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爱你
其实今夜像是林饮溪和申娜、金主编和英利这样的“特殊观众”并不在少数。
Uni公司那边,除了表俊秀等人之外,结束忙碌的韩正午在座位上揉揉脖子,偷摸瞟了一眼外面的办公区,也情不自禁地拿起遥控器;
下班以后,奉伽绮与HArt广告的众人一起去了大家经常聚会的那家酒吧。
混在人群中间,女孩仰头看着画面当中谈笑自若的两个人,神情宁静。
在她身边,宋光日默默喝着酒,也在默默注视着她的侧脸;
犹如双子星一般遥相呼应的韩信物流与韩信航空本部大楼彻夜明亮。
顶层的办公室里,李溪午和曺静淑夫妇俩心有灵犀似的转头打开了墙上挂着的电视;
还有类似曺诗京、结束一天通告之后终于腾出时间的几名少女时代成员以及其他诸多与林深时两人有关的人……他们今天晚上都不约而同地向这档由二人意外出演的节目投去了关注的目光。
……
两个女儿都出了国,只好独自留守房子的林父坐在家中,一边斟酒吃菜,一边也在客厅观看今晚首期放送的《机智的职场生活》。
尽管女儿很早就是国民明星,林父以往也不是林允儿参加的每档综艺都会收看。
这次算是例外情况,毕竟自家的小女儿为此还专门搬去了外面租住,无论林父还是林允珍,实际上都能感受得到林允儿态度的郑重。
只是林父万万没有想到,原以为会看到女儿进入社会职场的新鲜模样,结果反倒是先看了这么一期所谓的节目先导片。
“哼,什么恋爱生活,也不知道谁给起的名字……这样闹一下,以后要是分手了,我看你这丫头要怎么办……”
林父嘴里嘟嘟囔囔地喝着酒,眼神却有些复杂地凝视着电视画面当中的女儿。
对于林深时这个未来女婿,林父起初并不太满意。
不满意的理由不在于对方好与不好,不满意是因为林深时的条件好过头了。
当了几十年公务人员的林父十分清楚“门当户对”的必要性。
林允珍和林允儿姐妹俩也心知父亲的想法。
大概也是因此,在发现节目组居然安排了林深时和林允儿两人的片段充当第一期内容之后,远在巴黎的林允珍就格外积极地第一时间发送信息告知了爸爸告知这件事。
眼下,被林父搁在桌上的手机尚且微微亮着屏幕,上头正显示着几条刚收到不久的新消息。
【阿爸!!!林女婿向允儿求婚了!!!】
【你看!!!】
接下去是几张现场拍摄的相片。
只见洒满阳光的异国大街之上,两道身影在众人的围观与起哄声中相拥而吻,那朵娇艳的粉色玫瑰放在图上显得很是抢眼。
然而更加吸引林父目光的地方却是照片上面,林允儿闭着眼睛、安心地靠在男人肩头的那副微笑神态。
拿起手机又怔然似的看了许久,林父忽然就摇着头,放下手中的酒杯自语:“算了,随你们自己的心意好了!反正往后几十年也不是我陪着你们了……”
中年男人埋怨地嘀咕着,等他再抬头看向屏幕上的两个人时,眼底却分明多出了些欣然又无奈的笑意。
他夹起了一筷子的下酒菜送入口中。
与此同时,林深时和林允儿在节目之中费了一番苦功,总算把野营帐篷支起后,也开始生火做饭。
“味道怎么样?”
“样式是简单,但我觉得不错。”
“是吗?我感觉好像做得有点失败了。不过的确,这样吃好像也觉得味道不错。难道是因为和你一起的缘故?”
“你知道两个人恋爱的时候会分泌多巴胺吧?”
“嗯,当然知道。”
“多巴胺其实有一部分抑制食欲的作用,所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反而会吃不下东西才对。”
搬着张小凳子坐在男友对面的林允儿在节目组的镜头之下很明显愣了愣。
她手上正拿着把饭匙,准备大块朵颐,一听林深时这话就下意识要放下餐具。
片刻后拿起来。
然后又搁下。
如此纠结地反复几遍后,她板起脸,又气又笑地怒视面前的男人说:“你是故意的对吧?!”
“你就干脆一点吃吧。”林深时的嘴角也隐隐带笑,低着头说。
“你都那么说了,我还怎么吃啊?”
“吃吧。我其实很喜欢你的吃相来着。毕竟以后还要看一辈子。”
……
“咕噜噜……”
一阵有点不合时宜的肚鸣声响起。
林允儿摸摸小腹,又瞅了瞅男朋友的表情,忍不住就出声辩解:“我中午没吃饭……”
林深时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真的!不信你问欧尼!”
“我都说知道了。”
林允儿气急一般,拽着他的手就埋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呀,去哪里?”
“回酒店!”
林深时失笑地轻轻一拉,便将林允儿整个人揽回怀里,接着转头对旁边的林允珍说:“努娜先回去吧。我和允儿在外面吃完饭再回酒店。”
“呀!”被他抱住的林允儿不轻不重地挣扎了一下。
直到现在都收不回那满脸笑容的林允珍连连摆手,嘴里边飞快说着没事没事你们俩多玩会儿,便很识趣地直接转身打车走了。
临去之前,林允儿还眼尖地瞧见自家姐姐又偷偷拍了几张两人抱在一块的照片。光看那样子,林允儿就知道不用等她回国,他们家亲戚间就会传遍她马上就要结婚的消息了。
“你现在满意了?”她仰着脸说。
“什么?”某人明知故问。
林允儿眯起眼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笑脸看了许久,然后就突然踮起脚,抱着他的头,在林深时的额头正中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这是在做什么?”
“盖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这还用确认吗?不早就是了?”
“那如果只要相爱就够了的话,人们为什么还要告白和求婚?这些事不仅是阶段性的象征,也是做给我们自己看的,等到嘴上真的把‘我爱你’‘我愿意’这样的话说出去之后,心里面也会留下痕迹。”
林允儿可爱地白了他一眼,依旧牵住他的手,往前走去。
林深时被她带着走,瞧着女友背影的眼神十分温柔,紧跟着他想了想,忽然又说了声“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因为刚才的事情。”
林允儿回头看来,蹙着眉问:“你不会要反悔吧?”
林深时哑然失笑,他朝前走了一步,来到女孩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我当然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他边笑,边斟酌着言辞说,“就是,回头想想,自己刚才或许太冲动了,没有挑选好的时机,也没有挑好场合。求婚这种事情不应该在街上做,我好像给你造成苦恼了。”
林允儿不禁眨眼,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向我求婚?”
“至少原计划不是现在。”林深时略微烦恼,又有些如释重负。
“说起来,你怎么会突然跑来巴黎?”
“我不是说过吗?会去接你。”
林允儿发愣地说:“我还以为,你当时的意思是你会来机场接我。”
“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男人笑了起来,“可是,你也知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林允儿又眯起了眼。
片刻后,她重新开口:“那么在现在的变化之前,本来你来巴黎找我,是想做什么?”
“嗯……简单来讲的话,应该是想对你说三句话吧。”
“什么话?”
“第一,我遇见你或许是神的安排,但爱上你是我自己的安排。”
林允儿的脚缓缓停下。
“第二,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不要先给我们之间选择一个不好的结局。”
林允儿转过身来,静静地注视男人,启唇问:“那最后呢?”
“最后?那句话已经说过了。”
“再说一遍。”
“嗯?”
“我不管!我就要你再说一遍!”
走在她身侧的林深时无奈而笑,同样转身看向她。
两个人在安静地对视了几秒后,林深时忽地严肃面容,对着林允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爱你,林允儿小姐。”
林允儿情不自禁地抿住了唇角。
她眸光微微闪动地盯着男人,旋即倏地低下了头,掩饰泛红的眼圈,一只手还伸过去,扯了扯林深时的衣角说:“我们先回去吧……”
“还是先吃完饭吧?”
“回去酒店吃也一样。”
林允儿深吸一口气,抬起脸来很严正对他说:“现在我要先安置好它才行!”
林深时的视线随之落到了她手中举起的那只粉色玫瑰上面。
“这个,很容易就会凋谢的。”他不由自主地说,像在隐晦提醒对方不要寄托太深的感情。
林允儿却垂着头,用五指紧扣着握住他的手说:“没关系……我已经学会不再先去想着以后的事了。我要先努力留住现在的美好,不然真的因为自己的顾虑和疏忽而让它凋谢的话,我想我以后绝对会无比埋怨自己的。”
3、两朵花
“所以他们嘴上都答应我,背地里还是偷偷跟你说了我的事情对吧?”
两人携手走在回去酒店的路上,听着林允儿犹有怨气的话语,林深时笑了笑。
在心里默默向那几名通风报信的工作人员说了声抱歉以后,他就转开话题问:“对了,我们回去之前,我再带你去医院看一看?”
林允儿摇摇头,“睡了一晚上,其实已经没事了,否则我怎么还有精神到处乱逛?”
她说着话又拿出手机。
“对了,我还拍了照片呢,你要看吗?”
“照片?”
林深时带着疑惑往女友手上看去,顿时有些失笑出声。
林允儿昨天在吃下那盘鞑靼牛肉之前,居然还特地拍了张相留念!
只见照片上面,女人坐在一盘几乎完全由生肉粒堆砌起来的餐点前面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很虔诚似的做着祷告。
当然,祷告的结果显然很不如人意。
走在林允儿旁边的林深时侧头看着她,看了又看,忍不住就捏了一把自家女朋友的脸蛋。
林允儿也没拍开他的手,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就是觉得你可爱而已。”
“我知道。”
林允儿冷不防顿足,一个立正转向,双眸直勾勾逼视地问:“那除了可爱之外,我就不漂亮、不善良,没有其他优点吗?”
林深时整个人反应了那么一下,莞尔之色就愈浓。
他只好笑着点头,说:“当然漂亮,也善良,还有很多很多的优点。”
“是吗?说说看。”
“等以后吧。这么点时间说不完。我可能要用很久很久才能回答完这个问题……”
林深时低下头,伸手握着女友的手,微笑地轻声说:“老实说,我现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林允儿不由得转头看来。
她忽然也笑了,张开手臂,往前靠进男人怀里,贴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喃喃地问:“现在有实感了吗?”
“嗯,有一点了。”林深时也下意识抬手,动作轻柔地抱住了她。
“林树先生,我们要结婚了。我和你,我们真的要结婚了。”林允儿又如此强调地讲着。
林深时鼻子里应了声,却笑起来说:“但其实还结不了吧?”
双手环抱着他的林允儿困惑地抬起头来。
“接下来你就要进组拍摄了,我们的恋爱消息也公布不久,舆论的导向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就算要结婚,也得往后再挑挑时间。现在,我们俩顶多先办个订婚仪式?”林深时这话里的认真成分和玩笑成分算是各参一半。
林允儿有点嗔怪,又哭笑不得地推开他,干脆用上任性的语气说:“反正不是接下去几个月就是明年上半年了!再迟又能迟到哪里去?难道还有人接受求婚之后过个两三年再结婚吗?”
“那按照你的意思,订婚仪式就不办了?”
“当然不行!”
林允儿立刻扬起了捏成拳头也依然纤细的一只手。
她顾虑看看四周,只好小心眼地踢了踢男朋友的鞋后跟,等到林深时好笑地看向她时,面上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背着双手继续朝前走去。
“总之,你有胆量就试试看!”
“真的有必要吗?说不定我们办完订婚仪式之后,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办婚礼了。”
“那也要办!我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好不好!这次不办,你打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体验一下办订婚派对的感觉?”
林深时一时间竟然觉得林允儿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对了。”走着走着,林允儿突然又扭头问,“你和欧尼之前怎么知道我在书店那边?”
经过足够长时间的平复之后,她的大脑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终于想起了另一件差点忘记询问的事情。
而对于这个问题,林深时给她的答案是:“你还记得Gee和Mistral吗?”
林允儿愣了愣,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惊讶又莫名欣喜地注视着男人:“你也参加了他们的派对?”
“那倒没有。你也知道,我当时赶时间。只是碰巧问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真的见过你,你之前还跟他们说过想去莎士比亚书店看看。我知道以后就先发消息给了允珍努娜。没想到她坐着车倒也没有比我慢多少。”
Gee和Mistral,这两个人便是林深时此前在街上偶遇的那对年轻夫妇,也是曾经林允儿遇到的那一对举办订婚派对的情侣。
“我听Gee说,你主动要求参加了他们的订婚派对?”
“对啊。”林允儿一脸坦荡地说,“我今天是游客嘛,又不是正在工作的艺人,为什么要顾虑那么多呢?”
林深时听后就从兜里拿出一颗林允儿挺眼熟的红色糖果,晃了晃说:“所以你还顺便跟人家科普了一下中国和韩国的婚俗习惯?”
“是Mistral他们先问的我,然后我才说的。”林允儿随手接过男友手里的糖,边拆边向他抱怨,“你知道巴黎有种兑水咖啡吗?不是美式。”
“嗯。”林深时一听就问,“你之前喝过了?”
林允儿瘪起了嘴,点点脑袋。
韩国人大多有嗜好咖啡因的习惯,钟爱美式咖啡的人更是占据很多比例,林允儿却是个例外,她向来不喜欢苦味,而她所说的那类巴黎本地的兑水咖啡在口味上比起美式咖啡还要苦涩。
“你明知道那是苦的,为什么还要点?”林深时好奇地问。
“不知道。,那时候随便就点了……”林允儿口中含着那颗得自男人的糖果,忽地就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以后绝对不再这样了。”
林深时瞧着她,不动声色地重新握住了身边的那只手。
“我回去之后找一下‘秘密森林’的店员吧。”他说,“问问有没有你会喜欢的那种咖啡。”
“真的?”林允儿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
“再不行,拜托他们专门帮你研制一款好了。”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别人了?”
“没关系。你现在可是给他们发工资的老板娘了。”
林允儿眨着眼看男人的侧脸,抿着唇角回过头去。
片刻后,却还是没忍住地仰起脸,满面笑容地望着上方那片云层透出光芒的天空。
阳光真好啊。她心想。
……
“说起来,还有件事。”
回到酒店以后,林允儿提出要先回房间收拾一下,林深时和她在走廊上分别前又打量了女朋友两眼。
他略微纳闷地问:“我听允珍努娜说你今天穿着红色外套,为什么现在变成黑色了?”
“啊,你说这个?”林允儿直接脱下外衣,向林深时展示着说,“这件外套正反两面都可以穿,反过来就是红色。”
林深时微微愕然地看着自家女友宛如变魔术一般利索地翻转手中的衣服,转眼间再度穿上,相同款式,颜色却果真变成了一种鲜艳的红色。
“别这么看我,我怎么知道你之后会来找我?”林允儿小声地说,“我是看大街上的人不是灰色就是黑色,我穿成这样太显眼了,所以就换了一下……前面也是。我是因为参加派对才把手机暂时关机,想着反正也没人找我。不是故意的。”
林深时面色古怪,再三欲言终究是忍俊不禁地摆了摆手。
故意装着小心的林允儿立马眉开眼笑,“那你等我一会儿啊,我换身衣服,把玫瑰花放好就来!”
“没事,我们不用着急。”
“我有事!我肚子饿了!”
扔下这么一句可爱又出人意料的回答后,林允儿就飞快地跑回了房内。
当房门“啪”地关上后,她却飞扑到了床上,把脸闷在枕头里面,整个人滚来滚去。
“结婚!”
“啊啊啊……我要结婚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两颊已然通红,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
“我要和他结婚了……我要和他结婚了!”
“嘻!哈哈哈……”
情不自禁地卷起被子,两只脚甚至抬起乱蹬,直到一只拖鞋划过半空砸在额头上后,兴奋得面红耳赤的林允儿这才不轻不重地“啊”了一声,双手双脚放平舒展地停下动作。
她微笑着,眼睛无比晶亮地盯着空白的天花板。
过了几分钟,她才想起什么地站了起来。
“不行……先冷静下来。”
“先要冷静下来。”
“对,先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完再说。”
她自言自语地穿好拖鞋,来到桌子前面坐下。
桌上放着一枝还显得很是新鲜的粉色玫瑰。
林允儿的目光却突然落到了边上。
在客房的角落,放着她带来的几只行李箱,她走过去,打开其中的一只箱子,从中拿出了个礼盒来。
回到桌前,林允儿沉默了几秒,伸手掀开了礼盒的盒盖。
只见装满拉菲草的礼盒当中,同样放有一枝玫瑰。
那是一朵,开得正盛但是已经被剪裁下来开始干萎的红色玫瑰。
林允儿的手指缓缓拂过红玫瑰枝茎的尾端。
那里有个很明显的人为剪断的痕迹。
她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4、我只折一枝
“欧尼,厨房冰箱上面的那盆花怎么了?”
孙承欢走到门边,相当困惑地问:“我刚刚看了一下,好像只剩下一个花盆了?”
面对这个疑问,早前就已经给过姜涩琪等人答复的裴珠泫一边拿着笔继续看书,一边平静地说:“那个啊……那花枯萎了。”
“枯萎了?”门外的孙承欢忍不住诧异,“可是前段时间,我好像还看见开得不错啊?”
“这几天突然就枯了。也许是我养的方法不对吧。”
“所以,之后呢?”
“我把花剪掉了。”
“剪掉了?”
孙承欢又是惊讶地看了看裴珠泫坐在房间里面的身影。
依照她们平时的了解,裴珠泫并不像会采取这么“极端”方式的人。
毕竟,裴珠泫以往对待那盆玫瑰花看似寻常又无微不至的照顾,包括孙承欢在内的几名RedVelvet成员也都看在眼里。
“真可惜。”孙承欢想了想,遗憾地说,“我还想着等欧尼你养活了那一朵,然后再种出满满一盆的玫瑰呢。我觉得那种颜色很漂亮。”
“是吗?”裴珠泫转过身来,小巧的鼻梁上面架着一副略显笨重的眼镜,她微笑地讲,“那下回我去花店挑种子,你和我一起去吧?”
“欧尼你还要再种一次吗?”
“嗯。”
“原先那朵玫瑰不是你捡到的吗?”
“所以现在我想自己从头开始种一盆花。”
裴珠泫轻轻合上手边的书,“权当是一项业余爱好吧。你们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会认输的人。只是这次失败而已,说不定以后我能种出更多、更漂亮的花呢?”
孙承欢方才露出笑脸。
这样的裴珠泫才符合她印象之中那位引领她们前进的大姐姐。
她叹口气又笑着说:“欧尼你还真是像艺琳她们说的一样。”
“她们说我什么了?”裴珠泫好奇似的问。
“她们说你是很坚韧的那种人。”
“什么意思啊?”
“欧尼你不是我们之中意志最强的人吗?”孙承欢说。
裴珠泫笑了起来:“我可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偶尔也会动摇。”
“这不也是欧尼厉害的地方吗?”孙承欢阐述着她的观点,“虽然偶尔会彷徨,但找到方向之后,反而会比多数人都要坚定。”
她看向了裴珠泫手上的那本中文教材,“连爱好也是一样。欧尼你以前要么没有取向,决定了学中文就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接下去还想学习园艺。我有时候都很羡慕欧尼你这种强大的精力。”
裴珠泫听完孙承欢的话后就重新翻起书本说:“我之前对秀荣说的话,你们听说了吗?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一件事占据生活。当艺人可以是梦想也可以是职业,但不管是梦想还是职业,工作不是全部……而且我学中文最后也是为了自己好,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所以说你很坚韧嘛。”孙承欢笑吟吟地来到她身后,“意志坚定而且韧性十足。”
她的目光忽然留意到了裴珠泫的手腕,嘴里“咦”了一声。
“欧尼,你的这条手链……”
“我知道。这就是以前那条手链,只不过我之前都是翻过去戴,现在才翻回正面戴而已。”
背对着她的裴珠泫面不改色地说:“你们也不用个个都对我的事感到这么新奇吧?反正是我自己得到的手链,我想怎么戴不都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裴珠泫这番变得孩子气许多的话,站在她背后扶着椅背的孙承欢笑得更灿烂了。
她没有反驳,反而轻声附和:“我也觉得红色比白色好看。”
“是吗?”裴珠泫偏头看来,两个女孩不禁对视一笑。
“啊,对了。”
“怎么了?”
“欧尼你不是说下午褚琇就回来了吗?”孙承欢看看时间,“现在应该要去车站接人了吧?”
裴珠泫也看了一眼手机,连忙摘下眼镜,起身准备换上出行的衣服:“这丫头也真是。昨天我打电话问她,还跟我说要过两天才回来,结果今天一早突然就打电话说回来了!”
“说不定褚琇她就是因为接到欧尼的电话,想你了呢?”孙承欢脸上的笑意明朗。
“想我?她吗?”跑到衣柜前面的裴珠泫回头,下意识皱起鼻子。
……
话虽如此。
几十分钟后,当看见那道拉着行李箱朝自己使劲儿挥手的身影时,等候在车站门口的裴珠泫口罩之下仍然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
“为什么现在才来?”她帮忙接过裴褚琇手的包,嘴里不轻不重地埋怨了一句。
然而这话一说出口,她整个人却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她的大脑好像突然翻出了相当久远的记忆,那是她和林深时最初在SMCOEX相遇时的场景。
“我想起来了。”
“嗯?什么?”
刚想替自身的迟到辩明两句的裴褚琇奇怪地看着裴珠泫。
“欧捏你想起什么了?”
裴珠泫当即回神,对着妹妹勉强一笑,却没回答问题,而是默默拎着包,带领裴褚琇向打车点走去。
关于她和林深时曾经见到的那些画面,林深时称之为“幻视”,她却更愿意称呼这种能力为“预见未来”。因为不算林深时那边,她自己过去预见的画面几乎全成了事实。
对,几乎。
时至今日,裴珠泫才陡然记起,有那么一次,也就是所有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有那么一次她预见的画面似乎从未成真。
那就是,当她和林深时第一次出现那种现象时,她打开那扇门,猛然间看见男人的身影……当时的她,看见的那些画面。
放到现在想来,当初的那几幕画面意外的清晰,又意外的简单。
只是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她看到了林深时穿着普通的便服,脸上带着最寻常也最真诚的笑容,转过身来迎接着某个人……
“欧捏?”
耳边传来的声音惊醒了陷入沉思的裴珠泫。
她低下头,这才发觉捏着行李包握把的手攥得太过用力,连旁边的裴褚琇都忍不住用一副怪异又隐隐担忧的眼神瞧着她。
“呼……”
裴珠泫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然后她就转头冲着妹妹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起一件以前没能解决的事情而已。”
裴褚琇眨眨眼,问:“那现在呢?”她的语气莫名有点紧张。
“也是很奇怪,现在突然就想通了。”裴珠泫十分坦然地说着,松开了另一边拖着行李箱的手,没好气地讲,“你倒是很好意思,东西全让我拿?”
裴褚琇又偷偷打量了姐姐两眼,总算放心似的流露出了一脸没皮没脸的笑态,接过姐姐递来的行李,跑到路边伸手叫了辆车。
站在后面望着妹妹的裴珠泫微微笑着,莫名也仰起头来,望了望上方的天空。
这个世上除了另一个人以外,包括裴褚琇在内,没人知道她曾在林允儿出国飞往巴黎的那一天通过快递寄出了一份包裹。
正如她此前好几次对妹妹强调的那样,她自己的事,她自己有主意。
所以也没人会再知道……昨天她鼓起勇气跑去那处江边,目的根本不是因为内心的奢望或期待。
她仅仅是因为那颗未能实现的恋心,希望着那人不会如她所见的画面一样,那么难过而已。
只可惜,小白兔又要怎么为了大灰狼擦拭眼泪?
“对了,今天晚上是允儿欧尼的综艺开播来着。我们到时候一起看吧。”
“什么?”
“听说林理事也会一起出镜,你要看吗?”
“嗯……好!”
……
坐在客房里面的林允儿眼神终于坚定下来。
她转身打开垃圾桶,毫不犹豫将那朵被剪断的玫瑰花连同礼盒一起丢了进去。
裴珠泫其实应该把整盆花寄过来才对,裁断花枝是女孩暗地里主动替她承担了风险。
既然连作为“当事人”的裴珠泫都不怕,她又有什么好怕?
当垃圾桶的桶盖彻底合上之后,林允儿整个人也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回头再次看向那另外一朵粉色玫瑰,脸上逐渐浮现甜甜的笑意。
现在,他们都不再害怕和顾虑所谓的神明和命运了。
仿佛浑身上下都松快了几分,林允儿推开椅子站起,先找了个临时顶用的盒子,珍而重之地收好从林深时那里收到的玫瑰花,又从行李箱中翻找出了一串青金石手链。
戴到雪白的腕上翻看,湛蓝的色泽很是抢眼——这是她之前参加那场慈善晚宴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然后,她就迅速换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来到酒店的大门口时,林允儿的脚步便情不自禁地放慢,注视着那道正在等候着她的高大身影。
尽管放晴,巴黎白天的气温依然不高,林深时眼下穿上了一件不那么正式的羽绒服,一看见她,那张素来不爱笑的平静脸庞上就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微笑来。
他走过来,对她张开双臂,抱住了她,随后在她耳边轻轻地笑问:
“为什么现在才来?”
5、爱情的样子
“真可惜。早知道莎士比亚书店附近就是那座著名的爱情锁桥,我们前面应该先去一趟再回酒店。”
“现在也不迟。我订的晚上的机票,我们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
林允儿听了这话就歪头看看男朋友。
她也和林深时一样露出笑容,嘴中随即抛出的问题却格外尖锐:“之前在街上的时候为什么没认出我?”
“这是提问还是责怪?”
“确切地讲,这是责怪的提问。”
“但我最后还是认出你了。”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也没有那么郁闷和伤心。而且,现在的重点不是事情的结果,而是那部分的过程吧?”
林深时无奈,他忽然也问了一句:“当时,你为什么那么做?”
已经往前走出几步的林允儿停了下来,“什么为什么?”
“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巧合经过我身边、为什么明明看到我却不呼唤我,还有……”林深时顿了顿,“为什么要故意装成陌生人?你应该知道,只要你那时候对我随便说一句话,我也有可能会认出你。”
“你这算是把问题丢给我了?”
“我可是很认真想知道答案。”
“答案就是,我也不知道。”林允儿很坦率地说,“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想法。所以现在好像也只能向你说声对不起,然后向你保证,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林深时看了女友两眼,同样点头说:“我也要对你说声抱歉,没能一下子认出你。”
林允儿走回到他面前,背着手问:“还有保证呢?”
林深时会意而笑,回答:“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努力认出你。”
“只是努力?”林允儿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撒娇的嗔意。
“你喜欢听我对你撒谎吗?”林深时反问她。
林允儿鼻子哼着,却也站回了男友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说:“不管是作为女朋友还是未来的妻子,我都是很讲道理的人。这次的事,其实是我更不对,我自己也知道。所以就算彼此道过歉了,我们之间还是没扯平。你也不要轻易说些什么原谅我的话。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生活一辈子,我不希望你把对我的爱消耗在这些事情上面。理应计较的事情就该计较,不要得过且过地埋在心底,等到以后再突然爆发。我很讨厌和你吵架,哪怕只是暂时的矛盾。我可是要和你好好过一生的。”
她把头靠在了林深时的肩上,语气坚定非常。
林深时微笑着说:“话是这样。但我看你的样子,怎么好像我才是过错更大的那一方?”
“是吗?”林允儿圆睁着双眼,佯装无辜,“对了,你刚刚不是还问我为什么会凑巧经过你那边吗?”
林深时嘴角的笑意更浓,倒也很配合地问:“为什么?”他的确也想知道真相。
“事实上,真是有点凑巧。我当时刚好向Mistral他们告别,然后就看见你从咖啡店里走出来。那个时候,你不是突然弯了下腰吗?”
林允儿抱着男友的手,向前走着。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动作,我当时偏偏就觉得你的模样有些奇怪。那个时候你站在人群里面,感觉很孤独,让人怪心疼的……所以原本涌到嘴边的呼唤也停下了。我那时候其实是想先走到你面前再好好看看你,突然又发现你没有认出我,脑子里面就跟着冒出了很多想法。”
林允儿摇了摇头。
“我当时的心情也是乱糟糟的,其实不是故意不跟你说话,只是忽然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书店门口了。”
听完女友的话后,林深时思索了一会儿。
他问林允儿:“你还记得,我们交往之前,我刚刚向你坦诚自己患有人脸识别障碍的时候,说过的一些话吗?”
“什么话?”林允儿有些茫然地看他。
“我当时问过你一句话,虽然那时候更多是玩笑的成分,但现在想想,好像确实很有必要。”
“哎,到底是什么话?”
林深时微微一笑,神色突然无比诚挚地凝视着林允儿问:“林小姐,你要试试看吗,把你的样子永远刻在我的脑子里?”
林允儿兴许是被这句话问得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深时,直到安静了许久之后,才轻声地开口说:“刻在脑子里面?”
“嗯。”
“怎么做?像之前说的那样,摸我的脸?”
“嗯。”
林深时抬起了手,指头触碰着林允儿的脸庞,从眉梢到眼角,从鼻尖到那两瓣红唇,轻轻地划过,又显得仔仔细细。
“可是这样真的能管用一辈子吗?”林允儿眼神柔和又略微复杂地看着他,“你记住我现在的样子,等我们将来老了又要怎么办?”
“所以我往后可能每天都要用心地记忆你,即便我们老去也一样。”林深时说。
“可是我不想你知道我老了是什么样子。”林允儿的手不自觉地碰了碰自己的面颊,口吻虽在嘟囔,唇角的弧度却也略有上扬。
“这不太公平吧?难不成只能你知道我老了是什么样子,我不能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子?”
“这不正好吗?你出去问问看,这世上哪个女人喜欢被自己的爱人看到苍老的样子?”
“但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子。”林深时皱着眉说,“我这辈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长相,但我现在想要记住一张脸了。你的样子会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刻在我脑海当中具体的模样。”
林允儿一语不发地注视着他,片刻后低下了头,牵住男人的手。
她沉默了几秒又猛然间抬起脸来,狐疑地问:“林先生,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什么?”
“你以前其实谈过恋爱对吧?你跟我说实话,我不生气。真的,我保证不生气。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嘛。我现在只是以你未婚妻的身份,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爱人过往的经历而已。”
林允儿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站在她面前的林深时却再度露出失笑的表情。
“我有没有谈过恋爱,不用我回答,以后你自己问问小溪就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事情。真要说点什么的话,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见过爱情最正确的样子吧?”
……
“我走累了。”
并肩在汉江边散步,林食萍望了一眼远处依稀晃动的那些人影,忽然转身对着丈夫张开了手。
林仲平不由得笑笑,蹲下身去熟练地背起妻子。
手里拎着鞋,林食萍趴在丈夫的背上,继续笑意盎然地欣赏着这片夜下的江景。
“这么多年过去了,汉江好像没变,但首尔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了。”她忍不住低头问丈夫,“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林仲平一边朝前走着,一边笑着回答:“有我在,你还害怕老去吗?”
林食萍侧头靠在丈夫肩上,嘴里懒洋洋地说:“这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好不好?”
“对我来说是一个性质。说实话,我已经做好和你一起老去的准备了,如果你还一直像年轻时那么漂亮的话,也让人有点苦恼。”林仲平说。
“多大岁数了,说什么呢?”林食萍先是笑骂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兴致勃勃地说,“正好你也来了首尔,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两家人办相见礼的事吗?”
林仲平想了想说:“这不是咱们单方面就能促成的事吧?你总得先问一问允儿和她家人的意见。”
林食萍很孩子气地翻翻白眼。
她又问丈夫:“曺氏的事你也知道吧?”
“嗯。”林仲平点点头,十分随意地说,“让深时在那里头锻炼锻炼也好,反正我在他后面看着,不会让他吃亏的。”
“那孩子从小脾气就倔,在外面受了委屈从来不愿意回头找家长。”林食萍思考着,“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他会吃亏。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我以前不知道是李溪午安排深时来了首尔,现在想想,这种做法并不像他的风格。他那人,其实比我溺爱孩子多了,尤其是深时。按理来说,他不会在事情没结果之前把深时叫来韩国,除非是他真继承了韩信,让深时过去接班。”
林仲平又笑了起来,夸奖妻子:“我早说过你平时就是懒,否则你的头脑说不定比很多人都要聪明。”
“你少拍马屁。”林食萍却不吃这一套,蹙着眉问丈夫,“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呢,确实是李溪午的安排没错。”林仲平轻声说着,“但真正让深时来韩国的人不是他。”
“嗯?那是谁?”
林食萍刚要细问,自己就想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可能性。
“难不成……是曺会长?”
背着妻子前行的林仲平又头也不回地笑了。
“我都说了你很聪明。”
6、三份邀请
因为这趟计划以外的巴黎之行,林深时几乎一天两夜没能好好休息,终于赶在首尔时间的次日上午,回归了Uni公司。
去完人事部销假,他顺便还给金主编那边打了一通电话。
“昨天你们的那期节目播出以后,观众的反响很大,现在相关的搜索词还挂在排行榜前列。似乎还有不少人希望节目组真的制作一档由你们俩出演的综艺节目。”
“的确有这件事。但现阶段是不可能了。他们那边倒是还剩下一些素材,想要征求我和允儿的意见,放到节目组开通的YouTube频道上去。”
“这个建议不错。”金主编在通话里马上若有所指地说。
“嗯。我知道。”林深时有些疲累地揉揉眉心,同时点头,“如果接下来舆论的立场继续向我和允儿倾斜,今后的很多事情也会更容易被大众接受了。”
“看来我可以提前向二位说声恭喜了。”金主编的声音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林深时和林允儿暂时还没告知周边的人即将结婚的消息,只是这也不妨碍他欣然收下金主编的祝福。
现在想来,尽管此前的那篇报道使得两个人的恋情提前在公众面前曝光,但也在无意间极大程度地推动了他们关系的发展。
假如换成一年以前,林深时和林允儿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今时今日的状况。
林深时的心情略微感慨。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问:“我怎么感觉金主编你今天的心情也不错?”
“是吗?”那头的语气没有太大波动,却也稀罕地多解释了一句,“也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喜事很多吧。”
林深时听后笑了笑,倒也没好奇心作祟地继续追问别人的私事。
他又和金主编聊了几句,旋即便收起手机。
“欧巴。”
这时候,一道从身后传来的熟悉女声吸引了林深时的注意力。
“你这时间怎么有空离开办公室?”回身看去,多少感到惊讶地接过曺胜男递来的一杯咖啡,林深时的脸上重新显出笑容。
他和曺胜男并肩走到大楼这层休息区里的沙发坐下,面对面地谈了起来。
“我有事找你,所以之前还找去了广告部。”同样手捧着一杯刚刚做好的纸杯咖啡,曺胜男很坦诚地交代了来意。
她的目光瞧了瞧面前的林深时,嘴边也浮现微笑:“看样子,这一趟的结果很顺利?”
“你们没听巴黎那边的人说吗?”林深时故意打着哑谜。
曺胜男摇头喝着咖啡,说:“你不愿意讲就算了,反正以后我总会知道;欧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知道广告部还有工作等着你去处理,但先抽出几分钟给我怎么样?好歹我刚才也拿着两杯咖啡等了你那么长时间。”
林深时这才知道她早就到了旁近,出于避嫌才特意躲远了。
“只需要几分钟就够了?”见曺胜男的架势隐约有点郑重,林深时看看时间问。
“严格来说,我只是帮忙传话而已,几分钟当然够了。”
“传话?什么话?”
“首先是来自于诗京欧尼的拜托。她想约你今天晚上见一下面。”
林深时的眉毛当即不明显地扬了扬。
他淡笑地问:“她自己为什么不联系我?”
“欧尼怕她出面的话,欧巴你会不给她面子。”曺胜男说到这里也带上了点小心的意味,“之前的那场宴会……很多人做的事情不都惹怒了你吗?”
林深时面不改色地接着问:“所以他们觉得你更容易成功?”
“至少我从来没做过让欧巴你生气的事情,不是吗?”曺胜男对他眨起了眼睛。
林深时靠后坐着,抱起手。没作声,态度却传达了出来。
大概也是没料到林深时从巴黎回来以后会变得这么难说话,曺胜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我听说,李先生要结婚了?”
坐在她眼前的林深时刚想问“李先生是谁?”,又猛地止住话头。
他记起曺胜男所指的“李先生”是谁了。
“老实说,那次相亲我和他见面,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曺胜男低着头说,“本来我们俩还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想着也许会先作为普通朋友来往一段时间……但是前段时间,差不多在我进入Uni之前,他突然和我彻底断了联络。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工作太忙的缘故,现在才想明白。”
林深时的面色逐渐古怪,似乎也为了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感觉头疼和尴尬。
下一刻,曺胜男抬起了脸,她对林深时说:“我不知道他和那位梁小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他之前也没察觉到自己对人家的心意,也可能是他知道,但因为别的原因还在犹豫。总之,我觉得他至少欠我一次道歉吧?我听说欧巴你和他是至亲,那我可以要求你替他偿还这一句道歉吗?我不需要其他东西,只要欧巴你今晚能够赴约就行。”
林深时忍不住审视起了曺胜男认真的面容。
片刻后,他总算轻轻地点了下头,说:“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应对,但还真让我一下子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斯嘉丽,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做法有点伤感情吧?”
对面的曺胜男如释重负一般,她又冲着男人弯起唇角说:“我不知道欧巴你平时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想,在所有事情结束以前,你对于曺氏的人大概都不会做到真正的亲近吧?倒不如说,我现在这种的做法更符合欧巴你的心意。大家算得清清楚楚,也不必有别的负担。”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林深时眼神稍带欣赏地看着曺胜男,嘴里又说:“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好奇想问一下,曺诗京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也要帮她约我见面?”
“欧尼没有做什么,她也没有许诺我任何事情。”曺胜男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毕竟这只是一次晚餐邀请而已。”
“那么你现在的表现,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自己。”
面对林深时一时诧异的注目,曺胜男本人仅仅是露出浅笑,安静地喝着手上的咖啡。
林深时也很快反应过来。
是的……曺胜男这样做,完全是基于她自身。
且不说她前面能摆脱亲生父亲的掌控,顺利进入心仪的Uni公司,直接来到整个集团的前沿之地是由于曺静淑在背后的助力和安排,光是从本身的立场而言,曺胜男也有必须帮助曺诗京的理由。
“欧巴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辈,全是女孩,但我们所有人从小就知道,欧尼她和我们不一样。”曺胜男轻声地说,“无论今后谁赢谁输,欧尼她其实早就注定了会是集团再下一代的继承人。所以,就算只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我也不想自己在她眼中形成那种无能的印象,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心头已经了然的林深时没再多问下去,他点着头说:“那然后呢?你还有什么事找我?”
“接下来是海淑姑母和我父亲托我向你带的话……他们俩也希望你之后有时间,可以和他们私下尽快见一面。”曺胜男说。
“那两位?”林深时很快不明意味地笑笑,“真有意思。明明你现在是曺副会长的人,但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找上了你。”
事实上,林深时还没算上先前才见过面的曺胜元。
然而他向来是信赖自家继父的判断的,既然林仲平早就亲口印证了两者的交情,曺胜元此时的悄无动静貌似也更加证明了对方不愿把他再拖进局势当中的长辈心态。
索性林深时也就先把这位曺赫的嫡长子归置到了一旁去。
再往后,关于曺海淑和曺佑元两人……
“欧巴你应该也发觉了吧?”曺胜男忽然问,“海淑姑母这次的表现,有点异常。”
林深时没接这话,心头却也泛起思索。
较真地讲,他和曺海淑之间,也隔着一层林仲平的渊源。
可是经过那晚的宴会之后,相信不光是他,连外界的不少人都开始重新关注起了这位曾经看上去很是无争的曺氏幺女。
曺赫借着小女儿举办慈善活动的名义,正式把家族的继承斗争摆到了台面上来,表面上看,曺海淑在过程中不过就是个传话筒、起到辅佐的作用而已,这符合她过去在HanShin内部的定位,但整件事的关键在于——曺赫对于曺海淑的信任程度好像超乎预想的高。
继而,人们就不禁联想到了另一方面。
一样是作为曺氏的嫡系,姐姐曺静淑能争,身为妹妹的曺海淑就真没反超的机会吗?她看似懒得争抢,实际又是真的不争吗?毕竟,很多人直到这会儿才恍然想起,论到能力,离开集团在外自立门户的曺海淑好像也差不到哪里去。
人心难测,曾经不争不抢也不代表着永远如此。至于曺海淑个人真实的想法,谁又能猜得到呢?
7、你不一样
“你要带的话,我都知道了。”
静静地思考了几分钟后,林深时向曺胜男说:“但你要求偿还的人情,只能兑现一次,所以后面的这两份邀请,我不保证自己会应约。”
“欧巴你还真是,算得很清楚啊。”曺胜男半是无奈半是玩笑地说。
“这可是你自己的话,大家算清楚一点更好。”林深时也微笑地讲。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只是曺胜男明显能从男人此时的笑里瞧出几分刻意的疏离。
她明白,这也是林深时对她另类的保护。
他们俩交情浅一些,对于彼此而言都算好事。
“我以前总是很羡慕诗京欧尼,但我现在好像更羡慕欧巴你了。”
“理由呢?”
“我说过,我觉得诗京欧尼很与众不同。欧巴你实际也一样。你和她在曺氏的很多人看来,几乎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坐在曺胜男对面的林深时看了看她,说:“每个人和别人比起来其实都不一样。我和曺诗京也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天生可以得到很多东西,但别人也往往忽略了她为此付出的那部分。”
“我明白。”曺胜男笑着点头,“所以我才说自己现在更羡慕欧巴你……你不用像诗京欧尼一样,也不用像我,即便是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也必须绞尽脑汁才行。”
她这话有点自怨自艾的感觉,但语气很平静。
“最后,还是说说看我的意见?虽然我的责任只是带话,但就算是我对欧巴你额外的感谢吧。诗京欧尼和海淑姑母,她们俩找你是为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倒是猜得到我父亲找你的理由。然而,我也最不建议你去见他。”
曺胜男站起身来,手里没忘记带上那杯已经喝完的咖啡,朝着男人浅浅一笑。
“至于这个理由,我就不想多说了。中国不是有句话吗?叫作‘子不言父过’。我只能告诉欧巴你,不要太小瞧我父亲了。被他盯上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说完以上的几句话后,曺胜男看样子就打算告辞离开,但她转了转身,又奇怪地回过头说:“对了。既然碰巧提到了……欧巴你之后能不能顺便帮我跟李先生说声恭喜?”
还留在沙发上的林深时看向了她。
“其实应该亲自到场送份礼金才对,毕竟是认识的人,但我想我如果出现在婚礼现场的话,气氛会有些尴尬,而且人家估计也不会想要邀请我。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多少表示一下了。”曺胜男细致地解释着。
林深时想了想,欲言又止。
他是想说,这是你们俩的私事,他不想管也没道理管,可是话到嘴边,他的脑中又转过了许多念头。
曺胜男并不愿意打扰李正尧和梁恩彩到时候的结婚仪式,而眼下她的做法,没准也是表达了一种不愿打扰的态度。
“我知道了。”最终,他还是应承了下来。
曺胜男马上露出笑脸,“那就麻烦欧巴了。”她又低头看看手表,口中低呼,“糟了,我要快点回去开会才行!”
“欧巴,那我就先走了!”
“嗯……我等会儿再上去。”
目送着曺胜男的背影急匆匆地跑远,林深时看见她在拐角处随手将那只纸杯丢进垃圾桶里的动作,面上若有所思。
他本来还想拿出手机给暂时没有回到首尔的李正尧发去一条消息,思虑再三,却是打消了念头。
……
“即便是神明都没办法真正决定两个人的姻缘,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指点?”
晚上,仍然是那家气氛不错的西餐厅。
刚抿了口红酒的曺诗京听到林深时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后,不由就叹气地问:“你想说什么?”
同样在使用刀叉进餐的林深时头也没抬地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允儿那边,你不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吗?”
“要是我跟你说,我不知道呢?”
“那我们今天好像也没什么好谈了。”
“因为我没向她正式道歉,所以你就不愿意和我谈接下来的事情了?”
“没错。”
林深时的话答得理所当然。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或许认为自己那天晚上只是说出了实情,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谁又告诉你,对别人说出所谓的实话就一定正确?”
曺诗京蹙眉盯着他看。
“我一直以为,人的社会地位和个人的道德层次是呈正比的关系,这是最粗浅的规律和道理。难道就因为你不认可允儿,你对她做的事情和说的那些话就不算是失礼了?你以为你在纠正错误,但那只是你以为,而且这也代表着它具备正当性。”
“好了好了!”
明明面前有着佳人和一桌相当浪漫的烛光晚餐,哪怕两者之间的气氛挤不出半分旖旎,曺诗京今晚在乘车来到这家餐厅以前,也万万没想到林深时的表现会如此煞风景。
她十分别扭又无可奈何一样地表示了退让:“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理我和林小姐之间的事情。这事咱们之后再说,行了吧?”
坐在对面的林深时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申旻如果听到你现在的话,大概会觉得很欣慰。”
那张明**人的面容极为孩子气地翻了翻白眼,曺诗京扭头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压根不想理会林深时得寸进尺的讽刺。
今晚若不是林深时,换成另一个人来,多半都会遭遇截然相反的局面。但偏偏就是林深时,也正是因为对象是林深时,曺诗京心里非常清楚林允儿在自己这个哥哥心目当中的地位,这会儿两人的交流才能这么快地达成共识。
“你明知道最后会是这种结果,早点认错不是更好吗?也节省一点我们双方的时间。”
“你管我!反正我已经如你所愿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表示一下诚意了?你应该也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吧。”
林深时手下的动作一顿,很快又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的答案就是拒绝。”
“为什么?”曺诗京恼火起来地瞪着他。
纵然林深时不信任她,有李溪午在,林深时总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难不成在这家伙看来,她的亲生母亲反而更值得投靠?
“以前阻碍你和阿爸和好的理由是因为那位林小姐,现在阿爸已经算是默认了你们俩的关系,你为什么还要站在我偶妈那边?”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
林深时皱了皱眉,问曺诗京:“不管我们的表现再怎么样,也只是添头而已。那位老人家不会因为我们就轻易交出屁股底下的那把交椅。”
事到如今,林深时早就想明白曺赫此前之所以对家族内部暗地里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主要目的还在于打磨家中的这些子弟。
除非曺诗京他们能在短时间内攀升到足以影响集团未来的地位,否则其余人的站队,在那位连亲生子女都未必能看透他本人心思的老人家眼中,顶多只能算是额外的考虑条件。
重点依然是李溪午、曺静淑等人自身。
“你说的话我也知道,”曺诗京盯住了男人的眼睛,“但欧巴你不一样。”
“我和你们又有哪里不一样?”林深时下意识笑出了声。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有件事可能欧巴你之前并不了解。事实上最初会安排你来韩国,阿爸他是受了我外公私底下的暗示。”
这下子林深时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沉思片刻,忽地一笑:“看来我是被拿来搅浑水用了。”
“无论欧巴你现在怎么想都行,不到最后时刻,外公他就算是改变了原先的主意也不是没可能。”曺诗京大概早猜到了他的反应,正色地说,“现在的关键在于……欧巴你在外公眼里,确实和我们其他人不一样。”
“因为我在他的计划之中可能另有安排?”
“嗯!”
“那我就更不该答应你了。”
没等曺诗京着急开口,她就见林深时平静地重新低下头去,说:“另外,做生意的人总要讲诚信。我既然早答应过曺副会长,我就没理由转头再去帮你们。难道你不觉得即便那位老人家对我有点另眼相看,从我背弃他亲生女儿的那一刻起,一切也就再无从谈起了吗?”
听完男人的话后,曺诗京收紧眉头,到口的争辩却也说不出去了。
她想来想去,索性烦心地换了个话题:“我听说我二舅舅想约你见面?”
正在吃东西的林深时朝她看来。
“别去!”曺诗京这次的态度似乎比刚才还要坚决。
林深时见她这副异常严肃的表情,内心略微惊讶,又寻常似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呀。”
“不用你说我也没兴趣见他。而且我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其他的空闲。”
曺诗京愣了,问:“除了工作,你还有什么事要忙?”
“我和允儿要结婚了。”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明天我和她就要一起去挑婚纱了。”
8、结尾该怎么办?
虽然林深时说的时候多少有点逗弄人的意思,但总体来讲,他也没对曺诗京说假话。
林允儿从巴黎回到首尔以后的第一项待办事宜,不是立刻归队开展演唱会前的练习,也不是跑去公司参加各种行程会议,更不是积极地做着即将进组的准备——而是提前空出一天时间,拉上林深时打算出门逛街。
两人并肩携手行至今日,林允儿对于彼此的这份感情,已经再无半分想要遮掩的心思。
接下去的日子,她又将变回那个艺人林允儿,回归曾经紧张又难以分心的工作和生活。林允儿不愿意在双方刚刚定下终生的这种时刻就不说一声地长期分别,这才有了点任性的想法。
好在,得知林允儿和林深时俩人居然不声不响就定好婚约的事实后,少女时代的其余成员除了一开始的大呼小叫之外,大家都对此大方地表示理解。至于SM那边,既然事情涉及到了林深时,他们也就天然失去了说话的立场。
于是,一场最初也并不在计划当中的约会就顺理成章地被促成了。
“这是什么?”
“秘密森林”咖啡店里,方才扫尽了满身的风尘仆仆,从机场回去家里、又急匆匆赶到约定地点和男朋友见面的林允儿,一坐下来就从林深时那里收到了份意外的礼物。
她打开这只纸袋,好奇地往里看了看。
“只是一双鞋子而已。”
“鞋子?”
“对。”对面的林深时回答,“平底鞋。据说穿起来很舒服,用力奔跑也不用担心会甩掉或者崴到脚。”
林允儿神色古怪地抿住唇角,嘴上说着“这是什么奇怪的广告词”,一面又口不对心地仔细收好了东西。
然后,她就一脸娇嗔地问林深时:“这不是你送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林深时眨了眨眼,笑起来问。他倒也没刻意掩饰。
“我还不了解你?没恋爱之前还好,恋爱以后啊,现在每回约会连束花都懒得送了。”林允儿低下头去拿着汤匙搅动,漫不经意似的神态却满是若有所指的感觉。
坐在她面前的林深时露出失笑之色,故作严肃地说:“我会好好反省的,林太太。”接着没等林允儿害羞地冲他瞪眼,他马上就回转话头:“这是韩部长他们送你的离职礼物。”
“韩部长吗?”林允儿略微惊讶。
“嗯。节目放送之后,Uni那边不也被正式曝光了吗?”林深时点着头向她解释,“大家都知道你没办法再回公司好好告别,所以就商量了一下,送了这份礼物。本来还想一人送一份来着,但最后韩部长说那样显得太隆重了,大家只需要把你当成一名普通离职的同事就行了。”
林允儿听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说:“果然,我们部长还是了解我来着。”
她的语气既欣慰,又有些复杂的情绪,像是迟来的离别伤感。
“看来你和韩部长真的变成朋友了?”林深时微笑地看着她。
林允儿捧起咖啡杯想了想,一如既往地嘴硬,嘟囔着说:“谁知道呢,兴许我只是和我心里面那个因为她而构造出来的裴塔美成为朋友了?”
“‘因为她而构造出来’,这样的说法听起来还让人有点嫉妒啊。”林深时扬着嘴角说,“难道这样还不算是朋友?”
“呀……好不容易约会一次,你一定要说别人的事情吗?”原本闷头喝着咖啡的林允儿终于恼羞成怒地瞪了男友一眼。
然而很快,她本人又忸怩地小声发问:“对了……我之前让你送去的那些信,全送到了吗?”
“嗯,听说马修看完信之后,差点没在办公室里当场哭出来。”林深时又笑着说。
“你们别老是欺负马修一个人。”听完当时表俊秀在收到她亲手写的告别信时的反应后,林允儿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她嗔怪地看看林深时,又垂下了眼,盯着杯子自语:“是吗?收到了就好……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呢。在Uni的六周时间,我大概会记住很久很久。”
林深时听出了一些自家女友的潜在心思,他对她温声地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让你在Uni当个编外人员?往后有空的时候,你也可以回去看看,体验一下有别于艺人的普通生活。”
“行啦,每次你这么说都让我觉得自己是那种耽误男朋友工作的人。”林允儿随意地握住了他的手,“只要有这一次就够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那就更好,没有我也不强求。我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话说到这里,她就眯起眼,非常可爱地瞅着林深时说:“你可别想阻碍我朝着女演员的顶峰前进!”
林深时好笑地同样握着她的手,嘴里很温柔地说:“你不需要靠这些来证明什么。”
“所以我也不仅仅是为了证明,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将来。更重要的是,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林允儿和他手拉着手,倔强地讲,“别人都知道你有多爱我了,我自己难道不能也向别人证明一回,我有多爱你吗?”
路过的一名店员不小心听到了两个人私下的交流,下意识想抬手掩盖笑容,又发觉动作太过明显,最终惹得林深时和林允儿都偏头看去。
等到对方忍着笑鞠躬走远后,林允儿就恶人先告状地一拍男朋友的手背,说:“都怪你!”
“我?”林深时不怒反笑地指了指自己。
“对啊!”林允儿睁大双眸,面不改色地讲,“如果不是你先提出什么让我当Uni编外人员的话,我们怎么会讲着讲着就偏离方向?”
林深时皱皱眉头,突然叫起了女朋友的全名:“林允儿。”
“干……干嘛?”
“你身为嫂子,以后不要带坏小溪。她不像你,还来得及教育成一个懂得负责任的大人。”
“呀!”
林允儿顿时又气又笑地扬起手,想给这臭男人来一下狠的,但面对着那张笑脸,又迟疑了一样,只好不轻不重地在他肩上顶了那么一拳。
“记住,相同的错误如果再犯一次,我可就不仅仅是这样了啊。”痞气十足地挥动自身纤细又白皙的一只拳头,林允儿煞有介事又毫无威胁力地如此说着。
林深时的嘴边隐约含着笑意,总算略过这个话题,问:“那么,我们已经见面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我昨天可是全听你的话,没做别的安排。”
“你放心好了,我都已经做好完善的计划了!”林允儿神秘兮兮地侧过身去。
林深时注意到了她正要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什么,颇感兴趣地问:“那今天约会的第一件事,我们做什么?”
“工作。”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林允儿拿着一叠文稿,堆放到了她和林深时中间的桌上,格外认真且正经地对他说:“亲爱的,我们一起看剧本吧!”
……
虽说是忙里偷闲的一日约会,林允儿在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之余,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做,又或者该说,她整个人其实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做这件事了。
“难得的约会,结果是陪着女朋友一起工作?”咖啡店角落里的卡座间,林深时一边翻看手上的稿子,一边也不由感到好笑地自我感慨。
“对不起嘛,”正在专心看稿的林允儿眼皮都没抬一下,听上去毫无诚意地撒着娇,“毕竟是很重要的作品,这可是我第一次登上大银幕!”
早在林允儿回到首尔以前,她在巴黎就已经和《请输入搜索词》剧组的主创人员简单地开过视频会议了。由于实在无法再拖延开机日,正式开拍前的剧本围读会还要在她参与组合的巡回演唱会之前举行。
也就是说,留给林允儿的最后准备时间正在一天一天飞快减少,由不得她不全身心地紧迫起来。
“你之前在Uni实习的时候,我记得其实已经把剧本通读过很多遍了吧?”
“本身之后的围读会也是一次所有人对剧本的整理,但我是第一回参加电影制作,总感觉自己一个人没信心,所以想让你一起帮忙看看,说不定会有很好的想法呢?”
听了林允儿这话,林深时好笑又无奈,终究没抵过那可怜巴巴的恳求眼神,很快也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帮忙审阅起了尚且不算最终完成版本的这份电影剧本。
“对了,电影结尾的这个部分,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结尾怎么了?”
“实际上剧组那边现在也在苦恼这个问题。权作家的意思是希望继续突出人物的特点,结尾或许放上三个主角同框的画面就行了,李导演却觉得要么各自交代一下人物的结局,要么还是干脆一点,在主线结束的瞬间定格,也就是那个发布会的场景。”
坐在对面的林深时想了想,在女友的注视下忽然说:“就,直接办婚礼不行吗?”
9、奇怪的林先生和林太太
听到男朋友的话后,林允儿有点恍惚,下意识顺着当前的语境问:“你是说,电影结尾的时候播放婚礼的画面吗?”
林深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林允儿心里莫明松了口气,又略感失落。
她很快定了定神,说:“当然不行。”
“为什么?很多影视作品好像都是这样吧,喜欢美好的大团圆结局。”林深时状似好奇地问。
“因为太平常了。”林允儿耐心地向他解释,“美好的结局当然可行,但你也说了很多影视作品都是这么做,咱们电影再这样,难免变得俗套。”
“所以就是想要一个不落俗套的收尾?”林深时这才点了点头。
“差不多是这样。”林允儿也跟着点头,“如果只是想要一个寻常的结局,剧组那边现在也不必烦恼了。”
被女友这么一说,林深时大概也体会到了眼下《请输入搜索词》剧组的苦恼之处,同样微微皱眉地陷入沉默当中。
过了片刻,他又冷不丁地说:“那就暂时不办婚礼,先住在一起吧?”
林允儿纳闷地瞅瞅他,再度试探性地问:“你是说电影结尾?”
结果林深时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回答:“当然是说我们的事。”
不出所料地,林允儿马上呆了呆。
她再一看林深时那副表情,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受到了捉弄?
“呀!”一只白生生的拳头又攥了起来。
坐在女友面前的林深时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我明白你的心思,即便不办婚礼先登记,只要没有公之于众,于你而言,恐怕也会对粉丝产生歉疚的心理,所以我就不去说那些让你为难的话了。但是,先在一起生活总可以吧?反正在节目里面,大家也已经看过我们俩同居的样子了。”
《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里面出现的房子是申旻那边提供的住所,林允儿结束拍摄以后,林深时和她也就理所应当地搬了出去,回归到了两人之前各自分居的状态。
“只是我好像已经开始习惯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感觉了。”林深时朝着林允儿温和地笑着,“你也说了,往后一段时间我们俩很难见面,那住到一起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再说了,分开居住的话,你让已经习惯了两个主人轮流照顾的莱奥要怎么办?它要跟着阿爸还是偶妈?”
没想到林深时说到后面居然都把家里的宠物搬出来充当说辞,林允儿不由得一阵莞尔。
她又仔细想了想男友说的这些话,确实不可避免地有了些心动。
只是她内心实在不忿于林深时刚才的行为,闷着头不愿意说话;又见男人的双眼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身看,纤细的拳头便威胁一般地重新扬起。
谁知道林深时笑容未变,整个人既不闪也不躲,反而弄得林允儿不好意思。
她突然就低下声说:“林树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喜欢动手动脚的女朋友?”
左等右等,没等到答复却等来女朋友如此一问的林深时疑惑地看了看林允儿,笑着反问:“‘动手动脚’可以用在这里吗?”
“你又欺负我!”面上显出没好气的神态,林允儿在学习中文的过程之中,对于某些短句的运用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但旋即,她也乖乖地改口说:“反正你实话跟我说,有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暴力?”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
这回林深时的反应就正常多了。
他干脆地摇头说:“你不要想太多。我反而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允儿认真看了两眼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心头也有所放松似的。
林深时见况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失笑又关心地问:“到底怎么了?难道你回首尔之前遇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林允儿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我就是,忽然感觉自己的一些行为并不太对,然后又想通了我会这样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之所以爱对你‘动手动脚’的理由。我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只是因为在肢体上,我已经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去表达我对你的喜欢了。”
面对林允儿忽然的大胆表白,林深时愣了一愣,他忍不住看向四周,又回头瞧着自家女友。
至于林允儿本人,这会儿反倒神色如常。
她打开话匣子,落落大方地说:“从一开始到现在,你这个男朋友几乎每件事都做得很好,我有时候也不自觉地想要做点什么,嘴上说不出来,我潜意识里就想实际做些事情,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想不到自己具体该怎么做。”
“所以就不知不觉变成这样了?”林深时彻底领会地接上了她的话。
林允儿的那双眸子落在他脸庞上面,随即轻轻颔首。
“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林深时抱起手思索。
“其实我认为多一些这样的思考是好事。我以前这么做,时不时对你挥个拳头啊、拍你的肩膀啊,或许在你眼里看来觉得很可爱,但我自己现在想想就觉得有点失礼。不能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我这么做就变成了正确的行为。正是因为我爱你,我才更应该把我对别人的好加倍给你。爱人之间也该有遵守的礼仪,我应该自己想到更适当的方式和你相处才对。”林允儿郑重其事地说。
林深时安静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慢慢地笑开。
“真不知道你这是在进行说明,还是报复我之前的行为。”他低头喝了口咖啡说。
林允儿眨了眨眼,不解地说:“当然是说明理由啊。”
“说明理由却讲得这么让人心动,还让我对刚才的事情有点愧疚了。”林深时微笑地讲。
林允儿眼里骤然流露警觉,她好像不想和林深时再交流这个话题,立即转回正题说:“总之!以后我就权当这是新的课题了,我会好好研究、改正不好的习惯。”她振奋般握了握双拳,“我也要尽快变成高手!”
“高手?”眼前的男人眉毛一挑。
林允儿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大喇喇地直言:“没错,当然就是说你!”
“我都说过几遍了,我在你之前,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你还想以后有机会?”
“你的重点也抓得太奇怪了,林太太。”
“我还能比你奇怪吗?哪有人没谈过恋爱像你这样?我们家奇怪的林先生!”
“那么我们家奇怪的林太太,你还要往那杯咖啡里加几块方糖?太甜就不能喝了。”
“哼,我就喜欢喝甜的!”
“你感冒了?”
“哼!哼!哼!”
…………
如此这般,奇怪的林先生与林太太在这处角落的隔间里反反复复,又十分幼稚地互相拌了好一会儿嘴后,终于偃旗息鼓。
林允儿有意板着面孔,却总是没能压住那不时翘起的唇角;对面的林深时则保持着仿佛从未更改的笑意,顿了顿就冷不防地往前俯身。
“对了,既然今天见面了,那之前约定好的事情就该做一做了吧?”他开口问。
“在这里吗?”
“不然还要等回到家里吗?”
林允儿稍微赧然,小声地说:“在店里面,人会不会太多了?”
“没事,我特意找了这个别的视角很难看见的座位。其他店员如果不是碰巧经过的话,也不会看到我们俩在做什么。”林深时很平静地说。
林允儿咬住下唇纠结,索性豁出去地闭眼仰起脸来。
“那你来吧!”她的话里带着一股子毅然决然的意味,“你动作快点,上次摸的时候就弄得我眉毛和鼻子那边痒痒的。”
林深时好笑地看着那张闭上眼睛后显得恬静又美好的面容,刚想伸出手去,完成今天惯例的“摸脸识人”任务,动作到了一半却是停住。
闭着双眼的林允儿在黑暗里静静等待着那双熟悉的大手降临,似曾相识的温热触感却突然从额头传来。
她的眼皮立即动了动,又被那接下去浅浅的一吻给弄得楞住。
男人的手如获珍宝般地捧住了她的脸颊,嘴唇依照顺序从脑门到眼角、从眼角又到鼻头,一一亲吻下来。
最终,彼此近在咫尺的鼻息扑来,林允儿明显感觉到了有道视线集中在自己的唇上。
她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
身前就忽地响起了一道很轻的笑声,像是被她紧张的小动作给逗笑了。
“呀!”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又羞又恼地打算把人推开,林允儿又被耳边那道好声好气的声音给劝住。
她故作赌气地撇开了他的手,那双闭着的眼眸却依然没有睁开,不高兴一样地噘着嘴在那里等待。
当两个人的嘴唇即将接触的那一刻到来,她听见了一句轻声送进自己耳中的话语。
“我爱你,我们家奇怪的林太太。”
——我也爱你,我们家奇怪的林先生。
10、带你去见我朋友
“回归开头怎么样?”
“什么?”
“我说电影的结尾。”
刚刚收好文稿的林允儿回头看着男朋友。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对她说:“本身电影的开头场景我记得就是以感情线展开吧?”
“嗯。”林允儿点点头。
“那在主线剧情结束之后,我觉得结尾和开头照应一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林深时尝试性地讲。
林允儿想了想,也表示认同:“确实能作为一种参考。”
她又笑着对林深时说:“可惜你不喜欢看电视剧和电影,不然以后我就可以经常找你商量一下这样的问题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一试。”林深时说。
“算了!”林允儿坚定地摇头,一边又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了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互相认识缺点,改正进步,但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办法?我不喜欢你迁就我。”
“有的时候那不叫迁就,而是愿意为了彼此去尝试新的生活。”林深时意味深长地说。
“但就是中间的那条界线太暧昧了,谁又知道什么时候算是迁就,什么时候算是好的改变?”林允儿说着递出手上的东西,“总而言之,我想要的是林深时,而不是一个名字叫作林深时的丈夫。”
对于林允儿的坚持,林深时纵然有心,也只好一笑带过。
他接过了女朋友递来的一本薄薄的册子,盯着上面使用粉红的花式字体打印的一行《you&i》的标语,嘴里困惑地问:“这是什么?”
林允儿翻到册子的背面,指着最下方的韩文小字回答他:“你看,这里都写着了,‘恋人百问百答’。”
“所以这是什么?”
“听说最近在孩子们中间很火的一种情侣活动。所谓‘百问百答’,其实就是给双方一次进一步了解彼此的机会。这种问答游戏在韩国时兴了很久,我出道的时候还专门做过练习生的百问百答呢。现在我们手上拿到的一百道题目完全一致,等你填完了答案,咱们就交换来看。”
林深时总算有了大致的了解,他看了看手里的这本小册子,刚要说话,便听林允儿一脸严肃地说:“我知道你觉得这种事情没意义,以我们的关系,实际上重要的事情也早就清楚了,但是,还是收起来,过两天写完了记得交给我。知道了吗?”
林深时整个人往后靠去,哑然片刻后笑了笑,看上去很听话地轻轻应了声“是”。
林允儿这才露出熨帖的笑容,她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咖啡,然后兴冲冲地说:“好啦,我的计划到此结束,现在轮到你了林先生!”
林深时皱了皱眉,“这就结束了?”
“后面还有件事,但现在还没到时间,所以接下来都是空闲。”
“可是我也没有别的计划。”
“我还不了解你?为了避免意外,你私下肯定会准备几个备选方案。”
然而坐在对面的林深时却没应声。
林允儿愣神,她诧异地问:“你……没有准备吗?”
林深时低头看向桌上放着的《恋人百问百答》,直到林允儿都变得惴惴不安起来,他才无奈似的同样喝完咖啡,起身说:“看来,这种结婚之前增进了解的问答确实有点必要……虽然不知道算不算是备选方案,但碰巧,我今天好像确实有另一个地方想去。”
林允儿总算面色松缓下来,在庆幸之余,她瞅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又忍不住想要挥起拳头。
结果林深时犹如背后长眼一样,突然就回头看来。
原先还要跟着站起的林允儿立刻坐了回去,一派的文静乖巧。
男人面上失笑。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
“什么?”
“没准你天生就是野蛮女友的类型。”
在柜台结账的时候,戴好口罩和帽子的林允儿肆无忌惮地当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和店员的面,偷偷做着幼稚的行为。
林深时的手伸过来,她就用力撇开。
过了一会儿,又悄悄地伸过去,同他十指紧扣。
把这些场面统统看在眼里的“秘密森林”店员们一边忍着笑意,一边从坚持付账的林深时那里收完了钱。
嗯,一共就两杯咖啡。
除此以外,这两个人坐在那个角落的卡座又笑又闹地说了一上午的话,什么都没点。
“你最近需要身材管理吗?”
“当然了。不说电影的拍摄,我之后不是马上就要回归了吗?我在巴黎的时候就已经收到明京欧尼的各种嘱咐,让我这几天千万不要乱吃东西。”
手拉着手走在街上,林深时听完女友的回答后稍作思考,又问:“那啤酒能喝吗?”
走在他身边的林允儿转过头来,露出帽檐下那双明亮的眸子,对着他眨动说:“怎么了?你要带我去喝酒吗?”她的话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虽是调侃,却也有种浑不在意的感觉。
需要忌口和身材管理都没错,但如果对象是他的话,顶多事后辛苦一下好了。她总是要陪着他的。
“其实今天hart那边正好放假,你也知道我有不少朋友在那里。”林深时终于对自家女友吐露实情,“今天本来也约好了要见面。既然现在我们俩也没其他事情要做,不如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怎么样?”
面对着男人说这话时真挚的眼神,林允儿像是惊讶了一下。
紧跟着,口罩之下的那张面容就露出了分外甜美的笑,她想都不想就重重点头,应了声:“好!”
……
身为艺人,即便是日常出门,林允儿基本也只会去一些固定的地点,所以当她从林深时口中听到那个有些耳熟的酒吧地址后,不由感到非常惊讶。
“你说的那家店我也去过。”
“真的?”
“嗯。欧尼带我一起去的。可惜虽然气氛很好,但那边的常客似乎不少,也没有隔间,我就渐渐没去了。”
林允儿说到这里,心情似乎愈发开心——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好像是因为找到越来越多和林深时的共通之处,又像是单纯觉得这种巧合很奇妙——她如同一个刚刚进入春天花季的少女,漫步在街头,忽然转了个身,背着手,眼里盈满笑意地说:“说不定我们俩以前还在不知情的时候见过面呢?我记得那家店确实平常有不少上班族爱去。”
这种话放在林允儿身上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林深时尽管并不相信什么天定缘分,他更笃定于两个人心里那份彼此都能清晰感受得到的感情,但他也没故意扫林允儿的兴,只是笑着附和:“也许吧。”
林允儿听出了男友的些许敷衍,也没在意,在他旁边倒走着,突然整个人歪倒似的惊呼出声,惊得林深时连忙要伸手去扶,却是落了空。
他再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双笑得很贼的月牙眸子。
林深时想严肃地教训两句,可是话到嘴边,看着林允儿那副机灵地凑上前来的讨好模样,语气又强硬不起来了。
他直接把林允儿揽进臂弯里,让她安分一点,嘴里又说:“我知道你今天很开心,但也不要太过头了,毕竟……现在只是开始而已,我们俩以后可是还要相处很久很久。”
林允儿侧头瞧瞧他同样戴着口罩的脸庞,狐疑地说:“你是不是故意想勾引我答应同居的事情?”
“这和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听你这么一说,想到之后几个月都不能常常见到你,我就开始觉得你的建议似乎也不错……”
“不是似乎,是真的很不错。”
故意着重向女朋友强调了一遍,林深时就不知不觉带着她走到了一家入口不大的酒吧门前。
他拉下口罩对着身旁的林允儿微微一笑,然后就伸手推开酒吧的门,火热的气息便立刻扑面而来。
酒吧里面几桌正要举杯畅饮的客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一见到林深时,又看到了跟在他身后好奇地往里探头的林允儿,纷纷眼前一亮。
“喔,本部长!”
“您终于来了,我们还以为您今天不会来呢。”
“说错了,现在是林组长。”
“呀,本部长不比组长好听吗?”
“你真是……”
林深时和众人打着招呼,引着林允儿走到最中央的那张长桌边上坐下,脱下外套后环视着在座的众人,笑着说:“大家好。”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林允儿,一抬手示意。
“我的话,就不用介绍了,大家都认识;至于我身边的这位,可能你们也都知道,但我还是说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林允儿小姐。”
刹那间,这间向来氛围较为宁静的小众酒吧就爆发出了一阵堪称有史以来最大的起哄声!
正站在吧台里擦拭杯子的老板抬头看了一眼,低声笑骂了句“这群家伙”,那嘴角的笑意却也盎然漫开。
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喜欢美好的事物,比如说,一份足以让多数人艳羡和予以祝福的爱情。
11、“战争”的本质
宋光日话还没说完,奉伽绮在桌底下的一记手肘就打得他闭上了嘴。
只是在场的人也已经知道事情的后续,脸上大多露出了然又怪异的神情。
坐在位上沉默了一会儿,奉伽绮终于忍不住出声解释:“我之前没有对外说过这些事情,但欧巴他和恩彩欧尼可能都很在意吧……”
她的语气有些尴尬和郁闷,显然并不认为这样的事迹有多么值得宣扬。
林允儿凑到男友耳边,小声询问:“所以,李组长他们就是因为被碰见太多次了,最后干脆……干脆……”
“‘恼羞成怒’?”
“这里应该用这个词吗?”
见林允儿那一脸懵懂的样子,林深时莞尔地笑了笑。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金尚植,两个男人就很有默契地笑着碰了碰杯,一切言语尽在酒中。
李正尧和梁恩彩突然宣布结婚的消息确实让周边的亲友感到意外。正如奉伽绮和林允儿所说,依照老李那性格和梁大姐风风火火的作派,林深时自己设想了一下,两人被妹妹一样的后辈接连撞见约会的场面,还真不是没有一气之下索性彻底迈出那一步的可能性。
不过,整件事虽然让人啼笑皆非,但熟悉李正尧和梁恩彩的人心里都清楚,奉伽绮在这过程中起到的作用最多是个引子而已。
真正使得李正尧和梁恩彩决心厮守终生的理由,或许单纯是由于当时在那份荒唐又好笑的心情之下,被彼此发现的真心。
总而言之,李正尧的事算是引进新话题的开端,很快几人聊天的重点就全偏移到了不经意间充当红娘角色的奉伽绮身上。
“伽绮她以前在大邱的时候,跆拳道队的那些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三神奶奶’。”宋光日说。
“‘三神奶奶’吗?”猛听这耳熟的称呼,林允儿仿佛被触动了神经,连忙好奇似的问,“为什么叫这个外号?”
“因为她直接和间接帮忙搭线成功的情侣实在太多了。”
大概是觉得反正前面都开过口了,宋光日瞥了瞥身边正在低头喝酒的女孩,胆子忽然大了许多。
“运动部的女生多数没什么异性缘,伽绮在里面本来也不太起眼,但因为经常参赛的缘故和不少男生队的人有交情。有一次好像是哪个队友开玩笑,说是希望她帮忙安排联谊,谁知道她居然真的办了一场联谊会……最夸张的是,她当时把她认识的男运动生全叫来了,最后,她在学校就出名了。那场联谊会结果还真的促成了几对情侣,大家就开始叫她这个外号了。”
听完宋光日的话后,众人皆是惊讶,又不禁啧啧称奇。
金尚植也想到了什么:“正尧以前说过,伽绮她的名字谐音是‘喜鹊’,喜鹊这种动物在中国那边好像也跟姻缘有关?”
“‘鹊桥’?”边上的宋光日又不怕死地接了一句。
“啊,对。”金尚植抚掌而笑,“牛郎织女的故事对吧?”
他们这边说得兴起,林允儿有点插不上话,但她瞧了瞧座中越被调侃越是垂头丧气的奉伽绮,原先被激起的心绪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她自嘲一笑,转念间却又想到了林深时和她以前的相识经过。
仔细想想,除了“三神奶奶”和她自身不小心透露的那点隐私之外,她和林深时之间最初展开的私人交流还真是源于这位奉小姐。
林允儿的脸色不由隐隐变得古怪。
“如果神明现在指示你说,也许这世上有个人比我更适合你,你会马上忘掉我,爱上别人吗?”轻轻的询问此时钻进耳中。
林允儿想都不想就用力摇头,“当然不会!”她蹙蹙眉,又补充,“我不可能忘掉你,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她扭头去看身旁的林深时,嘴里嗫嚅地说:“说到底……我也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适合我。”
“那不就得了?”林深时微笑地张臂揽她入怀,手掌安慰般轻拍着女友的肩头,“不管是人为的缘分还是天定的缘分,其实都只是个开始而已。人家相爱是人家两个人自己的事,不是谁可以决定和选择的。”
他这后半段话并未掩饰音量,故意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闷闷不乐的奉伽绮抬头看来,触及到了男人含着笑意的温和目光,心情就陡然好转起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显出了点难为情的反应,想拿起酒杯和林深时碰一碰缓和氛围,又意识到这么做好像不太对,犹豫不决。娇憨的少女模样引得在旁的金尚植和高组长等人又是坏心眼地笑出声来。
林允儿见自家男朋友也随众在笑,略微吃醋地趴在他肩上说:“你很喜欢奉小姐?”
她这话问得很突兀,实际上并不是指男女之情,林深时也听得出来。
他笑看了一眼板着张脸的林允儿,也凑到她耳朵边上,轻声地吐气说:“伽绮算是我唯一手把手教导的后辈,她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我可能会换一种更严厉的方式和她相处,但你这个师母有必要连家里的徒弟都嫉妒吗?”
林深时的回答让林允儿的内心瞬间舒畅了不少。
她缩缩脖子,嗔怪地斜了男人一下,唇角却也被哄得重新勾起,乐呵呵地抱着林深时的胳膊,待在座上恬静地喝着酒,听人聊天。
过去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合,像这般以女朋友乃至未婚妻的身份和心爱的人一起和他的朋友们见面。
在这里她就不再是外面那个光芒万丈的大明星,而是真正回归到了普通人的生活那样,平淡又美好。
“对了,本部长。”兴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奉伽绮今天很爱和林深时搭话。
她莫名看了看一旁的林允儿,口中继续说:“我弟弟正式入职,也准备留在首尔发展了。”
“你弟弟?”林深时想了想,恍然说,“对,我想起来了,他今年刚好毕业对吧?”
“对啊,他是东国大的学生,不像我是地方体大出身,很容易就通过了那家企业履历的筛选。”奉伽绮兴高采烈地说。
原本在旁默默听着的林允儿动作却轻微地顿了顿。
林深时把这一细节收入眼底,起初还不太明白,后来才记起……林允儿也是今年毕业,奉伽绮的弟弟是东国大学出身,按年龄应该是后辈,两边却是同届生。
他无奈地伸出一只手覆在林允儿的手背上,又哭笑不得地暗中瞪了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奉伽绮。
女孩却茫然地冲着他眨眼,不解其意。
这时候,从刚才开始就试图隐匿存在感的宋光日突然叹了声气。
他举起酒杯,毫无征兆地对林深时说:“本部长,咱们俩也来喝几杯?”
林深时微讶地看着他,又留意到了宋光日前倾的身体若有若无地挡住奉伽绮和林允儿视线间的接触,似乎就有所领会地含笑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们俩就喝几杯吧。”
压根没理会奉伽绮在桌子下面偷偷拉扯自己表示疑惑的小动作,宋光日微胖的脸庞之上写满了奇怪的郑重,对着林深时双手举起杯子。
两只手各自拿杯在空中碰了碰,声响清脆。
……
“你这徒弟就不能不要了吗?”
婉拒了金尚植等人续上第二摊的邀请后,走在离开酒吧的路上,林允儿难得满腹牢骚地还在林深时耳边抱怨着。
林深时安抚她说:“伽绮她只是性格比较耿直而已。我刚刚都问过她了,她根本都不记得你也是东国大出身了。”
“这样的回答比故意还要气人好不好?”林允儿睁大了眼,“好歹我也是你女朋友,她那么重视你,对我却一点都不了解?”
“所以你到底是因为是什么而生气?”林深时好笑地问。
林允儿被他问得怔了下,旋即摇头:“不知道,但我就是生气,好像自己没得到认可一样。”
林深时意外地看了自家女友一眼。
他没想到林允儿和奉伽绮尽管接触不多,潜意识里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性格的一些本质。
奉伽绮终究是直肠子,又是运动选手出身,她懂得在赛程中的坚持,也懂得在结果出来后认清胜负的坦然。
所以林允儿今天从奉伽绮那里感受到的东西其实并非敌意,而是一种隐藏的不满意的态度。
“我感觉那女孩大概认为这世上没人配得上你。”林允儿转转头,对男朋友郁闷地说。
林深时对此只能笑而不语。
“虽然我也有点认同她的观点,但还是不喜欢她这种态度。”林允儿又话锋一转。
一个奉伽绮自然没什么,问题在于林深时身边的那群人。
奉伽绮是太过耿直才会这样,那么在这社会上打过滚、足够圆滑的金尚植和高组长他们呢?那些人对于她和林深时之间,心里会不会也有一点没表露的看法?
“看来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证明一下自己了!”林允儿握了握拳头,斗志昂扬地说。
12、结婚真麻烦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必如此?”林深时试着劝慰女朋友,“他们只是目前和你交往不深,你在他们眼中仅是我的爱人而已。”
他的言下之意是希望她顺其自然,以后大家增进往来,林允儿本人的真实性格迟早会破除掉根植在金尚植等人脑海当中那副难以接近的固有形象。
林允儿却不认同他的观点,“重点是他们并非不认可我这个人,而是不认可我以爱人的身份站在你身边,我想弄清楚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艺人?”
林深时思考着问她:“你觉得天上的星星会和人在一起吗?”
林允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笑又有点委屈地咕哝:“可我是人,不是星星……”
“所以就需要时间来让他们慢慢意识到这一点不是吗?”林深时微笑地揽住她的肩头,“无论关系远近,接纳一个人从来都不是件易事。我们都有自己的圈子,对于圈子里面的人来说,我和你都是需要审视的外来者。”
林允儿对此倒也深有体会,“我身边的人大概就分成圈内和圈外,本来都是朋友,但除了最初尝试了一下之外,我就没有再试着帮两边进行介绍了。”她无奈地抿了抿嘴,“大家的生活确实不一样,很难有共同话题。”
“这就是人际交往麻烦的地方。”林深时说,“朋友或许没必要认识朋友,作为夫妇的话,这种融入彼此交际圈的事情却很难避免。”
听完男朋友的这句话,林允儿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她由衷地嘀咕了一句:“结婚真麻烦。”
“还是谈恋爱自在对吧?”旁边的林深时猜到了她之后想说的内容,笑着接嘴说,“恋爱的话,只需要顾好两个人就行了。结婚不行。”
林允儿想了想,又扭头对他认真地说:“但我还是想结婚。”
林深时眨眼看她。
“我还是想一生仅有一次地隆重办一场婚礼,想要经历和解决那些结婚之前不可避免的麻烦和问题……跟你一起。”林允儿口中轻声地说。
林深时盯着她注视了几秒,然后回过头去说:“我妈好像希望两家人尽快见一面,你觉得怎么样?”
林允儿歪头问:“相见礼?”
“我想应该是这个意思。”
“长辈们那边应该都没问题,我觉得反而是我们俩。你之后什么时候有空?”
“我可以配合你的行程安排。”
林允儿直接点了下头,回答:“那我回去之后问问看日程再给你发Katalk。”
“不用急。”林深时对她温声说,“过两天,《请输入》就官宣了吧?现在你应该先忙电影和演唱会的事情。”
虽然林允儿加入《请输入搜索词》剧组的消息早就在外界有所流传,但官方正式的宣布意义毕竟不同。这代表着电影的所有制作事项将会真正步入正轨。
“我明白,但这也不止是你的事情,而是我们俩的事情嘛。你放心好了,我会做好协调的。”林允儿的话像是为整件事定下了结论。
她又低头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说:“差不多了。我们也应该出发了。”
“接下来做什么?”林深时对林允儿所说的他们俩今天要完成的第三件事情感到挺好奇。
“我不是老早就跟你说了吗?”刚刚拉开出租车车门的林允儿站在路边向他奇怪地回头看来。
“你说了什么?”
“挑婚纱啊!”
……
两个人交往久了便很难再从彼此身上找到新鲜感,但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又或者该说林允儿本身就很特别,在林深时看来,自家的未婚妻总是时不时会有出人意料的新奇之处。
比方说眼下的情形。
“订婚仪式需要穿婚纱吗?”
“不需要。我是为了之后的婚礼提前做准备。”
“但这也太提前了吧?而且先挑婚纱是对的顺序吗?”
面对自家未婚夫的疑问,刚从店员手里接过几件试穿礼服的林允儿走到衣镜前面一边比划,一边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的婚礼,当然流程由我说了算。”
“那我呢?”林深时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莞尔地问。
“我又没说不考虑你的意见,你想做什么就做啊。”林允儿走回来拿起桌上的一盒手花,颇有几分豪气地问,“你说吧。婚礼你想先做什么?先拟定请柬?我马上满足你,回头我就给你发我这边需要邀请的名单。”
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一旁的几名店员尽管保持着目不斜视的端正仪态,却也忍不住暗暗抿起嘴唇。
其他在场配合的妆发师和服装师等人站在后面也是掩嘴而笑。
“还有啊,你别以为挑婚纱是简单的小事。这又不是上街购物,一次就能搞定的事情。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要来返好几趟呢。你以为是提前,其实也没有提前多少。”林允儿又丢出了一记白眼,转身回去继续尝试那几套店内推荐的造型。
“对了,既然来了,你要不要也顺便挑选一下?虽然不是专门定制西装的地方,但这家店本身在这个领域很有名气。我听说有不少圈内的男前辈和妻子都是在这里选买的结婚礼服。”
旁边的店员也适时地插话,提了几个林深时没多大印象但确实以前听过的名字。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说:“算了。下一次吧。”
“你别嫌麻烦。”立在镜前的林允儿手持衣架,转头无奈地说。
“不是怕麻烦。”
“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是在陪着你吗?总该陪你先好好挑完才行。我走开的话,我们俩都没办法专心。”
这话说得很中听,林允儿勾了勾唇角,旋即却看穿男人心思一般地咬字重复着说:“别、嫌、麻、烦——反正就算今天我定下了一套,之后咱们还要挑几套衣服才行。”
“还要几套?”第一次结婚的林深时非常纳闷地问。
“不然你以为咱们俩在婚礼上从头到尾就只穿一套衣服吗?”同样是第一次结婚的林允儿头头是道地分析着,“一辈子只有一次而已,当然要多买几套婚纱换着穿了。而且,如果只办一场的话,我是不是还要买几件中式的礼裙?这也要定制。那就要去另一个地方了。”
林深时一下子不吭声了。
林允儿眼中含着柔柔的笑意,她略微没好气地讲:“不许把话说出来。”
“我什么都没说。”
“但我从你眼神里读出那句话了。”
“什么话?”
“就我前面说过的那句话。”
林允儿可爱地用手在面前比划,一字一句地念:“‘结、婚、真、麻、烦’。对吧?你刚刚就是想说这个对吧?”
林深时顿时失笑地低下头去,以手扶额。
林允儿又走过来拉他起身,嘴里撒娇地说:“先挑一件嘛。咱们看看再说?嗯?不然等下我去试衣服,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很无聊的。”她的口气像在哄着不听话的小孩子。
林深时这会儿居然也少见地表现出了点幼稚的样子,苦笑不已地对林允儿说:“太麻烦了……真的。”
他的嗓音惯来较低,此时又带了一点恳求的感觉,落在林允儿耳中反而杀伤力更强,心头控制不住地软化了下去。
她好气又好笑地瞧着这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扬起下巴返回说:“那你就在这里无聊好了!我不管你了!”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问:“那我也不管你了行不行?我对于挑婚纱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经验。”
林允儿猛地回头,瞪眼说:“想死吗?!”
旁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又是一阵偷笑。
“两位的感情真好啊。”
等到林允儿被带着去了试衣间后,林深时就听见边上的店员向自己如此轻笑地感慨着。
他微笑地问:“吵吵闹闹就算是感情好吗?”
“两位这哪里算是吵闹,顶多是斗斗嘴而已。有时候不斗不好,斗得太过也不好,像你们这样刚刚好的实在很难得。”店员嘴巴很巧地恭维着。
林深时听后又笑了笑,安静下来地待在位上,等着人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这间VIP室的外面隐约有动静传进来。
随手翻看着杂志的林深时侧了侧头,也没在意,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客人到来这么大张旗鼓的,好像整家店的人都出去迎接了。
又过了几分钟,突然有人敲门,方才的那名店员进来小心地问:“客人……您现在方便吗?”
林深时放下手里的杂志,“有什么事吗?”
“让我来说吧。”
门外响起了另一道声音,不太清晰,林深时却觉得稍微耳熟。
随后,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扇门便被人从外再度打开,一道衣装风格偏向深沉的身影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对他说:“我刚刚听他们说你和允儿今天也在这里,所以来看看。”
她看了看还算空荡的VIP室。
“既然正好遇到了,我们谈谈吧?就在这里,还是你愿意跟我去楼上喝杯茶?”
13、棋盘
“我应该问一下您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依然是那间VIP室。
在经过最初的惊讶后,林深时出奇平静地接受了曺海淑这位“不速之客”打扰他和林允儿享受二人时光的行为。
而对于他的问题,曺海淑手里端着一杯别人刚刚送来的热茶,也挺淡然地回答:“这家店是我的。”
林深时显然对这答案感到意外又有些许恍悟。
“所以您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按照目的来说,应该算是巡视吧。”
“巡视吗?您自己亲自过来?”
“你的语气不用那么奇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也说了,这只是巧合而已。”
正在喝茶的曺海淑瞧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你爸妈。谁关心你和你女朋友每天在哪里约会?”
被长辈间接取笑了一句,林深时也不以为意,他很干脆地继续问:“那您想和我谈的事情又是什么?”
“我之前托胜男跟你说的话,已经带到了吧?”曺海淑说。
林深时点点头,口中却说:“但她也没跟我说过您找我的具体目的。”
“很简单。只是想跟你谈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顺便再解释一些事情。”
“解释什么?”
“你会问这句话就说明你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曺海淑又向他看来,语气非常平和地说:“那天活动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虽然是有些事没对你说,但你应该也明白,那些消息本来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更别说是你了。”
林深时想了想,再次点头。
那天晚上在深林俱乐部,林允儿的遭遇与其说是一场计划,不如说是多种因素之下促成的偶然和必然。责任不仅在外人,他自己也要承担部分的过失。
至于说曺赫到场的事,那就更没道理可说了。
即使是像李叙显那样重要的客人事先也毫不知情,难不成就因为他筹办活动也算是出过力,曺海淑就该对他没有保留吗?
因此,慈善宴会那晚的事,很多人或许都有错,曺海淑却的确没做过真正称得上错的举动。
“但你心里还是有点怨气吧?”曺海淑又说。
她看着没应声的林深时,面上笑了起来:“人心这种东西,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也控制不好。有怨气很正常。你要是大大方方的,什么都不怪,什么都不怨,反而是你这个人显得奇怪。”
听完这话,林深时也很耿直地说出了心里话:“如果我早知道曺会长会来的消息,说不定就会阻止允儿的参加。”
“你也会说‘说不定’。”曺海淑优雅地翘起了腿,“而且,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一味地想着‘假如’‘也许’,这是很没出息的行为。你可不是那样的孩子。”
林深时看看她,口吻轻快了几分,又略微无奈地问:“所以您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整件事我没有错,但没错不代表没责任。在我办的宴会上发生那样的事,事情又和曺氏的人有点关系,我对允儿当然是有点歉意的。”曺海淑坦然地回答,“所以我觉得还是该当面道歉一下。”
她注意到了林深时投来的怪异眼神,很没好气地又说:“怎么了?你真觉得财阀都是些没教养又不懂事的家伙吗?不提允儿和你的关系,我作为活动的主办人,被我请来的嘉宾在我的地盘受了气,道声歉又有什么值得奇怪?”
林深时轻笑了一声,说:“您平时应该和您的外甥女多交流交流这方面的话题。”
“别看你这么说。没准现在在你心里,对诗京反而更亲近一点。”曺海淑可不吃他这一套绕着弯子的恭维,“那丫头在你面前就是一根筋儿,平时的精明都丢到脑子外面去了。跟欧尼她以前简直一模一样。”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不明显地蹙了蹙眉头,然后又瞧向林深时:“看样子,决定结婚了?”
“嗯。”
“你爸妈那边知道吗?”
“我暂时还没说,但其实他们心里应该都有所准备了。”
曺海淑听了也是颔首。她略一思考,抬头问:“除了当面道歉以外,我再给你们俩送份祝贺的礼物怎么样?”
“祝贺的礼物?”
“放心。等到婚礼的时候,礼金我也不会少给。”
曺海淑突然靠前了些,微笑地问林深时:“你们小俩口,想要SM娱乐吗?”
轻飘飘的话语,如同在这间安静的VIP室里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然而在场的两个人反应都是面不改色。
林深时和曺海淑对视了一下,相当镇定地说:“您这话之后可别当着允儿的面说。”
“怎么,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曺海淑挑眉问他,“你知道SM的最大股东是谁吧?”
“国民年金公团?”林深时回忆着说。
曺海淑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知道公团虽然是独立法人经营,但行政管理和监督的权利在谁手里吗?”
“应该是韩国的保健福祉部吧。”林深时逐渐跟上了她的思路。
曺海淑抿了口茶,接着问了林深时一个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知道募金会是归谁管吗?”
林深时皱皱眉,刚要说话,整个人忽然愣了愣。
他愕然似的注视着面前的曺海淑。
“看来反应过来了?”曺海淑往前放下了茶杯。
林深时不语,脑中却是念头纷迭。
他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不少事情。
像社会福利共同募金会之类的援助机构说到底直管的部门当然还是韩国的保健福祉部,而曺海淑在募金会里又几乎当家做主,这其中被三言两语点出来的微妙之处简直无法宣之于口。
林深时仍然有点难以置信,他问:“您能影响年金公团的一些决定?”
他的这句问话包含了许多含义,曺海淑却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说:“我其实不能保证结果。SM娱乐这家公司本身也就那样,但你也明白它的名气和对于国家而言的附加价值。公团之所以常年把持着国内多家企业大股东的位置,想要起到的作用就是不希望这些公司出现状况——但是,这里面也不是毫无操作的空间,如果只是顶替李秀满的话,事情还是很有希望的。”
她又看了看林深时,眼里笑意更浓,“你也不必那么吃惊,就算我不提,这家公司说不定本来也是你们家的。”
林深时不解地看她。
“你继父不是盯上了吗?”曺海淑说,“他要是有心的话,反正绕来绕去,你们家还得找到我头上,让我帮忙。”她顿了顿话音,稍作补充,“当然,最后还是要交到你手上,你们家也就你最合适接手。”
这番话算是给林深时做了解释。
“说起来,原本给你的那点股份,其实给你妹妹准备的。”曺海淑又抛出了个令人诧异的事实。
“给饮溪吗?”林深时讶然地问。
“对啊。高中毕业的礼物。”曺海淑很随意地说着,“不然你以为你继父为什么会对SM娱乐产生兴趣?”
“他那人啊,护短又溺爱孩子。因为女儿喜欢,所以就想办法给李秀满简单设了个套。”
曺海淑说到这里也露出了一点嫌弃的表情。
“明明不是买不起,他就不爱按照正常的渠道走。好在被你妈说了一通,刚好你那时候又去了韩国,他就顺手把那家店丢给你了。”
听曺海淑大概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即便是林深时都不禁面露哑然。
他还真没想到林仲平当初所说的“一份礼物”是这个意思。
他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索性失笑地说:“不用了。”
“真的不用?”曺海淑用上了些微蛊惑的口气,“自己当家做主不是更自在吗?就算结婚了,允儿以后还要继续当艺人吧?”
“真的不用了。”林深时摇头说,“我了解允儿,她并没有那样的野心和精力去管理一家公司,倒不如说这样拿别人的东西会让她很有负罪感。那个李会长我也听她提过几次,对方和她的关系既是上下级,也算是师友。我不想破坏允儿她自己生活的圈子。”
“那就算了吧。”曺海淑也不怎么遗憾,“如果以后允儿想独立出去的话,也可以跟我说。”
林深时笑笑,并未接话。
两人之间静下来了一会儿。
曺海淑把那杯热茶捧在手心里,貌似出神了一阵,忽然间就说:“海运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过段时间,国民年金公团会进行投票,准备举行股东大会。”
林深时看向她,“股东大会?”
“韩进集团的股东大会。”曺海淑轻描淡写的话语又犹如丢进湖中的一块大石头,惊起波澜,“公团想要对大韩航空行使股东权利,把社长换一换。”
林深时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问:“这是曺副会长拜托你的?”
“不。”曺海淑抬眼看他,脸上倏然掠过一抹奇怪的笑意,嘴里轻声地说,“这是曺会长拜托我的。”
14、End Game
林深时很早就知道李溪午掌握的韩信物流和曺静淑主导的韩信航空各自推进的那两项商业计划。
在曺诗京口中,那是一场决定曺赫最终属意何人的比试。
谁的效率更高,谁做得更漂亮,谁就很有可能成为HanShin集团新一代的掌舵人。
但严格来说,这场比试本身并不公平。
因为哪怕同为韩进集团旗下,大韩海运和大韩航空这两家企业如今所代表的意义也截然不同。
据林深时所知,大韩海运早年就已负债累累,对外债务听说高达数兆韩元,而大韩航空至今仍是韩进集团内部的第一支柱。前者已经日薄西山、奄奄一息,后者却辉煌尚在。
更重要的是,大韩海运的情况并非个例。两年前,韩国最大的散货船公司“STXPanO(世腾船务)”就向首尔中央地方法院正式提交了破产保护,今年七月方才完成重组。倘若大韩海运又在这时倒台,不仅会进一步打击韩国的海运业,毫无疑问还会产生更大的经济冲击。
简单来讲,韩信物流要是愿意接手大韩海运这笔眼看就要完蛋的烂账,韩国的各界人士没准都会非常乐意予以应援;反观韩信航空的对手,身为韩国国家航空公司的大韩航空绝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两边所要应对的难度不同,即便都取得胜利的成果,所带来的实际效益也没办法相提并论。
因此,比试一说,从最初就站不住脚。
今天听完曺海淑有意无意透露的几则消息之后,林深时真正确定了心中所想。
李溪午和曺静淑夫妻两人分别展开的项目不是“比试”,而是“合作”才对。
双方明里暗里地进行联合,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曺会长对韩进有意见?”林深时突然抬头问了曺海淑一句。
明白他话中含义的曺海淑淡笑地说:“我阿爸可不是那种单凭个人喜恶行动的商人。只是韩进很合适而已。”
林深时听后稍作思考,也认同地说:“还真是如此。”
韩进既是HanShin集团前进道路的一大阻碍,亦是最好下手的对象。假如曺赫只是想从韩国顶尖财阀里面挑出那么一家踩着上位,韩进集团的的确确是合适之选。
“这么看来……”林深时又说,“事实并不是韩信物流和韩信航空为了曺会长而要针对韩进,而是曺会长私下吩咐两边一起对韩进下手?”
这两种说法乍听上去仅是因果关系的颠倒,实则差别很大,甚至于,林深时都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件事。
“曺会长真有打算退下去吗?”他问曺海淑。
尽管把曺赫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动向归结成为想在最后帮集团铺好前路也不无不可,但曺赫本人在这其中隐隐表现出来的那份野心,实在让林深时很难相信这位老人家甘心明年就归宅养老。
更何况,既然比试是假的,一开始举办比试的目的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谁又敢说曺赫所说的挑选继承人的承诺不是一张可有可无的空头支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了解我阿爸。”曺海淑摇了摇头,“挑选下一任会长可以说是为了韩信考虑,而对韩进下手,却也可以说是我阿爸他为了自己才这么做。”
“为了自己?”
“没错。”
曺海淑看了林深时一眼,又笑了下。
“我想你也能想象得到,像我阿爸他们这样大半辈子都在商场打滚的老人,自然不甘于回归平静的普通生活,但谁又有办法呢?人总会老,会变得昏聩,没有谁永远适合待在一个位子上。所以我阿爸他才想着在自己退休之前,再好好玩一把大的。”
林深时没想到会从曺海淑嘴里听到这样的形容,但他仔细一想,也不得不承认曺海淑没说错。
作为偌大一座商业帝国的领导者,曺赫眼下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玩”。
他在赌他多管齐下的布局会成功,赌赢了,HanShin就能够一次省下几年的过渡期,直接跃过龙门。
这种激进的做法显然和HanShin集团前面几十年稳扎稳打的风格相悖。
不过联想一下曺海淑给出的理由,林深时又不觉得奇怪了。
他把话题拉了回去,问曺海淑:“仅仅是更换社长的话,且不说能不能成功,这样就能让韩信顺利入主大韩航空吗?”
“你应该知道大韩的社长向来是由韩进的赵氏把持吧?”曺海淑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说。
“那又如何?”
“你有没有想过?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看似很难一下子铲除,但只要找对某个节点就能连根拔起?”
曺海淑对林深时露出了一脸玩味的笑容。
“而且,很多人都以为韩进就是那棵大树,但他们都错了。也许韩进曾经能够代表那棵树,但随着那棵树越长越大,越长越高,韩进就不再能代表它了。那棵树变成了大韩航空本身,而现在的韩进,顶多算是树身上面那些攀附着生长的藤蔓而已。”
中年女人意味深长地说:“曾经韩进就是大韩航空,现在,大韩航空就是大韩航空。”
林深时听懂了曺海淑的意思,皱眉沉默。
其实道理很粗浅也很常见,摊子越大越难管。
世上任何的得到都有代价,过去的韩进集团收购了大韩航空,使其由国营转为私营,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无法估量的回报,可是在大韩航空规模逐渐壮大、地位越来越不可替代的同时,韩进集团也在渐渐失去对它的掌控力。
“韩国排前的财阀里面,韩进走的路子向来和大家不同。大韩海运先不提,青瓦台是绝不会坐视大韩航空出问题的。可惜,这样的优势有时候转眼间也可以变成致命之处。虽然韩进至今依然是大韩的第一股东,但如果事关大韩航空未来的话,事情就不是韩进说了算了。”
“您的意思是说,假如韩国政府认为赵氏的人无法再继续妥善经营大韩航空的话……”
“那么他们可就不会理会韩进的想法。大韩航空是私营企业不假,但名为私营,实际上呢?”
曺海淑微笑地接上了林深时的话。
“几十年过去了,曾经由国营变成私营,现在又算是回到了政府手上。对于青瓦台来说,大韩航空只要有人能好好经营就行……不管那个人是姓赵。”
林深时思索着说:“但是,即便是青瓦台,也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所以就需要有人给个名义,在背后推上一把了。”
“韩信或者说年金公团给的名义是什么?”
曺海淑平静地说:“我们认为在赵会长卸任之后,赵会长的子女没人有能力接任社长的职务。所以我们不是要换上谁,我们只是要指出谁不能被换上而已。”
林深时哑然:“这个理由还真是……”
“听上去像是玩笑一样对吧?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理由能产生最有效的作用。”
“但真的有把握吗?”
“一半概率吧。”
“这么高?”林深时表示惊讶。
“因为这次除了韩进自己以外,其他人都站在它的对立面。”曺海淑又说出了个很多人知道但鲜少有人能意识到的事实,“赵氏后继无人,这既是借口也是实情。在股东大会上,不管背地里有什么样的心思,大家都抛不开一点,那就是作为大韩航空的股东,如何替自身谋取利益。”
她摊了摊手,“很显然,假如换一个无能的社长上去,这就不仅仅是影响个人利益,而是动摇集体利益。而且包括赵亮镐会长自己在内,赵氏的那些人是什么德性,大家其实都清楚。这些年来,早就积怨了。所以公团这次的提案,实际上是符合大众的愿望。”
“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韩进那边如果毫无防备的话,事情已经算是成功一半了。”林深时仿佛也代入了整件事的布置和思考,“但还是有变数。韩信为此暴露了自己和年金公团的关联,即便韩信对外加以掩饰也没用,没人是傻瓜。也许韩进的遭遇反而会激起他们的危机意识。”
“所以事情的难点就变成了我们应该给那些人什么,韩信又如何给予他们保证。”曺海淑说。
所谓的保证,即是HanShin集团该怎样证明相似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曺海淑对此没有具体说明,但她的模样很自信,似乎心中已有了解决的方案。
林深时见况又想了想,忽然就问:“既然韩进的倒台可能只需要在背后推动即可,有必要用上像国民年金公团这样的底牌吗?”
曺海淑问他:“你玩过国际象棋吗?”
“大致了解规则。”
“国际象棋当中有个术语叫作‘EndGame’,即是‘终局’的意思。”
曺海淑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翘着二郎腿对男人说:“现在对于韩信来说就是那个时候,终局。现在还不用的话,你说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用?”
15、难懂的夫妻
“曺女士刚刚向我道歉的时候,我真是又被吓了一跳。”
等到两人结伴回家的时候,林允儿还在林深时耳边小声地抒发着感慨。
当她从换衣间里出来后,见到本来不该出现的曺海淑居然在场,已经感到非常惊讶;没想到,对方后来还提出了想为此前慈善活动发生的事情向自己当面道歉的话。
单纯使用“惊讶”一词来形容,似乎也不足以概述她眼下的心情。
“对了……刚刚,你和曺女士都说了些什么?”
林允儿慢慢停下脚步,转头看来。
林深时的目光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嘴边就泛起了笑意。
他像是看穿了林允儿的某些心思,坦诚地说:“聊了挺多内容,有私事也有公事。”
“所以,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林允儿询问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勉强,仿佛在说,即便林深时不回答她也没关系。
林深时的态度却很自然,直截了当地讲:“有的事不太方便对你说,但其余的部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跟你讲一讲。”
HanShin集团与国民年金公团的私下关联毫无疑问是重大机密,这种信息就算告知林允儿也是有害无益。至于曺海淑那边又为什么会愿意告诉他,林深时只能归结为对方认定他没有对外泄密的可能性,再加上性格使然和林食萍夫妇的原因,这才有了这份奇怪的信任。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对林允儿说了。
除此以外,余下的事倒是都能透露一二,免得他家的马鹿小姐总觉得自身不受信任。
“那就讲讲看吧!我很感兴趣!”
果然,听到林深时的话后,起初也没抱太大希望的林允儿眼神都亮了起来。
林深时笑了笑,问:“你以前应该也见过韩信航空的那位曺社长吧?”
“嗯。”林允儿点着头,“我记得他是斯嘉丽的父亲?”
相较曺赫的其他三名子女来说,林允儿和林深时一样,她和曺赫的次子曺佑元见面次数最少,基本没说过几句话。只是由于曺胜男的缘故,林允儿也对这位如今在HanShin集团内部声望最低的曺氏第二代有一些了解。
“我之前跟你说过曺社长想见我的事情,海淑姨母今天也提到了这事。”林深时说,“她的意思和诗京差不多,她们俩都不希望我去见那位。”
林允儿忍不住眨了眨眼。
没过一会儿,她就拧着眉对林深时说:“那你就别去了!”
“为什么?”林深时故作惊讶地笑问。
“我的确不喜欢曺氏的人,但那是因为他们过去为难你!”林允儿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我知道曺小姐他们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他们看待你并不同……所以你就老实地听取劝告,别去见那个曺社长了。”
“恐怕这件事情也不由我说了算。”
“什么意思?”
“胜男之前既然和你提过她的亲生父亲,那你应该也大概知道那位曺社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印象中,对方好像是那种对于达成目的很执着的人?”
“你的这种说法太委婉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胜男如果有个弟弟的话,包括那个男孩在内,胜男他们这些子女也只是争夺集团继承权的一部分筹码而已。自己的孩子尚且如此,你认为曺佑元对待外人又会怎么样?”
林允儿扯住了林深时的衣服,稍微紧张地盯着他说:“你可绝对不要和那种人纠缠在一起!”她的口吻开始变得坚决和严肃许多。
“我当然会听你的话。但我刚刚也说了,这事未必由我自己决定。”林深时安抚着林允儿,笑容又有些无奈,“以曺佑元的性格,他可不是我躲远就会没办法的那种人。我光是回避他也没用,说不定之后他还会主动找过来。”
“他们家的事情,非揪着你干嘛?”林允儿万分气恼地嘟囔。
“我和我爸的关系,让我在曺氏内部的位置很尴尬,但似乎因此,我在曺会长眼中的作用也很特殊。”林深时摇着头说,“最重要的是,曺佑元他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当然是不管什么手段都要试试看。”
“没有时间了又是什么意思?”
“韩信很快就会追上三星它们的步伐,曺氏的人会和其他财阀的人一样,正式出现在韩国大众的视野里。如果曺会长真的有心选出下一代的继承人,到了那时候,一切也都有结果了。”
说来说去,林深时还是侧面向林允儿提及了一句HanShin集团不久以后将会采取的大动作。
曺海淑所说的话没错,现在确实就是最佳的“终局时刻”。
国民年金公团的支援若是放到棋局之中,固然是足以决胜的一步不假,但要用出这步棋也有不少的局限之处。
它最多用上一次,因此用的时机很重要。
这也正是曺海淑此前会对林深时那么说的理由。
再往后,便很难找到这样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了。何况年金公团的影响力也并非真的无往不利,把它用在韩进的身上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效果。
听完林深时语焉不详的讲解之后,林允儿也安静下来,整个人蹙眉不语,如同跟着陷入了苦恼的思索当中。
过了几分钟,她才重新开口问:“这算是公事?那你们聊的私事又是什么?”真要比较的话,她当然对林深时口中所谓的“私事”更感兴趣。
结果提起这事,林深时少见地踌躇了一阵才说:“刚刚海淑姨母跟我聊到了曺副会长的事情。”
“曺副会长?”林允儿略微反应了一下才想到林深时所指的人是谁,她愈发好奇地问,“那位和你又怎么了?”
“我爸虽然对待诗京很好,但他并不是诗京的亲生父亲,这事你也知道。”
“嗯。所以呢?”
“今天我听海淑姨母说过才知道……曺副会长她,也就是我那位名义上的后妈,她和我爸的关系与外界很多人的猜想有些出入。”
林深时说到这里顿了顿。
“诗京的亲生父亲曾经是曺会长亲自指婚,所以不少人都以为我那位后妈和对方并没有感情,双方只是表面联姻而已,这也是为什么后面人们对于她选择和我爸再婚不怎么感到惊讶的原因——大家都以为她和我爸才是真心相爱,所以不顾我爸是外国人的身份和同样不是财阀出身的背景,也要突破各种世俗的阻碍和他在一起。”
“但是?”林允儿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味道来。
“但是,”林深时转过头,口气奇怪地说,“我今天听海淑姨母说,其实真实的情况完全相反。曺副会长和第一任丈夫是真心相爱,曺赫会长当时完全是被大女儿逼着点头同意。至于后来,我爸和曺副会长的姻缘,反而才是那个老人家亲口定下的。”
……
林深时和曺海淑在婚纱店里的那番交谈其实也没聊到太多不为人知的秘辛,相比起曺海淑透露的那部分有关HanShin的商业机密,林深时反倒对她嘴里边提到的那些长辈之间的“八卦”更感兴趣。
如果依照常理判断,李溪午和曺静淑目前的竞争对立似乎也很符合俩人是表面婚姻的关系,但熟悉李溪午性格以及真正接触过曺静淑以后,林深时却觉得整件事透着几分怪异的感觉。
他不认为李溪午真的把曺静淑视作敌人和对手,反观曺静淑那边,情况估计也差不多。
硬要说的话,过去这夫妇俩给外人的印象,更像是好胜心强的两个人彼此逞强不愿意认输,又或者说,在李溪午和曺静淑的眼里,这样所谓自家人的内斗亦是他们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
总之,曺海淑所吐露的这个事实的确不在林深时原先的预想之中,以致于他都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遍自身和曺静淑那边的合作。
虽然名义上是合作,林深时实际也是借助时势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曺静淑和李溪午不会彻底敌对的基础上。
万一,两人这些年来都在对外演戏,将对于对方的冷漠深藏在心底,那接下去的继承人选之争可就不再是外面的人所想的那么温和了。
曺静淑与李溪午这对曾经被韩国上流社会很多人艳羡的模范夫妻很可能会在众人都预料不到的时刻蓦然间翻脸……
“本部长,您在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了一道隐含好奇的声音。
林深时回过神来,看了看旁边的女孩,笑着问:“所以现在你和你弟弟都准备留在首尔生活了?”
“嗯!”一提起这事,奉伽绮就仿佛变回了以前那个刚刚进入公司的懵懂少女,脸上露出纯粹而高兴的笑容。
“那你们俩的父母呢?”
“暂时先留在大邱,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再接他们来首尔!”
听了奉伽绮貌似过于美好的回答后,林深时也没笑话她,想了想忽然就问了一个很怪的问题:“伯父伯母平时的关系怎么样?”
16、难懂的爱情
“我阿爸和偶妈的关系吗?”
奉伽绮愣了一下,很快就说:“应该还算可以吧。”
“为什么听着语气不太确定?”
“因为就算是子女,对于父母的关系也不一定看得比外人透彻吧?”
奉伽绮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林深时略为琢磨她这话,也是表示认同:“的确。无论什么身份都有局限的地方,外人看不到一个家庭内部的真实情况,而子女也很难看到父母不愿意摆在台面上的一些东西。总结来说,夫妻的关系还是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旁边的女孩轻声附和,她又观察着林深时的表情,嘴里发出疑问:“可是本部长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朋友的事情。她最近发现自己父母的感情也许不是那么好,假如哪天真的变成仇家,好像也不是多让人意外的事。”林深时平静地说。
“哎,再怎么样也是夫妻……”奉伽绮下意识就张口说,“除非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不然一起生活的人,也不至于变成仇人吧?”
林深时看了她一眼,再度笑笑:“你讲得也有道理。但让人苦恼的地方就在于,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个矛盾在他们眼里究竟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奉伽绮像是帮忙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摇头说:“我觉得这种事不如直接问本人。对方不是您朋友的父母吗?自己的父母又有什么话不敢问出口?”
“哪怕是父母也不是毫无顾忌的,他们也有自己的人生,作为子女顶多在旁提一提建议而已。”
林深时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和莫明的感慨。
没等奉伽绮再问,他就略过这事,终于回归了正题。
“你今天是充当HArt过来交涉的代表坐在这里我能理解,但外出现场的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赖在我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林深时说着话就抬头扫视,驱散走了办公区周围那些明里暗里投来的好奇目光。
奉伽绮的表现却很坦然,她问林深时:“您没听金组长他们说吗?”
“说什么?”
“我升职了。我现在不用频繁外出跑现场了,只要坐在办公室里面负责调度就好了。”
林深时这才露出惊讶的反应。
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祝贺奉伽绮,反而若有所思地问:“你进入公司连半年都不到,又是助理转岗,就算有尚植前辈他们照顾也是破格升职,点头同意的人是谁?”
奉伽绮见他问得严正,顿时拘谨了几分说:“是姜社长。”
看得出,林深时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整个人像在考虑着什么。
“我其实……知道姜社长和您的关系不太好。”奉伽绮又在边上小心地讲。
正在想着心事的林深时转头和她对视,忍不住又笑起来,故作不悦地问:“那你还接受这个升职?”
“白送的好处为什么不要?”谁知道奉伽绮也很理直气壮,“更何况我又没答应他什么。”
她瞧了瞧林深时的脸色,小声地补充:“这不是您以前教过我的话吗?在没有底气拒绝的时候要学会接受好和不好的事情。人家是社长,我就是个没了靠山的小员工,我总不能为了这样的事和上司对着来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我站到您面前,估计更要被您教训了……”
林深时低下脸笑了笑。
他问奉伽绮:“你接受这个升职安排的时候,尚植前辈他们大概也觉得挺意外吧?”
“您怎么知道?”女孩惊奇反问,“当时金组长和高组长他们私下都在劝我,结果知道我一早就答应之后,大家的反应都很奇怪,好像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姜民宇那边的反应恐怕和他们差不多。”
“您的意思是说,姜社长其实是希望我拒绝的?然后顺势把我踢出公司?”
“别装傻。你之前要是没想到这一层的话,现在才该要挨我的教训。”
如今一身形象已经和首尔常见的那类职场女性别无二致的奉伽绮抿唇而笑。
她挺了挺背,把双手放在腿上,在林深时面前端正坐好,如同上学时乖乖听讲的好学生一样。
“也不知道安排你跟着正尧那家伙是好事还是坏事,其他东西没学好,倒是变得鬼灵精了不少。”
“欧巴说过这是好事,我以前在赛场上养成的那副性格和思考方式并不适合在职场生存。”
奉伽绮的这句话应得有板有眼。
仅从这点来看,的确是有了好的进步。
林深时失笑地继续问:“那家伙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回首尔吗?”
“我昨天刚刚问过,他说快了,最多再耽搁几天。现在我们内部对梁秘书已经改口叫嫂子了。”
“婚礼的事情呢?”
“这事倒是没有具体说明。不过,他和恩彩欧尼那边似乎不打算拖延太久,估计过两个月就办了。”
林深时点了点头,然后他想着就说:“姜民宇的安排,你接受是对的。”
奉伽绮的神色立刻认真了许多,姿态愈发正襟危坐。
“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特意找我商量,我已经离开了HArt,往后可能和那边会越离越远,也可能会有更多的接触,不管怎么样,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你要学会有自己的判断。我记得我以前也说过,你的职场要由你自己负责,毕竟这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
林深时讲着讲着又笑了。
“我现在说的这些话,你也只当是个建议就行了。总之,事情也未必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所以不必太担心。姜民宇之所以安排你到现在的职位,很大程度可能真是因为我,但他应该也没有别的目的。”
听完林深时的话后,奉伽绮隐隐松了口气。
她又纳闷地问:“那为什么姜社长要平白送我好处?如果他什么目的都没有的话。”
“他可能就是想多加一层保险而已。”
“保险?”
“嗯。”
林深时也没过多解释,仅仅是说:“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公司马上要换个老板,但你只是个底层人员,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这个时候你会有怎样的想法?”
奉伽绮还真想了想,“虽然做什么都不影响结果,但毕竟和我还是有一点关系,应该会有点焦虑,想着还是该做点什么吧?”
“现在姜民宇就是你所说的那种在结果出来之前觉得该做点什么的状态。”林深时说。
奉伽绮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林深时随即又换回话题问她:“所以,你打算在我这边待多久?”他看待女孩的眼神很像被家里小孩子打扰了工作的大人,既无奈又带着点关爱。
“我打搅到您了吗?”也许是相处久了,仅听林深时的只言片语,奉伽绮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心思,她不好意思地说,“这次的广告制作加上后续的投放等工作,全绕不开Uni,所以我这几天可能要一直出现在本部长您面前了。”
“虽然你这话说得好像挺抱歉,但实际听起来可是一点歉意都没有。还有,我都离开HArt多久了?现在还学不会改口吗?”
林深时微笑着又没好气地起身拿上了外套。
奉伽绮跟着他站起,积极地眨眼问:“您要外出吗?”
林深时嘴里“嗯”了声,又看了奉伽绮两眼,忽然提议:“也算是公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是!”奉伽绮想都不想就高声应是,引得附近的几名Uni员工再次窃笑侧目。
林深时提出带上奉伽绮自然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但同样有他本身的考量。
俩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准备离开Uni的公司大楼,临行之前,奉伽绮还接到了一通电话,她和那头没说几句就收起了手机。
“工作吗?”
“不是。光日打来的。”
刚刚启动车辆的林深时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自觉坐在后座的奉伽绮,颇感兴趣似的着重问:“光日给你打的电话?”
“嗯。”还在系着安全带的女孩好像没觉得自己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头也不抬地说,“他似乎听现场的人说我留在您的办公室那边,特地打电话过来教训我。”
“他打电话教训你?”男人手中打着方向盘,声音依然沉稳,但隐约多了一点不明显的笑意。
“对啊!”奉伽绮总算抬起脸,不高兴地对他蹙眉说,“他怕我在那里耽误您工作。真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您以前的助理了。”
后视镜上面,林深时倒映出来的笑容略微奇怪。
他想了想,终究是没再开口。
有的话,应该留给某个始终不敢袒露心迹的人来说才对。
……
十几分钟后,“秘密森林”咖啡店里又迎来了两组新颖的客人。
奉伽绮的坐姿还是那么端正,像极了跆拳道赛前预备上场行礼的选手,至于她对面的英利则有点莫名的坐立不安。
坐在两个女生边上的林深时和金主编对视了一眼,不由各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