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了出版
《魔临》跟追梦人出版社签了简体出版。
顺利的话,实体书两个月左右就会上架,然后到大家手里。
唔,出版书名还是《魔临》,不是《大燕战纪》,敲黑板!
出版基本保持原汁原味,这个大家可以放心。
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印上本章说,不过实体书还是收藏充实书架的意义更大一些。
前阵子因为出去采风,耽搁了更新。
看见弹幕里有书友对龙怒其不争:就瞧不上你这不争气的样子,你这要不是更新拉胯,这书排名肯定在前面。
龙觉得这是一种鼓励,但龙还是要说的是,魔临314万字了,书篇幅长了后,会遇到一个问题;
你想水的话,会很好水,因为大家会有阅读惯性,会继续订阅看下去,一直到哪天忍受不住再放弃,然后我这个作者看见后台订阅下滑后,就可以擦擦嘴,准备新书了。
你不想水,还想写得有意思一些,让大家看得觉得有味道有时能会心一笑时,难度,其实比写前期,要大得多得多,因为你要考虑和权衡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就像是搭积木,越往上,每放一块,都很冒险。
还是那句话吧,
这本书,我是写得很开心的。
我尽可能地在我能力和精力允许的前提下,做到多更新一点,但如果真到了需要卡文或者有事情时,该请假我还是会请假。
积木垒得这么高,不容易,我想珍惜。
以前的作品,写到这个字数,脑子里已经想着如何收尾了,这本到现在,我个人还是有着极大的热情。
关于后续出版的事情,我会再继续和出版社那边接洽,进程会通报给大家。
最后,
还是得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魔临》一开始,就不是一本追求商业化成绩的书,我知道写什么题材怎样开头能出更好的成绩,但还是自己踩了一脚刹车。
因为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将自己写得开心和成绩好,二者结合起来。
我又想写得开心,自己爽到,又想市场反馈很好,成绩举高高。
人嘛,都是贪心的,鱼和熊掌,都想要。
所以,《魔临》是一块试验田,我需要去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去锤炼和使用以前有的写作手法和新感悟的手法,主要还是去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
回到上面那个问题,
如何鱼和熊掌去兼得?
我觉得,答案是:
做自己。
如果做了自己后,成绩不理想呢?
那就是自己还不够好。
第四百二十七章 扒了他
马车,外观很精致;
但它的真正特点,还是在于内在,里头有一个机关,扣动一下,瞬间会变成一个防御力极强的铁笼子。
另外,马车底端还有夹层,可以容纳一个人躺进去。
所以,这个马车显然是很沉的,
貔貅带着六匹马,一起在前头拉着马车行进。
不是郑侯爷想要虐待自己的坐骑,而是这货自个儿想要体验一把当老大的感觉,就由着它了。
所以,有时候郑侯爷都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大家伙都很忙,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可偏偏却在这极为繁忙的时刻,先给自己整出了个仪仗队,又给自己整出了这辆做出来必然会耗时很久的马车;
到最后,
只能说是这该死的审美吧。
甭管外面的事情再紧迫,甭管手头的工作再繁多,
该小布尔乔亚时我还得小布尔乔亚。
还行,
薛三应该在马车里加了一些避震的设计,躺里头,小火炉温着茶水,挺惬意。
只可惜,没有大泽香舌。
其他茶,郑侯爷喝着都没什么特殊的区别,不是味儿和香气分辨不出来,而是感觉差不离,泡啥都能喝;
唯独这大泽香舌最适合此时,
一路香甜地睡过赶路的路程,这得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但事实证明,郑侯爷想多了。
他虽然不用像自己那位大舅哥那样,走到哪里都需要批阅各种折子,因为郑侯爷的权力完全下放,瞎子先不提,四娘在侯府内所掌管的权力,简直可以让吕后、武昭仪、慈禧她们在男人没死时甘拜下风。
然而,
先是来自颖都的消息不断地汇总过来。
一部分,是小六子的人马从那里传来的消息。
虽然郑凡自打封侯后,对小六子那边有些提不起以前的那种兴致了;
但卖方市场变成买方市场后,小六子那边对平西侯府这儿,可是变得更加殷勤了。
情报网络是一直架构在那里,消息也会传递向这边。
另一部分,是孙有道在那儿后续传来的消息。
最后一部分,则是侯府在颖都自己的场子传来的消息,只不过因为侯府在颖都的根基太浅,所以这部分消息可以直接忽略。
事情,
远远没有一个五皇子被刺那么简单;
五皇子是在参加一场宴会时被刺的,这场宴会,召集的是颖都内的各大商会的掌柜以及内外附近大家族的话事人;
不是为了吃喝玩乐,
而是为了筹款筹粮食以安顿灾民,相当于后世的慈善晚宴。
然后,
宴会之中,
有人在酒水里下了毒。
一时间,倒下的宾客众多,连毛明才这位颖都太守,也中毒了。
五皇子倒是没中酒水里的毒,因为他曾以皇子的身份,在年前设坛为三晋百姓祈福,祈福来年风调雨顺。
所以,按照礼数,他得在这段日子里,吃斋做苦行僧的,酒肉,是不能碰的,至少,不能光明正大地碰。
所以,在宴会上他大概是以茶代酒了。
但在宴会出事,五皇子被身边的护卫保护着准备离开时,却遭遇到了一伙刺客的袭击,刺客的功夫很高,五皇子在保护之下,竟然还是中了一刀。
你不喝酒没事,但刀上淬了毒。
所以,
五皇子重伤昏迷了,现在还没转危为安。
现在,颖都密谍司衙门里的人完全接管了这位皇子的防卫,任何人不得探视。
所以,
这是一场有预谋且设计得极为巧妙的事件;
五皇子先不谈,
那一夜宴会上,最终因酒水中毒而不治身亡的贵人,有三十七位。
要知道,能够参加那种级别宴会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低不了,一下子被毒死了三十七个,难怪成亲王府会火急火燎地向自己这边发公函了。
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意义的刺杀,它所造成的杀伤,不亚于颖都又经历了一场政变。
试想一下,那些权贵原本都是高高在上,自觉不食人间烟火的;
忽然间,同类一下子死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慌?
天知道搞出这件事的幕后者接下来会做什么?
一下子死了三十多个大掌柜或者大家族的话事人,还有不少像毛明才那般虽然没死但却卧躺着的,就是当初郑侯爷因科举舞弊案而借机在颖都发难,引靖南军入城抓人拿人,看似也破了很多家,看似也砍了很多人头,但实则,大部分都是中下层的小喽喽,真正的高层,人不屑于在科举上为自家子弟作弊,人有其他渠道。
所以,可能在颖都百姓们看来,这次的事儿比上次那位伯爷如今的那位侯爷搞出来的,阵仗小多了。
但颖都的权贵阶层,可是真的觉得这次被吓破了胆。
他们现在极需一位定海神针,
哪怕他来了什么都不做,
但他只要人在这里,
大家也能压压惊!
对颖都的消息,大概有了个汇总,知道那边的权贵们对自己翘首以盼,但郑侯爷依旧不急不缓,他的那头貔貅依旧愉快地带着一群马仔拉着车;
因为接下来,
郑凡接受了宫望和公孙志的求见。
其两部也已经派出了兵马,一则呼应郑侯爷前行的这一队伍,二则是向玉盘城那里靠拢,同时,按照侯府事先给的指示,向望江那边擦一擦;
虽然名义上不是自己的防区,但打着为平西侯爷开道的旗号,还是能稍微越界一些的。
界限嘛,你不擦,它就永远清晰,经常擦一擦,它也就模糊了。
接见完后,两位总兵又去看了看自己放在郑侯爷身边的儿子,随后就回各自所部。
郑侯爷这一支队伍,则继续保持着先前的速度,不急不缓地向西。
等队伍到达玉盘城时,
颖都那边,成亲王府、太守府以及诸多其他衙门,居然都派出了人在这里候着,他们像是嗷嗷待哺的鹌鹑,正迫切期望着平西侯爷能够早早驾临颖都。
郑侯爷接见了成亲王府和太守府的人,其余方面的人,一个都没见。
就是前两者的人,
郑侯爷也只是听他们短暂地说完,没让他们带话回去,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随后,
平西侯爷的队伍,在玉盘城内留宿;
郑凡本人,还泡了个澡。
这座昔日被“两脚羊”的晋地繁华名城,经过了几年修养后,倒是开始逐渐恢复些许昔日的繁华意味。
城内的赌坊、青楼,再次成为了支柱产业。
人气聚得快,来钱也快,
在很多时候,这是没得办法时必然会出现的局面。
与之相对应的,是玉盘城外,蜷缩在墙角跟的一片片瘦骨嶙峋的难民。
难民,原本应该更多,毕竟,这还是晋东的平西侯府努力吸纳了一部分的遗留。
但,可能瞎子本人还是低估了水灾以及连年战乱对这片地区所造成的恐怖影响,原本欢天喜地地还想着多筹点难民吸纳进来,到最后,开始下令让宫望公孙志部设卡,阻拦难民的向晋东之地的涌动,同时,原本的宣传口子,也停止了发动,不再鼓捣那边的难民向东。
因为,侯府,已经吃饱了。
瞎子为了应对这场粮食危机,早早地进行了屯粮计划,现如今,至少晋东的百姓,每天能有两顿土豆泥入腹,但要是难民再多下去,侯府就已经无法安置了。
人口,是极为宝贵的财富,但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吸纳太多人口你却无力安置养活的话,马上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所以,还是得再等等,等到侯府对晋东之地的开发进入到下一个关口,等最难的这口气顺下去了,再慢慢吸纳也不迟。
按照瞎子的说法就是,
等最难熬的冬春过去后,
老弱病残的,都筛走一批,剩下的,就更方便挑挑拣拣了。
冷血不?
冷血。
但在晋东之地,很多早早过来的流民难民们,在听说了这土豆泥糊糊是源自于侯爷麾下一名盲者幕僚提前种植出来的消息后,
很多人,开始给瞎子立牌子,供奉。
难民营里,
甚至流传出了那位“北先生”之所以双目失明了,是因为他见不得人间疾苦的说法。
为此,
瞎子还特意就这件事,向郑凡这位主上禀报过。
这不是他搞出来的,他没想过给自己身上也塑造出一道光。
郑凡也就一笑了之,甚至还反问瞎子,等几百年后,这里会不会流传出他们的庙?
自己坐首座,法相庄严,莲花台下,一群童子,打前的,是一个瞎眼童子,端的是悲天悯人相。
瞎子特意禀报,是一种他认为的规矩,是一种必须要走的流程;
但实则,
无论是郑凡还是瞎子,都不会因为这种事而产生猜忌,只当是一种饭后闲谈。
……
夜宿的府邸院子内,
陈大侠有些好奇地问道:
“江对岸的人明明在苦苦等着他,他为何还这般悠哉悠哉的?”
陈大侠很少对郑侯爷用敬称;
因为在陈大侠朴素的世界观看来,郑凡现在并不是威震天下的燕**功侯,而依旧是那个曾被他误会过的银浪郡里的小小守备,是一个差点被他杀死,最后却又对自己以德报怨的……嗯,挚友。
戴着斗笠的剑圣坐在院子里,龙渊藏于布帛包裹之下;
然后,
看着自己的儿子刘大虎,领着一帮少年郎正极为兴奋且认真地为平西侯爷砍柴火,烧热水,洗澡。
此时的剑圣和家里的剑圣,在气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外加没有用真面目示人,所以,刘大虎并不晓得,坐在远处亭子里的那位白衣侠客,竟然就是自己那个身体一向不好的爹。
看着自己儿子那么严肃那么庄严地忙里忙外只为了伺候那位,
还觉得一脸神圣的使命感,
剑圣抑郁得不行,
情不自禁道:
“真是蠢得可以。”
“………”陈大侠。
陈大侠羞愧地低下头,师傅这般说他,他是断然不可能还嘴的。
一同坐在边上,习惯性地喜欢和剑圣拉拉感情的苟莫离在此时则笑道;
“这就叫牌面,这就叫身份,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反而丢了那份排场,这排场,很多时候看似一点儿用都没有,但关键时候,有它在,其实能解决很多麻烦。
而且,这是咱侯爷封侯后第一次正式出门,格调,得自己先定下来,以后也就能成规矩了,万万没有自己降自己格调的道理。
这第一次降了,以后,就真的很难再提起来了。
再者,
刺杀的事儿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刺客和幕后主使者,要是能抓到,早就能抓到了,颖都的那帮人,绝对不是什么酒囊饭袋,而且还是干系,不,是已经威胁到自己身家性命时,他们可是聪明得很。
所以,咱们侯爷此行去颖都,本就不是为了去抓刺客的,侯爷是平西侯,又不兼管刑部或者大理寺什么的。
你看,
急匆匆地去,一点好处一点用处都没有,干嘛不悠哉一点?”
陈大侠闻言,点点头,道:
“你说得,我听懂了。”
“谢谢。”
就在这时,何春来走了过来。
没等其开口,苟莫离就起身,离开了凉亭,和其一起走入房中。
房内,
已经泡完澡的郑侯爷穿着四娘在虎头城时就给他做的豹纹睡衣,斜躺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一件小六子送给自己的鼻烟壶。
他是吸不来鼻烟壶的,但拿在手上把玩把玩,倒也不错。
何春来立于一旁,苟莫离则很自觉地在下面椅子上坐了下来。
侯爷没说话,
氛围有些沉默,
大佬,可以有冷场的权力,但下面的人,却不能坐视场面冷清。
所以,
为了活跃气氛,
苟莫离看向何春来,问道;
“小何啊,你说这次刺杀的事儿,是不是你们的人做的?”
“………”何春来。
“嗯?”苟莫离又问了一声。
何春来开口道;“我已经和那边,断了关系了。”
早先时候,燕国吞并三晋之地,晋地义士开始了反抗运动,其性质,和天地会差不多,何春来就是来自于那里。
只不过,他在化妆成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于颖都交接情报时,被樊力顺手抓走为剑婢做糖葫芦吃。
“嘶,干嘛断了呢,这得多浪费啊。”苟莫离痛心疾首,“你想啊,咱主子是大燕的侯爷,手里再牵着一条晋地叛逆的线,这又当官又当匪的,多惬意啊。”
“我………”
何春来很想来一句,自己不屑做这种事,但他说不出口。
有些事儿,可以在心底这般想,北先生以及躺在那里不说话的侯爷,其实也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他们不介意;
但自己要是傻愣愣地说出口,就是自己的不知趣儿了。
何春来只能道:
“我觉得,应该不是他们做的,上次侯爷在颖都,就已经让他们在颖都潜伏的势力元气大伤了,这一次,手笔很大,下毒另说,但光是对五皇子行刺的那群高手,就应该不是他们现在能筹备出来的。”
“不一定呢,我一直听闻,三晋之地多豪杰。”苟莫离说道。
他可是和晋人打了半辈子的交道。
“但我们这其中,派系众多,根本就无法整合,有的是司徒家的遗留,想光复司徒家,有的是赫连家的遗留,有的是闻人家的遗留,还有的,是想匡扶虞氏的,且各派遗留下面还分小派,他们根本就无法聚集在一起,甚至有时候碰头时,会因为到底要匡扶谁家而自己打杀起来。”
“呵……”
躺在那里的郑侯爷笑出了声,这还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且看这次伐楚,大燕举全国之力,也只是拿下镇南关,夺取上谷郡,将攻守主动权拿在手中后劫掠一番就得撤回;
当年打乾国,打到上京城下,最后不也撤回了么?
唯有晋国,是被打崩了的,归根究底,是因为三家分晋,导致内部无法整合和统一。
现在,
晋人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良好内斗传统。
郑侯爷出声后,苟莫离也就不再调戏何春来了。
“成亲王?”
郑侯爷说道。
苟莫离开口道:“不合适,得留一点面儿,而且,太突兀,最好循序渐进。”
郑侯爷点点头,“太守府?”
“侯爷,毛明才现在可还躺着呢。”
郑侯爷摇摇头。
站在边上的何春来,努力去听,努力去思考;
然后,
忽然觉得,做菜似乎更适合自己。
这时,外面有亲卫上来通禀,说是玉盘城知府马长山来了。
郑侯爷伸手指了指何春来,
何春来会意,出去看情况。
没多久,
何春来回来了。
“侯爷,马长山求见。”
“不见。”
“侯爷,马长山带了礼物,七个童女,说是卖身契都走的正道,是他在城外难民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难民一起,卖儿鬻女,那是常态。
郑凡挥挥手,
“抽十鞭子,丢出去。”
“七个童女之外,还有她们的母亲,都洗刷干净穿着新衣,跪伏在外面,也是要一并送的。”
郑凡笑了,看向苟莫离,
苟莫离也笑了,“正合适,侯爷。”
郑凡点点头,
对何春来道:
“替本侯谢谢马知府。”
“是,侯爷。”
“然后扒光他的衣服,挂城墙上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跪下!
马知府被扒光了衣服,
挂在了城墙上。
因天气寒冷,
善于做菜的人心思又细腻得多,所以何春来在下面,为马知府点了个大火盆,为其取暖;
另外,衣服被扒光了,但依旧很贴心地为马知府披上了稻草。
不管怎么样,
侯爷毕竟没说要给他整死不是,
真弄死了,
反而是他这种手下人不会做事了。
但因为这里升起了大火盆,入夜后,很是显眼,所以吸引来了城外的很多流民,他们聚集在这里,默默地欣赏着高高在上的玉盘城知府此时的……
高冷姿态。
倒是没人敢载歌载舞,没人敢欢呼雀跃,甚至,没人敢指指点点。
大家的神情,都很麻木。
城墙的另一端,出现了郑侯爷的身影,在其身侧,站着苟莫离。
后头,站着剑圣和陈大侠。
苟莫离眼里,闪烁着戏谑的火苗,他喜欢看到这一幕,也乐在其中。
陈大侠稍微悲天悯人一些,他看着的,是城下那密密麻麻的流民。
而已经对难民有些免疫的剑圣,
唏嘘的,
是如今的三晋大地。
曾经,苟莫离还被关在雪海关地牢里时,剑圣时不时地会请瞎子把他提出来,和自己聊聊天。
那时的剑圣,
刚刚经历雪海关前的那一战,
高光过,
也高昂过,
还没来得及沉淀;
所以,剑圣问苟莫离:非要折腾这一遭么?
苟莫离的回答是:你是看我输了才这么问。
一场野人入关之乱,
大半个晋地被搅动,
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野人自己,十几万青壮,基本就没几个回到雪原去的,大部分被歼灭,剩余的也被当作劳工硬生生地累死在了工地上。
但,
如果赢了呢?
野人将离开雪原,重新拥抱晋地的温暖。
剑圣又问:眼下看,值得么?
苟莫离回答:不做,是当狗,眼下,也是当狗,反正都是当狗,为何不折腾一下?
因为苟莫离不会只溜须拍马,会说一些真话,所以剑圣在养伤时才会找他聊天,而那时的苟莫离,也能得到极为珍贵的见见阳光的机会;
剑圣那日最后问了一句:非得这般么?
其实,可能剑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问的,非得是哪般。
但苟莫离却回答得很多,
他说,
你看看燕国那位陛下,他是怎样的人?
往前数千年,都是一代明君雄主的底子。
他不晓得如何赢得美名?
他不晓得自己穷兵黩武之后美谥都得折中?
他不晓得马踏门阀后会血流成河?
他不晓得大军进发后面是百万民夫支撑,不晓得自己国内要民不聊生?
说白了,
再民不聊生,无非是饿晕一些人,饿死一些人,只要这个国还在,只要这个朝廷还在,灾年,挺过去就是了。
最怕的,
其实是那种被外敌破国之后,那人命,才叫真的不值钱呐。
没粮吃了,能吃树叶,能啃树皮,能吃草,大不了,弄两顿观音土,堵个半饱!
但刀砍过来,你脑袋,还能换个位置继续喘气儿么?
他燕国,不趁着他在,不趁着这个大好局面,尽力打出去,打服四方,呵呵;
百姓们或许会骂他,史书上或许会污他,
但千秋万代以来,
破国灭稷,那才是真的白骨满地真正的凄惨!
就像是,
你们晋人!
……
所以,在看着玉盘城下的难民时,剑圣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怜悯;
一是因为,太多太多人,拿晋地苍生来问他,要挟他,指责他,他烦了;
二是因为,他是见到奉新城内外的流民,是能够吃上土豆糊糊的,而且,他住的是寻常之家,能够从自己家里人的神色里,看到对未来的希望。
一切,
会变好的。
有些时候,剑圣自己也发现了,他似乎是自己愿意去被郑凡骗;
因为从盛乐城开始,到雪海关,再到历天城,
剑圣领悟了一个道理,
学剑,救不了晋人。
与其让自己的龙渊,继续高高在上,与其让自己的白衣,一尘不染;
但那只是飘逸了自己,于国于民,何益?
眼前这位,
他,
以及他的那些能力强得让剑圣都不得不发出惊叹的手下们,
是真的能让百姓们,过上有着落的日子的。
剑,
要接地气;
这里的地气,是真的地气;
结合自己上次开二品近乎暴毙的结果来看,
或许,
他可以以地气来引下那二品之境的力量作支撑,让自己的身躯承受的压榨和消耗更小一些。
而地气,
在哪里?
剑圣的目光,不由地又落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后背上。
半辈子,行走江湖;
争斗、厮杀,
江湖豪杰,斩过;
一国之君,杀过;
但所见所闻之下,活得最接地气的,当属眼前这位。
郑侯爷并不知道,
自己现在站在这里,
什么话都没说,
却已然成了剑圣的“参悟”对象,
还好不知道,
否则现在还在为这迟迟打不开境界而烦恼的郑侯爷而言,真的是一种郁闷至极的打击。
而郑侯爷,
其实现在脑子里,根本什么都没在想,
他只是上来透透气,吹吹风,真的仅此而已。
陈大侠这时忍不住开口想说话:
“这个知府,怎么这么傻?”
能被陈大侠说“傻”的人,那是真的……
苟莫离笑道:
“你觉得燕人每个都绝顶聪明?任何时候,一个地方人多了后,占大多数的,往往都是傻子。
燕国,也是傻子居多,就比如那位,你当他不知道这么明显地送女人,太贴面了么?
你当他不知道,这般做,其实官声受损最大的,是他自己么?
他是知道的,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觉得这样一来,可以更亲近,可以直接成为咱们侯爷门下的一条走狗。
但他傻就傻在,他误判了一件事。”
说着,苟莫离顿了顿。
陈大侠马上追问道:“什么事?”
苟莫离满意地点点头,道:
“他可以不要脸,但咱侯爷,可是要脸的。
他也不想想,
如果他大张旗鼓地,去给李梁亭,去给靖南王这般送女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嗯。”陈大侠若有所思,“我好像懂了一点。”
苟莫离又低头,看了看那边被挂在那儿的知府,
冷哼一声,
不屑道:
“真的,别看大燕现在铁骑无双,灭国征伐,战无不胜,但绝不是燕人都各个聪明,而是最上面那几位,领路领得好而已,就包括咱们侯爷。”
郑凡看了苟莫离一眼,苟莫离马上闭嘴。
“回去休息吧。”
……
马知府在天亮时,被解绑了下来,因为本身有点功夫底子,所以没被冻死,但也被冻得够呛;
最重要的是,这脸面,可谓是被踩进了泥潭里。
而且,这件事之后,他的玉盘城知府的位置,应该是坐不了多久了,他不嫌丢人,朝廷还会嫌丢人。
平西侯爷的队伍,也在天亮时离开了玉盘城,渡过了望江。
千盼万盼,
平西侯爷终于要驾临颖都了,对于颖都那群已经惶惶好些时日的权贵来说,简直是要激动坏了。
说到底,
郑侯爷还是慢慢活成了靖南王的样子,
他在哪里,
哪里就能安心。
以前不觉得,因为以前只顾着往上爬,等真到爬上了高台后,环顾四周以及身下,才发现处处都是好风景。
只是,
平西侯爷的队伍,在过了望江后,没有径直向颖都而来,而是拐向了北面。
……
“什么,平西侯去了石山?”
不到半天的时间内,颖都内很多权贵在得知消息后,都发出了相似的惊疑。
明明颖都里还有一位皇子没有苏醒,
明明颖都的太守还在卧床,
明明颖都这里,大家人心惶惶,
平西侯爷既然已经过了望江,为何还不过来主持大局?
石山,
这个地方,颖都人自然不会陌生。
其实,三晋之地从地理上来看,更像是一个大盆地,北面,是天断山脉,西面,是马蹄山脉,南面,有蒙山齐山山脉。
其国内,真正的大山,并不多。
石山,距离颖都百余里,那座山,也不高,但却是历代司徒家家主的安眠之所。
最早的时候,司徒家还是虞氏皇族手下封臣时,他们的老地盘,就在石山一带,随后,伴随着司徒家越发壮大,大本营也从石山迁到了颖都,再之后,伴随着三家分晋的格局确定下来,最后,是司徒雷称帝;
不管司徒家如何发展如何壮大如何变迁,石山,依旧是司徒家“祖坟”所在,司徒雷的“帝陵”,也在石山。
那么,
平西侯爷的队伍向石山而去,
其目的,
又是什么?
在大部分迟疑时,
终于有人率先做出了反应。
成亲王府的马车,出了王府,在一众王府侍卫以及一班旌旗牌面都搭配妥当后,出了颖都城门,径直向石山而去。
虽然刻意地保持着一种镇定,但那种急匆匆的意味,是真的无法隐藏。
一时间,
颖都的权贵们基本都醒悟过来,
大车小车,大队伍小队伍,接二连三地出了南城门,王府的队伍在最前面,后面各家的队伍紧随,大家伙不说是浩浩荡荡,但也算是极为喧嚣地向石山奔赴。
这里头,
有燕人,也有晋人,
但现在,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称谓……受惊的人。
他们迫切地需要安慰,迫切地需要保护。
一定程度上来说,苟莫离那一夜的所言,真不全是私货。
曾经马上征战的燕人,在做了官后,也会堕落;
至于曾经北拒雪原南抗楚国的司徒家也就是颖都旧人,他们其实早就被阉割过了。
燕人对这里的统治,还没完全彻底地落实,但他们自己,已经早早地撅起了屁股;
孙有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长子惹的祸,他是真不愿意再出山的,因为以前司徒雷在的那个颖都,早不见了;
虽然,颖都的城墙依旧矗立在这里,但颖都的人,颖都的上层,早已流露出让孙有道作呕的腐朽气息。
当然了,老太傅不屑归不屑,但他还是带着自己的次子孙良,一起坐着自家的马车,打着自家的旗号,跟着大部队,一起来了。
大家伙都来了,不来的,就是一种政治错误了。
上一次,一场科举舞弊案,那位侯爷都在颖都掀起了那般腥风血雨,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天知道最后又要掉下多少脑袋!
甚至,不用分清楚到底是谁的责任,到底谁有错谁有罪谁又是无辜的,因为事情的性质,已经从要结果转变成要态度了。
你不来,就是不给平西侯面儿;
你不给平西侯面儿,平西侯的刀,说不得就落你脖子上了,反正砍谁不是砍?
大家虽然是先后出城的,
但成亲王府的队伍,走得并不算太快,至少,没有那种小鹌鹑疯狂扑向老母鸡怀抱的即视感。
这也给了后面的大家伙追上去的机会,追上去后,大家又都默契地落在成亲王府后头,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井然有序。
终于,
到了石山地界;
根据前面人传来的消息,
平西侯的队伍上了石山北侧,那里,是司徒雷的陵寝所在。
其实,在司徒雷之前,司徒家近乎土皇帝时,家主陵墓,早就僭越了,和帝王陵寝没什么区别。
司徒雷刚当上家主,还没称帝呢,就已经按照正常国家朝代的传统,登基起就着手修建自己的陵寝。
也因此,哪怕后来司徒雷驾崩时,外有叛军和野人,局面十分混乱,随后又是燕人的东征再加上靖南王的出山挂帅,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司徒雷完全可以安然下葬,因为陵寝早就修得七七八八了,可以直接拿来用。
陵寝山门口,
有昔日大成国宫内的一些老太监打理,也有一支守陵护卫,他们曾是司徒雷的亲卫,不愿意在燕人那里讨活计,干脆到这里来替先皇守陵。
只不过,当平西侯的人马到来,亮出平西侯的令牌时,这些守陵护卫也是不敢阻拦的,规规矩矩地交出了一切防务;
侯府这边,也留了面子,没缴械,而是打发他们去了山下。
至于那些太监管事的,则被聚拢到一起。
平西侯要亲自拜祭大成国太祖皇帝,想要安静。
这大成国太祖皇帝等一切哀荣,都是燕皇下旨要求保留的,毕竟,在一定程度上,燕皇将司徒雷引为知己,而且是“皇帝”序列中的知己。
就凭当大燕铁骑踏灭闻人家赫连家兵锋直指司徒家之际,
他司徒雷敢调集国内精锐去雪原打野人,将身后完全放空给燕人,就值得这份敬重。
更别提司徒雷临死前,奋力一击,击退了气势正盛的叛军和野人联军,保住了颖都,为后来燕军进入奠定了基础;这,也是极为豪迈的功绩。
在祭台前,郑侯爷是认认真真地上香了的;
剑圣也上香了;
陈大侠听说司徒雷是个英雄,也上香了。
苟莫离犹豫了好一会儿,
最后,
嘟囔着:
“娘的,老子还得祭拜你。”
走上前,最后一个上香。
上完香后,
昔日的野人王有些神伤,
曾经的老对手,现在躺在地下。
他是否会笑话自己如今已然沦为别人脚下的鹰犬?
不,
他死了,
但我还活着。
你个死球的东西,还有脸笑我?
所以,苟莫离站在那里,神色不断的变化。
要是他当初拿下了颖都,燕人就失去了一个有序成建制的后勤中转地,他和楚人的联军,就不会陷入缺粮缺人力的窘迫局面。
战争形势,将完全是另一种情况。
“侯爷,成亲王等一行,到了。”何春来上来通禀。
“让他们上来。”
“是,侯爷。”
郑侯爷走到祭台前的台阶上,
坐了下来。
乌崖刀,放在身侧,
今日身上,穿着的是那一套封侯之日御赐的玄甲;
他就这般坐在那里,
看着前方,不断拾级而上的一行人。
……
“呵,就是先皇生祭时,人也不会来得这般周全。”
王太后被司徒宇搀扶着往上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密密麻麻,忍不住愤愤道。
这里,是她丈夫的安息之地;
在这里,她难免多愁善感也敏感一些。
已经长大一些有些青年郎模样的司徒宇对此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继续搀扶着自己的母后上山。
两侧陵寝御道上,站着身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的侯府亲卫,给上山的人带来了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这些亲卫,本就是跟随着郑侯爷战阵厮杀出来的精锐之士,再配上衣装,想不慑人都难。
最重要的是,
所有正在上山的人,其实都不清楚那位新晋的军功侯爷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自然心里就有些惴惴。
终于,
当司徒宇抬起头时,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平西侯爷。
他不是没见过郑凡,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但这一次,
他隐约间有些恍惚,
仿佛坐在那里的,不是平西侯,而是昔日的那位当着他的面,一脚踹翻大皇子的靖南侯。
有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司徒宇一个,其母后,这个在王府里算是很明事理知道进退的女人,在此时,身体已经在微微发颤。
握着她手的司徒宇,感知到了。
而后面按照官位、地位依次排列上山的颖都权贵们,在此时,也都近乎同时放慢了脚步。
什么叫军功侯?
这,
就是大燕军功侯的气场!
是尸山血海中,挣出来的地位!
司徒宇放开自己母后的手,
他是当代成亲王,
他是司徒雷的嫡子,
这里,
是他父亲的陵寝,
一些事,一些人,
他必须得去面对。
所以,
他走到了第一个,
往上走,
往上走,
往上走,
当距离拉近,他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坐在那里的平西侯爷的面容,当他正微微迟疑到底是用比较官方的礼仪还是用稍显亲昵的姿态去和平西侯爷打招呼时;
坐在那里的平西侯爷,
只是微微抬起眼帘,
淡淡地扫了一眼他,
随后,
吐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
不仅仅是让司徒宇错愕,更是让其后面的王太后以及一众自颖都辛苦赶来的权贵们心下森然。
“跪下。”
第四百二十九章 黑龙旗帜
“跪。”
字,并大声喊。
而,此里虽人,却格外安静,所,字,极清晰。
司徒宇,
当代成亲王,
镇守颖,
世袭罔替;
燕朝廷,燕皇,给予司徒荣恩。
冷丁,
自己父皇陵寝,
当颖一众权贵面,
让自己跪?
当即,一股怒火窜。
十岁曾登基,虽走一流程,因随就自降格,皇帝降;
自己父皇丧,大燕东征军帅大皇子姬无疆率军进入颖,宣读燕皇旨意,自降大燕亲王。
,因司徒雷挣情分及颖续对归附大燕配合,让司徒一脉待遇,比迁燕京晋王虞氏。
儿司徒宇小,才十岁,正懵懵懂懂纪。
司徒雷并料局面一发收拾,所忽略或者并未急对自己嫡子进行必帝王心术教育。
而司徒宇毕竟姬老六种“生皇子妖孽”般人物;
当,一众大成官僚权贵催使,一步一步做事情,相当于被推一牌坊,保全,大成原本旧体系。
但几,
逐渐长大,事情,读书,最重,近乎每品尝一道菜,菜名叫“世态炎凉”。
道菜,最长身体。
开始由自夜里躺床悲愤抑郁,
什?
凭什?
怎!
或许,
种情绪
退位溥仪,开自己辆当算新奇摩托紫禁城脚眺望城墙心境。
每人,自己面具。
郑侯爷其实,戴,现怎稀罕戴,燕京,拿擦擦灰将就用用吧。
但世郑侯爷般洒脱份洒脱资格人,当属凤毛麟角。
坐台阶郑侯爷,虽正眼瞧,但眼角余光其实一直打量位少郎亲王殿。
愤怒,
呵呵,
而,
愤怒世,对于体而言,最廉价最无用情绪。
站郑侯爷身苟莫离,压制住先给司徒雷香心里腻歪,儿,冷静眸子盯方司徒宇。
老对手儿子;
岁,算小,苟莫离纪,已经帮晋人商队跑货且够夜间洞察否野狼营四周窥伺。
,苟莫离瞧少郎,因必。
瞎子侯府里,一直坚定造反派。
方面,瞎子第一,,苟莫离就第二,隐瞒种情绪,因清楚,平西侯府真镇北侯府,一传就百,自己及雪原压根就半点折腾余。
明白,自己现就侯爷脚一条狗,子吃席面,条狗才啃带肉骨。
所路就向郑侯爷建言,平西侯府开府于晋东,但影响力,必须方设法扩散,最方式,就合纵连横,旨,各取所需。
现成一,就成亲王府。
成亲王府现式微,虽实际世袭罔替,虽亲王待遇,但实话,无论最早大皇子颖太守毛明才,明面敬重成亲王一脉,但实际,对成亲王府触手刀子,或者刻意分割掉司徒对成甚至对颖影响力,而昔日大成臣子,对此非但反对阳奉阴违,反而自己利益近乎一动扑,分食掉司徒退权力真空。
但,无论如何,司徒成境内影响力,,确切,整三晋之影响力,其实最大。
因称帝,因完整保留;
所,苟莫离建议,拉拢成亲王府,小雏雀儿,总长大,长大,胃口就自变大;
一新晋侯府,一旧晋王府,
如果二者够形成默契,
往真朝一日,风云变化板荡之际,
平西侯府大军向西进发,玉盘城,渡望江,挟成亲王府自立,号令晋,名分;
甚至,小雏雀真遗留乃父三分,够自己将颖拿,拱手送予侯府。
因苟莫离,侯府威胁,北面,南面,肉眼见威胁,其实自西面,座名义,自己顶自侯爷顶座朝廷。
提早布局,拿成亲王府,日,身子一动,三路兵马一,顷刻间就光复当大成威势。
但,苟莫离建言建,清楚位侯爷,底采纳,因侯爷表现,一种置否态度。
苟莫离曾听闻阿铭薛三聊尾音,感慨,越越成熟。
啥?
难成自己错傻白甜期侯爷?
,至少侯爷石山,陵寝,且当小雏雀,直接让其跪。
子,
侯爷似乎采纳才。
先给大棒,再给甜枣嘛。
大臣,权贵,此话。
其,晋人身,先就矮一节,自敢,闹,敢闹。
燕人身,按理应该腰杆子更硬一些,事实,少晋人权贵已经偷偷打量自己身边燕人。
但正因燕人身,所才更懂,军功侯意味什。
南北二王之,侯爵,就已经大燕异姓爵位之顶。
最重,
场所人懂,新官任三火,何况眼新侯册封?
威严,需人献祭。
此冒劝阻,就自己赶趟拿自儿身老小性命送。
大成几经战乱,骨硬,早早就折损半,剩一些硬骨,就比如孙道位太傅,已经种局,慢慢明哲保身。
,早就,底人就算再立身持正,正。
王太回,扫向身,脸,带清晰蔑视。
自己儿子受此大辱,些大臣,些权贵,却无一人敢开口,敢吱声。
女子本弱,母则刚;
随即向一步,质问位大燕平西侯爷,底何居心,非般折辱司徒,折辱成亲王,而且,自己亡夫陵寝!
难成,非逼迫自己孤儿寡母至此,
非自己一撞死陵寝石柱子,燕君臣,就脸光!
女人,
豁,
尤其种情形。
事实,郑侯爷第一次正儿八经见位成亲王府里王太。
当,
扫一眼就收回目光。
外人一直对郑侯爷种误解,什人妻之,更无稽之谈。
马长山现估计躺床喝参汤呢,,就场。
最重,
位太,
太瘦。
晓生如此,些心力交瘁,正服身,明显些挂住架势。
相较而言,
晋太,
就爱。
尤其被自己发现角先生秘密,羞恼;
明明儿子大,岁,,却露女儿娇羞之态,
啧啧,
呵呵。
一刻,
人料,
位平西侯爷脑子里,竟些事情。
王太,
刚准备开口,
却被司徒宇一攥住,向一拉,
随即,
司徒宇往走三台阶,
朗声道:
“至父皇陵寝,身人子,自当跪。”
喊父皇,错,因降格,司徒宇,司徒雷,燕朝廷承认司徒雷皇帝身份,而且自燕皇盖棺定论。
紧接,
司徒宇行祭祀大礼方式,
一板一眼,
正正经经,
对山门陵寝,
跪。
虽,平西侯爷坐里,身;
虽,场所人清楚,底屈服于字;
但,里喘气权贵,如果真懂变通,大大成变一,追随先皇;
所,场权贵,理解司徒宇,甚至,心里禁种低却又失体面应对方式,叫。
面子命摆一,肯定命重;但保住命基础,面子,最摸一点就摸一点。
随,
面一片晋身权贵大臣此行大礼,跪伏。
敢面扛旗,但敢面撑一撑台子。
反倒一批燕人颖官,站儿,跪,跪。
郑侯爷伸手,
压压,
燕人官员见状松口气,跪伏,就当大伙今补给位司徒皇帝祭拜吧。
黑压压,一群人,全跪伏。
山风徐徐吹,
司徒宇,面人,方便。
而,站苟莫离目光,已经落自侯爷身。
按照剧本,
候侯爷应该发怒,
身走,怒斥位成亲王毫无担当,竟连颖局面压住,,何用?
最,再民脂民膏啊,百姓福祉啊等些摆台面遛一遛。
似斥责,
实则一种帮其退进,
司徒宇傻,当肯定理解番用意,先自检讨,再对做保证,努力干,大燕巩固晋,大燕千秋万代云云。
,成亲王府吉祥物;
王府里,王爷里,司徒一系,除当叛逆,其余其实并未清算;
燕人颖官僚,玩一手默契,一压制住王府本该权柄。
默契玩意儿,外契机,难打破。
成亲王府正趁机,将自己手,伸王府。
各部衙门里,巡城司里,甚至,胆子再大一些,城外驻扎晋军营口里,渗透。
反正名义里,燕旨意写清清楚楚,平西侯面一推,完全借侯府虎皮,王府做嫁衣。
一,
让跪,
踩,
发自内心感谢,感激。
标准雪送炭,且日,真选择机,站谁一边。
且侯府边真怕撂挑子关键刻顶住,
毕竟,
燕军远,
但平西侯府大军,就江隔壁。
而,
让苟莫离意外,
自侯爷似乎完全忘面演怎继续一般,依旧静静坐里。
石山,高,恰又午,风被阳光熏染,吹身,残留丝丝暖意。
郑侯爷此,脸面什表情;
当自己知道底什候,
面人,压根就无谈揣摩意,自,越发感神秘,而神秘近义词,就敬畏。
苟莫离心里禁些急,急之,则又些疑虑,自己给台本子,自精致话,野人王短短间内,驾驭雪原一帮英杰,驭人手段,肯定绝对够硬。
问题,
台本子基调,给错?
场,绝大部分人其实些迷迷糊糊,无论跪站。
一人,思考,就苟莫离。
另一,坐,,自己,才真正清醒。
终于,
平西侯爷站身,
开始往走;
王太跟自己儿子跪伏里,当平西侯走,抬,向位几军功赫赫侯爷。
迎,
一道冷冰冰目光。
太身子又一颤,但儿,儿子跪伏面,政治智慧方面,其实算硬,见羞辱践踏,苟莫离所安排深意。
反倒司徒宇,一开始惊愕愤怒之,跪伏儿,感知方脚步,心里,竟踏实少。
龙生龙凤生凤,司徒雷儿子,再差,资质差哪儿;
况且十岁目睹巨变,伪装,但谁相信,长成一真正膏梁子弟。
隐约间,
司徒宇已经揣摩接,发生事情,由些口干舌燥,呼吸随之急促。
母,开口打破宁静。
“平西侯爷欺人太甚!”
“………”司徒宇。
一刻,
司徒宇真暴跳,掐住自己母脖子!
郑侯爷嘴角勾勒一抹弧度,
伸手,
指指身,
缓缓道:
“王太忧思先君深重,否此一殉?”
“………”王太。
先敢脑子里,自己一口气撞死,否逼位侯爷朝堂狼狈;
但当位侯爷般平静话,身女人,且公郡种自幼具备政治素养一辈子唯一骄傲生嫡子女人,瞬间就底气;
敢嘴,
身子,更瘫软。
方跪伏权贵一愕,平西侯爷话,竟直接就般近人情,甚至,决绝。
司徒宇些惶恐,觉事情,似乎自己对。
此,
站苟莫离叹口气。
平西侯爷走司徒宇身边,伸手,放司徒宇王冠,轻轻拍拍。
一亲王,跪;
一侯爷,站;
侯爷种对待孩童姿态,轻拍王爷脑袋;
其度,绝对思议,偏偏,里,人觉侯爷太给亲王留面,但真人觉,侯爷资格。
毕竟,
晋人王爷,
而,
大燕军功侯爷。
底,
燕人马刀夺块土,含情脉脉表演一燕晋亲如兄弟,但撕伪装,告诉,什才叫血淋淋现实。
“成亲王司徒宇。”
“本…………………”
等司徒宇开口回答,
郑侯爷继续道:
“遇事沉稳,就读书;外面太平,就少门。”
“……”
“成亲王尊贵,尚未成,日晚间,成先皇托梦于本侯,让本侯照嫡子。
故而,
本侯今日赴石山祭拜,告知于成先皇,事儿,本侯应。
王爷纪尚轻,未大婚,更无子嗣,大燕皇帝陛曾于圣旨用允诺成亲王府一脉世袭罔替,就绝容任何闪失。
传本侯令,
自即日,
保障王爷安全,
王爷若府,
则王府侍卫视疏忽谋逆,全部问斩;
王爷若颖,
颖城外四门大营,校尉军官,全部问斩!”
苟莫离低眼帘,舔舔嘴唇;
自己原侯爷给成亲王府松绑,谁知道,侯爷加铁链。
最惊愕,其实司徒宇,抬郑侯爷,却发现郑侯爷目光,已经再继续落身。
“大依次祭拜吧,本侯,山,等大。”
完,
平西侯爷山,方权贵官员马跪伏挪开一条路。
侧山道身穿飞鱼服亲卫紧随其。
待山脚,
苟莫离终于忍住开口问道;
“侯爷,您底何意?”
质疑,但偏偏必须问,因作手人,清楚老大底干什,才谋划策做事情。
否则就次,
自己设计台本,却偏离题。
郑侯爷伸手指指西南方向,里,历城所位置。
苟莫离何许人,立马就懂。
心里暗道:
,田无镜死,自己边做事,确实横行无忌。
边给成亲王府松绑,等于挖燕人盘子;
候,田无镜边必够,而自侯爷才最清楚位靖南王爷脾性。
但实则,
郑侯爷意思,打心眼儿里,信种所谓“大义”,或者,觉东西,太大意义。
最重,
答应老田,甭管怎,手里扛,
必须黑色龙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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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紫薯丸、爱蜜莉雅emt百里相雨成魔临第一百六十二、一百六十三一百六十四位盟!
一章三点,大先睡,抱紧大!
第四百三十章 完美!(求订阅)
很仓促的祭拜仪式,只能一切从简;
但好在,人足够多,且来得人,还都很有分量;
有人哭了,有人神伤,大家都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地做到了“真情流露”。
说白了,
颖都到底曾是国都,也是一座大城,其影响力和覆盖范围也很大,人口也多,下面基数上来后,上头的人,绝不会是傻子,至少,演技这一条,是绝对过关的。
甚至,
郑侯爷还看见一些明显是燕人官员也带着泪痕走了下来。
你们,
哭个什么劲儿?
当他们从平西侯面前经过时,才清醒过来自己似乎是先前一时技痒,想上去和晋地同僚切磋一番,忘了自己立场了。
但不管怎样,
这场祭拜,还是完成了。
平西侯的队伍,离开了石山,向颖都进发,那里,本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地。
来石山转悠一圈,本就是为了敲打,敲打的目标,自然就是成亲王府,确切地说,是以成亲王府为代表或者说,背地里想要日后将成亲王府推出来当代表的各方面势力。
一座侯府的建立,本就是为了镇压强敌,这是大燕军功侯的根本。
镇北侯府镇压荒漠,曾经的靖南侯府威慑乾国,如今的自己,北面的野人、南面的楚国,外加西面的,颖都,也就是晋人。
瞎子和苟莫离在想什么,郑凡不是不知道,但他们两个,很多时候做事,其实是过于激进了一些。
在郑凡自己看来,
燕皇一日没驾崩,自己就必须得演好这个大燕平西侯爷的角色,董卓未入洛阳前,也是大汉忠良,再怎么急,也不用急于一时。
当队伍进入颖都城郊时,一队队骑兵策马而来。
颖都四门大营,分别驻扎着两支燕军和两支晋军,晋军的数量比燕军多一些,但主将的官衔,却没有燕军的高。
这也是宫望想要抱紧平西侯府大腿的根本原因所在,否则,他头顶上就必然会有天花板,甚至,接下来很容易就会走入被燕人猜忌到分化的结局。
“东门大营主将………”
“西门大营主将………”
“南门…………”
“北门…………”
“参见平西侯爷,侯爷福康!!!”
想当初,还是平野伯的郑凡只能够靠假传靖南王军令调动这里的兵马入城,现在,其实没那个必要了。
除非朝廷那边提前放了风,或者做出了一些安排,又或者,自己以及朝廷流露出了不对付的姿态;
否则,
正常时候,
比如现在,
他说一句话,不用再借着靖南王令,就能够直接调动城外大营听从自己的吩咐入城。
燕国底层军制,很混乱;
但实则,燕国的顶层军制,可谓更为混乱。
这几年的连续对外征伐,因为两位侯爷的军中威望,所以连镇北军和靖南军这两大大燕主力野战骑兵都能够互相调配来使用,至于地方驻军、郡兵等等,更是随调随用,燕皇和朝廷对此是大开方便之门。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郑侯爷现在作为军功侯爵,自然也可以享受这方面的特权。
唔,有个国家将这一切都细分得很好,自上而下,都规规矩矩,那就是大乾。
郑侯爷掀开马车的车帘,
看着前方跪伏在地上的一众将领,
道:
“诸位辛苦。”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本侯在颖都的这些日子,望诸位和所属,都打起精气神来。”
“末将遵命!”
“末将遵命!”
郑侯爷收回了帘子,队伍进入颖都。
入颖都城后,已经被郑侯爷下了闭门令的成亲王府队伍,直接回了王府。
今夜,注定会有不少人在被窝里咬牙切齿,骂燕人嚣张和跋扈,也会有不少人,对故主现如今的待遇,饱含热泪;更会有不少人,发出忧思故国曾今的感慨。
但,
完全没用。
郑侯爷没先去看五皇子,他的队伍,自进城后就直接去了太守府。
曾经,郑凡和毛明才有过矛盾,但后来,随着误会的反复加深,毛明才忽然对郑凡变得很好起来。
不过,撇开双方的关系如何不谈,毛明才确实是一个干吏,且这个吏,还是大吏。
理论上来说,毛明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封疆大吏,郑凡这种的,只能是特殊国情下的特殊产物,在承平时期,是注定会被中央打击的藩镇。
亲兵提前进入布防,毕竟颖都前不久刚发生过行刺大案,在这时候,安保问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来迎接郑凡的,是毛明才的妻女。
男主人无法待客时,内宅话事人出来待客是常理,且郑侯爷的身份摆在这儿,礼数上肯定不能马虎。
郑侯爷在客厅坐下,毛明才的女儿毛青青亲自给郑凡奉茶。
郑凡留意到对方的发式,明明是已为人妇,而且这年纪,也不像是未出阁的,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
当然,这种情况也很好猜,应是许过人家,但夫家出了问题,这才又回到娘家。
燕地民风粗犷,不似乾地楚地那般有那么多的规矩,对寡妇,也包容得多得多。
待得妻女下去后,
苟莫离凑上前,对郑侯爷耳语道:
“侯爷,毛青青曾嫁入过一家门阀之家,在燕皇马踏门阀前与丈夫和离。”
郑侯爷点点头。
毛明才是燕皇的亲信之臣,曾做过兵部尚书,所以,他应该是提早预判到了燕皇的打算,故而让自己女儿选择和夫家和离。
只是,这样一来固然保住了自己的女儿,但接下来想要再嫁人,也就难了,燕地民风粗犷是不假,可这种大难临头提前飞的行为,实在是很难再找到门当户对的接盘侠。
倒是可怜了这般丰润的身子,
外加眉心的那一抹恰到好处的郁结。
这时,
毛明才的妻子徐氏再次走出来,对郑侯爷行礼道:
“侯爷这边请。”
毛明才能见客,证明还没到垂危之际。
孙有道给自己的第一封信外加成亲王府先前给自己的公函里,都只说了五皇子垂危,可见在那之前,毛明才的安危,应该是被确认过的。
步入卧房,里头,药味很是浓重。
毛明才斜靠在枕头上,看着郑凡走了进来。
“侯爷来了,老朽,就安心了。”
“您可别这般说话,我这刚来,你就刚走;
岂不是平白地往我身上泼脏水?”
“呵呵。”毛明才笑笑。
郑侯爷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五皇子那儿,侯爷去了么?”
郑凡摇摇头。
毛明才心里很是感动。
他本就因为连续的误会,对郑凡的观感格外得好,这会儿,自然更是受用。
他其实没想到,郑侯爷对老五的生死,并不是很在意。
皇子这个物种吧,
你亲手废掉一个之后,
你真的很难再看重得起来。
“身子如何了?”郑凡问道。
“其实,酒,我倒没怎么喝,因为那会儿我身子骨就不大舒服,就沾了点唇,意思意思;说来惭愧,我是被那一晚的事儿,激得老毛病犯了,这才卧床不起。”
郑凡是看见卧房里的堆着的那些公文了,显然,毛明才卧床时,也不忘办公。
“侯爷可切莫以为我这是在借病脱身………”
“您这会儿借病脱身才是真正的引火上身,我明白的。”
毛明才点点头,他这会儿不能出面主持大局,本就是一种罪过。
这里,又是颖都,晋人的老地盘,燕人的新地盘,哪里容得你在这里磨功夫懈怠。
“我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估摸着,新的太守就要来了。”
“哪有这么快。”
一是路途遥远,二是颖都太守,干系重大,绝不是随便谁都能顶替上来的。
燕地还好,晋地这里,太守之位,必须慎之又慎,否则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就会有倾覆的风险。
“其实,在伐楚之后,朝廷就有意调我回京了,我呢,也是想回京,去看看陛下。”
听到这话,郑侯爷目光微微一沉。
这是,
真的要换人了么?
郑侯爷可以瞧不上成亲王府,一是因为毛明才这里,关系打好了;
虽然郑侯爷身边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平西侯之心”,
但在外头,在外界,在燕国这特定的环境下,
以及李梁亭田无镜的珠玉在前,
其实他郑凡的风评,一向很好,还真不是那种要造反的种子。
毕竟,大家注意力都在镇北王和靖南王以及夺嫡的事情上,他平西侯造反,还没轮得上议题的小黑板。
所以,毛明才才会对郑凡转变观感得没有质疑。
另一个在颖都的钉子,就是孙有道,孙太傅也是自己这条船上的人。
这边,太守位置要是换人的话,自己岂不是又得重新打关系?
搞关系这种事儿,挺麻烦的。
“朝廷,也问过了我的意见,再之后,朝廷那儿也有了一个说法………”
“哦?”
人选都确定了?
“南望城总兵兼知府,许文祖,将右迁到颖都,接替我的位置来做这颖都太守,说来,许文祖,侯爷您应该是认识的?”
许胖胖!
“呵呵呵………”
郑侯爷笑了起来,
这一刻,
他没去计较什么利益得失,也没去思虑许文祖到来会给自己的侯府造成什么影响;
他只是脑海中浮现出了许胖胖的身影后,
就想笑。
毛明才见状,也是笑了起来。
在他看来,或许有些时候,平西侯爷做事会显得急躁显得不近人情,但他,是真的一心为公,舍自身而为国。
这是一种,多么淳朴的性情啊。
“侯爷,我觉得,许文祖做这颖都太守后,只会比老夫做得更好。”
“嗯,我也这般觉得。”
“………”毛明才。
毛明才咳嗽起来。
“哟,对不住,对不住。”郑侯爷起身,帮忙拍了拍背。
其实,有心人去查郑侯爷的履历,必然能够查出郑侯爷和许文祖之间的关系;
郑侯爷在虎头城当校尉时,许文祖就是北封郡的招讨使,衙门,就在虎头城;
郑侯爷在翠柳堡当守备时,许文祖就在南望城当总兵;
只不过后来郑侯爷跟着靖南王入晋,许文祖则依旧留在了银浪郡。
郑侯爷这几年是平步青云,但他许文祖,其实也是步步高升。
四年前三国混战开启,
许文祖在南望城集结十多路成分复杂的地方总兵,硬生生地拦住了乾国三边兵马向北的试探;
前不久,
大皇子斩钟文勉而封侯,许文祖其实也因辅佐有功而得到了嘉奖。
再者,许胖胖虽然当过总兵,但实际上是文官出身,如今接替毛明才任颖都太守,那就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来日回朝,必然是一部尚书或者是其他大佬腾位置给他来坐。
最重要的是,
许文祖的能力、手段,那都是一等一,没得说。
“我是希望,许文祖接替我位置后,能和侯爷您一起,将这一半晋地,给彻底稳下来,这一半稳住了,整个三晋之地,它,就乱不起来。”
因为另一半夹在晋东和燕国之间,顾头不顾腚的,再怎么闹腾最后都得被按下去。
“嗯,倒是有几年没见他了。”
“想来,侯爷和许文祖关系是极好的。”
郑凡点点头。
“所以,朝廷待侯爷,是不薄的,按理说,颖都这边,应该选一个和侯爷您不对付的人来当太守才能起到互相牵制的作用才是。”
这算是心里话了,因为这话,很犯忌讳。
郑凡摇摇头,不以为意道:“燕晋之地,固然广袤,但相较乾楚,其实还是相对贫瘠了不少,我大燕之所以能够威加海内,靠的,其实就是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咱们这帮人,不会因私废公,不会互相掣肘;
还未到马放南山之际,哪里来得功夫去内耗这些。”
“侯爷心中敞亮,老朽佩服。”
“您好好歇息,这阵子,我帮你撑起这个场子就是了,等许文祖来了后,我再来送送你,反正也是要和他打招呼的。”
许文祖就算来,也会需要一段时间和毛明才进行交接。
于情于理,郑侯爷都会再来一趟。
当然了,若是许胖胖拿出当年在荒漠被抓后,压死两匹马的积极性赶来,说不得这两趟就能并上一趟了。
反正沿途会有驿站传信,待会儿可以查一查,再推算一下许文祖到底上路了没有。
“那就有劳侯爷了,城内诸多事宜,侯爷请一念而决。”
“哪里来得什么事情,无非是安一安人心罢了,巡城司的卷宗我来的路上看了,估摸着是查不出什么东西了。”
因为送酒的人,酒庄的人,以及批条子进酒的人,都死了。行刺五皇子的那群刺客,在刺出那一刀后,也全部服毒自尽。
这是最为原始却也往往是最为有效的善后方式。
郑侯爷并不觉得自己查案能有多厉害,所以他很早就放弃了查案的想法。
“局面稳住了,那些宵小的谋划,就不可能成功。”毛明才叹了口气,“现在,我才真的明白,大燕立国,靠的还是侯爷您这样子的人。”
“客气了,互相成就,互相扶持,您好好躺着,我去看看五皇子。”
“好,你去吧。”
………
郑侯爷出了太守府,就直接去了五皇子所住的宅子。
马车到宅子门口,
亲卫们马上冲了进去,像先前在太守府那般,先给自家侯爷清场。
然而,里面却一下子对峙起来,哪怕亲卫在亮出腰牌之后,里面的人,也依旧不退。
因为此时保护五皇子安危的,是密谍司的人。
不过,当郑侯爷走出马车,进入宅子大门后,领头的那位密谍司掌舵马上跪伏下来,同时下令手下收刀撤开。
不见真主,不收刀,也算是责任心所在了。
郑侯爷身后跟着陈大侠和剑圣,走入后宅。
那位掌舵瞧了瞧平西侯府的亲兵,尤其是他们身上的穿着和佩刀,待得亲卫们也随着侯爷进入后宅后,他不由得咂咂嘴,对自己身边的一个亲信小声调侃道:
“直娘贼,侯爷身边的亲卫怎么比咱们更像干密谍司的。”
可惜这番评价郑侯爷没听到,否则他会很高兴,
同时表扬这位掌舵:有眼光。
女婢打开门,让郑侯爷进入卧房。
五皇子躺在床上昏迷着,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都出去。”
郑侯爷下令道。
里面伺候的宦官和女婢对视一眼,最终不敢违背平西侯的命令,全都退了出去。
五皇子的伴当还想说什么,但在平西侯的目光下,还是闭了嘴,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被清空了;
屋外,有剑圣和陈大侠守着;
郑侯爷走到床边,
伸手,
从袖口里取出一把薛三牌淬毒匕首,
嗯,
在见皇子前,
也没人敢来搜郑侯爷的身。
握着匕首,
郑侯爷感慨道:
“可惜了啊,高达还没造出来,人就要不行了。”
这时,
躺在床上的“昏迷”着的五皇子,
睁开了眼。
“你醒早了。”
五皇子笑道:“可不想匕首落下时,再慌乱地滚下床去闪躲,疼的。”
“那我多没意思?”
“非要走一个流程?”
“要的,你看我这匕首都准备好了。”
“好吧。”
五皇子又闭上了眼,配合演出。
郑侯爷虚抚了一下匕首的边缘,
三儿之前把匕首送自己时还特意叮嘱过自己,别为了耍帅用舌头舔匕首玩儿。
郑侯爷持匕首,
阴沉道:
“居然没死,可惜了,但任何敢挡着六殿下路的人,都得去死!”
说完,
匕首刺下。
“噗通!”
五皇子滚落下床,摔了个结结实实,
睁开眼,
瞪着郑侯爷,
带着三分惊愕三分羞恼三分失措以及最后一分狐疑,
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郑凡打了个响指,
满意地点点头,
道:
“完美。”
第四百三十一章 影帝!(求订阅)
郑凡将匕首收回,床边坐。
躺五皇子些艰难伸手,
郑凡意,默默掏自己华牌铁盒,抽一根卷烟,手背敲敲。
五皇子摇摇,苦笑一声,随即自己艰难身,些吃痛咬咬牙。
郑凡见状,放盒子,伸手,将五皇子搀扶,让其靠床。
“受伤真?”
郑凡问道。
五皇子点点,指指自己左胸。
“自己捅?”郑凡问道。
五皇子皱皱眉,道:
“应该先问刀居毒?”
言外之意跳步。
之喜欢跳步,现自己居!
郑凡摇摇,伸手指五皇子左胸位置点点,用力,五皇子伤口被触痛。
“战场厮杀知少回人,位置,但凡对方新兵蛋子,一刀,毒必致命,既死,就证明自儿捅。”
种动辄胸口枪箭啥事儿,养养又活蹦乱跳,纯粹扯淡。
再加刺客必武功,刀口捅入里,稍微加一点气血灌输进,撕扯,震荡,哪里容治伤?
五皇子些抑郁点点,
“对,自己捅。”
“病啊?”
五皇子急话,而伸手指指远处茶几,
“渴。”
郑侯爷,
郑侯爷。
最终,
郑侯爷无奈身,走倒一杯茶,递。
五皇子接茶杯,茶温,喝几口,才缓。
“,当侯爷,咱大燕军功侯确实让人景仰,但,歹皇子,给点面子?
诚惶诚恐吧,反正知道,但至少尊重一点?”
郑侯爷掸掸自己肩膀盔甲尘土,
淡淡道:
“正事。”
“啧。”
五皇子端茶杯,似乎组织语言。
郑侯爷直接问道;
“毒,?”
“咚……”
茶杯脱落,落床。
“郑凡,话瞎啊,事儿任何干系,冤枉呐,端端一场宴最死人。
吃错药,干?
,谁敢赴宴?”
郑凡扭五皇子,
“里装毒做什??”
因五皇子毒,郑侯爷颖。
五皇子马摇,脸露明显适之色,话,再配合脚土,给人一种风气联。
“知道,快点。”
“忙?”
“困。”
“宴,组织,人,皇子面子才,,酒里被人加毒,死一大批人。”
“?”
“。”
“自己,什捅自己。”
五皇子沉默。
郑凡站身,
道:
“,亲卫待儿冲进,被绑,送回燕京,大理寺,宗人府,陛所园,慢慢。
理由,此,理由再保密什。”
完,郑凡就往外走。
喜欢支支吾吾谈话方式,忒累,忒繁琐。
最,自打开府建牙,郑凡心态已经变化,开始崇尚老子手兵就,其无所谓。
一种典型军阀作风心态。
飘,
膨胀。
“郑凡。”五皇子喊住郑侯爷,“刺杀人,认识。”
郑凡停脚步,耐心等文。
“叫文寅,太子人,专司负责太子收拢江湖人士。”
文寅?
郑凡转身,坐床五皇子,问道:
“知道文寅?”
五皇子些哭笑,
道:
“话应该问才对吧,一统兵侯爷,怎连文寅知道?”
郑凡伸手指指自己脸,回答道:“应该知道什知道。”
“对,知道,肯定小六告诉,毕竟六爷党最大干将嘛,直娘贼,小六底什运气,扶持一人,竟将人校尉扶持军功侯。”
“偏题。”
“知道,但知知道,问,受伤,比胸口伤让人难受。
孤歹一王爷啊,孤歹皇子啊,烂船三千钉呢,孤就知道文寅太子手一条江湖猎狗?
喜欢做木匠活儿,喜欢工,假,但至少父皇儿子,就算小六比,一场大婚,掀手;
但总至于心里堪吧?”
委屈,
委屈,
非常委屈。
郑凡笑,道:“文寅亲自刺杀?”
“对,清清楚楚,就,当燕京城,一次太子爷生日,太子府里见一面。
让人查证,知道身份。”
关于初次见面论述,底否真实,郑凡暂,否碰巧,,但人,皇子毕竟皇子,平日里显山露水,但偷偷摸摸养一批人自己打探一些消息,问题大。
“文寅刀,刺。”
“,死?”郑凡问道。
“护卫,拼命保护,刀,刺深,再加当里面穿猬甲,所一开始破点皮。”
“,自己捅自己?”
“对,怕,怕啊。”
五皇子近乎低吼道。
“二哥,太子爷,居杀!”
郑凡又走回床边,五皇子。
“郑凡,,皇子,但兄弟啊,一直觉,兄弟,其,史书些,一。
老大其实一直老大子,而且老大本就意皇位,机;
老二沉稳,老六更妖孽;
就做做木匠活,
争啊,
压根争,
什杀?”
五皇子扯开自己衣服,露被包扎伤口,指里,
继续道:
“三哥走,其实哥几,心里受,仅仅兔死狐悲,而因几,其实感情,真感情。
郑凡,
信,
哥几,真兄弟情。”
郑凡话。
“既太子觉碍眼,除掉,怎办?配合啊,文寅刺死……”
“等一,刺杀刺客,全服毒自尽?”
“文寅内,几,逃脱,剩被续护卫及巡城司围住,咬碎牙齿里毒囊,自尽。”
“卷宗里,写。”
郑凡卷宗里写,所刺杀刺客,被杀死自己自尽。
“。”五皇子理所应当回答道,“甚至觉,文寅一刀,刺够,自己又给自己加一刀。手艺精巧,一刀伤根本,但又怕被对,就又吞一些药丸,让自己呈现毒虚弱子,再大夫,觉体内余毒未清才昏迷。”
“什捅自己。”
“惹,躲,自己自己废,成?就里慢慢养伤,养一半载,养………”
里,五皇子卡住。
郑凡明白什,养父皇驾崩。
新君登基之,就自由,继续乖巧,哪怕新君位,候,杀自己,而善待自己,立一兄友弟恭榜,维系一份睦。
“郑侯爷,解释,足够?”
夺嫡已经进入最阶段,
靖南王自己,入秋,燕京。
五皇子显,借次刺杀,将自己摘,蛰伏,避避风。
理由,,符合五皇子人设。
其实,燕皇七儿子,成六,一傻;
五皇子资质,算,再加“木匠”皇子种别人知道,但郑凡魔王却知道梗加持。
但另外位比,真什机,认怂,形势所迫。
“请郑侯爷,替保密,再躺半月就醒,一直虚弱卧床。”
“。”
郑凡点点,答应,“回睡。”
“话?一直躺床装昏迷,办法拿榔钉子,闷。”
“休息,累。”
完,
郑侯爷再度转身,再次往外走。
而,
一次,
走门口,
五皇子明明喊住,但,却自己停脚步。
郑凡转身再度面向五皇子,
就盯,
五皇子被心里些毛毛。
“文寅,其实太子人。”郑凡道。
“啊?什?”五皇子震惊,“郑侯爷,……什意思?文寅又底谁人?”
“文寅小六安排太子身边一暗桩。”
“什,小六人,怎,怎,小六什杀,什,,啊………”
郑凡微微歪脑袋,
五皇子,
伸手,
指向,
脸,
带些许玩味笑容,
道:
“其实早就知道,文寅小六人,对吧?”
“………”
“哦,呵呵。”郑侯爷大笑,“所,刚刚进,站床边念台词,任何敢挡六殿路人,死;
其实,
当心里,
慌呐,
真,本侯替小六子对补刀?”
五皇子整人呆坐里,身体,开始轻微颤抖。
郑凡向步,
继续道;
“,刚刚问话,回答话,,试探,试探底知知道文寅小六人?”
五皇子脸开始现冷汗。
“所,进屋开始,殿,您其实一直演戏,哇哦,才名角儿,佩服,佩服。”
“郑侯爷,如何?”
“哦,,临走,诈一,反正乎文寅太子人,自就乎知道文寅其实小六人,告告诉真相,打算认怂,什试试呢?”
“……”五皇子。
郑凡对五皇子摇摇手指,
道:
“幸,自打封侯,一直处理一些信件。”
瞎子担心太闲,面子,所将一些信件处理,给郑凡,让间写写信就当做笔友打发空闲。
“所,件事,五殿您知道,肯定更惊讶。”
“什事……请平西侯爷,明示。”
“就,文寅三月,就死。”
……
信件节选:
小凡子,文寅条老狗死,病死。
早些,让条老狗太子里当暗桩,儿太子身边缺人,快就。
几开始,就流露一种退意思,知道,累,觉自己老,几安生日子。
但知道,意,自己清楚,自儿退唯一场,被太子人灭口,就被人灭口。
但即使,流露意思,因真心累,所,明知道,却面一,叹一叹。
就听一听;
,死,死客栈里,人呐,纪,真忽就。
听客栈人,死晚,几壶酒,一碟花生米,自己吃喝大半宿,回,就睡死。
杀,毒杀,真就自己死,自儿应该清楚自己日子。
给留一封信,信里直接:六爷,歇歇。
东宫人,安葬,城西,立坟。
抽空,一,远远一,老狗躺儿,应该歇。
小凡子啊,
,老狗什区别?
累,但知道自己歇;其实一,早其实争,但哥几让啊,父皇让啊,非再给拉回。
老狗累,坟面一躺,歇就歇;
呢?
媳妇儿儿子咋办?
何况俩女人肚子里又!
小凡子啊,
成亲,才发觉一人啊,一人歇,用再找第二张竹席。
……
“撒谎!”
五皇子十分激动道,
“见,就文寅!”
郑侯爷点点,
道:
“殿见,,并真。”
……
“吱呀……”
院门,被推开,一身青衣小厮走院子里,推屋门,而凑窗户口,
小声道:
“位侯爷,进城。”
屋内,
传回应:
“人手,撤城?”
“回您话,早早遵您吩咐,撤,现,就小一留城内候您吩咐呢。”
“,。”
“嗡!”
倏间,
一根筷子自窗户缝隙飞,直接穿透青衣小厮脖颈。
小厮捂脖子,满脸敢置信栽倒。
随即,
屋门被里推开,
里走一迈老者,
戴宽沿顶帽,身青蛇藏青袍,袖口带金丝纹路,脚踩红面儿黑底靴,面色红润,皮肤细嫩,保养极;
位,
分明曾任司徒雷大成内监总管、辅佐伺候司徒宇老太监。
老太监伸手,
将筷子捡,
伸舌,
将筷子血渍舔一顺,
随,
又自顾自摇摇,
自言自语道:
“事情妙啊,
位侯爷一就借石山先帝陵寝之,折辱太,又圈禁少,发落整王府;
嘶,
莫非,
位侯爷已经知道事情真相?”
第四百三十二章 做事,做人
颖,
隐竹轩,
王府一从,
一座大隐隐像幽酒楼。
侯颖,驿,又显磕碜一还,,落从,就选里。
,须,段用里,里侯一客人。
按人么算,
一番,还道。
人请,
人请,
要人左一巴掌换右再一巴掌。
政地归政地,人么归人么,郑侯,丝毫适。
换角度,
王府,民脂民膏前,自己颖,安颖局面,姓都安居乐,贡献税收款待款待自己,下去?
座隐竹轩里闻丝竹歌舞前,自。
一侯上就喜欢种调调,二里侯爵府的国刺杀,见前都人大规模?
暖房,
旧幽宁静,
唯炭盆里火,用用飞颗。
郑侯依旧葛优躺面,小憩。
苟莫中小桌,面会这一大堆卷宗。
陈大侠围火盆小,摆土豆,挺一口。
剑圣靠角落里,身披一层毛毯,呼吸匀速,显。
顷,
何春走,
小询道:
“侯,用宵前?”
郑凡闭,微微摇。
何春又苟莫,苟莫,陈大侠烤土豆。
多要郑侯允,就食厌精脍厌细,前野人王? 喝方面? 前求。
何春他,备自身,野人王再能挥手。
“下? 为生,又。”
? 苟莫就卷宗推何春一侧。
何春饭了余又瞎子,会? 自己挺他,毕竟曾士组织里层目。
瞎子,人,自己会甚至台班子算,下终见前人人。
卷宗? 何春下。
“列里? 线,还毒子人里,前区老,比多走背子? 靠山前。”
何春马懂,道:“? 刺客目标皇子,而还用毒酒毒子人?”
苟莫摇摇,道:“为生生。”
何春,还激。
“,都教教,像,绝大么,他桌子,面面,而主主他筷子,,一得。”
何春,道:“受教。”
“,,皇子刺,毒,冲突,的里,上身就存隔膜,皇子灾民祭,焚香沐浴斋寡欲,面合,都喝酒,,毒酒皇子备;
了刺杀,而。
人生一得,起目,的目,终他一人,受益。”
“忽,脑子,晰。”何春道。
苟莫卷宗,道:“为,再仔细划划,子前人,肯一白子,还人,排,再子人里线索。”
用,
躺榻子郑侯闭口道:
“用,了子人,掩藏杀子目标。”
苟莫马:“侯英,一针见血。”
随即,
苟莫何春道:“可。”
“。”
何春抱卷宗,走另一侧墙角,中,就身小烛火,始析。
上就曾着跃颖,一隐藏存,面错综复杂有系,都楚。
儿交,苟莫走陈大侠身侧,伸手,一颗烤土豆。
烫手,停左手捣右手,就程,始缓缓围火盆绕圈子。
蹲火盆旁陈大侠气道:
“道烫手,下这凉再。”
苟莫忽停,
陈大侠,
陈大侠眨眨。
“。”
苟莫人一惊呼,
马走榻子小,
道:
“侯,属通一。”
依旧闭郑侯抬得手,
道:
“。”
“刺客背人,否就预料。”
“比多。”
“比多颖权贵,他请颖持大局,镇子。”
“再,比多。”
“再比多,刺客背人,甚至猜,,他前。”
里,
苟莫忽跪伏,
烤土豆身侧一这,
恭恭敬敬磕,
道:
“,,背人,起就猜属他然议侯前。
侯目多炬,就洞一,故按属然言行,就人图。
侯谋远虑,
属,
佩年!”
郑侯睁,
扭,
跪榻子苟莫,
口:
“啥?”
“侯,杀皇子,一道引子;
,颖权贵子再人,他惊,两功侯,非大封,皇子毕竟姬走血脉,安危一旦,他引方震。
靖南王入城,楚请用,下就,他莅临座昔日城镇子。
皇子刺,就,期待举措。
举措,
就属然言,
王府,松绑。”
郑侯还哭,
道:
“扯……”
“扯迷雾,扯自,么,就楚。”苟莫自己,“属错误,一,都趁他一还么,侯府日,基础。
属一始一,引子,就人故留,而,顺引子,,一就人谋划了。
人目,就王府松绑。
像,
人一,
一人,里朝廷;
一,靖南王,
另一,
就距颖,咱,侯府。
毕竟,
官面面子,保留,戏,人,都亏待司徒走一脉;
背里,起见前肢就起见前肢,起见前压就起见前压,绝司徒走再恢复会荣。
大势,一种,资格逆,。
他手的手,咱侯府。
宴他毒杀,都一能轮换,还大掌柜,还大走族,还权贵,羊一子,面人,他权,他权,他人。
幕腾置,安排自己人替,,割。
手段,
暴烈,下,若用,肯他般用,他引得极大弹。
纵观方布置收尾,都谓干脆索,缜密非主,属,了他毒杀手段强行集权,依仗。
依仗,
都就源自咱侯府,侯,按设,他王府松绑。
用,王府都堂而皇了吸纳空余权力空及项。”
“像人上侯………”
“侯,像人混沌,见前都前通透,里,侯大燕一两神,大燕柱石;
还么,瞒芸芸大众,注瞒还人。
讯息里道咱盛乐城前,它有前,奉城,前。
安民、立、行商、标户还,甚至包括侯侯府简,
心人证,
大心。”
学她,一还聪人,比多大,他故奢靡,故征会,皇帝田宅子,缺还前?
缺;
就自污,安心。
图谋享受,兢兢,抓民心又抓两心,干前?
“侯,下靖南王会面,帮咱挡风风雨雨,,乾家刺面公,就袖风,身武人官,………
下,
咱隐藏,算。
咱侯府立身了上,
一靖南王,靖南王会,靖南王,靖南王……
咱就一立。
二燕家皇帝陛,雄大略,这侯中大,掌握大燕支野两,诏方会线扯腿。
燕皇陛格局,里,都,乎;
甚至,燕皇陛里,野心人,都味上,屑用。
咱节奏一,就楚歌般,们一踩节拍,它有用,咱前显,子虽伯爵,羽翼面丰。
一能,奉城封侯,踩节,靖南王力撑,两功堆砌,大燕家空虚,须一强人中镇晋稳局势。
侯,般巧合聚了大势,侯府然牙!
乎人乎,
味人咱,端倪。
就借助一股端倪,自身上,入颖,王府松绑。”
郑凡道去,又顺畅一还,
道:
“一就………”
可。
“侯,幕谋,都王府上身,王府,大概,参与。”
“,一……”
“侯,一司徒宇,虽长一还,显,儿轮撑局面,大司徒走立走,下曾立家,大燕两初,安抚司徒走,面曾颖行大刀阔斧革,故而,遗老遗,。
何春种晋叛逆,杀入颖,王府牌子号召晋姓又。
属一虑一,
能咱颖,孙道长子搞么,则孙道就退,老属没,心累,折腾,走门都递。
下,
属奇,
还面人,梦,梦朝一日王用用,
上身就里面人?
一?
都,
曾国大家,享受权势瘾;
见前都心甘么愿燕官,复一踩顶耀武扬威?
了一乖巧,谨慎,一待一他。
楚,自己手,他效要,下他用,他,
输得。
非味一温顺羔羊。
属为会局迷,自己自,幸亏陈大侠拨属。”
郑凡目微微一眯。
行里用,
烤土豆陈大侠国呆,
甚至敢,
一,自己句拨?
自己,
前聪前?
小,何春下微微大巴,册子,据,国圈几,还背走族,曾司徒雷临子会孤注一掷野人叛两奋力一击用,鼎力支持司徒雷,都谓,忠诚子。
就就剑圣,
他儿下睁,
苟莫,
考,郑凡就“智珠握”,一,就苟莫自己么,串得。
野人王智慧。
干脆他杀可?
郑凡,
道:
“证据………”
苟莫马大道:
“侯英,侯,侯府行,里用证据!!!”
“………”郑凡。
郑凡叹口气,
前,
挥挥手,
道:
“可,累。”
郑侯一人,静静。
“,侯这心,属就安排筹备。”
苟莫退,何春下退。
陈大侠中里继续剥土豆皮,剑圣依旧靠角落里,得盹儿,退,否则,郑侯都。
………
门,
何春那又苟莫身。
人会,瞎子就醒,又苟莫。
一它非贵族身普通野人,生用,走南闯,,考,终乎大,种人,国区区“人杰”形容。
“按,国一还。”何春道。
苟莫。
何春欲言又止。
“就,老吞吞吐吐,侯下喜欢爽人。”
“,还,一还……”
“一还前?”苟莫扭何春。
“侯既国会洞悉,而的下规避方图,一番推演,人一种卖弄。
哦,白,侯,而释,可?”
苟莫摇摇。
“?”
“,又可,道侯见前会落方套里,,侯起道么貌。
下侯口行,而故抢白,侯洞悉一子。”
“………”
“下他管儿,手,下他管人,和,属始,悟,受拨,始大走析,道用;
高瞻远瞩,种:哦,般,竟。
手,顾面子而,顺拍一和高端马屁,脑子蠢,楚像见前都他前巧合儿,又见前都他前懂心手?”
“,糊弄侯………”
“侯?侯心里楚。”
“,前,前?”
苟莫招招手,
何春稍微蹲一,
苟莫郑侯喜欢方式,
拍拍何春肩膀,
语心长道:
“,为人。”
第四百三十三章 许胖胖
“多何?”
待苟莫与何春,郑凡口道。
子里,除,就仨人。
陈大侠摇摇,又,随,又摇摇,
道:
“复杂,又通透子,尤为会稀里糊涂,忽寒一闪,瞬就辟,剑………”
陈大侠手掌挥舞一。
郑侯还无奈,
人人,比,货居下顿悟。
,郑侯下算惯。
剑圣答就简单,,剑圣大人自郑侯句“善用剑,余,擅长”了,返璞归,
道:
“用剑,用脑。”
简单,
郑侯人聊聊,道:“都随。”
剑圣疑惑道:“苟莫,白前?”
“,白,……”
郑凡榻子得身,走火盆会,伸手,一烤土豆手里掂,
“,都就里,都,白一还,,下仔细一还,,跳。”
剑圣角挂得:
“子,比高一层?”
“踩肩膀。”
郑凡剥土豆皮,咬一口,吸气,小心咀嚼,继续道:
“何一儿,凑,一子,远? 高? 再? 就另一子。
儿,
得王府掌权? 松绑。
座王府? 前远力量。”
“小瞧晋人?”剑圣道。
搞域歧视? 剑圣大人都就困。
“就罢。”
“司徒走蕴? 。”
郑凡摇摇? 道:“一? 大家? 国? 比方可,初翠柳堡守备用,手,下就号人,,侯,晋有一城兵马调遣,就颖里门驻两,下他调遣;
人前?
顶侯帽子摘掉,颖小兵马,他前?
,王府下一。
蕴,儿,毕竟朝廷及下里行算,王府雄得,至,下都。
大家王府,台,力,走家庙堂大势,又江湖,凭一剑。”
“,,终图谋何?”
郑侯,
道:
“入秋燕京前。”
“与。”
,郑侯会就这风,下日程安排,毕竟,割据藩镇目而言,们能入京,走一遍鬼门有。
刺面公下两,入京狱。
,入秋了行,剑圣谈价钱,比多,再晋姓谋求福前。
郑侯撕一土豆皮,
面啃一口,
“呼……”
舔舔唇,
郑凡剑圣,
道:
“图谋,。”
………
苟莫凭借侯府腰牌,招为会“力见儿”密谍司掌舵,侯令,一还走族门户商背景资料。
无苟莫何春而言,颖下算还用日。
颖一座庞大,里,们隔一子一走族败落,下他走族崛得;
晋人、燕人、锐、老旧,种种势力复杂交错一得,走人,走为伍,走招门前干赘婿,;
,苟莫一自己颖背景没。
用,儿,人,而效率,鸡鸣用,苟莫终能毒而子单去毕。
“呵呵,还泾渭。”苟莫得单,窗朝慨。
何春揉揉一,下帮一,道:
“侯备食。”
顿顿,
何春又道:
“,一得侯。”
随即,
何春又补充道:
“我。”
苟莫瞥何春一,摇摇,道:
“侯得用,再。”
“都前?”
“大纪人,着一而,就忍邀功?
儿儿,再,起多何插手,侯自己心。
……”
“前,?”
“臊子面。”
……
“面,煮烂一还,嚼。”
驿里,
一身躯庞大男子一碗面埋怨道。
“大人,厨可。”身小一卫道。
文祖,面会碗面,道:“,,老糟蹋粮食。”
另一卫会,碗面。
文祖桌子,一碗面塞牙缝,为驿人一碗,既行,自己人可,毕竟,一顿饭好碗饱腹。
“咳………忒!”
嗓子,文祖伸懒腰,走驿二楼窗户口,道:
“颖儿,下就剩日程可?”
“,大人。”
文祖露还怀了色。
“大人都舍大皇子殿?”卫趣道。
文祖南城,大皇子配合一衣无缝,文祖管勤,管方,大皇子管两,大燕银浪郡一支镇两靖南两存,依旧扛自乾家小压力。
了再随大皇子斩钟文勉,二人双双升官。
“嘿。”文祖摇摇,“既,咱下心里,大皇子固厉害,颖,就郑老弟搭手,上,人年气那。”
虽晋侯府国行大荒大生,商贸促人展一系列生自救,
晋侯府一单纯两镇,
而颖,血脉。
,就文祖下,颖守,就郑凡保勤,郑凡镇野人楚人,顺,镇一镇晋人。
“下唏嘘,属都曾侯一得,侯曾属一颗金瓜子茶钱。”
“哈哈,辈子下算,子,,孙子,下孙子吹一吹。”
文祖了,
叹口气,
道;
“几功夫,就侯,虽就晓非池了,下料得般,般惊人。”
文祖和初郑凡一幕幕;
曾派人探,要镇侯府里走丁郑功。
还就,
前?
“嗯?香。”
文祖吸吸鼻子,截身子探窗,见院子里人架一口锅,里煮肉,肉香浓郁。
“,面户大人随。”
“,大人。”
卫马询。
用,
为会一中里喝茶,身小这一菩棍男子得身走,
道:
“大人,,忘和尹城驿一遭前?”
文祖愣一,
摆摆手,
道:
“可。”
有窗户,又中桌小。
座驿昔日晋家京畿了小,都入昔日司徒走盘。
驿大,
文祖卫,两手,入驿占据驿院。
上算驿空,护卫人手就前,就算空置下无布防,保留院。
驿丞文祖身份文,马就里示他方配合。
窗户虽有,香味,用窜。
“娘贼,见前般香!”
文祖敲得桌子,人生大一,就!
种人,
再一朝蛇咬十绳,
醒,手撑桌面,咽口水。
用,为会探卫,禀报道:
“大人,颖王府文为生,探返乡,颖王府。”
“王府人?”文祖擦擦,还惊喜。
持棍男子则道:“身份都?”
“廖天傅,小人证文腰牌,没王府人。”
文祖即廖天傅,
道:
“廖天傅,既王府人,就僚,多为趁他,为聊一聊颖王府一还,会还备。”
廖天傅道文祖前,无非贪图人走一口食;
去,下。
廖天傅摇道:
“大人,答,保一颖周,,就程,再日就颖,用再见再聊下迟。”
文祖喉咙里人一低吼,
中椅子,
脑袋枕双臂,
一他儿,
竟人鼾。
廖天傅见状,摇摇,大人,日里大用无比精,都偏偏用又喜欢耍一还小子脾气。
,廖天傅下敢视,见大人多何偌大南城及大皇子大两勤管去井井。
,众人上算驿休息;
大走伙一,,基上小随喝休息,就行两,下比般。
就,
大人貔兽,坚持前,终胯。
一蹄子,瘸,交驿里养,再文祖,卫疲惫需休,廖天傅答驿歇息一日。
,考虑大走颖用,会赴守大人风尘仆仆狼狈。
用,为会煮面卫端面盆,廖天傅拦,道:“为这小凉凉。”
趴桌文祖一小鼾一小嘟囔道:
“面这久就坨,。”
廖天傅无奈,道:“大人就?”
“闻肉香,食上肚。”
文祖无奈再度中得身,面会一盆面,一嫌弃。
“廖天傅,,日朗朗乾坤,上官身朝廷官,一方封疆,见前自走家土又贼一?
大燕官儿,般兢兢多履薄冰?”
“大人,若用,他劝阻,高城里逛就城里逛,城野味就野味;
都能,一。”
“里一?”
“能,颖,都他见侯。”
“嘿,,见郑老弟,又见前?”
“能驿遇刺用,见?”
“额……郑老弟。”
“就,能,颖,大都下见。”
“又前有系?,赴见一能,就遇刺一能?”
“侯,洪福齐,几,数大,然功立,自身,安无恙,都见,大气。”
“?”
“身小大气人,用,见一,就人喜欢佩玉随身,取玉挡灾了效。”
“呵呵呵,哈哈哈。”
文祖得,道:
“合,专门郑老弟挡灾?”
“小心。”
“廖天傅,前用算了?”
“大人忘前,俗会,寺里签僧。”
廖持菩棍一立,单手合,
“阿弥陀佛。”
“罢罢,就,可,小心就小心,,面碗端窗小,廖天傅,,就就院子里肉香味儿面,都否?”
廖微微皱眉,。
窗户,再度,面盆端窗小。
文祖筷子,一大口面吞,随即,又吸一口气,闭咀嚼。
“肉香,浓而腻,厚甘,甘留涩,涩里藏酸,啧啧啧………”
文祖又一大口面。
廖窗户小。
“廖天傅,猜猜,大锅里,煮前肉?”
“肉,依稀和幼入寺会几能,。”
“行,就与,像,甭管牛肉羊肉猪肉鸡肉鸭肉鱼肉,凡走禽养,凡一域殖,大料,,下就一单一味儿。
像,
唯一种肉,谷,食飞,走,水里游,茶沫子泡,石散熏,暖炕烘,棉絮捂………
燕京城里座烤鸭,何般?
看鸭子入烤炉会,十八道序坎儿;
肉,何止十八道,滋味儿,需何佐料,井水一煮,细细一品,滋味儿,绝啦。”
文祖,
旁小廖色就凝,
甚至,
身小卫一始,缓缓,色下始。
文祖又一大口面,喝一大口面汤,
色骤一冷,
面盆泼洒,
面大道,
“道礼数,上官包驿院儿,脑袋醒晓上官身份简单;
既煮像美味,
上官下就罢,
见前派人请一上官?
娘贼,
晋人官,
般耿奉公,官马屁屑拍前?”
用,
一白人老走入院子,口锅会,方窗户口文祖隔老远抱拳,
喊道:
“大人,非官懂礼数,下非官高,而肉,炖一还用肉酥骨烂,都急。
大人身形,
就食行走,
请大人稍,
锅,
官再请大人品尝一番,寻晋像了风味,道,肉,水,柴,官精心挑选,若非拍大人马屁,舍。”
文祖伸手拍拍窗户,
喊道:
“嘛,,上官,锅里水,前水?”
老昂得,
答道:
“江了水!”
“锅柴,前柴?”
“走房梁了柴!”
“锅里肉,前肉?”
老面色一凛,
双手负身,
怒吼道:
“江水,含冤溺亡了血肉!”
第四百三十四章 脏了
驿站内,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许文祖这边的亲卫,可谓训练有素,毕竟也都是上过战场的,先前其实就已经严密布防了,现在,更是直接弓弩上弦,刀甲披挂。
外围驿站的驿卒也寻到声儿过来,他们手里没什么像样的兵器,但摆出来,至少捧了个人场。
另外就是驿站前院里住着的不少官员,他们的随从护卫,很多也都出来看看情况,更有甚者,是穿着低品官服的,手里还掐着瓜子儿的自个儿跑出来瞧一个热闹。
这里头,晋人燕人,都有,甭管哪里人,热衷看戏看热闹,那是共通的人性。
当然了,他们并不晓得后院里住着的,到底是哪位大人,如果知道许文祖身份的话,那么必然会冲出来“护驾”。
说到底,驿站这个地儿吧,中高级官员住的次数,真的不多,甚至正儿八经的官员住的,也是少数,绝大部分时候,是官员的亲戚手下,拿腰牌或者文书走亲访友时住住亦或者是干脆手下人做生意路过时进行贴靠,反正是薅朝廷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有些家奴之流的,总喜欢在驿站里充大,各方面,也会看着其背后主子的份儿上,卖一个面子,但其实没人真会把他当回事儿。
热闹起来了,
但想象中会从四面八方杀出来的黑衣刺客,却一个都没见着。
自始至终?
锅前就站着那个白发老者,
外加两个先前在烧火的仆从。
这个场面,和许文祖当初在尹城外见到自己郑老弟随后被刺杀时? 真的是差距甚大。
手持菩提棍的廖刚仔细地盯着那个老者,虽然距离有些远? 但习武之人的一些特性? 是有贯通的? 最浅显的,就是练刀人手上的老茧;
稍微高层次一些的? 就是其呼吸频率。
让廖刚有些意外的是,老者并未给自己一种练家子的感觉。
当然了,这个年纪的人了,就是真的是练家子? 气血也早就枯败了才是,拳怕少壮,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其实? 无论是武者还是剑客亦或者是炼气士之流,都离不开这个规律,稍微特殊一点的炼气士,其年迈之后? 提升的? 无非是对“气”对“理”的理解,但真论打架的功夫,比之壮年时,依旧是弱上不少的。
就比如当年那位藏夫子,其要是年岁刚至一甲子的话,当初去燕京,甚至不用请百里剑陪同。
戏台上或者评书里常说的,什么动辄山洞修炼一甲子或者百年,一出惊天下的,那是鬼扯,越老越妖的老妖怪……
嗯,
就是妖怪,年岁大了,妖气也淡了,体魄也萎了,和越老越妖没半文钱的关系。
廖刚的注意力又落到了那两个仆人身上,他们也给人一种是普通人的感觉。
这就让人觉得有些意外了,合着弄出这般的阵仗,不是为了刺杀?
“望江里的冤魂血肉?”
许文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继续喊道:
“这几年,望江里的冤魂血肉,可多不胜数啊;
大成国先皇帝曾于驾崩前,奋力击退过野人和叛逆联军,使得其不得不退回望江东侧;
第一次望江之战,我大燕东征军受楚人水师拦截,左路大军浸没于江底者,多不胜数;
第二次望江之战,野人渡江被我大燕靖南王率军击败,沉溺于江中的野人,如过江之鲫;
玉盘城下,楚人狼子野心,受斩于望江边,据说,楚人的血,染红了望江。
有野人,有楚人,有我燕人,当然,也有晋人;
敢问,
你下方锅内所煮,到底是哪家的冤魂哪家的血肉?
呵呵,
本官曾在我兄弟那尝过一道菜,取各式丸子菜肉杂合一锅煮,后头插着竹签儿方便取食,我那兄弟称之为关东煮。
关东在何处,本官不知,我那兄弟说,只道是老早以前传下来的名号,是否有这地名是否传承下来时会错了音字,都不可考。
但眼下你这口锅里,
倒是可以取个确切的名字,
反正也是一锅乱炖,
不如就叫,
晋东煮?”
说完,
许文祖大笑了起来。
其身边的亲卫们,廖师傅,下方院子里的老者,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有些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不清楚这笑点到底从何而来。
许文祖笑着笑着也就收了起来,
只觉人生无趣,
若是自家那郑老弟在这里,断然不会给自己曲高和寡之感;
唉,
天涯何处觅知音啊。
白发老者摇摇头,
道:
“大人,您漏了一条。”
“哦,哪一条?”
“水灾之下,沉溺于水下之亡魂。”
“天灾无情罢了。”
“真是天灾么?”老者朗声道,“若真是天灾,那也就罢了,那是命薄,那是天道无情,但那一夜,修筑了这么久的大堤忽然溃堤,溺亡下游晋地百姓不知凡几,多少百姓于睡梦中全家老小被大水冲走,
这,
是天灾?
大燕水师自望江改道之渠中入楚,
平西侯爷率军刚至望江江畔,
一切的一切,
就这般的巧合?
大人,
您敢拍着胸脯说,
这,
也是天灾么?”
“啪!啪!啪!”
许文祖重重地拍了三下自己的胸膛,
那比一般女人都厚重的胸脯肉,沉甸甸地掀起了波浪,
掷地有声道:
“天灾!”
“哈哈哈哈哈……………”
白发老人大笑起来,
手指着上方二楼的许文祖,
摇摇头,
道:
“亏大人你,说得出口,看来,燕人畜生之道,是坐实了!”
许文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了扭自己的粗脖颈,
喊道:
“娘的,有啥正菜就快点上,有啥硬菜就赶紧整,别耽搁本官睡觉。”
白发老人叹了口气,
气势,
也随之萎靡了下去。
他掏出了一把匕首;
而这时,
许文祖对身侧的一个亲卫做了个手势,那名亲卫微微颔首。
下面,
老人继续叹息道:
“老夫也曾想过,三家分晋,使得我大晋分裂,才被你燕人有机可趁,这是自家造的孽,老夫也曾想过,若是你燕人真能待我晋地子民如己出,带来安宁,我晋地,奉你燕人为主又如何?
可事实证明,你燕人,视我晋人如鱼肉。
老夫姓………”
“嗡!”
一根弩箭,射中了老者的胸膛。
“嘿嘿嘿。”
许文祖笑出了鼻涕泡,
“直娘贼,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最后还是要自报家门,本官就偏不如你的愿。”
老者栽倒在地,弩箭的威力很大,近乎贯穿了他的身躯,他穿的还不是厚棉衣,而是比较单薄的长衫。
“驿丞,死哪儿去了,这里有人公然刨开坟冢,取尸骨烹食,实乃大逆不道人神共愤,本官已经下令将其处死,还不快点出来将这儿给拾掇干净了,以免影响了本官也影响了大家伙的休息。”
说完,
许文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看热闹的人群,
喊道:
“本官乃新任颖都太守许文祖是也,在这儿,也和大家伙提前打个招呼,以后,这种不符合礼法的事儿,别的地方不敢说,在本官的地头上,谁敢做,本官就砍谁的脑袋,多砍几个脑袋后,本官倒要看看,到底谁还敢去整什么礼崩乐坏!”
说完,
许文祖关上了窗户,
回到了桌边坐下。
廖刚又观察了一会儿,见驿站的人已经过来处理了,其余看热闹的人群也都各自散开,这才放下心来。
但屋子里,其余亲卫,包括楼下和屋顶的,还都在凝神戒备着。
等了许久,
推掉了好几拨在得知许文祖身份后想来求见的官员,
许文祖终于按捺不住了,
对身侧的廖师傅道:
“咦,真就这般了?”
台子搭得挺好,
喊的也是很凶,
可偏偏,有些虎头蛇尾了。
人死了,也就死了,下面就没了?
廖师傅点点头,道:“各处布置,也都没发现异常。”
那种想象中一大群刺杀蜂拥而出的场面,并未出现。
许文祖接过一名亲卫递送上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油。
“大人,卑职又去确认了一遍,那个老头姓刘,叫刘珲,确实是成亲王府的先生,曾在大成国礼部为官,后来在王府里教成亲王课业。”
许文祖点点头。
“那锅里的人,卑职也去查看了,发现里头确实有人的骨殖。”
许文祖再次点点头。
将帕子重新丢水盆里,
许文祖长舒一口气,
对着廖刚道:
“他要是真把曲儿给唱下去了,咱反而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无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该打打,该杀杀,
打杀不过,
咱就突围,就遛。
可偏偏戏文唱到了一半,
前面热场奉茶敲的打的拍的吹的,都一葫芦排上了,怎么着就忽然卡住了呢?
本官来进这驿站歇息,可谓来得巧;
那老东西总不可能一直将人骨殖留在身边随身携带晚上还得搂着入眠吧?
再瞧其架势,分明是晓得咱是谁的。
这就跟南望城的戏园子一样,
东街的宽口,是你寻常戏班子能搭台的地方么?
换句话来说,既然能在那儿搭台的,要么是背后有哪路人家撑着的铺过了面儿,要么就是真的名声极大;
但有一条,
这总不至于唱得差喽去,
可偏偏这出,
呵呵,
味儿不对。”
廖刚在旁边笑着道:
“合着您平平安安的,被那邀名的老文士骂一通,反而觉得有些不够畅快?”
“嘿,哪里是这个意思,廖师傅……”
这时,
一名亲卫领着一名身着飞鱼服的士卒进来。
“大人,这位据说是平西侯派来的人。”
“平西侯爷麾下亲卫贾铮,参见许大人,我家侯爷让我代问许大人福康。”
“郑老弟派来的人?”
许文祖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接着问道:
“你既然在这儿了,那郑老弟他人在哪里?”
“回许大人的话,我家大人在距离这里四十里外的徐家堡。”
徐家堡是一个军堡,原本驻军只有三百,后因伐楚大战,大量民夫、辎重需要从这里运去颖都,成了咽喉要道,为了保障这一条道的安全整肃,徐家堡得以扩充成一个类似民商两用的堡寨,相当于是一个小镇。
地方驻军有一个千人编制的晋营,接下来,很可能会在这里设一个县府,毕竟原本三家分晋时各地军政体系建设并非是为了发展而是为了互相防御,但因为战事绵绵,所以这个进程一直耽搁了下来。
“郑老弟在徐家堡,做什么?”许文祖端起茶杯好奇地问道。
四十里路,
自己骑的是貔兽,郑凡胯下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貔貅啊,这点路程,真不算什么。
随即,
许文祖明悟过来,
将手中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骂道:
“直娘贼,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晋人!”
他一直在好奇接下来的戏文,怎么就卡住了呢?
可不就是卡住了么?
人这次压根就没打算用什么江湖势力,也没打算搞什么暗杀行刺;
只要徐家堡的那支晋军被拉了过来,往这里一冲,自己麾下的亲卫,防备一下暗杀和江湖乌合之众问题不大,真遇到正规军,那肯定得抓瞎。
但许胖胖到底是心宽体胖,
骂了一句后,
脸上当即又浮现出了笑意,
对廖刚道:
“廖师傅,瞧见了没,这次,可多亏了我那郑老弟,您刚刚说的什么福报挡灾啊什么的,可不对啊。”
………
徐家堡。
饭桌上,
郑侯爷正在吃着汤饼子,
在桌旁地上,倒着一个晋人军官,已经凉透了。
孟伦,晋人降卒出身,后任徐家堡守备。
在任上,贪赃枉法,做过好几起官匪勾结灭人小商队的事儿,所以,死得不冤;
不过,
郑侯爷觉得这样死,太轻于鸿毛了,所以很贴心地给他加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让他后事可以办得更风光一些。
徐家堡上下,此时已经被郑侯爷控制住了,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安神地吃着饭。
苟莫离坐在桌旁,也在一起吃着。
“呼……”
喝了两口汤,郑侯爷长舒一口气,问道:
“何春来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苟莫离马上放下筷子,回禀道:
“侯爷放心,他到底曾是晋地义士的一员,再勾连一些以前的‘同门’,在驿站里演一出戏,给成亲王府身上泼个脏水,问题不大的。
小春子要是连这点戏都唱不好,岂不是说明北先生看错了人?”
郑凡点点头。
“只是,侯爷,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侯爷您也觉得颖都刺杀一事,很大可能来自于成亲王府的算计,为何还要这般迂回?”
郑凡笑了笑,
他知道苟莫离是故意想让自己回答,让自己开心,
他也不点破,
直接道:
“我是觉得事儿,很大可能和成亲王府脱离不了干系,但真正的话事人,或者说牵线的人,他的矛头,可能不在下面,而在我的身上。
既然对方能用成亲王府这张骨牌来打我,
我要是亲自下场的话,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不管怎么样,都落了下风。
先给老许定个基调,
成亲王府,
等老许到颖都赴任后,由他来着手解决,更为合适。
我那许老哥,
别看他胖,
但他心眼儿,可是小得很嘞。”
郑侯爷正准备再喝几口汤,毕竟这汤饼的精华,还是在汤里头。
但谁成想,
屋檐上忽然飘下了一些灰屑,落入了自己面前的汤碗之中。
不打紧,
挑出来还能继续喝,甚至很多人都懒得去挑直接喝。
但郑侯爷却将汤碗往前推了推,
道;
“脏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饥渴的大刀!
淡淡的烟尘扬起,
郑侯爷一身黑色蟒袍,
骑在貔貅身上,
眺望着前方的来临的队伍。
对面队伍里,许文祖骑着一匹马,那匹马的喘息比身边的同伴明显重了许多,吐出的白气之中还夹杂着沫子,明显可以看出其艰难。
郑凡这边,
也许是终于混到高位了,
人呐,
就时不时地忍不住想要去反刍一下过去;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文祖时,是在虎头城的街面上,自己和瞎子还在争论着对于这个世界最初始的认知;
然后,
许文祖就骑着他的那头貔兽打破了属于自己,也属于魔王们这长达半年的平静生活。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自有天意;
这几年来,攻乾、伐晋、逐野,征楚……
但你要说,
要是那天没有看见骑着貔兽的许胖胖从你面前就那般经过,
兴许那一晚当魔王们问自己到底想做个富家翁还是想搞点事情时,
郑凡真的说不定会选择前者。
一只胖胖的蝴蝶,曾扇动过他的翅膀,影响到了整个东方的局势。
“哈哈哈,郑老弟,可想死哥哥我啦!”
许文祖翻身下马,落地时,整个人踉跄地连续后退了好几步,许是太激动,又许是想故意显摆一下自己的“抖健”,亦或者是数年之后再见,对方已身着蟒袍,心里少不得那么一点紧张;
总之,
许胖胖一跟头屁股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
郑侯爷大笑起来,没去刻意地憋着,而是翻身下了貔貅,主动走了过来。
许文祖身边的亲卫想要搀扶起他,却被许文祖推开手。
郑凡很自然地走上前,一只手抓住许文祖的肩膀一只手抓住许文祖的手,调动了点气血发力,将许文祖拉了起来。
随后,
郑凡帮其拍了拍后背和屁股上的尘土,一切的一切,都很是自然。
“啧啧……”
许文祖咂咂嘴。
郑凡笑道:“感动吧?”
“直娘贼,你比哥哥我会装,哈哈哈。”
郑凡摇摇头,后退半步? 看着许文祖的脸。
岁月似乎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以前? 冻龄会拿来形容那些天生丽质且上了年岁依旧不显老的女性;
但现在? 郑凡觉得,这个词拿来形容胖子才是真正的贴切。
前岁白胖,去岁白胖,今朝依旧白胖。
只不过? 当世并不以胖为不健康,男子则以胖为美,一身的肥膘走在路上? 和后世的名车名表起的作用差不离。
“这儿,距离颖都还有一日呐。”许文祖说道。
“在颖都接老哥你,未免有些过于不看重? 怎么着也得出来迎一迎。”
“哈哈哈? 可以? 可以。”
“前头我立个营寨,给老哥你压压惊。”
“嗯,该的? 该的。”
营寨规模不大,毕竟不是拿来行军打仗的,再说了? 外围的亲卫以及一众自己从奉新城带来的骑兵,足以护卫住自己的安全了。
莫说徐家堡是“被反”,
就是此时再出个“丁家堡”“李家堡”反了,几路晋营兵马调出来,郑侯爷压根就不会拒寨而守,而会直接率麾下杀出去,就是这么的自信。
进了帐篷,
许文祖先一步坐下来,
先前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不见,转而感慨道:
“郑老弟,这晋地比哥哥我想象中,要不稳许多啊。”
“晋西那边如何?”郑凡问道。
“倒是比这晋东,踏实不少。”许文祖答道。
郑凡点点头,“因为朝廷当年将赫连家和闻人家,都杀得近乎绝灭了,就是有少数漏网之鱼,也翻不出大浪来。”
谈话,瞬间进入了严肃状态,两个人完全没有过多的预热。
“但成亲王府这一块,不好弄啊,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许文祖舔了舔嘴唇,“现在人还是一标配的孤儿寡母。”
“当初乾国太祖不也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夺了基业的么?乾国太宗皇帝不也是把哥哥一脉给弄死弄残了这么多代?
如果晋人,如果那座王府,愿意老老实实地过日子,那咱们就给他安生日子过,如果反而要生乱,就得一棒子敲下去,让他清醒清醒。”
许文祖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其实来之前,我也想过,颖都的局面,无非两样。
一,是保障好你平西侯府的后勤,由老弟你来帮我解决好四面一切需要用兵的事儿;
二,就是将颖都完全纳入我大燕治下,有些人,心怀故国,只是喝酒发发牢骚,那就无所谓了,那些不仅想了而且还准备动手做些事的,自然得毫不留情地给他爪子斩断喽。”
说到这里,
许文祖抬头特意看了一眼郑凡,道:
“但这第二条,一个不好,就容易把局面弄崩。”
郑凡笑了,
道:
“雪原几年内只有我去打草谷的份儿,楚人几年内根本无力北伐,不趁着这个当口,好好把晋人料理一番,还真可惜了。
再说了,有宴会毒杀的事儿在前,又有五殿下遇刺卧床在后;
您这位新太守,可以说还没上任,发作的借口就已经送到你桌面上来的,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还得漫山遍野地去找呢。”
“这次的事儿?”许文祖眯了眯眼。
话题,终于到了刚发生的对他许文祖的刺杀。
郑凡摇摇头,道:“要守住晋地,必须要依靠晋军,这件事,说白了背后还是有人指使,但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地对晋军清算。
这样吧,
我反正已经出来了,替老哥你再在颖都四下里各个晋军营盘里跑一趟,给老哥你热热场子,接下来,你想夺谁兵权想下谁的官,或者想再安排谁上,就从容多了。”
太守本就是兵权和地方治理权一把抓,尤其是颖都这种新打下来的晋地,太守的权柄更大。
“老弟你是侯爷,封地不在这里,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哥哥我心里也欢喜你这么做,更清楚,你这么走一遭,接下来颖都军权,哥哥我就能更好地把在手里了。
但,
这事要是传出去,可能会引起非议啊。”
御史可能会参,你的侯府在奉新城,怎么着,还不知足,还想去收揽颖都那边的晋军?
郑凡洒脱地摇摇头,
道:
“只要有利于大燕的事,我郑凡都会去做,*******。”
“唉,老弟,你没变,还是那个郑凡,还是我的那个郑老弟!”
其实,
从一开始许文祖的摔跤,
到现在许文祖说出自己的顾虑,
其实都是在试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如今,二人身份对调,许文祖虽然口头上“郑老弟”“郑老弟”喊得很殷勤,但实则双方的交情到底是否还在那儿到底是否还有用,他其实也不笃定。
人,毕竟是会变的。
郑凡这边,则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毕竟曾经的上下级,一段时间里,许文祖还是郑凡和瞎子需要经常谋划的攻略对象,所以,对许文祖这个人,郑凡是很了解的。
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胖子;
他不会仅仅满足于萧规曹随,他必然要折腾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功绩。
而且,这个人骨子里,泛着的是一股大燕沙文主义。
以前,他忠诚于镇北侯,现如今,镇北侯态度很清晰了,所以,许文祖很早地就将毕生追求,变成匡扶大燕,问鼎天下。
他是从骨子里,瞧不上晋人的;
郑凡先前所建言的,也不是在刻意地煽风点火,因为许文祖必然会去做,也必然会行狠辣之举。
兴许,
朝廷选择让许文祖来接替毛明才,本就是想要更进一步地掌控颖都。
毛明才的团结政策,在东征战役以及随后的伐楚之战里,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现在仗打完了,该清理内部了。
双方会晤,开头是叙旧,接下来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你许文祖尽管折腾,尽管清理,一旦出了乱子,平西侯府负责摆平。
新官上任之际,最适合下狠手,因为那时候出什么乱子都可以推到前任头上,就说那是前任挖的坑,我这是在给他填坑或者是将脓疮捅破。
反正,
只要不闹出大规模兵变和起义,朝廷那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前者的保证,则来自于军权,也就是平西侯府的支持。
“呼………累啊。”
正事儿谈完了后,许文祖神情终于放松下来了。
他不怕事儿多,就怕办事儿时不爽利,现在,他反而有一种想尽快飞到颖都开展工作的跃跃欲试。
“呵呵,我那儿准备了一个火锅。”
“哈哈,好,好,你那儿的菜式,都是又精致又好吃的,我可是馋了好久了,不过………”
许文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郑老弟。”
“有什么事儿,老哥你说,咱们俩,毕竟是过命的交情,虽说以前你是我的上峰,现在我爵位比你高,但我郑凡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当初老哥你一力提携我的恩情,我可是一直记得。”
“朝廷那儿已经放出风来了,下半年时,两位王爷要入京了。”
“嗯,说不得,我也得去的。”郑凡笑了,“大概,是要定国本了。”
许文祖压低了声音,
眼睛微微一眯,却因为脸上肉多,直接形成两道缝儿,
“老弟,仅仅是定国本么?”
郑凡看向许文祖,
许文祖咬了咬牙,
继续道:
“还有兵权。”
………
入夜了,苟莫离走到何春来身侧,他看见何春来正坐在那里,一个人喝酒。
“怎么着,第一次出卖自己人,心里头,不舒服吧?”
何春来摇摇头,
道:
“我告诉刘珲先生,我是侯府的人,现在在为平西侯爷做事。”
“哦?”苟莫离有些讶然。
“刘珲先生对我说,这是好事,他也是在王府教书,糊口,总是要糊的。”
“呵呵,老先生倒也通透。”
“刘珲先生说,他原本已经接受燕人主政的局面了,但伐楚之战,燕人决堤以走水师,这事儿,他看不过,他抑郁,他胸口有气。
先生感谢我,
说我给了他一个抬着骨殖来骂新太守的机会。”
“洒脱。”
“先生不赞同在起兵的,认为晋地的一些人,想搞事情,终究是搞不起来的,以前,兴许还有机会,但在平西侯府建立后,就完全没机会了。
接下去再想搞事情,只会让生灵更加涂炭,让燕人,继续视我晋人如草芥,得不偿失。
先生说,
反正都是诸夏之人,
八百年前,
晋人的祖先和燕人的祖先,还同朝为官,共拜一个天子;
本是一家人,分成两家,再并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呵呵呵。”苟莫离笑了,“这就是我最不舒服你们夏人的地方,你们夏人自己脑浆子都打出来了,结果还能放下刀枪,说是本就一家人。
我们野人呢,
大几百年前其实就被打趴下了,但你看看,你瞅瞅,晋人、楚人、燕人,还是视我们野人为异端。”
“会好的。”何春来安慰道,“我觉得,在侯爷眼里,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燕、晋,甚至是野人之分。”
苟莫离打了个呵欠,直接终止了这个话题,
道:
“那老头还说了什么,他家小呢?没托你保护?”
“先生无子嗣,发妻亡故后也未续弦。”
“还成,走得洒脱,临走前,再骂了一顿新太守,也值了。”
何春来有些犹豫道:
“我看那位新太守虽然体胖,但能够和侯爷谈笑风生的人,想来也绝非等闲。”
“这世上,能吃成胖子且不被别人吞下去的,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我就担心,接下来,颖都会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那老先生都不担心,骂得爽了,你操这个心做什么?老先生既然敢骂,难不成他心里不清楚此举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直接将这位新太守在上任之前,就得罪狠了,给他加上了满腔的怒火。”
“那……”
苟莫离拍了拍何春来的肩膀,
道:
“腥风血雨死的都是权贵,和老百姓有什么干系?我甚至觉得,老先生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你也配合你,是他早就看那颖都的官场和权贵们不顺眼很久了,巴不得这帮贰臣们家破人亡得更厉害一些哩。”
何春来长舒一口气,道:“听您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是吧,有时候就得自己编点瞎话来骗骗自己,日子才能过得轻松,嘿嘿。”
何春来点点头,释然了,不过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侯爷的意思,好像暂时不回颖都?”
“嗯,要在外逗留了两天。”
“逗留?”
“因为现在不方便回去,暂时。”
……
颖都新太守,
许文祖来赴任了。
队伍自颖都西城门进,在颖都曾经的天街现在的上官街街面上,已经布置下了接风的酒水。
颖都文武,都在等候着。
毛明才更是穿上了官服,被人搀扶着站在那儿。
许文祖进来后,先是一连串的仪式,两侧,聚拢了看热闹的百姓。
在见到被搀扶着站在那儿的毛明才时,
许文祖马上下马,小跑着上前,亲自搀扶住了毛明才。
“天寒,您身上又有恙,本不该来的,就是来,也该坐轿子才是。”
毛明才笑道:
“我大燕的文官,也不兴坐轿子的,会被人笑话的。”
转而,
毛明才攥着许文祖的手,
继续道:
“我在这儿的事,算是忙完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好歹维持住了这两年的局面,现在仗打完了,下面就靠你了。
太守府,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今晚就住驿站去,一应手续,交接,我都为你提前想好了。
我想回京了,想陛下了。”
当庭广众之下,表露心迹,这其实是一种最为诚挚的政治自白。
当然了,
无论是毛明才还是许文祖,都不是官场上的嫩芽,而作为官场上的老鳄,他们擅长的,其实就是将一些利益交易,在大庭广众下就达成。
就比如毛明才地洒脱离开,毫不恋战,换来的,一是许文祖的快速接手,二则是,毛明才留下的亲信、原班人马,会直接变成许文祖的亲信和人马。
这也算是对曾跟随过自己的人的一个交代,机会给你们了,你们能不能抱住新大腿,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许文祖也以态度,表明了他对这个方案的认同。
因为许文祖接下来,会很忙,
他的大刀,
早已饥渴难耐!
他压根没时间,也不想去徐徐图之,再玩一圈安插亲信权力斗争的游戏。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老子就是要砍人!
搀扶着毛明才的手,
转过身,
颖都的一众文武上前来拜见。
为首的,
赫然是成亲王司徒宇,
他以亲王的身份,站在最前面,准备对许文祖行半礼。
许文祖马上将毛明才交给身边的手下,快步上前,搀扶住了司徒宇,
嚷道:
“王爷,王爷,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应该是下官向王爷您问福康,哪里能让王爷您对下官行礼。”
司徒宇心里,当即涌现出一股暖流。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颖都的天,早就不是司徒家,而是燕人的了。
但,如果能收获到足够的尊重,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郎而言,已经是难得的礼遇和满足。
看来,
这位新太守,
人不错,很懂礼数。
“小王………”
司徒宇正准备开口说一些场面话,
却被许文祖直接打断,
许文祖抓着司徒宇的手,身子却向后探去,
对着身后的文武问道:
“本官听说,颖都前阵子出现了刺客,死了很多人,五皇子也被刺了?”
司徒宇愣了一下,
马上点头道:
“正是,五殿下现在还………”
许文祖再度打断了司徒宇的话,
更大声地嚷道:
“本官更是听闻,平西侯爷在石山上,为了保护王爷的千金之躯安全,所以下令好好保护王爷,王爷若是出府,则王府上下所有在编护卫,全属失职之罪?”
“这………”司徒宇脸色开始发白。
这时,
已经预感到什么的毛明才马上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亲信爱将冉岷身上。
而冉岷,
甚至没等毛明才的目光提醒,
在许文祖刚发问完,
就直接上前行礼应答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许文祖扭头看向冉岷,问道:
“你是?”
“回大人的话,卑职颖都巡城司都尉,冉岷,天成郡人氏。”
说自己是哪里的人,是告诉许文祖,他是燕人,是……自家人。
许文祖点点头,
伸手拍了拍司徒宇有些发凉的手背,
和声细语道:
“王爷放心,有下官在,绝对会保证您的安全。”
“多,多谢大……”
再次不等王爷说完话,
许文祖转而大喝道:
“巡城司都尉听令!”
“卑职在!”
“王府上下护卫,玩忽职守,漠视王爷安危,实乃罪不可恕,本官以天子所赐太守之节令你,即刻逮捕一应王府在编护卫。”
冉岷当即单膝跪下:
“卑职遵命!”
但冉岷并未急着起身,
而是又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阵子颖都城内外盗贼抓了很多,大牢,已经满了。”
许文祖笑了,
道:
“既然如此,
那就不用下大狱了,
直接就都……
砍了吧。”
第四百三十六章 兄弟啊
“砍了吧。”
如果说,先前以平西侯爷的军令为要求进行发作,是为给一个面子,维护平西侯府的面子,尚且还在理解之中;
毕竟,新晋侯爷的体统,作为以后的老邻居,必然是要帮忙撑着的,就算再带着任务来的,就算朝廷有密旨让许文祖在这里进行分化提防拿捏,但一开始,他必须得做出一个双方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姿态。
但,
当最后三个字说出来后,
事情的性质,
一下子就不同了。
甚至,平西侯爷的军令,只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借口,而今日,司徒宇这位成亲王爷照例的出现,则是将这个借口完全落实。
在场的,只要脑子不傻的,都听出了一种迫不及待;
他许文祖,
就是来,
下刀的!
司徒宇现在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如果说先前在石山被平西侯爷一番拾掇,只是让其懊恼不解抑郁的话,刚刚被许文祖这种笑面猪一上一下,
像是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平西侯爷主军,虽然他的封地在望江以东,以成国的视角来看,都算是大成国东境了;
但你看看当平西侯爷出现在城外时,颖都四大营的主将是什么姿态去迎接的,那是直接就将自己定义为平西侯府门下走狗啊!
再者,
侯府的军队虽说要驻守雪海关和镇南关,但没人会怀疑,一旦有需要,侯府完全可以集结两万以上的铁骑直接呼啸过江,兵锋直接抵在颖都喉结位置。
许文祖代表的,则是文事。
或许,可能是毛明才在任时,对各方面势力尤其是包括对老旧的颖都官僚权贵势力表现得太过友好,所以给大家一场做梦般的幻想;
也因此,
当许文祖这位新太守上任,直接就祭出铁拳时,
才会对成亲王以下造成了极大的观感上的冲击和撕裂。
别再做梦了,
颖都,
不是你们的颖都,
是大燕的颖都!
………
“父亲,今日的事……”
下人刚刚将宅门给闭合? 孙良就忍不住来询问自己的父亲。
孙有道对自己这个次子,很多时候都是有些无奈的,因为自己这个次子除了人比较老实之外,其他方面的天分? 比之自己的长子,实在是差得太多。
但,换句话来说? 这种“老实”,其实才是乱世之中安家保命的关键。
“是朝廷,要下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孙家人口中的朝廷? 开始指的是燕国朝廷? 而不是颖都的小朝廷。
“朝廷要下手了,为何?”
孙良显然很是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 颖都这边在被燕国接纳之后,其实还算是规矩的。
当然了? 这或许也是因为,他作为孙家的次子? 以前名声不显? 所以真正的颖都高层的人? 不会带他玩儿? 也不会对他进行通气。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是灯下黑忽略掉了,他亲哥当年曾干了啥,最后导致自己和自家老爹坐上了平西侯的那条船。
可能是因为当年的郑伯爷如今变成了郑侯爷,孙家坐的渔船变成了水师战船,机缘巧合之下还算压对了宝,所以对“一力促成”这件事的哥哥,他已经不怨恨了,甚至,还有一点点……感激。
“新纳之地,就如同新接的别人的衣服,不清洗,不涮刷,就直接穿在了身上,一开始或许是为了保暖御寒,但时间久了,天儿开始热了后,心里头,怎么可能不膈应?”
“这……”
“或许是燕人打仗太厉害了,所以很多人就自以为燕人真的只会打仗,但燕人的朝廷,上面的那几位,真论权谋,无论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还是绵里藏针的阴谋,亦正亦邪,都是不怵的。
现在,仗打完了,因为平西侯府的原因,野人、楚人,这几年内都不可能再闹什么事,所以,燕人现在也是时候腾出手来,将颖都这里,好好调理一下了。
你注意到没有,许文祖这位新太守,并不是因为毛太守病倒后才接替过来的,在刺杀事发生之前,在毛太守病倒之前,朝廷那里,应该就已经做下了这一步决断,所以,许太守,才能来得这般得早。”
孙有道在孙良的搀扶下,在厅堂内坐了下来。
有仆人端上了炭盆,被孙有道挥手示意端下去。
孙良给自己老爹奉茶,
孙有道捧着茶杯,继续道:
“第一次望江之战时,那是没办法,燕国朝廷和大皇子,都需要咱们颖都人的配合,彼时燕军军力不足,又是新地开战,他们有太多太多的限制,一般而言,当你自身实力不足时,才会去想着合纵连横。
靖南王挂帅后,战争规模扩大,楚人入局,则更需要我颖都,我大成国旧人的帮持。
等到野人被击溃,玉盘城下,楚人枯骨成堆;
那时候,其实为父就已经在想,该到时候了吧,该到时候了吧,所以,为父就先一步,想退下来,省得依旧留在上头,你没那份心思,却依旧会被当作箭靶去射。
但燕人,依旧没有动手。
后来,伐楚之战开始后,为父才醒悟过来,是啊,玉盘城下为何直接杀俘,颖都这边,为何还不做清理,
那是因为燕人,早早地就做好了要伐楚的准备。
现在,
你看,
仗打完了,
用不上你了,
就开始对你动手了。”
“父亲,朝廷这不是卸磨杀驴么?”孙良问道。
“糊涂。”孙有道咳嗽了两声,又顺了一口茶下去,缓缓道,“说好听点,是咱们主动归附给了燕国,但现在,你让燕人自己选,他们甚至巴不得,可以再来一次,用兵与火,重新将这颖都给打下来。
儿啊……”
“父亲。”
“为父老了,今年这冬天,过得也格外坎坷,兴许明年的冬天,就迈步过去了。”
“父亲身体……”
孙有道用目光打断了孙良的废话。
“你记住,你想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把孙家传承下去,无非两条,一条,把自己当一个燕人吧,另一条,听那位侯爷的吩咐。
第二条,压过第一条。”
“是,父亲,儿子谨记。”
“颖都这边,不是用兵戈拿下的,它就注定会出问题,现在颖都的这帮人,他不会觉得自己的一切是燕人给的,而会认为是自己的本事拿来的,他们,是不会感恩。
虽然‘感恩’这个词,很可笑,但燕国朝廷已经做出了这么大让步的前提下,朝廷想要的,也就是‘感恩’俩字罢了。
可偏偏,是不可能有的。
怀柔之策,到最后,必然出乱子,所以,还是得需要一把刀,把骨头和筋都清理个一轮。
其实也挺好,仗打完了,该扫的扫,该清的清,百姓们,也就能安生过日子了,这些年来,咱们晋地,遭的天灾人灾,也着实太多了一些,图个消停啊,图个消停。”
孙良见父亲闭上了眼睛,显然是累了,就马上吩咐下人将父亲搀扶进卧房去休息。
他自己,则在犹豫之下,走到了偏院门口,那里,是他哥哥孙瑛被圈禁的地方。
孙良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少顷,
里面的仆人抬着架子,来到了门口。
兄弟俩人,就这般靠着大门,透过门缝,互相说着话。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更显然的是,他们的父亲,其实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这座院子四周,有父亲的亲信在把守。
孙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孙瑛听,
人生连续遭遇挫折的孙瑛,这会儿已经头发半白,眼睛里的戾气,也早就不见,听完自己弟弟的讲述后,孙瑛笑了。
“大哥为何发笑?”
“哎,我笑我自己,以前父亲是我的榜样,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父亲一样,辅佐贤明的君主,开创大业;
但现在看来,我确实比父亲,差远了,父亲其实早就预见到了今天,父亲看得,比我更加深远,我孙瑛,活该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大哥,虽说那天弟弟心里真的是被吓死了,因为咱们孙家大难临头了,但现在,弟弟心里真的不怪你。”
门板另一侧的孙瑛被自家阿弟这话给直接气笑了,
道;
“所以,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感谢平西侯爷?”
感谢他,让自己这个原本孙家的罪人,变成孙家的“明灯”?
“你现在身上是转运使的差事,哥哥我给你个建议,晚上的时候,带着各项账目,去太守府,请新太守查阅。”
“会不会太急切了?”
“要脸,还是要命?”
“要命。”
“乖,当你找不到赶巧的时候,就赶早。”
“是,大哥,弟弟我晓得了。”
“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平西侯爷没跟着这位新太守一起回颖都么?”
“是担心抢了新太守的风头?”
孙瑛又叹了口气,
道:
“今日,新太守是以平西侯军令为依托,拿成亲王府的人开刀立威定基调,如果平西侯爷人在现场,你说侯爷他要不要出声阻止?
真那样的话,他出声不行,不出声,也不行。
所以,
最好的方式就是,
他错开了个一两天,不一起回来,等到尘埃落定,人头砍完了,他再回来,到时候,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或者假惺惺地嘘寒问暖几下,亦或者再和新太守争论一下这是个误会,小题大做云云,都无所谓了。
反正砍下的脑袋,又不可能再长回去。”
“大哥的意思是,这位新太守和平西侯爷,其实是……”
“唱的,是双簧,他们早就联手了,你没看过平西侯爷和那位新太守的履历么?”
“弟弟我看倒是看过,但弟弟我觉得,以前平西侯爷是这位太守的手下,现在二人身份颠倒了,可能就不会那么愉快了。”
“阿弟啊。”
“嗯,大哥?”
“不要以己度人。”
“额……”
“无论是那位侯爷,还是这位一上任,屁股还没坐下去就准备开刀的新太守,他们的层次和境界,都不是你能去比拟的。”
“是,大哥。”
孙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生气。
“还有,晚上你去送账簿时………”
“大哥放心,我会将向侯府输送的辎重钱粮和其他驻军输送的,分开来的。”
“嘶……”
门板后头的孙瑛,闭上眼,长吸一口气。
这道门板,
隔断了自己想抽自己弟弟一顿的可能。
“大哥,有什么不对么?”
“阿弟,要放一起,不要显眼。”
“这……大哥你刚不是说,侯爷和新太守,是站在一起的么?”
“我的意思是,正是因为他们站在一起,所以我们,你,孙家,才更需要避嫌,你硬凑上去是什么意思?
这位新太守当年在南望城,调配粮草辎重,他对这方面,比你更擅长数倍!
账目的事情,他扫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最重要的,
就是我们明知道他和侯爷关系很好,但我们孙家,毕竟是在颖都讨生活的,不是在奉新城讨生活的,我们的上峰,还是这位太守。
他和侯爷就算是亲兄弟,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甚至,有时候亲兄弟,是因为他完全没得选,你晓得么?
今晚你去送账目,是表明我们孙家会配合他,成为他左膀右臂的一个态度,还能让咱们父亲太傅的名望去压压箱底,告诉他,孙太傅,也是会站在他身后帮他大义灭亲的。
而不是让你去搞什么小聪明,去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是平西侯爷的人,我们已经搭上了平西侯府的那条线;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
咱们孙家瞧不上他,他动不起咱们孙家么?
泥人还有火气呢,
更何况是这位下手狠辣的太守大人?”
孙良脸上当即冒出了冷汗,
马上点头道:
“是,是,是,大哥,弟弟我险些铸成大错,铸成大错。”
孙良甚至下意识地想磕头,但又明显知道这不合适,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和压力,外加自己的种种局限,居然直接带上了哭腔:
“哥,你去和父亲说说,服个软,你知错了,让父亲放你出来吧,弟弟我真的怕做错事连累家里啊。
弟弟我知道,自己愚钝,比不得父亲英明,也比不得哥哥你丝毫,我……我……”
门板后头,
孙瑛也沉默了,
他听到了孙良的抽泣声,
最后,
只是笑笑,
道:
“阿弟。”
“哥。”
“你比哥哥我聪明。”
——————
先发一部分,还没写好,大家先睡,明天起来看,我争取晚上多写一些,抱紧大家!
第四百三十七章 自刎
“阿弟,你就继续这般做事,不懂得,多问问父亲,父亲累的话,就来问我,哥哥我现在在这里,能帮到你点什么就尽量去帮。
说到底,我也是孙家人。”
说到底……我已经绝望了。
孙瑛将脑袋靠在门板上,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那个男人闯入孙府,就这般,将自己的尊严给践踏得干干净净。
他曾经不屑甚至不耻于那些觉得回天无力所以蝇营狗苟的人,可问题是,当他奋力过,也拼搏过之后,得到的,尽然是一模一样的反馈,一模一样的结局。
或许,
这就是时也命也。
燕国国势如此,平西侯爷气运如此?
“哥,你放心,这次弟弟心里有数了,以后绝对不会自己做决定,再说了,弟弟我也不敢了啊,哥你还是多和爹说说好话,我也帮你说说,你还有妻女子嗣,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
“我能否出来,不是爹说了算,你好好做事,等时候到了,我就能出来了,其实,出不出来,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这里,吃喝都有。
还有,有件事我要提醒你,阿弟。”
“哥,你说。”
“王府那边的事,我们孙家,不要掺和。”
“弟弟我怎么敢。”
“不是说的你,我是说的咱们的父亲,父亲看淡了是看淡了,他能坐视昔日大成国的余孽,呵呵,余孽,都就此衰落? 但保不齐? 在看见成亲王府最后要不支时? 父亲可能会顾念旧情,说不得到那时,父亲会冲动之下,连咱们孙家安危都不顾了。”
“啊,怎么会……”
“没什么不会的,父亲看似淡然,实则骨子里,还有那份坚持在,这就需要你? 府邸的一些下人,一些得用的手下,甚至我的一些人,你也可以拿去使唤? 不求你用他们去做什么? 只要盯紧家里,适当地? 盯着父亲。
真到了那时候,就得由你来拦住父亲了。”
“我……我能么?”
“你有什么不能的?我是个废人,孙家未来,不还是得靠你撑起来?再说父亲也老了,仆人们,其实都懂的。”
“我知,我知。”
“其实,我们孙家还算好的,父亲说退,就能退下来,但王府,不管怎么退,它都在那里,呵呵,若是王府里的人,能安然接受这局面也就罢了,燕人还需要他们来立个牌坊,给楚国给乾国给那些小国的君主去看。
可偏偏,他们不得安生。”
“哥,王爷还小吧,怎么会……”
“王爷是还小,但王爷身边的人,可不小了,以前,他们瞧不上我,现在,是我瞧不上他们。有件事,我现在告诉你,但你不要去告诉父亲。”
孙良马上紧张地四周环顾,
隔着门板的孙瑛没好气地又叹了口气,
道:
“你喊,让他们退下。”
“退下,都退下,我与我哥再说些话!”孙良喊道。
“是!”
“遵命!”
“哥,好了么?”
孙瑛看向先前抬着自己出来的仆人,仆人点了点头,示意看守的人都后退了。
“阿弟,你知道我先前为何说你聪明么?”
“我……我不知,我自知自己从小愚钝,不及哥哥万一……”
“这世上,不觉得自己聪明的人,就已经比九成多的聪明人,要聪明了,人贵自知。”
“谢哥哥……夸奖。”
“有些人,就不自知,不安分也就罢了,他不安分,也正常,甚至,我觉得燕国朝廷上头,也能允许咱们这座王府有限度的不安分,毕竟,睡觉再踏实的人,难免也会翻个身不是?
可问题在于,咱们是晋人呐,燕晋之分,至少,得两代人后,才能完全消弭掉。
这两代人里,咱们得低着头,弯着腰,这是本分,懂么?”
“我懂,哥。”
“不,但有些人,忘了本分了,又不敢站直了腰自己去伸手拿,反而明明是跪在地上的,却喜欢拧着脖子,去掺和人家家里的事。
他也不晓得,
撇开他那一层金光闪闪的身份,
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也配啊?”
“哥,你说的是?”
孙瑛吸了口气,
道:
“这事儿,不要跟爹说,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我不争了,反正争不过,只求他燕人,别真像楚人那般,搞出个奴才什么的东西,至少,给点儿面儿吧。”
“哥,弟弟我有些听不明白?”
“明白?我就说明白与你听,王府那儿,有人和燕京的人,搭上了线,他们在做梦呢,梦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飞起来,却不晓得,在那提线的人眼里,王府,也只是个玩物罢了。
这事儿,
你瞒着父亲,找个机会,去告诉那平西侯爷一声。”
“哥………”孙良慌了。
“怎么了?”
“你这叫我去告诉,岂不是咱们也掺和进人家家里事儿了么?”
“呵呵,哎,呵呵………”
门板后的孙瑛这次是真的笑了,笑里带泪,
道:
“虽然哥哥我现在这么惨,是那位侯爷造成的,
但这次,
哥哥我就还真赌他平西侯命硬,
赌这以后的晋东,
就是他侯府的天下!”
…………
冉岷骑着马,领着巡城司十二衙所有甲士,向着王府,浩浩荡荡地开赴。
燕人对晋地的统治,尤其是对重城,讲究个内实外虚。
凡上得了台面的城池,其外部,必然有军寨所驻,通常情况,军号是对等的,就比如这颖都城,四门大营,晋营燕营二对二,但实则晋营兵马人数是燕军的两倍到三倍。
但在内城里,以巡城司为代表的一系原本该属于治安衙门的序列,则基本清一色的燕人担任,就算是会吸纳一些晋人进来,也都是早早地就投了燕相对于是自己的人。
所以,这就使得在燕地,只能相当于衙役的巡城司,在晋地,兵甲器械,那是一等一的优秀。
冉岷现在是巡城司的都尉,根据燕人同职不同等的官位划分,其现在的官阶,其实不逊那些在外的守备。
这种同职不同等相当于虎头城的护商校尉和燕京城的守门校尉之间的区别。
曾几何时,
冉岷是一个犯了杀人案的罪犯,在南安县城的县衙里,和那位叫燕小六的捕头把酒当歌。
若非大燕彼时正在对外征伐,他被充入刑徒营,可能那时就已经被问斩了。
本该被分配去盛乐城的他,阴差阳错地被临时编入了民夫营,随后一路厮杀,从民夫到辅兵,再从辅兵到正卒,再到伍长什长,之后被毛明才赏识,得到了官身。
两年经营,
外加去岁时在望江带人决堤一场,活儿做得,那叫一个干净漂亮,这才有了现如今巡城司都尉的管阶。
他不是没跌过跟头,但每次都爬了起来。
如果不去看那位平步青云的平西侯爷,其实他冉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草根崛起。
现如今,
他带着兵,
来到了成亲王府前。
新任太守大人许文祖,已经入住了太守府。
本不该出来却出来的成亲王司徒宇,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冉岷等了一些时候,
他知道王府不会自己捆缚自己的护卫,再交到巡城司衙门的;
一来,让护卫捆住自己,谁来捆?
二来,这种事儿,王府不可能自己去做,这无异于自己斩自己的手腕,自绝于王府院墙之外。
但,
该等的时候,还是得等。
等到了时候,
冉岷来了。
颖都巡城司士卒,甲胄精良不说,还有一些攻城器械。
冉岷命人推来了两台小型的攻城锤,同时,还有床子弩等重器,一应排开。
新老上峰的交替,
他这种前朝心腹,其实最为尴尬,但往往又意味着新的机会。
嗅觉良好的他,已经嗅到了许文祖不是位和稀泥的主儿,上峰急不可耐,那下人,就得赶紧擦刀,刀杀得人越多,活儿干得越漂亮,你出头的机会,也就越大。
至于什么飞鸟尽良弓藏,那是后话,先让自己爬到那个位置再说吧。
王府大门并非紧闭,门口站着好几排的护卫,当巡城司甲士逼迫过来时,护卫们抽刀排成数列。
骑在马上的冉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他其实并不是很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他真正喜欢的,
是那种将曾经高贵的,神圣的,不可一世的一切事物,踩在脚下的快乐。
哦,
王府哦,
曾经的大成国皇宫,
搁在前些年,
可是真正的太子,皇子皇孙呢。
但不管心里再如何反应,冉岷的脸色,依旧平静,他性格豪爽,喜欢结友,在下属里面,人望很高,但因为一旦出公差时必然板着脸,所以有“冷面都尉”的称号。
冉岷清楚,现在肯定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这里,看看新任太守的刀,到底是否真的如他所言那般锋利。
不过,其他人的看法,冉岷无所谓,他现在只要表现给许文祖看。
后背一挺,
冉岷开口道;
“王府护卫失职,现照王府护卫在籍编制,全部拿下。”
说着,
冉岷伸出手,指着前方的护卫,
“尔等现在束手就擒,死的,是尔等一人,敢有反抗者,以谋逆罪论处,全家株连!
是个爷们儿,就自己放下刀,当然,不放也可以,兄弟们也许久没有高乐过了,保不齐你家女眷还都细皮嫩肉的,甚至谁家老娘也都带着脂粉香气;
哥几个,
也不嫌弃,
反正,
随你们,
就看你们,
给不给哥几个开开新荤的机会!”
说完,
冉岷抬起手,
一应弓弩手即刻准备。
“哐当!”
护卫们丢下了刀。
他们其实很迷茫,因为王府里的话事人,并未出面。
他们其实也不怕死,
因为当年他们本有选择,是从军获取战功还是去其他方面进行安排,他们本是宫内传承下来的护卫,无论去哪里在那时都很便宜;
但他们选择留下,留在这已经日薄西山的王府之中,去继续尽忠。
如果此时成亲王出面,
不,
哪怕只让一个管事的出面,喊一声,杀,他们肯定会冲杀出去。
可问题是,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去考虑妻儿老小。
冉岷挥手,一众巡城司甲士上前将这些护卫都捆绑起来。
这些人,身手其实都很不错,真要杀起来,场面必然不会很好看,只可惜了,跟错了主子。
谁叫你们主子不听话,
非要违背侯爷的命令又跑出来了呢?
“入府,拿人!”
“喏!”
甲士们冲入王府,许是提前得了知会,所以预想中的宫女太监们鸡飞狗跳尖叫的场面并未出现。
冉岷下了马,领着士卒往前走。
而这时,
一道怒喝传来,
“放肆!”
一身华装的王太后,在婢女的搀扶下,自后头,缓缓走出。
打前的几个宦官为其撑着华盖,后头的则为其拉着裙摆。
她到底曾做过正儿八经的皇后,别的不谈,这一身气度,真拾掇起来,真不比熊丽箐差。
只是,
公主身后的摄政王给力,甭管怎样,到底是将楚国又撑了起来,可这大成国,早已是过往云烟了,也因此,气派是气派,但终究有些强撑台面的勉强意味。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在府里放肆,哀家也想去问问大燕皇帝陛下,当年我成国大行皇帝将成国托付,是否托付错了!
哀家这孤儿寡母的,
难不成,
就得受此欺凌!”
一时间,巡城司士卒们不敢再继续前进了,全都回过头看向自家都尉。
冉岷笑了笑,
示意手下两侧退开,
自己走上前,
跪伏下来:
“卑职巡城司都尉冉岷,参见王太后,太后福康!”
王太后微微低下眼帘,
哼道:
“巡城司都尉,好大的威风啊。”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奉命行事,王府护卫办事不利,无法保护王爷和太后的安全,理应获罪!”
“王府的护卫,是我自家的奴才,哪里容得到你这个小小都尉来上门拿人!”
冉岷不卑不亢,
喊道:
“回王太后的话,冉岷自是小小都尉,但冉岷忠诚于大燕,忠诚于朝廷,忠诚于陛下,冉岷愿意做大燕的鹰犬,愿意做陛下的鹰犬!”
“你………”
冉岷这话的意思就是,
对,
护卫是你自家的奴才,
但你别忘了,
你现在的王府上下,
也都是燕皇的狗!
大家都是狗,你瞧不起谁呢?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头,燕人的自信心,那是相当的膨胀,没办法,蛮族被他们压制了百年,紧接着,乾国国都他们打到过,三晋被他们灭了,野人被他们打了,楚国的郢都更是被他们给烧了。
大燕铁骑打遍天下,
可不是就得膨胀么?
总不可能大燕铁骑在外不停地打胜仗,结果自己本国百姓面对他国人氏时,还点头哈腰自甘下等吧?
这世上,没这个道理。
毛明才在位时,以和稀泥的手段,遮盖或者弥合了燕晋的矛盾,但骨子里,燕人是真的瞧不上晋人的。
“好,好。”
王太后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柱子,
“信不信哀家一头撞死在这里,
哀家要让世人看见,
你们燕人,是如何欺辱我们这对孤儿寡母的,
哀家必然要让燕皇陛下记起来,
当年在大行皇帝国丧上所念的诏书上的话!
哀家也要问问你这个小小的巡城司都尉,
你这小肩膀,
到底能不能扛起这个责任!”
冉岷跪在地上,
低着头,
但心里,
真的是笑开了怀。
蠢女人,真的是好蠢的一个女人。
曾是后宫之主,现在是王府的后宅之主,但除了身份上的东西,她自己本人,其实一无是处。
甚至,
还不如前几日自己在红帐子里所点的桃红,
姐们儿知道自己要留住客人,拿到赏钱,到底要该怎么做,如何取悦客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个女人呢,
她是在发火呢?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只是为了撒气,只是为了发火?
已经在官场浸润过的冉岷,不由得在心底摇摇头。
你威胁我个都尉算什么劲儿?
再说了,
你这般直接怨怼的言辞,在心里想想就罢了,竟然还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真当这还是大成国的天下么?
真当司徒雷还活着么?
真当我大燕皇帝陛下,是好相与的温润性子么?
身为臣子,
讲究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对陛下不敬,对天子有怨怼,敢以情故要挟天子,
哈哈哈哈哈,
锦衣玉食,华妆美饰,
就不能喂喂自个儿的脑子么?
上午,自许文祖那里接到命令后,冉岷其实就一直在思考,思考自己会遇到的局面以及自己所需要去应对的方式。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
事情,
会这么简单。
冉岷最怕的,或者说,颖都的燕人官员,包括前太守毛明才以及现太守许文祖,最怕的就是这场事到这里时,
王府的王太后和成亲王母子俩跪伏在那里,
低声抽泣,
一切配合,
无丝毫怨言的同时,
还喊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争,不怨,不恨,不愤,从从顺顺,彻底放下,反而才是真正的拿捏。
司徒雷留下了很大一笔香火情,
但情,
讲究个润物无声,心知肚明,
嚷嚷出来,
就让人生厌了。
呵,
冉岷伸手,将自己佩刀解下,丢在了地上。
“大胆,你竟敢………”王太后吓得后退了两步。
冉岷很淡然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丢在地上的刀,
抬起头,
很坦然地看着王太后,
道:
“卑职深知,太后您出现有任何的不测,任何的闪失,都是卑职的大罪大错,无法幸免。
所以,
若王太后您真的执意要撞死在这柱子上,
那么,
卑职即刻引刀自刎,绝不耽搁!”
说完,
冉岷抽刀,
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冷眸而对王太后,
甚至,
还微微歪了一下脑袋,
意思是:
“请吧,我等着自刎!”
“………”王太后。
第四百三十七章 自刎
“阿弟,你就继续这般做事,不懂得,多问问父亲,父亲累的话,就来问我,哥哥我现在在这里,能帮到你点什么就尽量去帮。
说到底,我也是孙家人。”
说到底……我已经绝望了。
孙瑛将脑袋靠在门板上,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那个男人闯入孙府,就这般,将自己的尊严给践踏得干干净净。
他曾经不屑甚至不耻于那些觉得回天无力所以蝇营狗苟的人,可问题是,当他奋力过,也拼搏过之后,得到的,尽然是一模一样的反馈,一模一样的结局。
或许,
这就是时也命也。
燕国国势如此,平西侯爷气运如此?
“哥,你放心,这次弟弟心里有数了,以后绝对不会自己做决定,再说了,弟弟我也不敢了啊,哥你还是多和爹说说好话,我也帮你说说,你还有妻女子嗣,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
“我能否出来,不是爹说了算,你好好做事,等时候到了,我就能出来了,其实,出不出来,也没什么区别,反正这里,吃喝都有。
还有,有件事我要提醒你,阿弟。”
“哥,你说。”
“王府那边的事,我们孙家,不要掺和。”
“弟弟我怎么敢。”
“不是说的你,我是说的咱们的父亲,父亲看淡了是看淡了,他能坐视昔日大成国的余孽,呵呵,余孽? 都就此衰落,但保不齐,在看见成亲王府最后要不支时? 父亲可能会顾念旧情,说不得到那时? 父亲会冲动之下,连咱们孙家安危都不顾了。”
“啊,怎么会……”
“没什么不会的? 父亲看似淡然? 实则骨子里,还有那份坚持在,这就需要你? 府邸的一些下人,一些得用的手下,甚至我的一些人,你也可以拿去使唤? 不求你用他们去做什么? 只要盯紧家里,适当地? 盯着父亲。
真到了那时候? 就得由你来拦住父亲了。”
“我……我能么?”
“你有什么不能的?我是个废人? 孙家未来,不还是得靠你撑起来?再说父亲也老了,仆人们,其实都懂的。”
“我知,我知。”
“其实,我们孙家还算好的,父亲说退,就能退下来,但王府,不管怎么退,它都在那里,呵呵,若是王府里的人,能安然接受这局面也就罢了,燕人还需要他们来立个牌坊,给楚国给乾国给那些小国的君主去看。
可偏偏,他们不得安生。”
“哥,王爷还小吧,怎么会……”
“王爷是还小,但王爷身边的人,可不小了,以前,他们瞧不上我,现在,是我瞧不上他们。有件事,我现在告诉你,但你不要去告诉父亲。”
孙良马上紧张地四周环顾,
隔着门板的孙瑛没好气地又叹了口气,
道:
“你喊,让他们退下。”
“退下,都退下,我与我哥再说些话!”孙良喊道。
“是!”
“遵命!”
“哥,好了么?”
孙瑛看向先前抬着自己出来的仆人,仆人点了点头,示意看守的人都后退了。
“阿弟,你知道我先前为何说你聪明么?”
“我……我不知,我自知自己从小愚钝,不及哥哥万一……”
“这世上,不觉得自己聪明的人,就已经比九成多的聪明人,要聪明了,人贵自知。”
“谢哥哥……夸奖。”
“有些人,就不自知,不安分也就罢了,他不安分,也正常,甚至,我觉得燕国朝廷上头,也能允许咱们这座王府有限度的不安分,毕竟,睡觉再踏实的人,难免也会翻个身不是?
可问题在于,咱们是晋人呐,燕晋之分,至少,得两代人后,才能完全消弭掉。
这两代人里,咱们得低着头,弯着腰,这是本分,懂么?”
“我懂,哥。”
“不,但有些人,忘了本分了,又不敢站直了腰自己去伸手拿,反而明明是跪在地上的,却喜欢拧着脖子,去掺和人家家里的事。
他也不晓得,
撇开他那一层金光闪闪的身份,
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也配啊?”
“哥,你说的是?”
孙瑛吸了口气,
道:
“这事儿,不要跟爹说,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我不争了,反正争不过,只求他燕人,别真像楚人那般,搞出个奴才什么的东西,至少,给点儿面儿吧。”
“哥,弟弟我有些听不明白?”
“明白?我就说明白与你听,王府那儿,有人和燕京的人,搭上了线,他们在做梦呢,梦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飞起来,却不晓得,在那提线的人眼里,王府,也只是个玩物罢了。
这事儿,
你瞒着父亲,找个机会,去告诉那平西侯爷一声。”
“哥………”孙良慌了。
“怎么了?”
“你这叫我去告诉,岂不是咱们也掺和进人家家里事儿了么?”
“呵呵,哎,呵呵………”
门板后的孙瑛这次是真的笑了,笑里带泪,
道:
“虽然哥哥我现在这么惨,是那位侯爷造成的,
但这次,
哥哥我就还真赌他平西侯命硬,
赌这以后的晋东,
就是他侯府的天下!”
…………
冉岷骑着马,领着巡城司十二衙所有甲士,向着王府,浩浩荡荡地开赴。
燕人对晋地的统治,尤其是对重城,讲究个内实外虚。
凡上得了台面的城池,其外部,必然有军寨所驻,通常情况,军号是对等的,就比如这颖都城,四门大营,晋营燕营二对二,但实则晋营兵马人数是燕军的两倍到三倍。
但在内城里,以巡城司为代表的一系原本该属于治安衙门的序列,则基本清一色的燕人担任,就算是会吸纳一些晋人进来,也都是早早地就投了燕相对于是自己的人。
所以,这就使得在燕地,只能相当于衙役的巡城司,在晋地,兵甲器械,那是一等一的优秀。
冉岷现在是巡城司的都尉,根据燕人同职不同等的官位划分,其现在的官阶,其实不逊那些在外的守备。
这种同职不同等相当于虎头城的护商校尉和燕京城的守门校尉之间的区别。
曾几何时,
冉岷是一个犯了杀人案的罪犯,在南安县城的县衙里,和那位叫燕小六的捕头把酒当歌。
若非大燕彼时正在对外征伐,他被充入刑徒营,可能那时就已经被问斩了。
本该被分配去盛乐城的他,阴差阳错地被临时编入了民夫营,随后一路厮杀,从民夫到辅兵,再从辅兵到正卒,再到伍长什长,之后被毛明才赏识,得到了官身。
两年经营,
外加去岁时在望江带人决堤一场,活儿做得,那叫一个干净漂亮,这才有了现如今巡城司都尉的管阶。
他不是没跌过跟头,但每次都爬了起来。
如果不去看那位平步青云的平西侯爷,其实他冉岷,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草根崛起。
现如今,
他带着兵,
来到了成亲王府前。
新任太守大人许文祖,已经入住了太守府。
本不该出来却出来的成亲王司徒宇,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冉岷等了一些时候,
他知道王府不会自己捆缚自己的护卫,再交到巡城司衙门的;
一来,让护卫捆住自己,谁来捆?
二来,这种事儿,王府不可能自己去做,这无异于自己斩自己的手腕,自绝于王府院墙之外。
但,
该等的时候,还是得等。
等到了时候,
冉岷来了。
颖都巡城司士卒,甲胄精良不说,还有一些攻城器械。
冉岷命人推来了两台小型的攻城锤,同时,还有床子弩等重器,一应排开。
新老上峰的交替,
他这种前朝心腹,其实最为尴尬,但往往又意味着新的机会。
嗅觉良好的他,已经嗅到了许文祖不是位和稀泥的主儿,上峰急不可耐,那下人,就得赶紧擦刀,刀杀得人越多,活儿干得越漂亮,你出头的机会,也就越大。
至于什么飞鸟尽良弓藏,那是后话,先让自己爬到那个位置再说吧。
王府大门并非紧闭,门口站着好几排的护卫,当巡城司甲士逼迫过来时,护卫们抽刀排成数列。
骑在马上的冉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他其实并不是很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他真正喜欢的,
是那种将曾经高贵的,神圣的,不可一世的一切事物,踩在脚下的快乐。
哦,
王府哦,
曾经的大成国皇宫,
搁在前些年,
可是真正的太子,皇子皇孙呢。
但不管心里再如何反应,冉岷的脸色,依旧平静,他性格豪爽,喜欢结友,在下属里面,人望很高,但因为一旦出公差时必然板着脸,所以有“冷面都尉”的称号。
冉岷清楚,现在肯定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这里,看看新任太守的刀,到底是否真的如他所言那般锋利。
不过,其他人的看法,冉岷无所谓,他现在只要表现给许文祖看。
后背一挺,
冉岷开口道;
“王府护卫失职,现照王府护卫在籍编制,全部拿下。”
说着,
冉岷伸出手,指着前方的护卫,
“尔等现在束手就擒,死的,是尔等一人,敢有反抗者,以谋逆罪论处,全家株连!
是个爷们儿,就自己放下刀,当然,不放也可以,兄弟们也许久没有高乐过了,保不齐你家女眷还都细皮嫩肉的,甚至谁家老娘也都带着脂粉香气;
哥几个,
也不嫌弃,
反正,
随你们,
就看你们,
给不给哥几个开开新荤的机会!”
说完,
冉岷抬起手,
一应弓弩手即刻准备。
“哐当!”
护卫们丢下了刀。
他们其实很迷茫,因为王府里的话事人,并未出面。
他们其实也不怕死,
因为当年他们本有选择,是从军获取战功还是去其他方面进行安排,他们本是宫内传承下来的护卫,无论去哪里在那时都很便宜;
但他们选择留下,留在这已经日薄西山的王府之中,去继续尽忠。
如果此时成亲王出面,
不,
哪怕只让一个管事的出面,喊一声,杀,他们肯定会冲杀出去。
可问题是,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去考虑妻儿老小。
冉岷挥手,一众巡城司甲士上前将这些护卫都捆绑起来。
这些人,身手其实都很不错,真要杀起来,场面必然不会很好看,只可惜了,跟错了主子。
谁叫你们主子不听话,
非要违背侯爷的命令又跑出来了呢?
“入府,拿人!”
“喏!”
甲士们冲入王府,许是提前得了知会,所以预想中的宫女太监们鸡飞狗跳尖叫的场面并未出现。
冉岷下了马,领着士卒往前走。
而这时,
一道怒喝传来,
“放肆!”
一身华装的王太后,在婢女的搀扶下,自后头,缓缓走出。
打前的几个宦官为其撑着华盖,后头的则为其拉着裙摆。
她到底曾做过正儿八经的皇后,别的不谈,这一身气度,真拾掇起来,真不比熊丽箐差。
只是,
公主身后的摄政王给力,甭管怎样,到底是将楚国又撑了起来,可这大成国,早已是过往云烟了,也因此,气派是气派,但终究有些强撑台面的勉强意味。
“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在府里放肆,哀家也想去问问大燕皇帝陛下,当年我成国大行皇帝将成国托付,是否托付错了!
哀家这孤儿寡母的,
难不成,
就得受此欺凌!”
一时间,巡城司士卒们不敢再继续前进了,全都回过头看向自家都尉。
冉岷笑了笑,
示意手下两侧退开,
自己走上前,
跪伏下来:
“卑职巡城司都尉冉岷,参见王太后,太后福康!”
王太后微微低下眼帘,
哼道:
“巡城司都尉,好大的威风啊。”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奉命行事,王府护卫办事不利,无法保护王爷和太后的安全,理应获罪!”
“王府的护卫,是我自家的奴才,哪里容得到你这个小小都尉来上门拿人!”
冉岷不卑不亢,
喊道:
“回王太后的话,冉岷自是小小都尉,但冉岷忠诚于大燕,忠诚于朝廷,忠诚于陛下,冉岷愿意做大燕的鹰犬,愿意做陛下的鹰犬!”
“你………”
冉岷这话的意思就是,
对,
护卫是你自家的奴才,
但你别忘了,
你现在的王府上下,
也都是燕皇的狗!
大家都是狗,你瞧不起谁呢?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头,燕人的自信心,那是相当的膨胀,没办法,蛮族被他们压制了百年,紧接着,乾国国都他们打到过,三晋被他们灭了,野人被他们打了,楚国的郢都更是被他们给烧了。
大燕铁骑打遍天下,
可不是就得膨胀么?
总不可能大燕铁骑在外不停地打胜仗,结果自己本国百姓面对他国人氏时,还点头哈腰自甘下等吧?
这世上,没这个道理。
毛明才在位时,以和稀泥的手段,遮盖或者弥合了燕晋的矛盾,但骨子里,燕人是真的瞧不上晋人的。
“好,好。”
王太后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柱子,
“信不信哀家一头撞死在这里,
哀家要让世人看见,
你们燕人,是如何欺辱我们这对孤儿寡母的,
哀家必然要让燕皇陛下记起来,
当年在大行皇帝国丧上所念的诏书上的话!
哀家也要问问你这个小小的巡城司都尉,
你这小肩膀,
到底能不能扛起这个责任!”
冉岷跪在地上,
低着头,
但心里,
真的是笑开了怀。
蠢女人,真的是好蠢的一个女人。
曾是后宫之主,现在是王府的后宅之主,但除了身份上的东西,她自己本人,其实一无是处。
甚至,
还不如前几日自己在红帐子里所点的桃红,
姐们儿知道自己要留住客人,拿到赏钱,到底要该怎么做,如何取悦客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个女人呢,
她是在发火呢?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只是为了撒气,只是为了发火?
已经在官场浸润过的冉岷,不由得在心底摇摇头。
你威胁我个都尉算什么劲儿?
再说了,
你这般直接怨怼的言辞,在心里想想就罢了,竟然还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真当这还是大成国的天下么?
真当司徒雷还活着么?
真当我大燕皇帝陛下,是好相与的温润性子么?
身为臣子,
讲究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对陛下不敬,对天子有怨怼,敢以情故要挟天子,
哈哈哈哈哈,
锦衣玉食,华妆美饰,
就不能喂喂自个儿的脑子么?
上午,自许文祖那里接到命令后,冉岷其实就一直在思考,思考自己会遇到的局面以及自己所需要去应对的方式。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
事情,
会这么简单。
冉岷最怕的,或者说,颖都的燕人官员,包括前太守毛明才以及现太守许文祖,最怕的就是这场事到这里时,
王府的王太后和成亲王母子俩跪伏在那里,
低声抽泣,
一切配合,
无丝毫怨言的同时,
还喊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争,不怨,不恨,不愤,从从顺顺,彻底放下,反而才是真正的拿捏。
司徒雷留下了很大一笔香火情,
但情,
讲究个润物无声,心知肚明,
嚷嚷出来,
就让人生厌了。
呵,
冉岷伸手,将自己佩刀解下,丢在了地上。
“大胆,你竟敢………”王太后吓得后退了两步。
冉岷很淡然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丢在地上的刀,
抬起头,
很坦然地看着王太后,
道:
“卑职深知,太后您出现有任何的不测,任何的闪失,都是卑职的大罪大错,无法幸免。
所以,
若王太后您真的执意要撞死在这柱子上,
那么,
卑职即刻引刀自刎,绝不耽搁!”
说完,
冉岷抽刀,
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冷眸而对王太后,
甚至,
还微微歪了一下脑袋,
意思是:
“请吧,我等着自刎!”
“………”王太后。
第四百三十八章 驴蹄子
冉岷和郑侯爷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起于微末,乘风于这大争之世;
但他们二人,有一个最大的区别;
郑侯爷就是在虎头城开客栈时,也觉得自己的命,挺值钱的;
上位后,更是将“苟”,给发挥到了极致。
没有老田的个人实力,但郑侯爷身边的安保力量,足以让那些曾想打算用刺杀这种极端方式解决这个威胁的人或者势力感到牙酸,甚至是……牙疼。
冉岷不同,
他的心态一直很固定,
他就是烂命一条,
从当年走商时起,一直到现在,他从未变过。
可能,
纵然燕皇马踏门阀,一举清除世家根基,外加大燕对外连年征伐,创造了无数的机会,但最后真的能够抓住这个机会爬起来,站起来的,都是些舍得将自己给豁出去的。
所以,
他不是在威胁王太后,
他只是在陈述,
陈述一个事实:
我反正是烂命一条,换您一条命,我值,我赚,你呢?
刀背,贴在皮肤上,有些发凉,
冉岷在心底,
默默地念着,
他清楚此时王太后已经被自己逼入了窘境,
不舍得死,
却又没台阶下,
本可以打出更好的感情牌,却被自己一个巡城司都尉完成了兑子,
所以,
你该晕过去了。
“你,尔敢!”
王太后手指着冉岷,怒喝了一声,随即,她身子后仰,“昏厥”了过去。
这是这件事,最好的交代,既然没有台阶,那么,自己就躺下去? 等人将自己搬下去。
这一刻?
冉岷自心里发现? 所谓的王公贵族? 贵种之家,也不过如此。
收刀,
起身,
冉岷拱手行礼道:
“太后凤体微恙? 搀扶下去? 好好歇息。”
紧接着?
冉岷举起手?
对自己手下下令道;
“拿人!”
“喏!”
“喏!”
“且慢!”
这时?
一名身着甲胄的大汉从里头走出? 在其身后,跟着一众王府护卫。
他们没有持刀? 就这么走了出来。
大汉姓许,曾是大成国宫门守卫郎? 相当于后世的御前带刀侍卫。
是曾经陪着司徒雷在镇南关打过楚人,后又追随皇驾出关打过野人的宿卫。
大成国归燕时?
以其当时的地位? 去军中谋一个游击将军的职位,绰绰有余? 几场战役不死的话,升个晋人总兵官? 也没什么悬念。
到最后,就是不如现在的宫望,但也不会差距太大;
但他选择留下,留在王府内,保护少主。
“冉都尉,许某来自缚。”
冉岷是知道许鹏这个人的,确切地说,身为巡城司都尉,乃至整个巡城司,他们所监控的,更多的还是王府为代表的一系旧有官僚权贵。
“许统领,你不在王府护卫序列里,您是有官身的。”
这一次,只拿护卫,而且是在籍的护卫。
在不在籍很简单,太守府那里是有记录备案的,因为王府上下,从护卫到宫女宦官,虽然他们都是王府的人,但理论上,每个月是能从公中拿到俸禄的。
也就是说,他们本质上是吃大燕朝廷的粮饷,来为王府服务。
许鹏笑了笑,
喊道:
“大行皇帝铁卫都在!”
“在!”
“在!”
许鹏解开自己身上的甲胄,
“卸甲!”
“喏!”
“喏!”
一众王府护卫全部开始卸甲。
很豪气,
很英武,
但在冉岷眼里,无疑又是一个只图自己痛快的蠢货。
先有王太后带着清晰怨怼情绪直刺燕皇陛下食言而肥,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如今再有大成国旧人,而且还是武勋带头喊出大行皇帝铁卫,看似是自缚,主动投降,但在场面和气节上,却做到了一种悲壮。
他们是舒服了,他们是过瘾了,
嗯,
也挺好。
冉岷清楚,这里必定有密谍司的人,今日这儿发生的一切,都将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燕京,送到监国太子的面前,送到大员们的面前,甚至……送到后园。
江湖草莽,民间百姓,他们的视角,其实和上位者,是不相同的。
在上位者眼里,这一幕,并不是凄苦,并不是悲愤,也不是铿锵,
而是,
成亲王府,
大成国余脉,
不服啊!
对付不服的人,怎么办?
办他。
挺好,这趟差事,最大的风险,绝对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剪除掉了。
冉岷觉得,他们可能是人上人当久了,忘记了怎么跪才是最标准的了。
“来人,全部拿下,按册清点,若是全了,就不进府了,扰了王爷太后清静。
许统领虽不在册上,但也可请许统领去巡城司喝茶。”
护卫们都被集中起来,开始清点人头。
许鹏走到冉岷跟前,
冉岷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体内澎湃着的气血,
这是一个高手,
一个无可辩驳的高手,
这么近的距离,交手的话,自己的刀,根本就来不及触及对方就会被对方用拳头砸碎骨头。
但冉岷一点都不怕,
依旧面带微笑看着许鹏,
道:
“也不晓得许统领喜欢喝什么茶。”
“冉都尉,我劝你,如果要送我这些兄弟们上路的话,就让我和我的兄弟们一起走,否则……”
冉岷点点头,
道;
“冉某烂命一条,但好歹也勉强沾一个边,脸皮厚一点,也能自称一句朝廷命官,一命抵一命,冉某不觉得自己亏了。”
“你真的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
冉岷没回答,
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
闭上眼,
吸了口气,
道:
“埋这儿,挺好。”
许鹏的面部肌肉,在听到这话后,开始抽搐。
“报,都尉,遗漏二人。”
冉岷看向许鹏。
“亡故,未及时申报。”
冉岷点点头,道:“好,回巡城司!”
巡城司甲士们押解着王府护卫离开了王府,
许鹏依旧跟着,
冉岷没骑马,而是和许鹏并肩走着。
出了王府,
出了昔日的御道,
拐入民巷街面时,
四周聚拢着不少围观的百姓。
这些百姓大多往上数几辈子都是颖都人,在他们的认知中,已经习惯了司徒家高高在上的存在。
哪怕后来燕人来了,皇宫变回了王府,但司徒家嫡系这一脉,依旧保持着尊荣。
但今日,
这股子尊荣和不可侵犯,
被践踏了。
走在冉岷身边的许鹏开口道;
“许某听说,新太守大人,下的令是砍头?呵。”
这其实是一种试探,
隐含着,
一种商量。
因为任何事情,都应该有回旋才是。
冉岷忽然觉得有些乏味,
有些人,连求人,连商量,都得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口吻;
而且,
偏偏看不清楚形式。
冉岷故作讶然道:
“啊,冉某差点忘了,多谢许统领提醒,牢狱已满,人也没地方关押,来人,就地处决!”
“噗!”
“噗!”
“噗!”
其实早就有准备的巡城司甲士直接将刀口刺入这些被捆缚着的王府护卫体内,也有持弩的甲士毫不犹豫地将弩箭射出。
一时间,
街面上,
血腥味快速弥漫。
惨叫声一开始很少,因为护卫们根本就来不及发出什么惨叫。
但随即,尖叫声此起彼伏,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压根就没料到忽然就来这么一出,可谓是吓得张皇失措。
许鹏愣在了原地,他看着自己兄弟的血,慢慢浸流到一起,然后缓缓地蔓延向他的靴底。
他的身体,在颤抖,体内的气血,在躁动。
冉岷没远离他,
反而贴近了他,
仿佛将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一般,
但许鹏忍住了,
冉岷随即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不屑地笑笑,
随即,
心里又有些失落。
被许鹏一激,自己被打乱了节奏。
本来,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年望江江畔,玉盘城下,平西侯爷坐在貔貅背上,对身边的人轻轻问的一句:
他们,怎么还活着啊?
豁,
这一幕,
一直烙印在冉岷的脑海中。
他今日,可以瞧不起王府里的人,但他不可能瞧不上平西侯爷。
前些日子,也就是在平西侯封侯后,燕京城内曾有一位御史上书明着夸赞实则包藏祸心地说:
放眼当今大燕,军旅之人多以平西侯爷为楷模也。
但,这确实是实话。
连冉岷,都无法免俗,原本想好的复制着来这一出,却最终未能如愿,无法致敬自己的偶像。
可惜了,
可惜啊。
………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司徒宇在内殿里不停地咆哮着。
老太监赵文化就这般跪伏在那里,拦在殿门前。
司徒宇身侧,还有一尊牌位,那是司徒雷的牌位。
王太后是出去了,然后“昏厥”了过去;
赵文化没有分身之术,他没能去拦住王太后,但他拦住了司徒宇。
先是石山上被平西侯爷踩了一脚,
再是被新任太守抽了一巴掌,
年纪轻轻虽有些许城府的司徒宇,还是按耐不住,爆发了。
如果不是赵文化拦着,
如果不是王府护卫已经被捆缚送走无人帮司徒宇来架走这条老阉狗,
可能司徒宇就已经抱着司徒雷的牌位,冲出去了。
“王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个时候,我们更需要去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是大行皇帝当年,也是蛰伏了许久,最后才找到机会于镇南关建立功勋后返朝再赢得大位的。”
“可是我,忍不了,忍不了!”
赵文化叹了口气,
站起身,
走到一侧装饰用的架子边,
伸手将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拿起,再走到司徒宇面前,将匕首送上。
“赵伴伴,这是何意?”
“忍不了,就只能去死了,王爷。”
许是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偏偏这位少主子还意气用事,再加上王太后那边的瞎掺和,赵文化也是有些兜不住火气了:
“不敢死,不想死,不值得死,那就只能忍。”
司徒宇的嘴角颤抖了几下,盯着这位脸上已经爬上老年斑的老太监,最后,后退了几步,坐回到了椅子上。
“可是,要忍到什么时候?”
“王爷,您还年轻,您的年岁还长,燕京城的那位燕皇,已经时日无多了,奴才也不信,他燕国,当真还有百年雄势。
待得日后风云一变,王爷您,还有机会。
现在,
不管遇到什么,
不管遭遇什么,
我们能做的,只有忍,不停地忍,一直忍下去。”
司徒宇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很清晰的冷笑,就是故意要给面前人看见的冷笑。
赵文化有些无奈,
他曾是司徒雷的伴当,
他见过司徒雷年轻时的模样,心性,
老实说,
眼前这位,
比大行皇帝当年,差得实在是太多太多。
“赵伴伴。”
“奴才在。”
“母后让孤等,让孤蛰伏,让孤,至少保留下这一脉的富贵传承,孤是清楚的,母后是真的希望我好。
母后是个妇道人家,她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也不晓得外头到底有多凶险,父皇在时,母后很安逸,父皇走了后,母后只能强撑起内宅。
母后或许做得不够好,但孤清楚,母后是孤的生母,她不管做得如何,出发点,都是为了孤,为了她这个儿子。”
“王爷所言极是。”
“但赵伴伴你呢!”
“王爷………”
“你真当孤完全是瞎子,聋子,真当孤是稚童一般,很好糊弄么?
孤想安稳,如果燕人愿意,孤也想出来做一些事,至少,让王府可以变得更体面一些。
赵伴伴你口头上喊着让孤去忍,
但你真以为孤完全不知道赵伴伴你,还有其他那些人,瞒着孤和母后,在背后做着些什么事么?”
“老奴对王爷和太后,绝无二心,老奴这一辈子,都忠于大行皇帝,忠于王爷您。”
“呵呵,那石山上怎么说?”
司徒宇伸手猛地一敲,
“难不成那位平西侯爷真的是无端发怒于孤只是看孤不顺眼?”
……
“这么对待这对孤儿寡母,会不会不太好。”
颖都外的一座军堡里,晋军出身的校尉,正领着自己的部下为郑侯爷操演。
郑侯爷站在军堡城墙上,面带笑容。
听到剑圣这话,
郑侯爷继续保持笑容,没转身,
道:
“您看着不忍了?”
“也不是。”
“您一句话,我就收手,一座王府而已,比不得你虞化平在我心底的位置重要。”
“郑凡。”
“嗯?”
“我曾见过不少王侯将相,你知道你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么?”
“你说。”
“他们到你这个位置,甚至还没到你这个位置时,就已经开始要脸了。”
“哈哈哈,其实,我也挺要面子的,但,毕竟是自己家里人,不一样的。老虞啊,再相处久一些,我可以收大虎做我干儿子,你也努力努力,等你亲儿子出来后,我也收他做干儿子,日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给个王爷做做也不是不可以。”
“你干儿子太多了,王爷封得过来么?”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楚国没打呢,乾国没打呢,这中间,还有那么多的小国家呢,再说了,还有茫茫无垠的荒漠,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穿过荒漠去了西方,还有一片更为广大的疆土。”
剑圣摇摇头,道:“我居然真的和你在商讨这个问题。”
“老虞啊,我懂你,我也觉得,你也在慢慢地懂我。”
“一般这种话开头,意思就是你在为下一次请我做事做铺垫了。”
“我的意思是,我是个能深交的朋友,我也一直想拿你当朋友。”
“江湖门派的话术,一般这种话开头,就是要骗你去两肋插刀了。”
“哈哈哈,这么说呢,老田敢放心地把天天放在我这里养,证明我郑凡这个人,至少在这方面,还是很可靠的。
你,
如果哪天厌倦了,
想再出去仗剑云游了,
没事,
你家老小,我帮你照看着,反正就是邻居。”
“不聊了,我去午睡。”
剑圣摆摆手,离开了城墙。
郑凡继续面带微笑,看着下方的操演。
少顷,
苟莫离带着两个女娃娃上来。
“说,你们叫什么名字?”苟莫离问两个女娃娃。
“回大人的话,我叫赫连香兰。”
“回大人的话,我叫闻人蜜儿。”
苟莫离又问道:
“你们打哪儿来的?”
“我们被成亲王府收养的。”
“对,王爷对我们,可好了。”
“行了,下去吧。”
“是,大人。”
“是,大人。”
苟莫离凑到郑凡身侧,问道:“侯爷,您觉得这样如何?”
郑凡摇摇头,道:“经不得推敲。”
苟莫离谄媚道:“反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提供个靶头也就是了。”
“还没到那个时候,敲打一下就好,先留着吧,另外,人选得再换换。”
“是,刚刚属下也就找俩例子,真的要用时,会在口音体态上给她们调教好的,风先生善于此道。”
“我没叫你去做这些。”
“这是属下该做的,凡是主上踩过却没踩死以及得罪过主上的人,属下都会做好准备,必要时,将他们完全咬死。”
郑凡叹了口气,
道;
“本侯是觉得,司徒家到底脑子得昏头到哪种地步,才会去收养闻人家或者赫连家的遗孤,没人会这么作死的。
除非,
脑子被驴踢了。”
……
“王爷,您消消气。”
一个妙龄女孩走过来,轻轻抚摸司徒宇的后背。
卧房内,
司徒宇沉着一张脸,
但在女孩过来后,面容明显缓和了下来。
“奴才有心思了,想替主子做决断了,可偏偏手脚还不干净,最可气的是,孤偏偏还对他发作不得。
呵呵,
这王府上下,看似都称我为王爷或者喊我少主,但其实,谁又真拿孤当回事儿了?”
说着,
司徒宇抱住女孩,将自己的脸埋在女孩胸前。
女孩伸手抚摸着司徒宇的后脑,
轻声抚慰道:
“王爷您可得撑柱啊,奴家里的人,全被燕人给杀了,奴这辈子,就只能依靠王爷您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血淋淋
“唉,咱们颖都这些年,可是一直都不太平啊,你可听说了没,前日子的老御道街面上,砍了百多个王府护卫的脑袋,那地上的血,颖都府衙役是带着水龙车过来清洗的,但那味儿,可是到现在都没散去呐。”
颖都前街的一座茶楼里,两个行商在这里喝着茶。
“嘁,什么叫味儿没散去,又不是发了腥的猪下水,人血嘛,能有多大的味儿。”
“唉,老哥啊,我这心里,可是一直心慌慌的。”
“奇了怪了,你做你的买卖,别的不提,现在光是从咱这儿到奉新城那儿,带人带货拉个套一咕噜上去,兜转个一圈儿,回到颖都再分销个下去,也就是利薄利厚的事儿,断无亏本的道理。
所以,你这心里慌个啥?”
“你晓得的,我在这颖都刚置了个宅子,但看着这地儿恨不得每年都得生个乱子,实在是让人觉得日子不安生。”
“这也是奇了怪了,去年是平西侯爷带兵入了一次城,看似破家不少,抓人也不少,但那都是小老爷们;
今儿个,新太守入了城,打的是王爷的脸,死的是王府的人,前些日子宴请上被毒死的那么多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老爷。
小老爷大老爷遭殃,碍着你啥事儿啊?
这生意没做到那个地步? 产业没攒到那个地步? 身上皮子也没换个色儿的,就琢磨着以后自己成老爷后日子不能过得安生了?
我说你至于么你。”
“你这样说的,倒也是。”
“什么叫也是啊? 就是这么个理儿? 他燕人既然占了地儿,哪里有不收拾收拾的?别看这颖都今年流点儿血明年流点儿血? 说白了? 这也是因为当年躲过了一刀,可你躲过了初一你躲不过十五啊? 该放的血总得放的,该还的债,也总得还的。”
“额……李兄,你那笔货款? 还得再压一压? 我这阵子手头紧。”
“直娘贼,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
宴会中毒,皇子遇刺? 石山上的圈禁,王府护卫当街被斩首;
一件又一件在政治上影响极大的事,但对于这座刚刚从战争之中恢复过来的大城而言? 似乎并未产生什么影响。
至少?
街面上? 依旧是熙熙攘攘。
虽说城外的难民依旧极多,但到底有城墙隔着,城内,其实真的是一番“盛世景象”。
郑凡回颖都了,不过不是率亲卫入明火执仗地回的颖都,而是和剑圣陈大侠加上何春来四个人,以微服的方式进的城。
不大张旗鼓地进来,是为了给新任太守留面子。
现如今,郑凡身份不同了,提前放话要进城的话,少不得又是一番迎接,无疑会冲淡许胖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血气。
颖都在接下来,毕竟是许文祖的主场,侯府现在无力且暂时也不可能过多的干预颖都事物,至多再埋几颗钉子。
自己悄无声息地回来,无形中,就是给许胖胖撑个场子,
看到没有,
连名震天下的平西侯爷都得在咱们太守大人面前低着头!
交情嘛,其实就是这么一点一滴地处出来的。
四个人在城内找了间铺子,吃了午食,郑侯爷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酒轩,稍后,才派人将自己的旗帜给挂了上去,告知这座城里盯着这里的眼睛,他郑凡,回来了。
回来没多久,洗澡水才刚准备好,郑侯爷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呢,那边就通报,说新任太守许文祖请见。
自己给了许胖胖面子,许胖胖马上就回了面子,虽然郑凡不在意这个,但不得不说,许文祖能这般做,确实让人觉得很舒服。
茶水、糕点款上,
许文祖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地就半解开官袍,这世上,绝大部分国家的官服在设计时,可能都更侧重于美感,而忽略了舒适。
确切地说,太花里胡哨的衣服,穿得肯定不舒服。
依旧没有热场,
或许是为了体现关系好,所以二人都默契地去跳步。
“郑老弟,我最近查了个账。”
“哦?有何发现?”
颖都在伐楚之战时,充当的是一个物资转运地的角色,每天都有海量的钱粮民夫在这里穿行。
郑凡帮过田无镜打理过一段时间的军中俗务,其实军中的钱粮损耗,很多时候都是一笔糊涂账,想算都算不清楚,这里面,倒是先排除了贪污的因素。
就算大家都清清水水的,数十万大军在前线的吃喝拉撒用,各种军械、战马、药材等等,根本就理不清。
很多时候,是某部那边喊着自己缺什么了,郑凡就打个六折批条子送去。
许是下面兵马也知道你会打折,所以报的时候往往会往多了报,反正每次六折送过去之后,下面就没回复说不够的,让郑凡有阵子想着要不要再打个折?
而颖都呢,这么多粮食,这么多损耗,这么多民夫,这么多经手的官僚,账簿,能清清楚楚,那才真叫见了鬼呢。
但账簿里,一些事情,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比如,
早些时候,雪海关的钱粮,是足额的。
这里的足额,指的是户部带着条子下来的,本就比别人的多,再加上颖都这边孙家的经手,再实打实地发给自己,撇开损耗不谈,雪海关一度的钱粮输送能比得上同等规模兵马的两三倍。
差不离相当于别人家是一顿干的一顿粥,将将保持着拿刀的气力,雪海关那儿是隔三差五地可以开荤。
不过,郑凡并不担心许文祖会拿这件事来发作自己,一是户部那边,自己这个六爷党的头号干将,不多吃点儿,真说不过去。
这世上,最傻的领导就是那种一边喊着你是我的人一边还要避嫌一般地去一视同仁;
很显然,小六子不是。
至于孙家那边,自己如今是侯爷了,吃多拿要,本就是应该的,再加上类似的事儿当初许文祖在南望城时也没少对自己做过,军需分配,战俘分配,蛮兵分配时,许文祖可谓是对自己极为偏心。
“郑老弟,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哥哥我是懂的,可问题是,这账面上分明浮着一层厚厚的油。”
“太厚了?”
“可不是咋的。”
“有多厚?”
许文祖犹豫了一下,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肚子,道:
“哥哥我的两层肥肉厚。”
“你有几层肥肉?”
“算上胸的话,五层。”
“那还好啊。”郑凡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好像,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但老弟你想啊,你们在前线打仗,他们竟然在后头还有精力去往自己兜里存点儿,这叫什么事儿?能忍?”
“不能忍。”郑凡笑着说道,“但拿这个账簿去发作,不好弄啊。”
政治斗争的话,可以将人整倒后以贪污去定罪,但最好不要以贪污去整人。
这玩意儿,整一个无差别攻击,容易把事情弄得不好收场。
许文祖笑了笑,
道;
“哪能啊,我这是打算把账簿整理下来后,呈送给陛下看。”
许文祖到底是官场老油条,这个事儿,自然不需要郑凡去提醒,而将账簿整理出来后给燕皇去看,其实是最有效的方式,让燕皇陛下更清晰地知道,颖都这帮归附过来的官僚权贵们到底是如何为大燕“尽心尽力”的。
再配合上如今大燕财政赤字和粮荒局面,足以将这个负面观感效果提升得更大。
说到底,太守,是代天子牧民,只要有了天子的支持,许文祖就能够更自由地在颖都折腾。
这其实就是许文祖自己的施政方略。
“嗯,这是个好办法。”
郑凡端起茶,喝了一口,如果只是为了谈这个事儿,顺带来应一下自己静悄悄回颖都,应该已经可以了。
但许文祖马上又压低了声音,
缓缓道:
“还有一件事,和郑老弟你有些干系。”
“老哥,请说。”
“账面,被平过了,但哥哥我是谁啊,朝廷的记录,地方的记录,进城口的记录,出城口的记录,望江渡口的记录,再厉害的做账,哪能将东西凭空地真的变没了不是?
想当年,攻乾战事,对晋战事,南北二侯,数十万镇北军靖南军,可都是哥哥我一个人将后勤撑起来的,接下来和大皇子又配合了一年,也没出过任何差池。”
许文祖确实值得骄傲,因为他确实有做萧何的能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伐楚时,还要应对来自乾国三边可能会出现的军事冒险离不开他,可能许文祖才是最适合在那时坐镇颖都的人选。
只是,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啊,
郑侯爷放下了茶杯,
最大的一只硕鼠,不应该是自己么?
怎么,
许胖胖真的要清算自己?
他脑子没发烧吧?
“老弟啊。”
“嗯。”
“宫望部,是你手下的吧。”
宫望?
郑凡马上明悟过来,自己和孙家的事儿,许文祖必然早发现了,但人家跳过了,人家查到的,是宫望那一部。
宫望部和公孙志部,被自己安置在了地盘的最西边,所以,是宫望那边出了问题?
“老弟,咱们是自家人,虽说朝廷现在有意想燕晋不分家,哥哥我也知道老弟你心胸广阔,毕竟你老早就驾驭用蛮兵的。
但,
非我族类啊,
毛明才或许知道颖都上下多少有些手脚不干净,但当时只要前线辎重运得上去,他为了大局着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他应该不晓得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晋营喂独食。”
许文祖拍了拍自己的肚腩,
道:
“你说颖都上下的这帮家伙,贪点儿,吃点儿,这无伤大雅,谁家没老婆孩子小妾要养活?
但你要说他们会不知道伸手进军队,哪怕是晋营,一旦事情败露会是个什么下场,呵呵,哥哥我是不信的。
他们知道,但他们还是做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你说,他们图啥?
宫望这个人,
能信么?”
“他儿子还在我这里。”
“呵,这世上,送自己老子早登极乐的大孝子多的是,那视儿子如草芥可以随便丢的老子,必然也不………”
郑凡猛地看向许文祖,
许文祖一愣,
随即明悟过来,
马上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
这是连燕皇一起骂进去的,犯了大忌讳。
“郑老弟,这事儿才是哥哥我这次来的目的。”
郑凡点点头,
道:
“这事儿,我会处理。”
“好。”许文祖挠了挠脑袋,“王府的事儿,接下来你觉得该怎么办?”
“王府是一面旗帜,不说把这面旗给拔出来,这个得由陛下来做决定,但老哥你想不被束缚住手脚的话,最起码得把他给压趴下。
司徒宇,年纪还小,翻不起什么浪花,那位太后,也只是一个普通妇人,但奈何有一群人就围绕在王府身边。
反正一记耳光已经抽下去了,那就再来一记吧。”
“嗯,是这个理儿,郑老弟,你说该怎么办?”
“我听说,那群王府护卫,是被一个叫冉岷的巡城司都尉下令杀的?”
“是,那个人挺激灵的,别说,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些许当年老弟你的影子。”
“他似乎在手下里的声望也不错。”
“是,是个能做事儿的,也想冒尖的人。”
郑凡点点头,
道:
“行,那咱们就再给他一个冒尖的机会。”
……
冉岷的家,在城中西坊二街,他在这里购置了一个小宅,其实,他可以住巡城司衙门里,但衙门里人多,用后世的话来说,相当于是职工宿舍,居住条件自然不可能太好。
他平日里下职没事后,就会回到这个宅子里。
推开门,
冉岷看见一个小娘子正在摆着碗筷,
“爷,您回来了,我去把菜端出来。”
“嗯。”
冉岷在饭桌旁坐下。
这个小娘子姓刘,本是流民,卖身葬父,他出钱帮其葬父,人,就自然跟了他,算是他的一个妾。
她心灵手巧,女红做得不错,菜,也烧得极好。
“爷,您尝尝这道菜。”
“嗯。”
冉岷接过筷子,开始进食。
刘娘子就坐在旁边,面带微笑,看着他吃。
她是真心喜欢他的,这个男人,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在她眼里,他就是自己父亲最后给自己指明的人,可以托付终身。
饭菜用过了,
刘娘子开口道;“爷,妾身去给您打水洗脚。”
“好。”
“爷您等着。”
刘娘子去厨房灶台那里打热水。
这时,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比较细微,但冉岷毕竟也是练武之人,自然是听到了。
他马上抽刀推开,来到院子里。
作为巡城司的都尉,这两年可谓没少得罪人,仇家,自然也是有不少的,再加上前阵子刚刚亲自登门灭了王府的威风,堕了他们的体面,所以,这阵子冉岷可谓极其谨慎。
院子里,
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剑。
“阁下是谁,可否报上名来?”
黑衣人伸手指向了西侧,
随即,
想到了那个地方在东侧,
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很认真地道:
“我从太守府来。”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派您来找冉某,所为何事?”
“太守让我,刺你一剑。”
“太守要杀冉某?”冉岷不敢置信,这就要卸磨杀驴了?不应该啊!
“不,不刺死你,刺伤你,然后你放那个哨信子,喊人,然后让他们来追我,我领着他们,去王府。
这叫,祸水东引。”
“是这么回事?”
冉岷恍然大悟,随即道:“可冉岷如何相信阁下?”
来者抖动了一下气息,当即,一股接近于四品剑客的气息流露而出。
黑衣人开口道:
“凭我想杀你,不用废话。”
冉岷面露一抹苦笑,
道:
“冉某知道了,冉某也明白了,请阁下出剑吧。”
“我刺了你后,在前街巷子里,等你的人追出来。”
“好,冉某记住了。”
“会有点痛。”
“冉某是上过战场的人,只要能为太守大人办成事,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冉某也在所不惜,何况这小小的一点伤痛?”
“这话太假。”
“………”冉岷。
“说话的感觉,比他差远了。”
“阁下说的是谁?”
“看剑。”
一点寒光先至,
刺中冉岷的胸口,
随即抽出,再在冉岷的右臂划拉出了一剑。
胸口的伤,分寸掌握得很好,不触及脏器,毕竟这里不受点伤,有点太不专业了;手臂上的伤,没触及筋脉,但撕开了足够的口子,用以出血装样子。
冉岷身形踉跄地后退两步。
黑衣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随即道:
“我在前街巷子里等着,你喊你的人来吧。”
说完,
黑衣人闪身越过了院墙。
………
“嗖!!!!”
刺耳尖锐的哨信之音传出,
一时间,
附近几条街正在巡逻的两队巡城司甲士马上奔赴而来,他们都知道自家都尉的外宅就在这里,很多人还曾去过都尉家里吃过都尉家小娘子做的饭食。
“砰!”
院门被从外头踹开,
巡城司甲士们冲了进来,
“刺客刚跑,去前街了,啊啊啊啊!!!!!”
都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巡城司甲士们看见,
此时自家都尉坐在门槛上,浑身是血,伤势严重;
怀里,
还抱着已经死去了的刘娘子,
正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