另一侧朝他走来。
三人越走越近,形成了一个三角,把余姜海围在正中间。
余姜海警惕地看着三个一言不发的陌生人,握紧了手中的木刷。
152. 恶人自有恶人磨
屋内的陈设很简洁,一组靠墙的组合书柜,一张宽大的书桌,几把椅子。墙上还挂着几幅油画。
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子的后面。他两鬓斑白,脑袋顶的头发已经稀疏,出现谢顶的趋势,但谢顶似乎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了些。整个脸圆乎乎的,鼻子看起来很肉头,嘴唇略厚,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和善。
他询问似的看着陆苇,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好!女士。请坐。”他伸手示意道。
陆苇手足无措地坐在他的面前,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是方科博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请问……”陆苇有些腼腆,“你们还招静物模特吗?我觉得我符合手册上的要求。”她把手里的画院手册轻轻扬了一下又马上放到腿上,迫切地看着对面的方科。
“你想应聘模特?”方科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娇小的女生。
陆苇狠命地点点头,好像要展示出自己所有的决心。
“是这样的,女士,”方科把手交叉着放到胸前,“在这里当模特是有一些要求的。”
“要求?”陆苇有些诧异,“可手册上没写……”她又急忙补充道,“我现在读大学,我的教育背景是……”
方科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我们对模特没有身高,样貌,形体,肤色,种族和学历等方面的要求,我们想找的是静物模特。你之前做过静物模特吗?”
陆苇惶恐地摇了摇头。
方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很厚的画册,打开后交给陆苇,同时用食指轻轻在画册上的目录上点了点。
陆苇狐疑地翻到了他示意的那一页。
“为什么?”酒鬼哥的脸色变得难看。
董锵锵不想跟他解释个没完,只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
酒鬼哥瞪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用右手撸了撸左臂的衣袖,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拍在桌上:“这回行了吗?”
“你误会了,这不是钱的事。”看到钞票,董锵锵知道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这里面我放了很多酒,如果吃了人是会醉的,而且对你的身体也不好。”他没敢说这不是给人吃的。
“很多酒?”酒鬼哥用手一指桌上的空酒瓶,一脸不屑,“是这些吗?”
董锵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下次我肯定给你做你想吃的土豆炖牛肉,但这次……就算了吧。”
听到董锵锵这番话,酒鬼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董锵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好笑了?”他问道。
“董,我刚才以为你只是小气,所以才不让我吃。”酒鬼哥笑着说道,“但现在我才明白,你是看不起我的酒量。”
“你的酒量?”董锵锵有些懵,不明白自己的拒绝怎么还取得了欲擒故纵的效果,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酒鬼哥已经把碗从他的手底下抢了回来。
“钱你拿着,”酒鬼哥不容分说道,“这一锅归我。”
“还给我。”董锵锵着实怕他吃了后出个好歹,万一出了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会中毒的。”他高喊道。
“董,你是几岁第一次喝酒的?”酒鬼哥用一只手把碗藏到身后,另一只手撑在自己的面前,阻拦董锵锵的靠近。
“十八岁。”董锵锵没好气地答道。
“我是四岁。”酒鬼哥露出邪魅般的笑容,“对我来说,它就和我的血液一样,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所以,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三人中一名身材矮小的陌生男子忽然朝余姜海招了招手:“嘿,你,过来!”
余姜海没动地方,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有事吗?”
“他让你过去你没听见吗?”余姜海身后一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余姜海差点被他推倒,他连忙调整身体让自己保持平衡。
“谁让你在这的?”矮个男气势汹汹地瞪着余姜海问道。
余姜海被他问得一愣:“中介介绍我来的。”
“你说什么?”矮个男边说边走近余姜海,余姜海立刻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中介让我来的。”
余姜海话音未落,矮个男已经用自己的肩膀猛地撞向余姜海,余姜海被他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还没等他站稳,又被身后的两个人一把给推了回来。
“我没听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矮个男命令道。
余姜海已经看出来对方明显是来找茬打架的,但对方有三个人,他只有一个人,手里还没有家伙,只有个木刷。如果他1v3,肯定是要吃亏的。想到这儿,他忍了下来:算了,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不想惹事的余姜海虽然被撞得生疼,但没有反击,仍然还在解释:“我只是擦火车头,没有妨碍你们。”
“你碍着我们做生意了。”矮个男朝他吐了个口水。
大中午的在这做生意?可这除了几个脏兮兮的火车头外什么都没有啊。余姜海愣住了,他猛地想到:难道对方是毒贩?
见余姜海不说话,矮个男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话,咒骂道:“你懂德语吗?乡巴佬。”
另外两个人讪笑起来,余姜海侧头用余光瞄了一下另外两人,没吭声。
“你要赔我们钱。懂吗?钱。”矮个男冲余姜海吼道,用手比划了一个点钞票的动作,同时用英语补充道,“money!”
余姜海冷静地朝自己的连体工作服比划了一下:“我没钱。”
“没钱?”矮个男眼珠子转了转,朝余姜海身后的一人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上来搜余姜海的身。
不知是晒的还是气的,余姜海的脸微微有些红,他握着木刷的手上隐隐地浮起了几条青筋。
矮个男的跟班很快就搜完了余姜海的全身,他失望地冲矮个男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没发现。
“你他妈一个穷鬼。”矮个男忽然抬脚朝余姜海的身上踹去,余姜海本能地拿木刷往旁边一挡,他这一脚踹了个空。
矮个男没料到余姜海会格挡,恼羞成怒,挥拳朝他打来。
153. 孑孓踯躅
酒鬼哥可能有几天没正经吃过饭了,他吃得速度很快。
董锵锵眼睁睁地看着他三口两口、风卷残云般的把一锅他本来计划捕猎用的菜肉丸子都给干掉了。
二十多个拳头大的、用伏特加和黑啤混合着肉馅揉出来的大菜肉丸子连点渣儿都没剩下。
董锵锵格外诧异,他早上用酒和完肉馅后还专门放了很久,等酒完全浸透了丸子才进的锅。看到对方吃完后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事人一样,董锵锵有些糊涂,他不知道是自己酒又放少了,还是酒鬼哥天生骨骼惊奇,消化发达,总之是吃完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猪吃了也是一个反应,那他和雷兰亭岂不是又白忙一场?
吃完了菜肉丸子,酒鬼哥又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两大碗酒汤。他得意地看着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董锵锵,抹了抹嘴上的油光,意犹未尽地说道:“这也太少了,根本不够吃的啊。你还有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了?”说完打了一长串酒嗝,董锵锵就觉得一股酒风扑面而来。
难道是德国人的配方比例不对?这可如何是好?
见董锵锵愣神不说话,酒鬼哥自己又在厨房里左翻右找起来,确认实在没有吃的后,他才眼神迷离地冲董锵锵摆摆手:“我得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董锵锵根本没心思再管酒鬼哥,他连忙从冰箱里翻出原材料,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在明天出发前,做出一套能够管用的诱饵出来。
不能再让到手的钱跑了。
当陆苇翻到方科提示的那页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行大写的美术字:文艺复兴时期。
画册里多是人物的画像:有男性的,也有女性的;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场景有白天的,也有黑夜的。人物形态各异,衣着也迥然不同。陆苇注意到,这个时期很多油画作品上的女性衣着都很大胆。
方科在陆苇慢慢翻看画册时,在一旁耐心地介绍说:“我们画院需要能够适应不同环境的模特,这里面有些场景是有衣服的,而有些场景是没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苇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她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把画册扔回到方科的桌上。
方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看了她一眼,善解人意地边收回画册边点头道:“ok,看来你现在已经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模特了,所以……”他歪着脑袋充满期待地看着一脸尴尬的陆苇:“你现在还想应聘吗?”
陆苇刚要拒绝,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她苦笑道:“我想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没问题。”方科依然保持着微笑,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一样。
虽然并没有人追赶,但陆苇却像惊弓之鸟一样仓皇地从方科的办公室里逃了出来。就在她跑出办公室的一刹那,迎面撞上了一个看起来比她更年轻的外国女生,女生有着一头瀑布式的及腰金发,以及一双大大的蓝眼睛,看起来像个洋娃娃一样。
“哦,你看着点。”金发洋娃娃不满地抱怨道,“你撞到我了。”
“对不起。”陆苇低头小声说道,飞快地跑向走廊的尽头。
用酒和好了肉馅后,董锵锵坐在餐桌旁边休息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单纯用酒浸泡肉馅后再煮熟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方法。或者自己该试试油炸的方法?他在心里琢磨着。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橱柜上的一盒巧克力上,当看清外包装盒上印着的字后,董锵锵忽然眼前一亮。
陆苇一口气跑出去十几米远,手机还在一直嗡嗡地震着。她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接通了电话。
“喂,小苇吗?我是妈妈。”电话里传来陆母焦急的声音。
昨天才和母亲通完电话,怎么这么快就又打了过来?陆苇心里一沉:“怎么了?妈。”
“昨天跟你打完电话后,你爸他……昨晚又进了一次急救室……”电话里传来陆母的抽泣声。
“啊?怎么会这样?”陆苇顿时慌了神,“不是说第一次抢救后治疗得还不错吗?怎么又急救了一次?”
“咳,人老了,零件就不好使了呗,说不定哪天就……”陆母伤心道,“有件事要告诉你,家里的钱这次都要给你爸治病用了,我和亲戚们又借了一些,但可能还是不够。所以……你弟他可能就不考大学了,即使考上了也没钱……”
“可弟弟的学习一直很好,在年级里都是名列前茅。老师不是也说过他有很大机会上重点大学吗?”陆苇愕然道。
“哎,重点大学……也得有钱上啊。”陆母叹气道。
“但很多大学都有奖学金的,还有勤工助学什么的,就是帮助像咱家这种……”
“其实这是……你弟弟自己的意思,”陆母迟疑了一下,“他觉得早点出去打工挣钱可能会更好。县里很多跟他同龄的男孩子都去沿海那边打工了,所以他也想……”
陆苇沉默了,她有些怀疑母亲的话:这真的是弟弟的意思吗?还是母亲的意思呢?
电话里的陆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陆苇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忽然大吼一声:“让他去考。”
陆母一惊,还没说话,就听陆苇语气决绝地说道:“他的学费和爸的治疗费我来出,你告诉我需要多少钱就行。我只有一个要求:他必须去考大学。一定要去!”
陆苇回到方科的办公室前,正好碰到金发洋娃娃手拿一张纸走出门口。
猛然看到陆苇难看的脸色,金发洋娃娃暗吃一惊,她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从她身旁走掉了。
陆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的办公室,她低着头坐在方科的面前,用蚊子一样的小声说道:“我想应聘模特。”
方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的面前:“我们的薪酬是税前每小时13.65马克,这是合同,你仔细看一下。”
陆苇看都没看,拿起笔,直接在合同的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恭喜你成为我们画院的签约模特。”方科递给她一张表格,诚恳地说道,“这是我们的课程表,你可以在上面把你的时间圈出来,以便我们安排你的工作。”
“有时间限制吗?”陆苇忽然抬头问道,“我是说,每个月最多能干多长时间有限制吗?”
“基本还是以工作日为主吧。”方科略一沉思,“你想什么时候开始呢?”
“越快越好。”陆苇黯然道。
154. 余姜海的误判
余姜海闪过对方的拳头,同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矮个男一击未得,立刻欺身进攻,极为凶悍。
余姜海刚拿到这份酬劳优厚的擦车头的活儿,不想因为跟几个混混儿打架就把工作丢了,毕竟他也需要钱。由于有了不惹事的念头,他只是不断躲闪和格挡,却并没有出手还击。
矮个男没想到余姜海看着土了吧唧的,身手竟会如此灵活,他的几下进攻连对方的衣襟都没碰到,不禁恼羞成怒,低吼了一句。余姜海身后的两个同伙同时扑向余姜海,余姜海侥幸闪过一个同伙的飞踹,却被另一个同伙一拳击中了胸口。
被击中的他本能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木刷,他本意是想吓唬一下对方,未料到对方的反应比他慢了半拍,木刷头先击中了对方的肩头又击中了对方的头部,对方立刻嗷的一声,负痛倒地。
余姜海忍着疼痛,不断地边闪躲余下两个人的进攻边向旁边停着的其他火车头跑去。直到此时他都没有喊叫求援的想法,他以为对方只是随便打两下就会走的。
矮个男和另一个同伙紧紧地咬着余姜海不放,倒地的那个则慢慢扶着火车头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余姜海扔掉手里的木刷,瞅准两个火车头之间的空档,闪身便钻。
见他要逃,矮个男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去揪他的工作服。哪知他的连体工作服上沾满了刷火车头时滴落的洗涤液,又湿又滑,矮个男一下没抓住,眼睁睁地看着余姜海钻进空档,逃到了火车头的另一边。
矮个男连忙吹了声口哨,另一个同伙会意,两人各自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边观察火车头底部是否有余姜海的腿,边从火车头的两侧包抄。
“那好,我们会尽快安排你的工作时间,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同时请仔细阅读我们的模特行为准则。”方科边说边把一本淡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交到陆苇的手上,伸手祝贺道,“再次欢迎你的加盟,陆小姐,希望以后我们合作愉快。另外下次来的时候,请不要忘记带你的税卡。”
虽然意外得到了一个工作机会,但陆苇却毫无激动和兴奋的感觉。她失魂落魄心事重重地走出了画院,脑子里都是病床上的父亲和灯下苦读的弟弟的身影。恍惚中,仿佛每张海报上的女人都变成了她的模样。
余姜海从空档处灵活地挤了出来,奋力朝着火车场管理员办公室的方向跑去。
就在他奔跑的时候,一个木棍从后面带着风声砸了过来。他连忙朝旁边一闪,木棍击中了他的肩膀。就在他忍痛还要再跑时,第二根木棍击中了他的小腿。
余姜海脚下一个趔趄,被旁边躺着的一块粗枕木绊了一下,身体立刻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就在他挣扎着站起身时,膝盖窝被踹了一脚,小腿一软,立刻向前跪倒在地。
暴雨般的腿击踹到了他的身上,他连忙用手臂护住头,同时挣扎着往旁边的火车头下爬去,试图躲到下面逃过挨打。
矮个男和同伙见余姜海仍不还击,气焰越发嚣张,更狠命地踢了起来。
余姜海最终还是被对方从火车头的底部拖了出来,又踢了几分钟,矮个男和同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矮个男不甘心地又搜了搜余姜海的身上,还是没找到钱或其他值钱的物件。他失望又郁闷地踢了两脚余姜海,指着一动不动的余姜海骂道:“你个穷鬼蠢货,明天如果再不带钱,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一阵忙碌之后,董锵锵终于把新做的诱饵配料放进了冰箱的冷藏室,他准备明天一早现蒸现做。
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单凭诱饵是不够的,酒精毕竟不是安眠药,不能保证猎物吃了就睡,所以必须要有其他的辅助捕猎方法才行。
好在从他们上次捕猎失败以后他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并且提前准备了两个方法配合诱饵一起使用。他希望这次能够万无一失。
就在他走出厨房准备回屋时,忽然听到楼梯间处传来轻微的鼾声。当他好奇地顺着楼梯扶手向下望去时,才发现酒鬼哥不知何时已经在楼梯上安然地睡着了。
看来诱饵的后劲儿确实比较大,德国论坛里的猎人们果然没说错,用这种食谱去麻醉体型更大的猎物都是有可能的。
余姜海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的头被打破了,血将他的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垂在额头前,脸颊和手臂上也都是血迹和青一块紫一块的打痕,皮肉伤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躺了约莫有二十分钟,余姜海才艰难地撑着旁边的火车头缓缓坐了起来,他斜靠在车轮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吐了一口血痰后,从内兜里哆哆嗦嗦地摸出半包烟来,用尽全部的力气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却发现打火机上的金属按钮不知道掉在了哪儿,试了几下都打不着火,他郁闷地把火机扔了出去。
他挨打的的地方距离火车场管理员办公室并不是很远,虽然两地中间被其他火车头阻挡了视线,但如果余姜海高喊,还是能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但余姜海并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另一方面是他对对方的判断失误,没想到对方不仅是吓唬他。
余姜海庆幸自己把手机和钱包都放到了储物柜里没带出来。
可问题是,如果对方明天再来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再挨一次打吗?那就耽误挣钱了啊。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报警。但报警之前,他必须先把火车头擦完。
挥舞木刷奋力刷着火车头的余姜海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太阳似乎变得更毒了,空气中一点风都没有,他忽然有一种身处沙漠的孤寂感。
冬一晴赶回a展台的时候,张英芳和张英飞都不在展台,这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错过了斯坦因的单子,但下午的行情依然很好,就在展会快要结束时,又来了一拨美国客人,虽然美国人叽叽歪歪挑肥拣瘦外带使劲砍价,但还是让冬一晴多少又签了几笔单子。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也过去了,到展会结束时,冬一晴共签了196万美元的新单子。虽然远远不如她前一日的成交量,但三天展会一共签了501万美元,对一个新手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统计结果刚一出来,萍姐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拉到展台的一个角落里,小声耳语道:“你知道吗?你的提成走的是千分之一,也就是5010美元,是所有商务翻译里最多的一个,她比你可差远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冬一晴立刻想到,她不仅能把钱还给董锵锵,还多了一个实习的机会。
来德国这么多年,冬一晴第一次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155. 三保险
余姜海手拿着自制冰袋,敷在自己脸颊上,脑子里想的都是下午发生的事。
“所以你说刚才有人在你工作时勒索你?然后还殴打你?”火车场管理员办公室里,一个身材肥硕,圆墩墩的胖子一边嚼着快餐,一边看着电视节目,同时不以为然地问道。
“是的,这儿,”余姜海指了指自己的头和手臂的位置,“还有这里,都打了,还流了血。”
胖子根本没看余姜海的动作,又猛吸了一大口冰镇可乐,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我要报警。”余姜海有些不快。
“没问题,电话就在那。”胖子伸手指了指远处桌上的座机,眼睛却继续盯着电视里转播的足球比赛。
余姜海见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禁火气上涌:“你不帮我报警吗?”
“为什么?”胖子又啃了一大口汉堡包,嘬了一大口可乐,“这是你的事。”
“我的事?”余姜海怒道,“难道你们不该给我一个补偿方案吗?”
“补偿方案?什么意思?”胖子冷漠地扭头问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在这里被打成这样,这应该算工伤。”余姜海据理力争道。
“你说什么?”听到他这么说,胖子差点被一口可乐给呛着,他把可乐杯用力地摔在桌上,瞪着余姜海,“你这算工伤?”
“是的。”余姜海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的脸,“你们的办公场所有治安漏洞,所以我才遭到了袭击。我受伤是你们的疏忽造成的,当然该由你们提供补偿。”
“简直是胡说八道。”胖子看起来有些恼怒,他不再看球赛,用手指着余姜海的脸高声说道,“你损坏了场里的很多设备和工具,我不要你的赔偿就已经是照顾你了,现在你还要反咬一口?我告诉你,报不报警是你自己的事,但这事和我们无关。我们不会赔偿你一分钱的。”
“我在德国很多年了,在不少地方工作过,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余姜海说道,“我认为这些人是对火车场有不满所以才会袭击我的。”
胖子端起可乐杯,讥讽道:“也许是你自己在外面惹的破事然后赖到我们的头上的也说不定。”
余姜海不想再和他扯皮了,冷冷道:“那就让警察来判断吧。”
“你不是下午还有课吗?”听到对讲机里传来雷兰亭的声音,董锵锵有些意外,但还是给对方开了门。
雷兰亭惊异地看着楼梯上睡得正香的酒鬼哥,小心翼翼地迈过他的手臂,防止自己不小心踩到他。
“那些课听着太无聊了,好不容易熬过去一节,第二节还是算了吧。”董锵锵刚打开房门,雷兰亭就推门走了进来。
但当他一走进房间,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用手指着扔在地上的东西问道:“这些都是?”
“试试效果怎么样?”董锵锵说着递给他一根绳套。
警察来的很快,有人在现场采集证据,有人询问余姜海遇袭的具体过程。
胖子唯恐余姜海说什么不利于他的话,全程跟在一旁,小眼巴巴地紧盯着余姜海,生怕他给自己扣上什么罪名。
“余先生,我们已经了解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全部经过了。”一个瘦高个警察合上手里的本子,“我们会密切留意这群人的行踪的,如果你又想起来什么,可以联系我们。另外如果你再碰到他们,请注意不要和对方发生正面冲突,保护好自己。”
“对方说明天还会来,”余姜海皱眉道,“你们能明天中午在这安排些警力,如果对方再出现,直接就抓捕了么?”
“很遗憾,警察不是这么安排行动的,”瘦高个警察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服务的。如果每个被威胁的人都要求警察提供近身保护,那我们就没法正常工作了。这些人那么说可能只是为了吓唬你。”
“吓唬我?”余姜海指着身上的伤痕说道,“你觉得这是吓唬?”
瘦高个警察抱歉地摇了摇头:“余先生,我对你的遭遇很遗憾,我们明天中午可以加强一下这附近的巡逻,如果您再遭到袭击,可以尽快联系附近的警员。如果您还担心,或者您可以和您的公司沟通一下,明天休息一天,毕竟您今天也受了伤。”
“所以这就是你们能做的所有事了?”余姜海质问道。
瘦高个警察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我可以要求他们的赔偿吗?”余姜海指了指胖子,胖子紧张地看着警察。
“这个就需要你和他们沟通了,我们不负责这种事。”
听到警察这么说,胖子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表情。
“没想到这玩意还真挺结实的哈。”雷兰亭边用手使劲拽了拽绳套,边发出赞叹,“只要猎物一踩上,咱们再一拉,它就跑不掉了。”
“这里面有你发给我的论坛里传授的方法,也有我自己找的方法,我把它们都弄出来了,明天可以试试不同的绳套,看哪种效果最好。”
“嗯,那这是什么?”雷兰亭指着摊在地上的两张大床单问道,“咱们露营的帐篷吗?”
“嘿嘿,你猜。”董锵锵卖了个关子。
雷兰亭掀起床单仔细瞅了瞅,摇头道:“猜不到。”
“野生猪吃诱饵时咱们可以用到它。”董锵锵边说边张开手掌,手心向上,聚拢五指的指尖。
“再配合绳套?”雷兰亭恍然大悟,“三保险啊。”
“我相信这次咱们不会空手而归了。”董锵锵信心满满道。
“关键是诱饵的效果,你后来又改良了吗?有没有加大酒量?”雷兰亭关切地问道,“要是吃了没反应,光凭咱俩可拉不住300斤的大家伙啊。”雷兰亭还对上次拉着猪跑的事心有余悸。
“不会再那样了,这次绳套的另一头会牢牢地绑在树上。至于诱饵嘛,你刚才已经看到2.0版的效果了,”董锵锵狡黠地一笑,露出两排整齐地牙齿,“明天咱们用3.0版本的。”
“3.0?”雷兰亭露出怀疑又好奇的眼神,“那是什么?”
156. 谈判者
雷兰亭到离开时也不知道董锵锵说的3.0版本到底是什么,但看到董锵锵自信的神情,猜测他一定是找到了有用的方法,于是高高兴兴地走了。
目送着警察远去,胖子长舒了一口气。他转头瞪着余姜海,用自己的胖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以驱赶的口吻问道:“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你们应该给我补偿。”一身伤痕的余姜海语气坚定,“或者我现在就去找媒体,说你们的治安管理松懈,忽视对劳动者的安全保护,歧视外国人。”他边说边直勾勾地盯着胖子脸上的表情,观察他的反应,“或者我也可以直接去法院。”
余姜海虽然在德国呆了很多年,但他其实从没跟德国人或德国公司打过官司,他连本地法院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他就是赌一把,赌跟他说话的人也不知道。
听到余姜海说“歧视外国人”时,胖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皱着眉头,表情古怪地盯着余姜海的脸,过了两分钟才吭哧着问道:“你,你想要什么?”
余姜海猜对了。
“第一,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在我以后的打工时间里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余姜海沉声道。
胖子本来以为余姜海会张口要钱,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应道:“这个应该没问题,我们的治安一向很……”
“一会儿我要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如果我的保险不负责的话,你们要报销我的检查费用。”余姜海打断他的自说自话。
“这个……”胖子踌躇了一会儿,“我需要请示。”看到余姜海凌厉的眼神,他连忙补充道:“如果你能提供合法的医院就诊费用单以及你的保险公司不报销这笔费用的证明,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明天我可以继续上班,但就我今天中午的遭遇,你们要给我360马克的经济补偿。”
“这么多?”胖子一惊。
佟乐乐有些烦,但她烦的并不是这周五要上庭自辩,而是另外一个仰慕者。
是的,她有很多追求者,雷兰亭只是其中的一个。
但这个仰慕者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德国人,而是一名奥地利人。也在汉诺威音乐学院学习音乐,因为有些大课是大家一起上的,所以他也算是佟乐乐的同学。
因为经常一起上课,不知怎么这个奥地利人就注意到了佟乐乐。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缘分使然,总之他爱上了她。
上午课间,奥地利人手拿着一捧玫瑰站在走廊里,深情款款地看着瞠目结舌一脸尴尬的佟乐乐,直接又浪漫地表白道:“佟,丘比特射中了我的心。”
下午的大课上,教授在前面讲着,贺鸯锦趴在桌上,歪着脑袋听佟乐乐小声叙述自己上午在走廊里的窘迫,一脸艳羡地打趣道:“佟姐,要说你男人缘还真是好,不光有中国男生追你,现在连洋鬼子也加入了预备队,你这是要成立国际纵队的趋势啊。”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佟乐乐郁闷道,“再说我也不想找外国人。我父母最烦我找外国人了。”
“聊聊不就认识了嘛。再说你谈男朋友还管你父母怎么想?你喜欢不就好了。”贺鸯锦感叹道,“哎,要是有外国人这么跟我表白就好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男朋友。”
佟乐乐没好气道:“要不让给你?”
“还是别了,”贺鸯锦做了个鬼脸,“上次你让给我的那个给我买了两个冰淇淋后就把我扔在市中心了,那可是夜里啊,他就那么走了。”贺鸯锦愤愤道。
“你不是说那次人家要送你被你拒绝了吗?”佟乐乐边记着笔记边小声道,“怎么现在又变成人家狠心抛弃你了?雷兰亭虽然有时不太稳定,但人还是基本靠谱的。不然我也不敢介绍给你,万一出了差错回头再让你爸我师傅他老人家说我,我可担不起。”
贺鸯锦眨了眨眼,忽然冲着佟乐乐坏笑道:“你其实还是喜欢他的,对吧?”
佟乐乐的心底浮现出一个人影,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多吗?”余姜海用手从头到脚比划了一下,“我可是全身受伤啊。刚才警察那可都记录了,你也听到警察是怎么说的了,出手这么重的罪犯如果抓到可是要判很多年的。”
“可是,”胖子怯弱地抱怨道,“360(马克)也太多了。”
“我一天的税后报酬差不多是120马克,这种伤我休息三天都不过分,但我不仅明天不休息,继续干活,还不追究你们其他的责任,你觉得这样你们还很亏吗?如果我看完医生,医生认为我需要休息一周或一个月的话,那时你认为你们应该赔多少才合适呢?而且,你觉得报社愿意为这种新闻付多少钱呢?如果让报社报道了,你觉得你们的损失会是多少呢?”
“这……”胖子一时语塞,他知道余姜海说的并不夸张。
“没关系,你如果觉得贵的话可以不用给。”余姜海淡淡道,“我现在就去医院。明天你们和我的律师按医生的诊断来谈赔偿吧。再见。”
说完,余姜海拎起自己的背包,迈步就要走出办公室。
就在他的脚马上要跨出门槛的一瞬间,胖子忽然在他身后喊道:“等一下。”
余姜海停住脚步,没回头也没说话。
胖子咬牙说道:“拿了钱你要签一份声明,说明今天这事跟我们无关,当然也跟你无关,纯粹是意外。你拿了这笔钱后不能再去找报社,也不能再找其他人。这件事到此为止。”
余姜海想了想,说道:“没问题。但我还要再加一条。”
胖子心里一哆嗦,急忙问道:“加钱?”
“不,”余姜海摇了摇头,“我现在的这份合同只有3个月,我要把它变为无限期的。你们这里有这么多的火车头,总是需要人来做清洁的。不是吗?”
就在余姜海一边冰敷一边回忆的时候,放在一摞钞票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157. 第二个任务
余姜海拿起手机瞥了眼号码,轻轻按下接听键。
“喂,老金啊,”一个粗嗓门的男声嗡声瓮气地说道,“东西我收着了。真不错,比我想的还要好。嘿嘿,这次我肯定能过了。”
“觉得好就成。”余姜海低声道,“尾款什么时候能给?”
“嘿嘿,一猜你就要说这个,钱在你那什么时候都是第一位的,对吧?放心吧,刚才已经转给你了,查一下吧。”粗嗓门憨笑一声,“而且我还多转了一些。”
余姜海闻言赶忙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网银页面。他轻点了两下鼠标,页面一闪,他看到账户余额里的钱果然多了一些。
“这是什么?”余姜海把冰袋换到了另一侧的脸颊。
“这学期我要写的论文比较多,干脆都包给你算了。”粗嗓门嘿嘿一乐,“其实我也没办法,老娘怀疑我不学习,所以我得找几篇应付一下她,不然她该不给我生活费了。咱俩合作了这么久,知根知底,交给你我心里踏实。”
“你多转的是几篇的钱?”余姜海边问边心算。
“2篇大论文,1篇小论文,还是老规矩,大的550一篇,小的350一篇。不过都不急,7月底之前给我就好。你心里有数我要什么成绩的。”说罢,电话里传来粗嗓门豪放的笑声。
余姜海迅速抓过张纸,在上面记下了对方的要求:“你还有其他事吗?”
“嗯,上次拜托你问的那件事你找到人了吗?”粗嗓门忽然止住笑声,低声问道。
余姜海刚要回答,忽然有人按响了他的门铃,他站起身,边朝门禁器走去边对粗嗓门说道:“我一会儿打给你。”
“那后来呢?”贺鸯锦不甘心地追问道,“你要了他的花了吗?”
“走廊里当时都是人,我只能把花接过来了,要不然太尴尬了,他也下不来台啊。”
“那你接了人家的花,意思就是答应他了?”贺鸯锦调侃道,“你现在终于也名花有主了。”
“答应他?别逗了。我疯了才会答应一个陌生人的表白呢。”佟乐乐郁闷道,“我只能礼貌地微笑着告诉他,我不打算找男朋友。”
“啊?你真这么说的?”贺鸯锦一脸兴奋,“那他怎么说?”
“他?”佟乐乐脸上的表情显得更郁闷了,托着腮帮子小声道,“他脱口而出,问我是不是百合?”
“百合?什么百合?”贺鸯锦一脸懵圈。
佟乐乐无奈地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个词,贺鸯锦立刻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忍着笑说道:“你那么说是不对的,你不能说你不打算找男朋友,那样外国人会以为你在考验他。”
“考验他?”佟乐乐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做法会适得其反,“可我真是那么想的呀。至少我没想找外国男朋友。”
“他要是真喜欢你,你就是说你结婚了,我估计他都会追求你。这就是外国人。”贺鸯锦老道地分析道,“我估计你这关不好过了,还不如当时接受雷兰亭呢。”
“可你是怎么知道外国人什么样的?你又没谈过。”
“嘿嘿,这是秘密。”贺鸯锦神秘地笑了笑。
佟乐乐狐疑地看了她半天才缓缓说道:“我回头得跟我师傅师娘提前打个招呼,免得哪天他们突然看见个外国人管他们叫爸妈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
“喂?”余姜海对着门禁器用德语问道,“哪位?”
“我,黎俊峰,开门吧。”
他怎么突然来了?余姜海一愣,迟疑了几秒还是按下了开门键。
黎俊峰走到余姜海的门前,用手一推,发现门没锁,他径直走了进去,只见余姜海坐在屋子的一角,正阴沉沉地望着他。
黎俊峰一眼就注意到余姜海脸上和身上的伤,他连忙假装没看见似的四处打量余姜海房间里的布置:“那什么,我下午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担心你有事,就过来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咳,你这么大名气,随便问一个中国人都知道你住哪儿。”黎俊峰边恭维边拿起身旁书架上摆着的一个足球运动员的手办,“嘿,这不是德国那个运动员吗?那个,那个……”他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状,几秒后一拍脑门,“博格坎普。”
“有事说事。”余姜海的态度很不友好,“没事就走。”
黎俊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叠着的纸,展开后递给了余姜海。
余姜海接过纸,只见上面8个人的名字上打了勾。这是他之前交给黎俊峰的学习兴趣小组的准成员名单。
“没找齐?”他把纸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准确地说,不参加的那两个是要回国的。”黎俊峰解释道,“留在德国的都找齐了。”
“就这事?”余姜海冷冷道,“那你可以走了。”
黎俊峰似乎已经预料到余姜海的态度会很冷淡,他解嘲地笑了笑:“是我的。”
余姜海露出没听懂的表情。
黎俊峰微笑着看着余姜海的伤处:“这些人参加的不是你的学习兴趣小组。”
这让余姜海略感意外。
“既然你没给我提供任何帮助,我完全凭借我自己的本事把这些人都拉进了小组,那它当然应该是‘黎俊峰的学习兴趣小组’了。你说对吗?”黎俊峰大着胆子问道。
余姜海没说话,仿佛没听见他的示威。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平等地谈一谈合作了吗?”黎俊峰向前走近一步,把手里拿着的手办重重地放在书架上。手办上被一根细铁丝吊着的足球由于振动猛烈地抖动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余姜海终于再次开口。
“很简单,虽然我不像你一样能给那些人提供很多的工作机会,但我有一样你没有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他们所有人都很感兴趣。”黎俊峰在不大的屋子里转着圈说道,然后故意停顿了一下,并偷偷观察余姜海的反应。
可余姜海根本没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书架上的手办。
见对方不发问,黎俊峰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我的口才,这就是我的天赋,也是我的筹码。他们所有人,都需要这个技能,帮他们演讲,帮他们答辩,帮他们面试,帮他们找工作。所以他们才愿意加入我的学习兴趣小组。”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余姜海点点头,伸出缠着纱布的右手,“恭喜你完成第一个任务。”
“第,第一个任务?”黎俊峰愣住了。这玩意还有几个?
“第二个任务对你来说很简单,”余姜海冷冷地说道,“顺便说一句,那是克林斯曼,不是博格坎普。”
158. 多要钱的学问
“可你上次没说要做两件事啊?”黎俊峰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对话场景,感到自己受到了余姜海的愚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看到黎俊峰不情不愿的表情,余姜海笑了:“上次谈的时候我已经说了,找人加入是作为助手要完成的任务。如果你想做助手,那没问题,你完成了。但如果你想成为合作伙伴,就要完成第二个任务。你自己选吧。”余姜海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信心满满地看着黎俊峰。
黎俊峰犹豫了一会儿,沮丧地点了点头。
“从明天开始,直到周五,每天从11点到14点,你都要在同一个地方,用相机把看到的人或车牌记录下来。”余姜海吩咐道。
“你在找什么人吗?”黎俊峰试探地问道。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了,地址和要求稍后我会给你。其他的你不用管,到周五下午14点01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余姜海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就随手把电话挂了。
“就这么简单?”黎俊峰听得将信将疑,有些不太相信。他总觉得余姜海在哪里挖了坑等着自己傻不呵呵地往下跳。
“没错。”
“ok,那我等你发给我地址。”黎俊峰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问点什么,但看到余姜海那张老谋深算的脸,他就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他刚跨出屋门口,就听余姜海在他身后提醒道:“别忘了明晚的工。”
直到展台里的人都走光了,冬一晴也没看到张英芳的身影。不仅如此,她也没看到张英飞出现过。
跟她一样糊涂的还有b展台里忙了大半天的车荔子,虽然她的成绩远不如冬一晴,但三天下来也签了不少单,算下来提成也有小几千美元。
冬一晴的劳动合同就三天,按说今天最后一天就该把奖金发了。可老大们都没现身,现场也没人能拍板说这件事。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时,冬一晴收到了张英芳的电话:所有商务翻译现在回公司。
“你搞什么这么久?”粗嗓门忍不住抱怨道,“我这刚开始吃饭。”
余姜海没解释,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里,粗嗓门似乎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后才对他说道:“你等我换间屋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听筒里再次传来粗嗓门的声音:“说吧。”
“找好了。”
“人怎么样?”粗嗓门急切地问道。
“德语肯定没问题。”
“我是问长相,”粗嗓门不自觉地对着电话比划了一下脸,才想起来余姜海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像不像?”
“跟你的客户长得差不多,”余姜海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化了妆德国人肯定看不出来,他们都是脸盲。”
“回头你把照片先发我看看,长相肯定不能出差错。”
“钱呢?”余姜海喜欢直接谈钱,不喜欢绕弯子。
粗嗓门点了根烟,吐了个烟圈后才慢悠悠地说道:“钱就不用老谈了吧?还是上次那价呗。”
“上次的价都是哪年的黄历了?”余姜海的口气听起来没有一点能商量的余地,“总价再加1000。首付70%。”
“怎么首付和加钱都这么多?太黑了吧?”粗嗓门威胁道,“你要是没信用我可就换人了。你可想清楚,我认识不少人,分分钟就能找人替了你。”
余姜海的火气慢慢顶了上来,燎得他嗓子眼一阵灼痛,他不禁冷笑一声。粗嗓门心里一紧:“你笑什么?”
“我没信用?”余姜海强压着怒火,“上次帮你找人,我除了搭路费,还有住宿费和餐费,到最后你还他妈的拖着尾款不给我。那笔钱你都赖了多久了?”他恶狠狠道,“除了你还没人能在我这赖那么久的账呢。”
一听余姜海提起自己欠钱的事,粗嗓门本来高涨的气势好像被兜头泼了盆凉水,一下就颓了,嘴里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那笔钱……也是别人先赖我的,我也没办法……其他的钱我可一次都没少过。”
“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你还能跟我这么讲话吗?”余姜海缓了口气,“总价加1000,首付50%。不愿意你就找其他人吧。”
粗嗓门纠结了一会儿,小声地说了句:“先把照片发我。”说完匆匆挂上了电话。
余姜海很快把邮件发了过去,没几分钟,一半的钱就打进了他的账户。他想了一会儿,给陆苇打了过去。
让冬一晴颇感意外的是,公司里只有张英飞,张英芳并不在,公司的hr也不在。她本来以为会和公司签实习合同,看来是泡汤了。
自从那晚见识了张英飞的醉态和被扇了一巴掌,冬一晴再看到张英飞时总会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只要张英飞离她稍微近一些,她的汗毛立刻就能竖起来,仿佛她的身体在向她预警一样。
但张英飞好像已经忘了那晚的事,看到冬一晴时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或话语。
他笑容可掬地一边感谢所有翻译在三天里的辛勤努力,一边把厚厚的红包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接过红包的一刹那,冬一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老话果然没说错: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最后我想说,感谢各位对公司的支持。希望下次展会能有缘再合作。谢谢大家。”张英飞讲得情真意切,说完还给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翻译们赶紧热烈鼓掌,各自又说了会儿话才纷纷散去。
冬一晴因为已经得到了张英芳口头授予的实习位置,所以并没有跟着大家离开公司,而是回到她的工位上。虽然张英芳的酒店房卡还在她手里,但她并不打算继续过去住,至少在没有得到张英芳的批准前,她没有那个想法。
她答应张英芳的两件事已经完成了一件,剩下的就只有合同一事。她计划今晚把合同再认真地捋一遍,完善excel的表格,然后尽快发给张英芳。
她刚坐到电脑前敲了没几行,身后忽然有人冷冰冰地问候道:“首席翻译就是不一样哈,都有自己的工位了。”
冬一晴没回头也知道说话的是车荔子,她已经用成绩向张英芳证明了自己,所以不需要再跟对方有什么口舌之争。她微微一笑,既没回头,也没回答,仍然做着手里的事。
就在这时,张英飞手拿文件走到两人的身旁:“原来你们俩都在这。那正好,你们把实习合同签一下吧。”说完把文件交到两人的手上。
冬一晴没料到车荔子也拿到了实习,不禁愣住了。
159. 捕猎亲兄弟
陆苇下午在香水店里又和店长吵了一架。原因是她没有及时把店内货架下方的一个空纸盒拿到后面的仓库里。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女店长对陆苇不依不饶地唠叨个没完,本来就气不顺的陆苇已经对这份工作无所谓了,立刻不客气地反驳了几句。平日里被外国店员宠坏了的女店长立刻借题发挥,要求陆苇马上结账走人,虽然明天才是31日,但女店长已经等不了了。陆苇也懒得跟她废话,麻利儿地脱下工作服,扬长而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当她来到家旁边的超市时,超市还有两分钟就要关门了。陆苇知道,超市每天打烊前都会淘汰一批当日的菜和水果,把一些看着还行的蔬菜当做不新鲜的垃圾处理了。同样的处理方式也会用在一些当季的新鲜水果上。
陆苇熟门熟路地溜到超市扔菜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飞快地捡了一些果蔬放进包里。她的运气不错,竟然还捡到了一盒看起来还不错的葡萄。
接到余姜海的电话时,她刚进家没几分钟,正一边烧水,一边择菜,同时还把捡来的葡萄挑了挑洗了洗,放在凉水里拔着。
她抖了抖手上的水,拿起电话:“喂?”
“这周五上午九点,西德斯海姆大学的dsh入学考试,3000马克。交通费,住宿费和餐费都自理。去不去?”
“去。”陆苇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一会儿把女生的照片和资料发给你,你熟悉一下。另外那个大学前几年的dsh试卷我也托人弄到了,回头你来我这拿一下吧。”
“钱呢?”陆苇追问道,“一次付清吗?”
“考之前付一半,考过了再付另一半,没考过的话,拿到的那部分要退一半。”
“好。”
“我是你这次考试的担保人。如果出了问题对方会找我。”余姜海突然一顿,缓了口气,“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吧,你也有日子没参加这种考试了吧?”
“除了这个,”陆苇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还有论文那种活儿吗?”
“有是有,不过你还是先认真准备考试比较好,听说那个大学的考试挺难的。那个才是重点,论文这点钱……”
“把论文也给我写吧。”陆苇央求道,“钱没上次多也没关系。”
“你最近很缺钱吗?”余姜海敏锐地感觉到陆苇的口气和之前跟他说话时判若两人。
陆苇不想说家里的变故,只轻轻道:“快延签了,想多攒些钱在手里。”
“嗯,论文虽然不着急交,但对质量的要求很高。”余姜海不放心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一个人,虽然他相信陆苇不会轻易掉链子,但这种事也没人能打包票。
“我可以的。”陆苇小声说道。
“这样,我给你一篇小论文的题目,你先拟一个提纲的细则,周日给我,如果你这周能顺利通过考试,下周能写完小论文,我就把两篇大论文也都交给你。不过丑话我要说在前面,这次大小论文的钱都不多,但对方要求保证论文的成绩在2.0分到3.0分之间。”
“我可以的。”陆苇生怕余姜海不信,又重复了一遍,“你可以相信我。”
“那这几天你先认真准备考试吧。祝你好运。”
陆苇把电话慢慢放到桌上,失神地看着窗外的朦胧夜色。几只黑色的乌鸦呱呱地叫着,从一棵树顶倏地腾起,飞向远方的一片小树林。
炉灶上,锅里的水早就开了,水泡噼噼啪啪地鼓起又破裂,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锅盖不时磕着锅的边沿发出咔嗒咔嗒的金属声。
桌上的手机忽地一亮,一条入账短信显示在手机屏幕上:您尾号8692的银行账户入账1500马克。
陆苇怔怔地看着窗外,一行清泪顺着脸庞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星期三一早的天气很好,董锵锵和雷兰亭背着一堆东西往放养林的方向走,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正好碰上从山坡上开着拖拉机往下走的弗莱舍尔。
“这么早啊?弗莱舍尔先生。”董锵锵还没来得及说话,雷兰亭已经抢先说道,“今天天气很不错啊。”
“是啊是啊,”弗莱舍尔笑呵呵地点点头,拉上手刹,打量了一下背着鼓鼓囊囊一堆东西的两个人,“你们今天就开始了?”
“当然,我们也想赶紧帮你把猪找回来嘛。”雷兰亭的场面话讲得自然又流利。
“喔,那我先谢谢你们了。”弗莱舍尔抬了抬头顶的毡帽,“祝你们顺利,先生们。”他边说边放下拖拉机的手刹,朝两人大声说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农场里,那些猪马上就要开始配种了。你们最好能赶紧把那几头逃跑的种猪给我抓回来,我可不想耽误做生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拖拉机已经在十米开外了。
“一定的。”雷兰亭大声地冲着弗莱舍尔远去的背影喊道,“我们一定能抓住它们的。”
“走吧,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干呢。”董锵锵已经走出去很远了,一回头,只见雷兰亭还站在原地眺望着弗莱舍尔的背影。
“老董啊,这个就是你说的3.0吗?”雷兰亭站在几棵树中间的空地上,疑惑地嗅了嗅手里的一盆猪食,“我怎么觉得酒味没有预想的多啊?”
“你再闻闻,”董锵锵拧开酒瓶盖,把伏特加和黑啤都倒进了盆里,酒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哎呀,这个味道也太……浓郁了吧?万一你把熊给招来怎么办?”雷兰亭一脸担心,“你这会不会太激进了?”
“这个地方哪有熊啊?”董锵锵笑了,“不是你说的怕醉不翻野生猪的吗?”
“成吧,我就怕这玩意后劲太大,又是白酒又是黑啤的,野生猪受得了吗?”
“您就别杞人忧天了,猪吃完了要倒没倒的时候劲最大,到时候就看你了。”董锵锵拍着他的肩膀勉励道。
“哎,怎么是靠我啊?不是说绳套那头系树上吗?”雷兰亭忍不住喊道,“我哪拉得动300斤啊?”
160. 志在必得
“别光说话了,赶快帮我把床单弄好。”董锵锵说着话,把床单一头的两个角交到雷兰亭的手里。
雷兰亭立刻注意到两个角还各自缝了一条长绳,忍不住感到好奇:“这是干嘛的?”
“你看我怎么弄,跟我一样就好。”
只见董锵锵攀着树干,灵活地爬到树的较高位置,把床单的一头展开后,搭在了两根相距不远的树枝上,同时把床单两个角的两条长绳垂了下来,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只需轻轻一拽就可以轻松地将床单拽下,他满意地拍了拍手,吩咐道:“你也这样弄一下。”
雷兰亭手里攥着床单,一脸困惑:“你昨天不是说这个是要铺在地上的吗?上面再洒些树叶和杂草,等猪来了就收网吗?怎么现在又改放头顶了?”
“你走了后我又想了想,床单太薄了,真要来只300斤的咱俩确实兜不住。所以还是放在上面比较好。一会儿如果猪来了,趁它吃的时候咱俩先慢慢把它踩到的绳套收紧,但不要太紧免得打草惊蛇。等它快吃完的时候,我会抓着我这边的两根绳子往下拽床单,你也跟我做同样的动作,只要床单能把它盖住,就算它要跑也看不见路。”
“有道理。那你等我一下哈。”雷兰亭学着董锵锵的样,爬到了另一棵树上,把床单展开后也搭在了两根树枝上,把床单另外两角的绳子也垂了下来。
董锵锵看了看床单,把猪食盆放在床单中间的正下方。
“咱们试一次,先各自收紧绳套,再一起拽床单。”董锵锵突然喊道,“收!”
两人假装收紧绳套,一阵忙碌后,雷兰亭冲董锵锵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一,二,三。拉!”随着一声“拉”,两人同时拽下长绳,床单飘飘忽忽地从树上飘然落下,正好盖在猪食盆的上方。
“盖上以后怎么办?”雷兰亭又问道。
“猪被蒙上眼睛肯定会恐慌地乱跑,但腿上有绳套,绳套又系在树上,所以它肯定跑不了。咱们只要耐心地等它的酒劲上来了就好。等它倒了,咱们再给它打上捆猪结,抬到弗莱舍尔那里就能换钱了。”
“那万一它没踩到绳套怎么办?”雷兰亭好像一个问题少年,“或者踩到了套不紧腿只能套住蹄子怎么办?”
“那咱们找块石头把猪食盆垫高,同时以猪食盆为中心挖一圈浅坑,上面铺上树叶,绳套放在树叶上,如果猪踩上去,下面是虚的,那它的腿肯定能陷进绳套里。”董锵锵扭头看着雷兰亭,“怎么样?还有问题吗?”
“简直是天衣无缝。”雷兰亭兴奋地摩拳擦掌道,“我有预感,今天咱们肯定能有收获。”
“这是我整理的合同内容信息的表格,”冬一晴边说边把手里的a4纸放到了张英芳的桌上,“我把可疑的地方都用荧光笔标出来了,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张英芳面无表情地拿起表格,快速地扫了两眼,又放回到桌上:“就这些吗?”
冬一晴原以为会得到对方的表扬或赞许,没料到张英芳对她的发现无动于衷。她以为张英芳没看懂自己的表格,连忙解释道:“芳总,有很多合同费用报销单上的酒店或饭店是不存在的。”
但张英芳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已经猜到了会有这种情况。
“合同的事先放一放,明天公司会和一家德国公司进行商务交流,你先准备一下这件事吧。一会儿我的助理会把所有材料发到你的邮箱里,你尽快熟悉一下。”
“哦,好的,芳总。”冬一晴沮丧地点头应道。
她刚要转身离开办公室,张英芳忽然在她背后说道:“我让你查合同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表格也不要让别人看见。”
冬一晴急忙扭头应道:“好的,我记住了。”
雷兰亭从树丛低处钻了出来,晃晃悠悠地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冲藏在对面灌木丛里专心致志看文件的董锵锵晃了晃手臂:“我腰都酸了,咱们这都等了多久了啊?”
“你还是赶紧藏好吧,说不定一会儿猪就来了。”董锵锵看了下手表,“1小时零8分钟。”
“这也太久了,我腿都麻了,哎呦呦,”雷兰亭哼哼唧唧道,“那什么,我去那边解个手哈,你可别偷看。”
董锵锵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示意他抓紧时间。雷兰亭吹着欢快的口哨,溜溜达达走到一处低矮的灌木丛旁,洋洋洒洒起来。
他尿得正欢时,一群鸟从远处树梢的顶处惊起,展翅飞向另一片树林。同时,从雷兰亭不远处的密林处传来一阵哗哗的响声。
雷兰亭顿时警觉地停下动作,扭头慌张地小声问道:“你听到了吗?”
董锵锵一边收材料,一边回道:“你还打算等风干了再回来吗?”
雷兰亭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衬衣塞进裤子,一边朝自己的隐蔽处伏腰跑去。
“记着顺序,等它开吃了先收紧绳套,”董锵锵轻声提醒道,“看我手势再拽床单。”
雷兰亭重重地点了下头,手心里都是激动的汗。
响声越来越近,几分钟后,一个暗褐色的猪头从一棵树后探了出来。它先是闻了闻旁边的树干,又低头嗅了嗅灌木丛的枝叶,然后晃了几下头,才小心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它已经闻到了混着酒的猪食的香气,但它并没有马上扑上去,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野猪?”雷兰亭和董锵锵同时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两人都和野猪打过交道,但意外的遭遇还是让两人都变得很紧张:这只猪的体型看起来比上次两人碰到的黑猪好像还略大一些。
猪食盆的位置离雷兰亭更近,怕被发现,他急忙低下头,耳旁只听到沉重的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低头看着自己面前地上摆着的几条绳子,心里不住地默念:踩进去。踩进去。
一片云彩飘来遮住了太阳,林子里骤然暗了下来。
它终于走到盆的旁边,低吼一声后,大口地吃了起来,似乎根本没看到旁边还藏着人。
161. 善败者不乱
一颗小石子“啪嗒”一声掉在雷兰亭的左前方,他倏地抬起头,只见董锵锵正冲他打手势,示意他赶紧拉绳套。
雷兰亭定睛望向褐猪,只见它正大快朵颐地吃着盆里的食物,不时还吸溜几口盆里的混合酒,看起来十分满意董锵锵做饭和调酒的手艺。
他的目光从几条粗树枝似的猪腿上快速地扫过,只见它的右后腿上已经套着了一条麻绳,而麻绳的另一端已经系在了一棵象腿粗细的树干上,董锵锵正一点点小心地收紧猪腿上的绳套。
为了增加套住猪腿的成功率,董锵锵在猪食盆的前后左右放了不少绳套。有些绳套虽然在猪蹄下,但只要稍一拉动,立刻就被猪蹄扒拉到一边去了,根本套不到猪腿上。
雷兰亭注意到,猪的前蹄下有几个不同大小的绳套。他分辨了一下后,慢慢把其中一根绳子攥到了手里,一边轻轻地收紧绳套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切顺利。
但没等雷兰亭把绳套从猪蹄提到猪腿上,就被敏感的褐猪一蹄给踹到一边去了。
董锵锵朝他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加快进度,盆里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雷兰亭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抄起一根绳子,这次他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没有一点点地反复抽动绳子,而是等到猪蹄完全踩到绳套的中间后,再猛地向上一提。
一个弧形的小波浪从雷兰亭的手里顺着绳子快速地向猪蹄方向滑去,没等褐猪反应过来,猪蹄上的绳套突地向上跳了一下,雷兰亭连忙使劲一拉,绳套结结实实地系在了猪蹄上方一点的位置。
没等雷兰亭给自己喊一声好,褐猪猛地一甩头,猪食盆立刻从石头上跌落,盆里的残渣和酒瞬间倒在了地上。
雷兰亭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对面的董锵锵高喊道:“快拉床单!”
雷兰亭下意识地去抓床单的两根绳子,这时董锵锵那边的床单已经开始飘落,雷兰亭一着急,手上的劲使得大了些,床单被猛地一拽,勾到了旁边树上突出来的一根长树枝上,“刺啦”一声,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只有董锵锵那半边的床单慢慢落了下来。
半个床单披在褐猪的背上,褐猪一惊,回头看了眼床单,顾不得再去吃地上的食物,掉头就跑。
董锵锵见状立即喊道:“快抓住绳子,别让它跑了。”
雷兰亭见床单只下来了一半,正在懊恼,猛听得董锵锵大喊,连忙伸手去抓套住猪腿的绳子。
褐猪刚跑出去几米,忽然右后腿一紧,差点摔倒,扭头一看,只见一根麻绳绷得笔直,牢牢地拴在它的后腿上。它愤怒地咆哮着猛蹬了几下空气,但并未将绳子甩掉。它越发地急躁,不停地左突右撞,地面被它踹出了一个个小坑。
见到它的力量,董锵锵一时也不敢靠近,只能紧紧地抓着绳子,将它向自己的方向拽。
就在董锵锵拽绳子的功夫,绳子忽然一软,褐猪忽然掉头朝董锵锵冲了过来。
董锵锵大惊,想爬树但树上布满了青苔,触手之处都是温润湿滑,无法用力。
等他转身再跑时,褐猪已经离他很近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野猪忽然前腿一软,身子一歪,撞到了旁边的树上。
雷兰亭见褐猪冲向董锵锵,心知不好,连忙使劲拉住绳子,无奈他手里这根绳子比其他的绳子都长了一些,等他用力拽倒褐猪时,褐猪已经离董锵锵近在咫尺了。
见董锵锵跑远,他刚松了口气,就见褐猪恍恍惚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左右晃了晃硕大的脑袋,小眼四处看了看,一下看到目瞪口呆的雷兰亭。
一股野性之气从它的体内蓬勃而出,它长啸一声,又朝雷兰亭冲了过来。
董锵锵只顾往前跑,没敢回头。听到后面忽地没了动静,再一回头,只见褐猪又朝着雷兰亭冲了过去。
“跑啊!”董锵锵吼了一嗓子,返身朝雷兰亭跑去。
雷兰亭迅速环顾四周,急忙拔腿狂奔。哪知他还没跑出几米远,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由于速度太快来不及站稳,他直接脸朝前扑倒在地,这一下摔得很瓷实,他躺在地上半天没动。
眼见雷兰亭被一块凸起的树根绊倒在地,董锵锵正在着急。一根绳子忽地从董锵锵前方不远处哧溜哧溜地快速扭了过去,好像一条草上飞的轻蛇,他条件反射般地飞扑了上去,用手牢牢地抓住了绳子。
褐猪的力量很大,董锵锵被它拖得在地面上滑了起来。就在褐猪的鼻子碰到雷兰亭脚的一刹那,它忽然察觉到身后有股力量在阻止它前进。它猛一回头,只见董锵锵正用脚死命地抵在一棵树上。
褐猪挣了两挣,还是无法摆脱绳套的束缚。它突然静止了几秒,然后发狠地啃起绳子来。
就在董锵锵拼命拉住绳子时,绳子忽然断了。
董锵锵立刻向后摔了出去,躺在地上的他有些迷乱:怎么好端端的绳子突然会断呢?难道自己在做梦?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褐猪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董锵锵刚要爬起来,就觉得脑袋一晕,又倒了下去。
雷兰亭跌跌撞撞地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董锵锵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老董!”雷兰亭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躺在地上的董锵锵冲他一摆手:“快追,它的酒劲快上来了。”
“不用担心,它的绳子还系在树……”话音未落,只见树干上的绳结“啪”的一声崩开了,紧接着绳子一圈圈地迅速脱落,最后一圈绳子还调皮地抽打了一下树干。
雷兰亭愣了一下,只觉得手里有东西在快速地抽动,他一低头,只见自己之前握住的绳子正要从手中飞出,他突然醒悟过来,匆忙抓住了绳子的尾端,然后猛提一口气,踉跄着追了出去。
遮住太阳的云彩慢慢地散了,阳光再次透过树叶及灌木的缝隙洒满林间。
董锵锵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树枝发呆,耳旁只有不知名的鸟叫声。
162. 锲而不舍
雷兰亭在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虽然他的手里还攥着绳子,但他的步履并不如开始时一样矫健,在摔了几跤后,绳子最终还是脱手而出。
眼见着绳头眨眼间就消失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雷兰亭沮丧地用手重重地捶在旁边的树干上,小树一阵猛烈地摇晃,树叶飘然而落。
不甘心的雷兰亭继续在林间寻找着,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董锵锵调的混合酒能够发挥效力,让他能够寻到褐猪的踪迹。
他在林间兜兜转转走了大约三十分钟,直到接到董锵锵的电话,他仍未发现褐猪的身影。他颓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对着电话懊恼地说道:“让它跑了。”
董锵锵似乎已经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带指南针了吗?”
雷兰亭拍了拍裤兜,从里面摸出一个墨绿色的金属指南针,晃了两晃,红色箭头在罗盘里摆动了几下后,指向了北方。“嗯,我知道南在哪边。”他答道。
“你现在朝南走就能走到上山时经过的那片山坡,一会儿咱们山坡见。”
几十分钟后,当雷兰亭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放养林时,远远地望见董锵锵正坐在山坡处休息。雷兰亭深吸一口气,迈步朝他走去。
见他走近,董锵锵站起身,还没等他安慰雷兰亭,雷兰亭就抢先道歉说:“对不起,我没攥住……”
“这是个意外,我们谁也想不到绳子那会儿会崩开。”见雷兰亭情绪低落,董锵锵劝慰道,“可能是它来回跑动时的力量太大,绳结系得不紧,所以才……不过你也别灰心,至少咱们又多了一次经验。”
雷兰亭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时间已近中午,阳光有些刺眼,但也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董锵锵忽然道:“下午还有课吧?你先回去吧。”
雷兰亭点点头,顺着坡道向下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董锵锵的脚步声。他诧异地转头望去,只见董锵锵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疑惑地问道,“你不走?”
董锵锵望着放养林的方向,猛地把地上的背包扛在肩上,大步朝着放养林走去。
雷兰亭不知他要干嘛,赶忙追了上去。
按余姜海的要求,黎俊峰早早地来到了火车场西门的停车场外,掏出一个小本子,把停车场内的车牌号和车型都抄了下来。
做完一切后,他躲到一辆卡车后,耐心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四周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黎俊峰一边等着一边回想余姜海交待的话:密切留意有没有三人组出现在停车场里,并且三人组中有个明显的矮个子。同时看看三人组有没有开车。如果有,用照相机全部拍下来。
不知道这个姓余的到底在想什么?黎俊峰边想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把背包枕在背后,悠哉地休息起来。
余姜海换好了工作服,正拎着工具准备离开换衣间。换衣间的门一闪,胖子钻了进来,顺手把换衣间的门反锁上了。
余姜海漠然地看着他,没做声。
胖子拧着眉毛瞪着他问道:“你的医院证明呢?”
“你干嘛去?”雷兰亭一把拉住董锵锵的手臂。
“我再去找找。”董锵锵看着林子的方向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我做的诱饵应该没那么没用。”
“这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是你根本不知道它去了哪儿。这林子这么大,你怎么找?”
“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还有一份诱饵,还有酒,”董锵锵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行李包,“我可以再试一次。”
“你?你还有一份?”雷兰亭着实没想到,“可你一个人……”他本来想说“你一个人能行吗”,忽然又觉得这么问很唐突,于是硬生生地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看到他的表情,董锵锵心知肚明,强颜欢笑道:“你赶紧回去上课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雷兰亭咬着牙望着身旁绿油油的菜地,蓦然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董锵锵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我去是因为我没课,但你逃课就不对了。你昨天已经逃过一次课了。”
“逃课是不好,可我不甘心啊,”雷兰亭望着董锵锵,“它是从我手上跑掉的。如果没有抓到它,我就算是坐在教室里也不能专心啊。”
董锵锵有些后悔自己话说得太早了,他该等雷兰亭走了后再去的,但事已至此,见雷兰亭的态度坚决,他也不好意思阻拦对方,那样倒显得他太小气了。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如果你不去上课,全勤怎么办?缺的课怎么补?作业呢?”
“我就算今天去了也不是全勤,至于笔记,我可以找其他同学借一下,作业也能尽快补上。”雷兰亭拍了拍董锵锵的肩膀,“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虽然可以再试一次,但这次咱们还是有可能会失败的。”董锵锵提醒道。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不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的一半,咱们已经失败过两次了,也就是说,咱们已经有了一半的成功了,所以这一次,我有信心。”雷兰亭冲董锵锵缓缓伸出了拳头。
董锵锵会意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拳头。两个拳头轻轻地撞了一下,然后一起朝放养林大步走去。
虽然受了伤,但余姜海手里的速度却并不慢,他已经擦完了大半个火车头。
但今天的太阳比昨天好像还毒一些,尽管他戴着遮阳帽,也还是出了一身汗。
他拿起地上的饮料瓶,边喝水边回想刚才胖子跟自己说的话。
听到对方和他要医院证明,余姜海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忘带了。”
“如果你没有医院证明,那就不能算工伤。”胖子恶狠狠地说道,“昨天给你的那360马克你就要交回来。”
昨天余姜海事后根本没去医院检查,因为要花很多钱,而他的私立保险公司并不能给他报销。他只是回家后自己简单冰敷和包扎了一下了事。
所以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医院证明。
“警察昨天也来了,他们也看到并记录我受伤的情况了。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余姜海质问道。
163. 仰慕者
“你不能这样随便跑到我的公司楼下来找我。”张英飞忍不住抱怨道,“这太危险了。”
“为什么会危险?”藤野用筷子夹起一个寿司,轻轻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因为……”张英飞脸胀得通红,“会被别人……看见的。”
“你说的别人……”藤野端起酒杯,同时示意张英飞也端起酒杯,“指的是张英芳吗?”
“还有老爷子,”张英飞不情不愿地举起酒杯,唯唯诺诺地说道,“现在是中午,如果我回公司被人闻到酒味……是不好的……”
藤野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亦或是装作没听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目光咄咄地盯着张英飞。
张英飞让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最终还是抿了一小口,立即又把酒杯放回桌上。
“我很喜欢法兰克福这座城市,在这里每个人都能尝到自己的家乡菜,”藤野边说边又夹起一个天妇罗放到张英飞的食碟里,“我可以吃到日本菜,而你,也可以吃到福建菜和广东菜。”
张英飞不知他为何突然没来由地讲起吃来,低头偷摸看了眼手表。
“但异乡毕竟是异乡,肯定不能和故乡一样,对吗?”藤野似乎话里有话。
张英飞没听懂对方的潜台词,踌躇道:“藤野先生,你的意思是?”
“关于变更公司大股东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藤野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张英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仓促答道:“唔,展会刚结束,马上还有几个谈判,我还没来得及……”
“你在害怕什么吗?”藤野厉声打断他的话。
“害怕?哦不,我只是最近太忙了……”虽然餐馆里温度宜人一点都不热,但张英飞依旧是满头大汗,“我认为你上次说的事应该从长计议。”
“你是在担心张英芳还是在担心张全福?”藤野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或者你担心的是我?”
“我……”张英飞没料到对方竟这么直接,他想用其他话掩饰自己的惊慌和尴尬,但嗓子却好像被布堵住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堂大课刚结束,佟乐乐正把书往包里放时,一个爽朗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咱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佟乐乐没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那个来自奥地利的追求者,她连忙扭头婉拒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约了人了。”
“ok,ok。”奥地利人锲而不舍地问道,“那明天中午怎么样?正好今天的午餐也不是很合我的胃口。”
“唔,明天?”佟乐乐头疼了起来,拒绝别人一直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明天我要打工,中午不在学校吃饭。”
“那后天怎么样?”奥地利人眉开眼笑地问道,“后天是六一儿童节。我们可以去吃快乐的儿童餐。”
佟乐乐做恍然大悟状:“星期五我的课是连堂的,中午会带饭。”
面对连续的拒绝,奥地利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那周六呢?我知道周六在市中心的广场有盛大的游园会,听说是很好玩的,还有很多美食。”
看来必须要发大招才能彻底断了奥地利人的念头,佟乐乐露出遗憾的神情:“抱歉,周六我要和男朋友一起参加市中心的游园会。”
“男朋友?”奥地利人奇怪道,“可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东方人不像西方人那么张扬,我们不喜欢到处说自己的……”佟乐乐故意顿了顿,“隐私。”
“佟,我想认识一下你的男朋友,可以吗?”奥地利人心里充满怀疑,不死心地说道,“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得到你的青睐。”
佟乐乐彻底晕了,连忙拒绝道:“他不是音乐学院的,平时读书很忙的。”
“佟,”奥地利人笑着摇了摇头,“我认为你在骗我,因为你根本没有男朋友,你只是不想接受我的追求。”
佟乐乐被他说中了心思,脸一红,嘴里辩解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有男朋友。”
“那周六的游园会让我见见他,如果真有这么个男人的话。”奥地利人一脸诡笑。
看着奥地利人的背影,佟乐乐觉得头都大了。
“这是两回事。”胖子摇头道,“警察的记录不等于医院证明。按公司规定,如果你拿了赔偿,就要出具医院证明。”他一挑眉毛,伸出一只胖手,大喝一声,“拿来。”
见对方这个态度,余姜海不禁怒从心头起,一时按捺不住,干脆直说道:“昨天我太累了,没去医院。一会儿去医院补做一份给你。”
“补做一份?”胖子转了转眼珠,冷笑一声,“万一证明上写着‘有伤’,我怎么知道那伤是你今天摔的还是昨天磕的?昨天受伤肯定要昨天的医院检查报告,少一天都不行。”
余姜海气得胸膛起伏,低声道:“昨天的没有。”
“那就赶快还钱。”胖子凶神恶煞一样瞪着余姜海,摆了摆手,“别逼我报警。”
“你就不怕我去找媒体吗?”
“随便你。但我要提醒你,拿了公司的补偿又拿不出医院证明还不还钱的行为可是违法的。”胖子威胁道,“如果你找媒体,你的打工合同肯定就作废了。”
余姜海没说话,转身打开自己储物柜的锁,从里面拿出360马克,狠狠地摔在一旁的长凳上。
胖子睨视了他一眼,从长凳上拿起钞票,仔细数了一遍,转身离开了换衣间。
瓶子里的水咕咚咕咚地被余姜海喝下去大半瓶,他刚把瓶子放下,就听身后有人尖叫道:“你小子今天带钱了吗?”
董锵锵和雷兰亭从第一次放诱饵的地方出发,顺着地上的蹄印,在林子里找了将近四十分钟,却依然一无所获。
疲惫不堪的两人各自靠在一棵树上休息。
“咱们走了这么久,连根猪毛都没看见,它应该早就跑远了,或者跑到什么地方睡觉去了。”雷兰亭认真地建议道,“天也不早了,你如果还有诱饵,还是赶快拿出来,咱们抓紧时间再试一次。”
“猪跑了确实很可惜,”董锵锵怅然若失道,“但不知道3.0的效果如何也很可惜。”
“到底什么是3.0啊?”雷兰亭好奇道。
“你第一次和第二次看到的诱饵是这样的,”董锵锵边说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比拳头略小一些的菜肉丸子,举到雷兰亭的面前。
“可这看起来很普通啊。”雷兰亭不以为然道。
“1.0版本的诱饵是用水,面粉,菜叶和肉馅和成的。2.0版本也用了面粉,菜叶和肉馅,但却是用混合酒和的。而3.0版本的丸子是在2.0的基础上升级的,除了用酒和馅外,我还在肉丸子里放了3个小面团。”
164. 赚了500
“我当然,当然不会担心你了,藤野先生。”张英飞尴尬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草率行事,免得打草惊蛇。”
藤野没说话,不错眼珠地盯着张英飞,张英飞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赶紧仰头喝完了杯中酒。放下酒杯才发现,藤野仍然表情严峻地看着他,似乎很怀疑他的话。
张英飞哭笑不得,迅速给藤野倒满了一杯酒。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藤野说着从小餐桌下掏出一个大信封放到桌上,“你可以看看这个。”
“这又是什么?”自从上次拿到了藤野给的文件,再看到藤野拿出信封类的东西,张英飞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藤野把信封推到他面前,顺手给他也甄满了一杯:“清酒的度数不高,就像喝水一样,不管怎么喝你都不会醉的。”
张英飞将信将疑地把信封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摞照片和文件。他随手翻着,里面既有写字楼的照片,也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公司办公区的内部照片,还有一些商业人士的合影。翻着翻着,他的手猛地停住了。
他在其中一张大照片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路易斯。
他正端坐在一张巨大的方桌前,旁边还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两人的身后立着一排各国国旗,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签约仪式。
接下来的几张照片里,有路易斯带人参观仓库的,有路易斯在讲台上演讲的,还有几张他和外国政要握手的照片。照片里的路易斯神采奕奕,谈笑风生,和展台里见到的路易斯判若两人。
“这是?”张英飞懵了,“你从哪里搞到的?”
“有些人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事或者他/她愿意相信的事,”藤野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所以才会被蒙蔽。”
“可张英芳说他可能是……”张英飞擦了擦汗,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这些照片都是路易斯在德国和其他一些欧洲国家的公司情况,每家公司的地址都在照片的后面,你在下周开股东大会前有充足的时间去验证这一点。”
“可他在卢森堡的那家公司什么都没有,我们还为此取消了合同,准备赔对方违约金。”
“卢森堡那家公司还在装修中,下周你们开股东会前应该就可以弄好了,当然你也可以提前亲自去看看,反正卢森堡离法兰克福也不远。”藤野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张英飞还要再问,藤野拦住他的话头:“你想知道,‘可是为什么张英芳会说他是一个骗子呢?’”
张英飞讶异地点了点头。
“我刚才已经说了,”藤野又端起酒杯,“她的疑心很重,她只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事。所以她并不适合做一家公司的负责人。”
“那你觉得我就适合吗?”张英飞感到费解。
“你是你们家族里最年轻的,应该也是最易接受新型管理理念的人。不管你是否适合,我们都没得选。”
“新型管理理念?”张英飞更糊涂了,“我们?”
藤野不再言语,笑眯眯地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张英飞连忙陪着也端起了酒杯,一边喝一边疑惑:藤野是怎么知道路易斯的事的呢?
“小面团?”雷兰亭一头雾水,“你又放了三个小馒头?你是怕它们吃不饱吗?”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吃的酒心巧克力吗?”
“知道啊。可这和面团有什么关系?”雷兰亭越发糊涂。
“我放的三个小面团不是实心的发面团,而是装着伏特加的面团,放到肉馅里和丸子一起蒸熟的,类似一个酒心巧克力。猪吃完了酒丸,又喝了酒汤,理论上应该醉得更快。可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效果如何。”
董锵锵正说着,裤兜里发出“叮”的一声,他刚要看短信,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原来是冬一晴打来的。
“谢谢你的钱。”冬一晴快言快语道,“我刚才把钱和利息都打到你的账户上了,你查一下。”
“这么快?”董锵锵着实没想到冬一晴的效率能这么高,他之前已经做好了一年拿不回来钱的准备了,“延签还顺利吗?”
“很顺利。对了,为了表示感谢,等我回汉诺威后,我想请你吃饭。”没有债务的冬一晴一身轻松,同时她也对董锵锵的雪中送炭和慷慨解囊分外感激,“但我现在还在法兰克福。”
“没问题。”董锵锵痛快地接受了邀请,“等你回来咱们随时约。”
“又是姑娘请你吃饭?”雷兰亭垂下支着的耳朵,羡慕道,“怎么就没姑娘这么主动请我吃饭呢?咋好事都让你给碰上了?啧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董锵锵没理会他的挖苦,查了下短信,确实是trb银行发来的入账信息。冬一晴果然言而有信,本金和利息都是足金足额。
董锵锵正琢磨着该把仅存的第二份诱饵布置在哪儿时,手机忽然又响了,这次是端木星浩打来的。电话刚一接通,听筒里立刻传来他兴奋的声音:“你赶紧看大众的股票吧,已经66了,我已经都出了。”
董锵锵立刻想到上次培训课后端木星浩买了50股大众股票的事,不禁由衷地钦佩道:“你真厉害。赚了不少吧?恭喜哈。”
“嘿嘿,小钱,”端木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说道,“都是小钱。”
“但我买的少,现在卖了也挣不了几个钱,”董锵锵感慨道,“而且我现在也不在电脑旁,就是想卖也卖不了啊。”
“那太可惜了。”端木惋惜道,“你上次要是跟我一起买现在也挣了500了。”
能跟人炫耀挣钱的喜悦是每个股票投资/机者的第二个重要需求,而且炫耀时一定要说数字,增加听众一方的崇拜感。
“没事,回头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我现在对交易很有信心。”端木眉飞色舞地说道,“对了,我刚才给银行的投资顾问打电话了,就是上次给咱们讲课的马库斯,我想试试期权和权证,这样就能对冲我买股票的风险了。”
“期权?权证?”董锵锵没听懂对方说的名词,“那些是什么?”
“那些都是金融衍生品,挣钱更快,下次见面再和你说,我先去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拜。”
董锵锵还想再多问几句,端木已经麻利儿地挂了电话。
“咱们抓紧时间吧,我怎么觉得云彩又上来了,”雷兰亭皱眉道,“别是又要下雨吧?”
德国有很多连堂的大课,一次上两到三个小时,中间不休息,学生如果饿了或渴了可以在课堂上吃东西喝水,如果觉得内急还可以去上厕所,但很多教授通常会不休息地连讲几个小时。
陆苇刚上完一堂大课,匆忙地跑出教室,边往车站的方向走边给家里打电话,她很担心父亲的情况。
但家里的座机一直没人接,看来陆母又去医院了。
165. 富贵险中求
陆苇的家庭条件很一般,家里除了一部座机外,她的父母并没有手机。听着手机里传出的规律的拨号音,陆苇不禁有些生自己的气:连着和母亲通了两天的电话,她竟然没想到和母亲先要一个父亲所住病房的电话。
弟弟平时住校不在家,看来她也只能等母亲回来再问了。
德国公交车一般都很准时,陆苇没等多久,就远远看到开往市中心的公共汽车晃晃悠悠地从远处朝她驶来。
她已经想好了,先去市里的银行给家里汇1000欧,然后再问问母亲给父亲看病和给弟弟上学各需要多少钱。
她现在手里有一份模特的工,还有余姜海介绍的论文和枪手的活,情况比一周前貌似要好的多。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先通过考试,然后尽快完成论文,拿到尽可能多的钱,这样才能让母亲放心。
乌云渐渐从天空的一边翻滚着涌了上来,阳光渐渐被遮蔽。望着黑压压的云层,陆苇的心变得烦躁起来。
董锵锵把一些较长的绳子截为两段,又多做了一些绳套出来。
他又从旁边的树丛中捡出了两根粗一些的树枝,把多出来的绳子系成一个圈后牢牢地绑在木棍的一头,做成一个套马杆似的东西,做好以后递给雷兰亭:“试试。”
雷兰亭看着他鼓捣鼓捣就弄出一个玩意,不禁竖起大拇指:“这玩意能不能逮猪先两说,就你这个手工活我是服了。”
“别贫了,赶紧试试,看看有什么问题。”董锵锵边说边快速做起了第二根套马杆。
雷兰亭把套马杆套在一棵小树上,轻轻拉了拉,觉得很轻松,手上又稍微使了使劲,小树立刻有弹性地被他拉到了一侧,但绳套并没有崩开或断裂。
“看样子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猪)?”
“我想明白了,”董锵锵边做边说,“逮猪还是要主动。这次咱们换一种方法。”
“嗯,你说,我听着呢。”
“咱们把猪食盆放在树下,一会儿等猪开始吃诱饵的时候,你在树上负责用套马杆套住它的头,把它的头部拉起来。我在树下负责把绳套送到它的每个猪蹄下,等套住它后,你再把它放下来。”
“它恐怕不会乖乖让我把它的头吊起来吧?”雷兰亭对这个建议十分怀疑。
“咱们可以把猪食盆放高一些,当你把它的头拉起来以后,它差不多还可以吃到,这样它就不会特别使劲的挣扎了。”
“你把绳套放到它蹄下或者套到它蹄子上会不会太凶险了?这毕竟是个大牲口啊,就算不咬你,踢你或撞你一下你也受不了吧?”
“通过这两次(逮猪)我发现了一件事:猪吃东西时很专注。它应该不会太在意我的。”董锵锵缓了口气,“就算有风险咱们也要试一试。万一管用呢?”
余姜海慢吞吞地转过身,不动声色地看着矮个男。
矮个男从火车头上轻盈地跳到地上,余姜海的身后立刻又闪出来一个人。
“我昨天说了,你今天要带……”矮个男还没说完,余姜海立刻插话道:“我没钱。”
“哼,不长记性。”矮个男使了个眼色,余姜海马上听到身后有棍子抡过来的风声。
他连忙弯腰躲到车轮处,同时把一顶扔在地上的黄色安全帽戴在了头顶上。
一阵拳打脚踢后,矮个男扔下一个单词:“明天。”然后扬长而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余姜海摘掉安全帽,吐了口血痰后,扶着火车头缓慢地站了起来。他从胸口处的衣服里拿出一本a4纸大小的书后,把书扔到了旁边的地上。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火车场管理员办公室。
“你要尽快。”藤野站起身,低头瞅着东倒西歪的张英飞说道,“免得夜长梦多。”
虽然并没喝几瓶酒,但张英飞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却还是止不住一阵浓浓的醉意。还没等他对藤野做出承诺,他就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藤野俯下身,把手搭在张英飞的肩膀上,一边轻拍一边在他耳边说道:“如果你不做,我就自己来了。”
走出银行,陆苇走到一条长椅旁坐了下来,又开始给家里打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得很快,陆苇迫不及待地说道:“妈,是我。爸今天怎么样了?”
“小苇啊,你爸比昨天好多了。你不用天天打电话,家里有我呢。”电话里,陆母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想来是几天没有休息好,过度疲劳的缘故,听得陆苇心一阵疼。
“妈,我给你汇了1000欧,”陆苇急切地说道,“就你招商银行的那个账户,你明天去银行看看收到没。”
“哎呀,你干嘛给我汇钱啊?”陆母埋怨道,“家里有钱。你爸和我都有退休金。”
陆苇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你先拿着给爸买点补品吧。等过一阵子我再给家里寄。”
“可是,你自己还够吗?德国生活那么贵,你一个人在外面……”陆母说着说着有些泣不成声。
“够够,”陆苇撒谎道,“我这边打工挣钱多,给家里贴补一些没问题的。”
“是吗?那你一个人在外面可不要太苦着自己呀……”陆母又不自觉地絮叨了起来。
往日听到这些总会让陆苇感到很厌烦,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希望母亲能够跟她多说一会儿话。
雨点纷纷扬扬淅淅沥沥地从空中飘落,街上的人们慌乱地四处寻找避雨的角落。陆苇平静地坐在长椅上,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她只觉得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忽然得到了宣泄,大声地哭了出来。
树丛哗哗一阵响,蹲在灌木丛里的董锵锵朝树上的雷兰亭望了一眼。
雷兰亭冲他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又来了。
这次是头看起来一百多斤左右的花猪,猪身上粘满了树叶和泥巴,看起来像是刚从泥塘里跑出来的一样。
它慢条斯理一摇三晃地走到猪食盆前,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扒在树上正往下瞧的雷兰亭,这一眼差点把雷兰亭从树上吓下来,他慌忙用手抱紧了树干。
但花猪只看了一眼就闷头吃了起来,根本没把雷兰亭放在眼里。
董锵锵冲雷兰亭比划了一个手势,蹑手蹑脚地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他看到猪蹄正站在几个绳套上,于是先悄悄收紧了绳套,然后又紧了紧系在不同树上的绳结,做完后冲雷兰亭点了点头。
雷兰亭会意,悄悄把两根套马杆从树上慢慢垂了下去,一点点地垂到花猪的鼻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