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像话的事
整件事，过程说来也很简单。
由于金主编和韩正午的再三叮嘱和警告，英利其实压根没打算短期内再去触曺盛祐的霉头。
谁知道她今天会在曺盛祐公司的附近碰见那名“受害者”——也就是先前莫名消失、曾经被曺盛祐试图拉进车内的那位年轻女士。
双方在街上偶遇之后，女人见到英利的反应也很诧异，而后在英利的连番追问之下却是沉默不语，偶尔的几句回答也是含糊其辞，没去说明自己昨天之所以会失踪的理由。
凭着记者的职业嗅觉，英利从年轻女人的态度里察觉出了猫腻，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一辆车就在俩人边上停下。
车窗摇下，曺盛祐仿佛结着冰霜的一张脸出现在了英利眼前。
“这个人跟你说什么了？”
“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只说了寥寥两句，曺盛祐就不再去理会英利的解释，甩开了助理和年轻女人的阻拦，强行拽人上车，一路开到了弘一派出所来。
……
“那么两边究竟是因为什么起了矛盾？”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呀，这还不够清楚吗？”
又是类似的场面，一男一女坐在警察的办公桌前面，神情各异。
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情绪更为激动的人换成了曺盛祐。
“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跟踪狂吗？”曺盛祐的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嗓门之大，几乎让整间办事大厅的人都听见了，“这个所谓的女记者，已经偷偷跟着我好几天了！之前是因为懒得理睬她才不管，可是现在她居然连我身边的人都去骚扰！这还不能构成犯罪吗？”
“咳，情况我了解了。首先，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办事的这名警员瞟了一眼英利，“所以，现在您是想控告这位女士有跟踪和骚扰自己的行为对吗？”
“没错！”曺盛祐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除了您自己的证言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可以提供的证据吗？”警员继续问。
曺盛祐冷着脸偏了偏头，在旁边站着的助理马上就会意地拿出了一枚U盘，放到桌上。
“警官，这是我们公司大门和附近街道的部分监控影像，上面拍到了这位成小姐已经连续几天在我们曺经理的工作地点、包括平常的一些活动场所进行徘徊。据我们所知，成小姐以往的工作范围和我们公司几乎没有重合，再加上日期上的连贯性，所以我们认为基本可以排除偶然的可能性了。”
众人都愣了愣。
“那个，”原先坐在一旁的韩正午举举手起身说，“可以先给我们一点交流的时间吗？”
“又？”在场的曺盛祐怒极反笑，“这个证据是不是事实，你们心里比我清楚！我话先摆在这里，和解不可能！这次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往常私下脾气也不算好的韩正午眼下却保持着平静，她很客气地朝着办事警员和曺盛祐两人低了低头后，便径直拉着英利去了角落里讲话。
“呀，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韩正午拿眼睛瞪着英利，低声急问：“这个监控影像不像是仓促之间的准备，可是昨天他既然没拿出来，那就说明他之前的确没打算和你过多牵扯，那个U盘估计只是以防万一的一道保险而已。结果，今天突然就改变主意了？难道不是你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的事情刚刚都已经说了……”英利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有道纤瘦的身影走近，抿抿嘴唇，“我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只是想向那个人问清楚昨天是怎么回事而已……”
“那曺盛祐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他自己突然间发疯了吗？”韩正午没好气地反问。
站在她跟前的英利抬抬头，沮丧又嗫嚅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目前看来，对方改变态度总有什么原因才对。”
这时候，林允儿忽然插话了。
面对韩正午和英利同时看来的视线，她思索着说：“连自己被记者盯上这种事都不怎么在乎的人，为什么突然间会变得这么紧张呢？”
她说着，目光就和韩正午对视，心里似乎生出了默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了大厅后方的一扇门。在那扇门后还有个接待来客的休息区，较为僻静，适合独处。
“既然一下子想不到答案，不如问一问另一位当事人怎么样？”
……
当发现韩正午三人走进来时，这名叫作“曺宗雨”的年轻女人抬眼一看，貌似也并不意外她们的到来。
她放下手上的纸杯想了想，抢先问了英利一个问题：“事情我听说了，你真的在跟踪他吗？”
正在琢磨该怎样切入话题的英利稍稍迟疑就坦然回答：“嗯……没错。”
她不想撒谎。更何况即便她否认，在那些监控影像拍摄到的画面之前，她的任何狡辩也都显得苍白无力。
令英利唯独感到困惑的地方是，曺宗雨对于曺盛祐的称呼好像太熟稔了，有点不明显的亲近。
年轻女人又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眨着眼看英利，突如其来地问：“你喜欢他吗？所以当了跟踪狂？”
英利的双眼立刻睁大，她一时间既吃惊又哑然地摆着手说：“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她顿了顿，无语似的一笑，“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人？”
“那种人？”曺宗雨大概听出了英利话里的嫌恶和冷漠，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纸杯，“在你们的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英利刚要说话，胳膊就被身边的韩正午拉了一下，她扭头看去，面露犹豫。
“没关系。我觉得有什么话，趁着这个机会大家说清楚比较好。我之前就有点奇怪了，为什么成小姐你会监视曺盛祐？理由是什么？”
从言谈举止来看，曺宗雨不像是没头脑的那类人，外貌和形象也不差，所以越是如此，英利也越是难以理解对方昨晚的行为，以及前面她在街边遇到她时的表现。
韩正午和林允儿带上英利去别处凑头商量了一阵，最终英利带着一脸认真的神态，坐回到了曺宗雨的面前。
然后，随着英利的述说，她们就看到这个脑袋挺聪明、长相也挺漂亮的年轻女人表情从质疑到惊讶，再到渐渐变得默然。
“所以……”她在慢慢地试着组织语言，“成小姐你是认为我可能也是受到了曺盛祐伤害的那些女孩子，昨天在酒吧门口才会跑出来阻止他？”
“对！”英利没忽略曺宗雨话中的关键之处。她紧盯着对方的面容问，“照你的意思，难道你和曺盛祐之间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曺宗雨笑了笑，意味不明。
她轻声对三人说：“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答案我也告诉你们了。”
“嗯？”英利和韩正午两人相视一眼，又回过头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想知道曺盛祐生气的理由吗？刚刚，那个理由，你们已经亲自告诉我了。不对……”曺宗雨的脸上又浮现了一抹苦笑，“实际上你们把这件事告诉我，这个就是理由了。”
英利愈发不解，正要进一步发问，一道几人都挺熟悉的愤怒声音就乍然传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在座的四个女人回头望去，本来应该待在大厅里面的曺盛祐不知何时也开门进了休息区。
他一看见围坐在曺宗雨身前的英利三人，当即大步走了过来。
英利说着“我们只是想问清楚情况而已”就站了起来。
“问什么问？！我……”
“行了！不要闹了！”
对待旁人还算和气的曺宗雨拧起眉尖，出声轻喝。
被她这一叫，曺盛祐整个人的气势都滞住了一样，不发一语地瞧着她，过了片刻，终究是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韩部长。”
趁着局面僵住的空隙，林允儿向韩正午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到远处交头接耳。
“我好像有些头绪了……”
听到林允儿这么说，韩正午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林允儿的脸色稍显古怪，“虽然都是曺氏，但看样子，两个人不太可能是亲戚。那么，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年轻男人忽然变得这么温驯呢？”
韩正午刚想直接询问答案，脑海中就蓦然冒出了个念头。
一个乍看很离谱、细想却也不无可能的念头。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允儿，便见她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不像话……”韩正午喃喃地说。
“再不像话的事情，在排除掉其他可能性之后，也只能被接纳为事实了。”
林允儿转过头，望着那边正和坐立不安的英利、安静喝水的曺宗雨形成诡异气氛的曺盛祐。
那张原本眉宇满是戾气的年轻脸庞尽管有着不耐，神色间好像也蕴含着外人很难觉察的丁点温柔。
“即便是人渣……说不定也会有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是吗？”
5、轮到林允儿发言
“曺盛祐喜欢曺宗雨？”
英利眼下的表情很好地诠释了怀疑自身耳朵出了毛病的那种感觉。她努力试着整理了一下韩正午告知的消息。
“所以曺宗雨并不一样？曺盛祐这回是真心喜欢她，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可能并不清楚曺盛祐过去做过的一些事情。曺盛祐今天在街上看到我和曺宗雨说话之所以会那么紧张，也是担心我把事实说出去？”
“嗯，依据我们俩的猜测是这样没错。”韩正午点头说。
英利一时间怔然不语。
她下意识环抱起了双臂，然后又放下，目光止不住地往身后望去。
在那里，曺盛祐和曺宗雨两个人正单独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面说话。
假如没有韩正午和林允儿的提醒，英利或许还不会觉得这一幕有什么特别，但被前辈和自家偶像一语点醒之后，英利再去观察曺盛祐的样子，赫然从对方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了些许不明显的痕迹。
这样的发现与明悟让她打了个哆嗦，双手搓着胳膊，仿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欧尼，怎么办？我现在感觉曺宗雨更可怜了……偏偏被这样的人看上。”
“如果这位曺小姐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话，确实很可怜。”林允儿轻声说，“可是，恋人之间的事情，外人也很难说清楚。”
“嗯？这是什么意思？”英利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允儿。
说实话，若不是每回见面都是这种乱糟糟的状况，她现在的心思恐怕早就飘到别处去了。
“呀，你的眼力劲儿全都丢进垃圾桶里了吗？”韩正午一巴掌拍在英利的肩上，带着她转了个身，“难道你觉得就只有曺盛祐一个人在恋爱吗？单恋当然也有，但恋爱这种事……通常都是双向的。”
再次收到提示的英利迷糊地望着那边正和曺盛祐低头讲话的曺宗雨，猛然间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所以曺宗雨也喜欢曺盛祐？他们俩真是恋人关系？！”
“目前还只是猜测而已。”林允儿在边上较为镇定地接话，“不过，我和韩部长都觉得可能性很大。刚刚曺小姐的反应我们不也看到了吗？即便知道了真相，她的反应也没有那种遭受欺骗的惶恐或者愤怒，反而给人一种心情很复杂的感觉。”
英利用手拍着脑门，原地转圈踱了几步，又满心不解地发问：“那昨天是怎么回事？如果两个人是真心交往的话，为什么昨天我在酒吧门口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关于这个问题，韩正午和林允儿暂时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只是情侣之间吵架了？”
结果提出疑问的英利自问自答，整个人茫然地抱头蹲下。
“那这么说……我之前岂不是多管闲事了？他们情侣闹矛盾，我傻傻地冲出去，完了我自己还进了派出所？”
韩正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懒得再听英利委屈巴巴的自言自语，好气又好笑地说：“事实还不清楚呢，你就自己胡想什么？还有，说到底整件事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没有计划？早就被CCTV拍到了还不知道。你这样子怎么在娱乐版块当记者？那些谈地下恋爱的idol是有多傻才会被你给拍到？”
这话一说，英利就脸色微变，余光下意识瞟向了俩人身边站着的那道纤瘦身影。
好在林允儿这两天似乎已经习惯了韩正午平时的说话方式，压根没对号入座，静静地盯着远处，忽然就扬起下巴说：“人过来了。”
蹲在地上的韩正午和英利立刻整齐地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了满脸阴沉的曺盛祐向自己三人走近。
“其实最早发现你在跟踪的人是我的助理，他当时就建议我尽早解决问题。”
听到曺盛祐这开口的第一句话，英利先是朝着办事大厅的方向扫去了一眼，而后就起身正视着曺盛祐的眼睛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太麻烦了。”曺盛祐冷冷地回答，“不过现在想想，当时确实应该早点处理掉你这个不定时的‘炸弹’。结果，最后还是闯祸了。”
韩正午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依然留在沙发那边的曺宗雨，出声问：“你女朋友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曺盛祐看都没看韩正午，目光仍然紧盯着英利，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重新开口：“她希望我跟你们和解……反正跟踪的事情昨天也算是有个结果了，她不希望再把事情闹大。可是怎么办？我不愿意。”
此前一直在暗自忧愁的英利这会儿倒是变得硬气了许多。
她昂着头迎上曺盛祐颇有威慑力的注目，片刻后突然问：“你真的喜欢曺小姐吗？难道不是出于一时的兴趣？”
曺盛祐愣了下，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
先后留意到这情况的林允儿和韩正午纷纷迈出一步，挡在了两者之间，说：“大家有什么话还是先坐下来再说吧？”
刚要有所动作的曺盛祐咬住了后槽牙，冷眼瞧着面前的这几个女人，旋即做了个深呼吸，神态稍稍松缓地说：“好……你说说看吧。我真的很好奇，你盯上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在场的三个女人闻言看看彼此，随后韩正午就作为代表发言说：“你不是已经听曺小姐说过了吗？”
“她确实说了！她说你们在她面前说了一些有关我的传闻！可是——”
曺盛祐声调陡然升高地说到了一半，话语就莫名梗在喉间。
他磨了磨牙，方才继续说：“可是，我现在想知道，关于我的传闻有那么……这位记者小姐又是因为哪一条才盯上了我？”
曺盛祐所说的这番话显然有点超出韩正午等人之前的预想。
韩正午不由得蹙起了眉，心里面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凑到英利耳边小声询问：“你确定自己之前的情报来源没问题吗？”
“哎欧尼，我都跟你说了。那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男女关系很混乱……”
英利的话还没说完，站在她们身前的曺盛祐就耳朵很尖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又是因为这个吗？对！我承认！我花钱和那些人发生了关系！可是！这是什么犯罪行为吗？我是结婚出轨了，还是正在恋爱的时候找了其他女人？还有，我又不是什么idol或者其他公众人物，你们这些狗崽子记者为什么总爱盯着别人的私生活？！”
对于曺盛祐盛怒之下的称呼，英利没去在意，反而皱着眉追问：“那失踪的传闻呢？不是说有些女孩子上了你的车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吗？”
“呀，你平时没和夜总会那边的人接触过对吧？”
彻底明白事情起因的曺盛祐既怒意盈眉，嘴角又挑着一抹讽刺的冰冷笑意。
他看了看旁边的韩正午和林允儿，口中也没收敛，直接说道：“谁知道那种女人的情况？她们不见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要么是收手不干了，要么就是改了名字换了个地方继续骗钱呗。呀，你们这些记者都这么纯真吗？人如果找不到了就一定是别人的原因？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欺负吗？嗯？”
说着话，曺盛祐就要伸出手去，又被韩正午连忙拦住，提醒他：“那个，你的心情首先我们理解了……现在曺小姐还在呢，我们平和一点说话吧？”
曺盛祐面上的怒气一滞，眼角隐约抽动了两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平和对吧？好，那就平和一点！我的回答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即便宗雨为你们说话也没用！我说过了，这次我绝对不会接受和解！”
事态发展到了这一步，再加上曺盛祐强调性的表态，想要和平解决已是不太可能了。
连过去处理这类事件还算经验丰富的韩正午都开始感到了棘手和头疼。
其实作为记者，被人起诉尽管不能说是家常便饭，但本身也不算是多么稀奇的事。
问题就在于曺盛祐表现出来的态度和他的身份。
万一对方死咬不放，有事实证据在前，弘一派出所也没法明着偏袒，到时候英利收到的处罚恐怕就不仅仅是罚款或者禁止接近的禁令那么简单了。
“欧尼……”
在曺盛祐发出最后通牒的那点间隙里，英利鼓起了勇气一般，转身对韩正午说：“多谢你们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你要怎么处理？低头认罚吗？”韩正午看出了后辈的心思，没好气之余也有几分无奈。
“那不然要怎么办？而且仔细想想我也不冤，毕竟事情我确实做了，虽然初衷可能是好的。”英利看上去是真的认命了，抿抿嘴，垂下了脑袋。
韩正午又看了她两眼，内心有了计较，刚犹豫着要不要偷偷联系昨天见过面的那位金主编，大家再想一想办法，她和英利就听见有一道声音说：“我倒是有个办法。”
于是，两个人就同时看向了突然发言的林允儿，一脸诧异。
7、允儿的坏心眼多着呢
事情最后到底是以曺盛祐不得不接受和解而告终。
当然，看对方签字时那副阴沉到快要杀人的脸色，林允儿隐约感到整件事或许还没完。
临走前，跟在曺盛祐身边的曺宗雨向英利和林允儿她们这边望来了一眼，似乎有话想说，结果欲言又止。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总算把曺盛祐一行送走，韩正午大概也放下了心头的担子，目光转而看向林允儿，直接问出了那句曺盛祐没能宣之于口的话。
好不容易又逃过一劫的英利刚想走开，一听这话题，马上又停下脚步，悄悄地竖直了耳朵。
对于林允儿今天的行动，她的内心同样是既感动又觉得疑惑。
英利也不是那种真的认为自家偶像善良到见谁都会卖力帮忙的傻孩子，她终究是有着成年人的理性和自知之明。
直至目前，她和林允儿之间最大的关系无非就是隔着韩正午这一层，但即便是韩正午，前不久她也听前辈私底下说了，韩正午和林允儿的交情并不深。
所以，这事背后的动机就成了两人心头共同的疑问。
面对韩正午直白的提问，林允儿的回答也相当坦率：“硬要说的话，理由和韩部长您有点关系。”
“我？”韩正午没去理会英利暗暗震惊看来的小眼神，挺诧异地问，“你真是因为英利和我的关系，所以费了这么大的劲儿？”
林允儿摇摇头说：“一半是因为这个，另一半的理由也是因为我这两天跟着您，心里面有了点和以前不太一样的想法吧。”
“什么想法？”
“嗯……身为记者的正义感？”
看到韩正午皱眉的表情，林允儿就莞尔地笑笑，正色说：“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大上来。只是……这两天待在派出所里，忽然也想要做一些对的事情了？”
韩正午瞅了她两眼，反倒泼起冷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今天帮这丫头到底对不对。虽然这么说让人不快，但曺盛祐在这件事里的确是个受害者。”
“不管对与不对，我们也只能按照自己认为对的选择去做不是吗？”林允儿看了看如同受训的学生站在边上的英利，对着她十分亲和地笑笑，“这就像很多记者发表报道一样，目的是想要事态最终能够走向自己希望的方向，认为那就是正义。可是谁又知道那个方向究竟正不正确？我们都不知道，大家都没什么不同。”
韩正午沉默。
“好了。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我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先出去了。”林允儿并未多讲下去，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她走到茶水间的门口，还回头冲着韩正午和偷瞄自己的英利分别挥了挥手，口罩上方的一双眸子好看地弯起。
“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英利连忙转头一看，视线直接撞上了韩正午没好气的面容。
“你究竟是什么情况？我可警告你，人家允儿这回帮了你大忙，你有什么鬼主意可别打到她身上！”
被前辈误会的英利下意识想要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委屈地当个哑巴。
“还有……以后记得感谢人家。平时有什么不好的负面舆论也帮忙挡一挡。知道了吗？”
“是！我知道了！”
英利很有中气地响亮应答，这绝对是出自她的真心实意。
“哦，”韩正午似乎也是从沉思之中刚回过神来，突然又说，“有件事刚刚忘记提了。”
“嗯？什么？”
“我前面不太放心允儿的那个主意，所以做了个二手准备，跟你们公司的那位金主编联系了一下，刚才那边发消息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英利一时略微怔然。
……
“现在还要录吗？”
刚走出茶水间，林允儿扭头就看见了肩上扛着机器的随行VJ，语气颇有些无奈和好笑。
她在弘一派出所只需要待到下班时间就算是彻底结束这两天两夜的蹲守了，事后的那篇报道也已经有了头绪，没成想节目组还这么敬业。
这名VJ对她颔首示意，忽地开口说：“之前的事情，其实如果和我们商量一下的话，或许会更容易处理一点？”
这话显然不是出自他个人，而是来自于幕后节目组的指示。
林允儿先前和韩正午俩人私下交流时，摄像机不在旁边，但既然说出了这句话，那就说明《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多少也猜出了一点她和曺盛祐谈话的内容。
这让林允儿莫名有种做坏事被人逮住的感觉。
脑中转过念头，她很快平复心绪说：“工作和私事应该分清楚一些。我之前是以Uni公司新闻部的实习生身份做了些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但在Uni实习的林允儿不该牵扯到作为艺人的林允儿才对。”
这话当然有几成虚伪的客套成分在内。
大家话尽管没说开，林允儿也很容易就能猜到《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打算怎样帮她。无非就是拿往后的节目放送来做文章。然而无论是林允儿抑或节目组本身都明白，这种麻烦事不可能真让《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出大力气，顶多声援几句就算是很讲义气了。
与其那样，不如就由她一人来解决更加干脆利落。
听了林允儿的话后，随行VJ也微微惊讶。
“那您之前和那位是……”他没把后头的话讲出来，因为拿捏不定是该用“协商”一词好，还是该用“威胁”好。
“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林允儿出人意料地说，“如果贸然向外界曝光这样的事情，别的不说，恐怕公司都会第一时间找我麻烦。要是他真不吃这一招，我回头也只能和成记者说声抱歉了。”
这是她在韩正午两个人面前都没说出口的大实话。反正她去找曺盛祐谈判之前心中确实是如此想的。
这名随行VJ和待在幕后的《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应该是没想到林允儿的真实想法居然和她前面表现的决然姿态毫不相符，甚至一开始就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思，一下子都有点说不出话来。
林允儿对他们的反应倒像是早有预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左右环视，见无人注意，拿上手机就跑到了派出所外面去。
带着设备的VJ原也想跟上去，但脚一抬，又顾虑地看着四周。
本来他平时寸步不离地跟着林允儿就显得很惹眼了，这要是再追出去，说不定会勾起旁人的好奇心。这不符合节目组和林允儿的事先约定。
至于林允儿溜去外头的理由，假如VJ跟上的话，一看便会明了。
只见她偷偷跑到派出所门前的花圃角落，躲在树荫下面正在小声地讲着电话。
这模样还能是在干嘛？
自从节目正式录制以来，也渐渐与林允儿相熟的随行VJ与幕后的节目组很清楚，在这世上林允儿只有和一个人通话时才会露出这副样子……
“嗯？现在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你这个时间就下班了吗？”
“亲爱的，我好像闯祸了。”
电话那头被林允儿突如其来的开场白弄得愣了愣，林深时温柔的嗓音倒没有怎么变化，反而添上些笑意问：“你闯什么祸了？”
在韩正午、节目组等人跟前始终都是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林允儿眼下却换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口吻，她捂着话筒简单将此前发生的事向男友说了一遍。
听完自家女友的交代后，林深时暂时没再出声，像在进行着思考。
“男亲？”
“深时？”
“林树先生？”
一连串不带重样的忐忑称呼换回了男人的注意力和轻笑声。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出面帮忙？”林深时问了个相同的问题。
“我不喜欢曺盛祐这个人。”对待男朋友，林允儿又换了一套不太一样的说辞，“也许是因为我知道曺盛祐不是好人——哪怕他可能真的没做那些传闻里的事情——所以让我更加同情起了成记者。事实上，比起帮助成记者的这个目的，我可能是更不想曺盛祐欺负人的想法成真。”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林深时不解似的问。
“讨厌一个坏人还需要什么理由？更何况我还是女生，不喜欢曺盛祐更是合情合理。”林允儿的态度非常理直气壮。
手机里静了会儿，林深时冷不丁地问：“真的只是因为这些理由吗？”
林允儿刚要予以坚定的答复，忽然间察觉到了男人的话语好像另有意味，不由得抿唇不语。
安静又奇怪的氛围在通话的两端弥漫开来，过了几秒，林深时的声音方才继续传来。
“你乖乖等着。我处理完手头剩下的工作就来接你下班。”
“嗯？”林允儿意外地眨着眼，“你今天不是挺忙吗？之前还说要加班来着。”
“不加了……”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细微的人语声，片刻后，林深时重新清晰起来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入了林允儿耳中。
“你更重要。”
8、网络没有被遗忘的权利
男朋友突然提出要来接自己下班，林允儿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眼下的她却只觉得心慌。
情侣俩结束通话之后，她仍然伫立原地，刚想习惯性地抬起手啃指甲，注意力便回转过来，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时间，这才抿着嘴转身回了派出所里面。
见林允儿回来，节目组的VJ也没多嘴询问，只是继续尽职尽责地做他的工作。
又过了一会儿，弘一派出所的警员们就看到昨天才露过面的金主编风尘仆仆地从大门外面跑进来。
韩正午看了一眼被金主编拉去墙角说话的英利，很体贴地叫上林允儿，两个人借着散步的名头暂时躲了出去。
当然，她们也并未走多远，结伴坐在路边的一条长椅上面，各自看着行人们来往。
气氛略微安静，也略微尴尬。
“对了，我有件事一直想问来着。”
“什么？”
“韩部长您当初为什么会放弃当记者？”
林允儿这话问得相当直白，导致韩正午直盯着她看。
然而没等俩人多说几句，身后的方向就有人招呼韩正午。
那是金主编的声音。
这位刚才还在派出所里教训下属的年轻主编不知为何也跑了出来。
林允儿和韩正午对视，韩正午便先行起身，走过去和金主编低声讲起话。
被单独留下的林允儿则好奇地望着他们那边。
几分钟后，她发现金主编好像也微微抬头向她望来。
半身靠着椅背的林允儿轻轻眨眼，没有露怯，保持一贯亲切作风地微笑挥手，打了个招呼。
对方的反应看上去有点迟钝，远远地冲她低了低头，算是表示回礼，仪态却显得郑重许多。
等到韩正午回来坐下后，林允儿就直接发问说：“怎么了？成记者那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新的问题倒是没有，但是我们商量了一下你之前做的事情。”韩正午自顾自拿出了手机。
“我之前做的事情？”林允儿的思维不慢，马上就有所领会地问，“你们俩不会是背着我讲我坏话了吧？”
“恰恰相反，金主编他托我向你表达谢意。”
这回答倒是稍微出乎了林允儿的意料。
她瞅着韩正午的侧脸，故意开玩笑说：“只是这样？这种感谢方式也太敷衍了吧？好歹我和我男朋友都出了大力气。”
“没错。”韩正午意外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这样的感谢太没诚意了。”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林允儿，“所以我跟他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做一些之前就该做的事情。”
“嗯？什么？”林允儿一下子没跟上她的节奏。
韩正午扬起手，展示出了手机屏幕显示的内容。特意调亮的屏光在昏暗的天色之下乍看颇为晃眼，但文字和图像都很清晰明了。
林允儿看了几眼，目光就不由夹带上几分吃惊的意味，投向拿着手机的韩正午。
“这还是刚出炉的报道。”韩正午收回手，低下头去继续操作着。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敲击，似乎正在和哪些人进行交流，“我之前好像忘了跟你介绍吧？英利她在的那家公司因为娱乐版块还挺出名的缘故，所以平时的流量还不错，再加上Uni的推送，或许效率没有你这位大明星亲自发一条SNS动态那么高，但今天晚上这篇报道应该也能登上实时热搜的前几名。”
林允儿还处于诧然的状态，下意识就问：“你在做什么？”
“嗯？我正在给公司的人发消息，让他们抓紧安排推送。”
“不是……”林允儿抬起手，张着嘴滞了滞，方才重新问了一遍，“我是说，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回韩正午听懂了她的意思，忽然也学着林允儿的样子，饶有兴致地含笑眨眼说：“我正在做你威胁了曺盛祐但实际没做的那件事啊。今天之后，明天早上起来，国内成千上万的人就会知道这位财阀子弟的很多事迹了。”
“你们就不怕这样会让曺盛祐干脆重新提起告诉吗？”林允儿收紧了眉头，有些难以理解地问。
“不会。”韩正午却平静地摇摇头，“其实你之前的想法有一点很对。对付像曺盛祐这样的人，大众的目光越是聚集在他身上，他就越是不敢有所动作，哪怕从规则上来说，他起诉和希望处罚英利的理由都很正当。”
“那他、那他要是先咽下这口气，等风头过了，再回头来报复怎么办？”
“那就让他来呗。”韩正午的唇角又不易见地勾起了些许弧度，“让他把矛头对准我和金主编。”
听到韩正午补充的话后，林允儿的头脑就蓦然醒悟一般。她一时间不再作声地注视着韩正午。
她总算明白韩正午先前话里所说的“感谢”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明知道已经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事、为什么做这种事也许有悖自身的职业原则，金主编和韩正午依然选择了放出那篇所谓的曝料报道。
“我突然更不高兴了。”林允儿蹙着眉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我之前做错了事，现在让你们来帮我收尾一样。”
“如果真要说，你确实是做错了一些事。”韩正午收起手机，“这样的事情，其实交给我们来做更合适。你自己作为人气顶级的艺人，居然做出这种很可能不利于自己事业前途的冲动行为，难道这不是做错了事情吗？”
“这么说，我现在还得反过来感谢你们了？”
“这倒不必。我也说了，我们其实是做了一些我们本来就该做的事情而已。”
韩正午淡然的口吻很让人有种磨牙的冲动。
林允儿懒得与她争执，想了想，思绪较为混乱地挑了个题外话说：“报道怎么那么快就写完了？”
“其实昨天回去以后，金主编就在整理材料了。刚才之所以会迟到，也是因为他先在公司处理了这件事才赶过来。”韩正午又说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所以你也没必要真觉得抱歉，即便没有你的事情，我们今天也不会坐视不管。”
林允儿又心情异样地蹙了蹙眉。她迟疑地问：“那……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你们真的没问题吗？”
“金主编那边我不太清楚，不过看他准备这么充足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Uni呢？”
提到这一点，韩正午就突兀地转换话题，回到了两人最初的那段对话：“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会放弃当记者这件事，转而进入门户网站公司工作？理由很简单。”
“什么理由？”林允儿瞥了她两眼，倒也愿意配合地顺着话头往下讲。
“我当记者越久，我就越是发现，人们的忘性太大了，很多事情都有了被遗忘的余地。网络则不同，在网上，任何事情都没有被忘记的权利。而门户网站，特别是那一个个排在实时榜单上面的关键词，正是控制这种权利的钥匙之一。所以说，我选择了进入Uni。因为我希望，当我想要一件事能够不被遗忘的时候，人们能够如我所愿。”
得到当事人亲口解惑的林允儿并没有第一时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反而一语不发地盯住了说出这番话的韩正午，也不清楚是诧异于她的发言，还是被她眼神之中透发出来的那股奇怪的气势给隐隐震慑住了。
过了几秒，林允儿才语气古怪地开口说：“你应该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像是电影里面那种富有野心的反派吧？”
“有野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韩正午向上举手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体态不错的身材。
“我本来就在想着等理查德退下去之后，把他屁股底下的社长位子抢到手里。这样我才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那些事。”
林允儿眉眼间的神色愈发怪异。
“诺娃，你知道你这两天最让我满意的地方是什么吗？那就是你今天威胁曺盛祐的方式。抛开你本来的身份不提，懂得借助舆论，这是一个新闻媒体人最应该学会、也是最基本的能力。”
听了韩正午的话，林允儿忍不住呛声说：“哪怕明知道对方是无辜的？你之前不也说曺盛祐在这件事里是被害者吗？那些传闻一旦公开，不管他有没有做过都只会遭受最坏的结果。”
“我很奇怪，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认为我是那种富有正义感的记者？”韩正午站起身来，回头看她，“比起刻板的原则，我其实也是个私心很重的人。比如说，我觉得曺盛祐是个坏人，所以即便对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一点都不感到抱歉。”
林允儿怔住，不光是因为韩正午说的话，也是因为她从韩正午的话里听出了些熟悉感来。
“因为觉得对方是个坏人”，类似的言论前不久也从她口中说出过。
“哦？你家的南瓜车又来接你了。”
韩正午再度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林允儿的注意力，引得她连忙抬头看去。
10、
“你说，接下去曺盛祐那边知道了韩部长他们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林允儿坐在厨房的中岛台边上用餐，她的面前正放着一盆刚刚搅拌好的蔬菜沙拉，这是经过林深时的屡次提醒之后，她才不情不愿拾起的身材管理食谱。
“如果你是担心uni的话，大可不必。”林深时关掉厨台上的咖啡机，双手各端着一只杯子转过身来，“你是不是忘了uni本身是属于谁的公司？”
林允儿愣了下，始终陷入思维误区的头脑终于豁然开朗！
“你不会真以为你们的韩部长那么善良讲义气吧？”林深时似笑非笑地喝了口咖啡，“如果仅仅涉及她个人还好，但既然整件事连uni的新闻部都有参与……你也说了，她可是有野心想要夺取社长之位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落下把柄？”
“所以，她早知道曺盛祐不敢对uni怎么样，大几率也不敢明着报复她，但还是故意在我面前演了出秀？”林允儿一阵咬牙切齿，连用叉子叉起放进嘴中的菜叶子都被她狠狠咀嚼着。
“现在公司其实也没几个人知道uni shin的真实关系，但韩部长显然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她恐怕早就有所猜测，所以今天的举动说不定也是她的一番试探。至于说曺盛祐那边，他肯定事前不知道uni和曺氏的关系，但等到他打算动用家族的力量时，自然会有人出面阻止。所以，你担心的事情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必要。”
林深时笑着递出一杯咖啡过去，满心郁闷的林允儿看了一眼，摆摆手拒绝。她喝咖啡的口味和大多数韩国人不太一样，并不喜欢美式咖啡的味道。
“这是榛果美式。我今天和曺组长聊天的时候顺便聊起你，她向我特意推荐的，说是这种应该还不错。”林深时轻声补充。
林允儿眨眨眼，伸手接过，尝试性喝了两口后，确实感觉比原味的美式咖啡更容易接受一些，再加上毕竟是自家男友的心意，于是就直接喝了起来。
“曺组长、曺盛祐，还有那个曺诗京小姐……”她双手捧着尚且滚烫的咖啡杯，一点点吹凉，“我现在感觉曺氏的人都不算是好人。曺组长之所以对我那么亲切，不也是因为你的原因吗？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这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我的马鹿小姐，你明明自己在娱乐圈里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转到别的事和别的人身上，性格又变得纯真起来了？”
林深时站在中岛台后面喝着咖啡，伸出手摸了摸林允儿的头发，然后在其蹙着眉的可爱表情中微笑着说：“即便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曺海淑专务，那位的做事方式也从来算不上单纯。她远离了家族内部的争斗，最后又用一种另类的方式在家族里立足。在这社会，当好人没问题，但你不能只当个纯粹的好人。”
林允儿的眉尖依然拧着，她抬手捋了捋被男友弄乱的发型，又闷闷不乐地叉了几片菜叶塞进嘴里咕哝：“反正我不喜欢……现在想想，还好我当初没有加入募金会，不然连平时做个慈善都要和han shin那边扯上关系了。”
听到林允儿重新提起这事，林深时倒是也激起了些兴趣，拿着杯子好奇地问：“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其实年初的时候有过打算要加入募金会成为新成员，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放弃了？”
“不算是放弃了，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当时暂时搁置了入会的事情，后来也就忘记了。”
“什么原因？”
林允儿皱眉回忆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段时间我很忙。”
“很忙？”
“嗯。我那时候刚好是进入《武神赵子龙》剧组开始拍摄的时候。”
见男朋友有意思往下听，林允儿也不吝讲述。
“实际上从10年开始，每年的年底我都会通过募金会还有其他的社会援助机构对国内的低收入人群进行一些捐款，不过年初的时候，之所以提出正式加入募金会的原因，一方面是我这几年的捐款数额已经达到了成为会员的标准，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种正面宣传。”
“宣传吗？”林深时不太意外地点点头。
他也清楚，像林允儿这样拥有高知名度的社会公众人物，对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有一部分的目的在内，至于林允儿所说的“宣传”，所谓何意不用多想也知道。
“既然是这样，那当时为什么还是没加入？”他又问。
“我都跟你说我忘了。”林允儿冲着男友眨眼，“那时候也正好是我们组合活动的时候。好像是一月份吧？一月份的头几天，我光是中国、韩国，两头跑就坐了好几趟飞机了。最初应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一下，后来忙起来就忘了。再然后，到了二月份，我们俩就各自得到了‘三神奶奶’的雕塑，加上工作和剧组的拍摄，你觉得我当时能有精神头儿想起其他事情吗？”
话说到这里，林允儿就神色一动，饶有兴致地往前凑近说：“对了，我记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在中国国内长时间逗留了，还有几次也去了上海呢！”
“是吗？”举着杯子的林深时看着女朋友那双晶亮的眼睛，大概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嘴边又泛起笑意。
“对啊！我们组合那时候还在上海举行了粉丝见面会呢！哦对了！一月份中旬的时候，我记得我作为innisfree的代言人去上海参加过一次发布会呢！”
林允儿越是回想越是高兴，她隐隐期待地瞅着自家男友说：“你说，在‘三神奶奶’之前，我们会不会早就碰过面了？”
“林允儿小姐，两个人互相见过面，这才叫‘碰面’。依你所说的那种，即便当时你在台上、我在台下，好像也不算是‘碰面’吧？你都未必能在人群中看到我。”林深时好笑地戳破了一下女友的幻想。
林允儿嗔怒地瞪着他，懒得和这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多说。
她独自低头想了想又一拍手：“对啊！饮溪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我当时去上海做活动，她肯定也去了对吧？没准当时你也被她拉去了呢？”
站在林允儿对面的林深时悄悄动了动嘴皮子。他挺想告诉林允儿，往常他和林饮溪都是互不干扰，兄妹俩谁都不关心谁的私生活，像是林允儿所说的林深时陪同林饮溪一起去参加追星活动这种事更是低概率事件，更别说林深时的脑中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印象了。
当然，这些不识趣的话最后还是被林深时自己藏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否则他难保自己今天晚上究竟是睡在卧室还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在看什么呢？”
过了一阵，喝完咖啡的林深时洗完杯子回过身来，瞧了瞧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的林允儿。
11、
之后的日子进入了较为平和的阶段。
有关曺盛祐的负面报道不出意外地于当天晚上登上了韩国的实时热搜榜单，但整件事的热度维持不到两天时间就悄然退去。
另一方面，负责公司新闻部的韩正午韩本部长被上头莫名其妙地罚了几个月工资，这一突如其来的处罚成为了uni内部一时的热门话题。
在新闻部剩下的几天里，林允儿没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很寻常、也很努力地完成了实习的工作。
这个情况让《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在失望之余又有了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寻常”也不代表着拍到的素材就很乏味，事实上由于林允儿多年的综艺经验，在日常之中时不时的艺能感爆发，整个节目的录制反而回归到了制作组事先曾经想象的最佳轨迹。
反观他们头两天的拍摄，引人眼球的部分倒是很多，但真能放到电视上进行放送的内容却没多少。
所以，在纠结地反复衡量过后，《机智的职场生活》的pd与其他主创人员也就认同了眼下的这份安定。
在结束新闻部的实习后，林允儿又在曺胜男的带领之下，依次轮转了两个部门，如此时间便渐渐来到了十月份的下旬。
自从离开新闻部后，林允儿每回在公司里和韩正午碰面，哪怕是远远地望见，俩人也会互相点头致意，但私底下明明各自都有着联络方式，两个人却几乎没联系过。
按照林允儿自己的话来说，两者的关系似乎正处于那种“明明彼此讨厌、微妙地又感觉挺亲近”的状态。
至于其他的同事，再次引用林允儿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早早就被她与生俱来的亲和力所倾倒了”。
一切仿佛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抛掉此前曺盛祐引发的事情不想，林允儿如今对目前生活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只有两点。
其中之一就是，她还需要轮转两个部门才能去到林深时所在的广告部！
……
“诺娃，行了，别郁闷了。”
后颈夹着u型枕，在林允儿上班第一天就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游戏事业部代理表俊秀代理往后一滑办公椅，来到了正板着脸敲击键盘的林允儿身边，对她叹气说：“我听我们部长说了，这是艾琳和理查德他们在会议上亲自抽签后定的顺序，连里昂一开始也没想到广告部会排到最后。再说了，等你在我们部门实习结束，再去完斯嘉丽在的社交网络部，你和里昂不就成功会师了吗？”
已经进入游戏事业部实习两天的林允儿瞥了一眼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表俊秀，那眼神让对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当然不会知道林允儿既不满意他这副把话说得很轻松的口吻，更不满意他话里提到的那个称呼。
“马修代理。”
“嗯、嗯？”
“本部长早上好像说过下午让你去开发组那边开会，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从上午一直在电脑前面敲键盘直到现在的表俊秀闻言陡然一惊，抬起手刚要看时间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戴的是块玩具手表。
他连忙一滑办公椅，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座位上，一看电脑屏幕，整个人就抱着头痛苦地低呼：“这下子这个月奖金又没了……”
“我很好奇。”
在部门里只需要负责一些文职工作的林允儿起身抱着手来到他身边，问：“明明就是发个社内短信或者打个电话的事情，为什么开发组那边每次到点都不提醒你去开会？”
“因为那就是群狗……”
把头抵在桌上的表俊秀刚要下意识飙出他们这些人平时私下的那些称呼，话到嘴边又惊醒过来，看了眼旁边好奇似的眨着眼的林允儿，又看了看远处刻意做了些伪装的摄像机镜头，硬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
他咳嗽了两声，站起来对林允儿强笑说：“允儿，虽然迟到了，但开会我还是要去的。现在是午餐时间，咱们办公区里也没其他人了，你等会儿离开的时候记得跟‘巴罗’说一声，锁上门。”
在表俊秀手指的方向，一面竖立的长方形玻璃上忽然显示出了一个q版独角小马的卡通人物。
它冲着林允儿灵动地挥挥手，方才始终绷着脸的林允儿也不由露出笑容，对着它挥了挥手打招呼。
这是“巴罗”。uni游戏事业部全体职员共同研发出来的办公室智能管家。
来到游戏事业部不到几天时间，林允儿就发觉这里的各种安保措施做得远比公司其他部门要好得多，只是问过表俊秀之后只得到了他们部门的被迫害妄想普遍比较严重的敷衍回答。
当然，仔细想一想，林允儿自己也能大概猜到游戏事业部的人会对自家办公室如此看重的原因。
她没多说什么，很好说话地应下了表俊秀帮忙锁门的请求。
表俊秀是个相当注重时间效率的人，在他看来，从楼上的开发组开完会后他还要回到楼下的普通办公区来锁门显然是件浪费时间的事情，所以在林允儿答应之后，他也露出笑脸，赶紧拿上外套，一边感恩戴德地道着谢，一边匆匆拿着职员证跑出了办公区。
同表俊秀挥手告别后，林允儿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由咂着嘴耸了耸肩。
uni游戏事业部的职员其实都是群注重时间安排的人，这也是表俊秀错过开会时间后会表现得那么苦恼的理由之一。
上班两天，在午餐时间还逗留在办公室里的人反而通常只有工作量较少的林允儿。
这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以及好奇表俊秀他们平时都在做哪些工作。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进入游戏事业部后，林允儿也慢慢感染上了内部不愿意浪费时间的风气。
尽管现在距离午餐时间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去茶水间倒了杯水后也很快回来重新坐到电脑前，继续处理游戏事业部本部长之前交给她的那些事情。
在这过程之中，偌大的办公室里格外安静。除却角落里空气净化器的声音，还有部分职员座位上时不时响起的不明机器声以外，大概也只有林允儿手机屏幕上那只无聊玩耍的粉红小马与节目组安置的摄像机在陪伴着她。
然而在办公室以外，透明化玻璃墙外面，偶尔会有几名uni的职员貌似寻常地路过。
如果他们不是总是在暗暗偷瞄着坐在里面办公的林允儿，她或许还会认为这些人真的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双眼看似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逐渐熟练地敲击的同时，通过余光瞄到的一些情况，戴着口罩的林允儿唇角泛起苦笑。
随着实习时间越久，消息传得越开，虽然林允儿平常都很注意乔装和保密，但节目组和sm公司还是发现了林允儿在uni工作的风闻正在外传。
不光是uni的职员会不时窜到她所在的部门来看人，据说这几天已经有粉丝试图通过一楼大厅的安全闸门了。
看样子自己普通人的生活将要进入倒计时了。
林允儿坐在电脑前面无奈地想着。
12、
在多数女生的日常随身物品里面，绑头发用的发绳向来是个不可缺少的东西。林允儿在剪短头发以后，猝然间也不太适应。她出道以来几乎没剪过短发，工作的时候总觉得不方便，之后就渐渐养成了随手扎发的习惯。
只是，眼下那根她经常使用的红色发绳却是套在了一只粗壮许多的手腕上面。
站在男士洗手间的水池前，刚刚洗完手的林深时有些费解地瞧着自己手上这圈发绳。
直到认真回想了一番后，他才恍然想起——今天早上林小姐又赖床了，逼得他这个男朋友不得不亲自抱着人去卫生间里帮她挤牙膏、搓开洁面乳洗脸。最后人倒是醒了，谁知道占了便宜就不管的林允儿一看时间，马上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在节目组迎面而来的摄像机镜头之下，拎着包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她要赶巴士。先前林深时也开车送了女朋友两回，但后来随着越来越多人发现林允儿在uni的存在，为了顾虑影响，林允儿只能是苦兮兮地遵循节目组的要求，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和别的市民一起挤公交、坐地铁。
“说起来最后吃了早饭了吗？”
男人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uni的正常午餐时段了。
林允儿的肠胃一向不太好，打从过上朝九晚五的职场生活后，照理说饮食和作息是规律了很多，但胃反倒是娇气起来，一顿不吃就能让她揉着肚子，瘪着嘴给男友发消息。
林深时这边暂时还没收到来自“马鹿小姐”的信息，但从旁边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了担忧的情绪。
【林树先生：饭吃了吗?】
一条消息发出后，林深时稍稍思索，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林树先生：还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出于相同的考虑，通常哪怕知道自家女友就在公司的食堂用餐，林深时也会选择避开，然而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他打算例外一回。
“啊嘟！”
【林组长，会议结束了】
很快，他暂时没等到林允儿的回复，但等到了另一条消息。
林深时收起手机，离开了大楼这层的男士洗手间。不一会儿，他就和一群向他迎来的广告部职员会合了。
“会议结束了？”
“对，后面的几个拍摄行程都已经敲定了。这是会议记录。您是现在看还是之后我放到您的办公桌上？”
“那就麻烦你了。”
“呵呵，您太客气了。”
简单和广告部的几名代理谈了两句，林深时的目光就不经意地扫到了后方站着的几道人影。
准确地说，他的目光就注意到了其中一名戴着红色发卡的身影。
年轻女性以相对幼龄化的发卡作为装饰物往往是少数人群，在模特行业更是稀奇到了极点，特别是对方选用的那种红色简直和他此时手上戴着的那根发绳一样鲜艳扎眼。
“林组长，您要说两句吗？”面前的广告部代理很机灵，兴许是看出了林深时的关注点，特地侧了侧身，“今天刚好模特们也都在。”
林深时回过神来，面色平静地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温和一笑，说：“算了，其他那些重要的话，本部长之前都已经说过了，我就不再赘述了。不过之前的拍摄工作确实辛苦大家了，今天中午我请客，我们去外面吃吧？”
“啊，太好了！”
“林组长，我尊重您！”
“谢谢。”
在场的众人全都听到林深时的话，纷纷露出高兴的样子，人群里有双正在暗暗观察着林深时的眼睛也眨动了两下。
“行了，其他人可以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没事的人就先下去，十分钟后我们在楼下的大厅集合。”
脱了西装外套的林深时看上去有种不同于工作时的亲切感与卸下严肃后凸显而出的英俊挺拔，搞得广告部的几名女职员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明亮了不少。
“嗯？林组长您不一起坐电梯吗？”
“哦，我还有事要先去游戏事业部一趟。”
“现在那边应该都已经下班了啊。”
“没关系，我就是……去拿个东西。”
“是吗？”
开口询问的那名广告部代理看看表说：“那我们在游戏部那层停下不就行了吗？反正您就是拿个东西，我们等你。”
林深时的眉宇间浮现了些许怪异之色，他想了想，终究是盛情难却，也就不再推辞地点点头。
随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坐着电梯下楼，期间林深时在与人谈笑的同时也一直留意着手机的动静，可惜林允儿始终没有答复他。
“噢，到了。”
抬头数着变化的电梯楼层，旁人很积极地出声提醒了林深时一句。
心中无奈地对他们笑笑，林深时迈出电梯后也就没准备再走进办公区里，想要飞快寻视一圈，看看林允儿还在不在。
这一看，他就马上发觉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嗯？那边是怎么回事？”
也有几个人顺便跟他出了电梯，瞧了两眼后，指着游戏事业部办公区的一个方向说：“那是在拍摄什么吗？”
只见用透明化玻璃隔开的办公区里头，角落里有间小型的会议室正站了不少人，大箱小箱的器械摆在地上，一大帮人聚集在一块，只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坐在长桌的另一边，在她面前则是一部用支架架起、连接了其他设备的手机。
“这是在……直播？”往常也见惯了各种网络宣传形式的广告部职员有人迅速发出了准确的疑问。
林深时这下子总算明白自家女友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自己消息了。
他好笑地回忆了下，还真的隐约记起前两天林允儿跟他提起过sm建议她进行sns直播的事。只是他没想到sm摆出的阵势会这么大，估计就连此刻正在观看林允儿直播的那些粉丝和观众都想象不到在画面之外，林允儿的面前究竟蹲站着多少工作人员。
他转过身去，准备悄悄离开，不想打扰林允儿工作，谁知这时候旁边又有人说道：“哦？那边看过来了。”
13、
人的从众性往往就是在有第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开始体现。
当那条毫不客气的评论出现在直播间的发言区里之后，此前诸多按捺心思或者隐藏起来的人就像是找到了一位吹响号角的前锋一样，纷纷跳出。
前不久还挺和谐的发言区立刻一改氛围。
【欧尼，恋爱其实假的对吧?秀满的阴谋..】
【是啊，呀清醒一点，想要把团队的努力全都毁掉吗?】
【跟那样的家伙谈恋爱还不如跟我.....】
【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呀，不是说很有钱吗?】
【为了钱倒不是不能理解kk】
【实在受不了，现在可以说这些吗?】
【龌龊的家伙们...】
【……】
下面的评论开始愈发不堪入目，甚至有人很直接地问【睡了吗?】，马上引起粉丝们的集体攻击，然后有的粉丝便有组织地利用各式的应援标语刷屏扫除那些恶意发言，方才使得局面不至于彻底崩坏。
在场的工作人员大概也没想到整件事转眼间会有这么大的异变发生，焦头烂额地互相对视。
蹲在林允儿桌子前面的经纪人拿过旁边的手写板，高举起来提醒林允儿快点引导直播间的形势，否则今天的这场直播不提能不能好好收尾，指不定午后就要以众人始料未及的负面新闻的方式登上实时热搜了。
林允儿放在桌下的手握起，她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掐进肉里，指甲一阵发白。
对于这番突如其来似的舆论攻势，她起初的反应和其他人差不多，一样的懵然，但在回过神来后，她的内心又对此隐约没有那么意外，乃至是有种“果然还是这样”的心情。
“允儿！”
经纪人低声而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提醒着短短也不过是走神了几秒、但在直播过程当中却已经算是很大异常的林允儿。
她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又佯装无事地瞧了一眼身后的方向，回过头来说：“哦，刚刚看到熟人了……没什么。”
她选择了无视那些发言，无视刚才发生的情况。或者说，她换了种形式来保持自身的沉默。
双手举着手写板的经纪人不自觉地塌下肩膀，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面对这样的事，艺人们无论回应抑或不回应都容易造成大错。经纪人实在担心林允儿会一时气愤说出些不该说的话，那样对如今的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允儿的应对当然也勾起了前面那群人又一轮的骚扰，但毕竟这种人在直播间的观众当中只占据一小部分，很快即便是同样对林允儿和林深时的恋情有所不满的一些粉丝，为了自家偶像，也压下了心头的许多情绪，连同他人一起维护直播间的秩序。
事态慢慢回归正轨，最后又过了几分钟，整场直播就在貌似重新变得友好的气氛之中结束了。
然而在这期间发生的那段小插曲，依然像根刺一样，扎在很多人的心里面。
……
“允儿，辛苦了。”
直播结束后，工作人员们开始收拾场地，但几乎没人像直播还没开始前那样过来和林允儿搭话。只有今天到场那名负责联络的经纪人拿了瓶水过来，递给了还坐在椅子上的林允儿。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林允儿两眼，问：“允儿……没事吧？”
像是正在沉思当中的林允儿回过神来，偏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便露出sm的工作人员都相当熟悉的那种温柔笑容，说：“没事，一点意外而已。我就奇怪，之前公布恋情的时候怎么会那么顺利。看来我最近待在uni，对外界确实关注太少了。”
“你也不要太在意。”经纪人安慰她说，“本来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粉丝们一时不能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真心喜欢你的粉丝，他们会慢慢想开的。至于网上其他那些人，你就当他们是路边的垃圾，不要去理会。”
“我倒是想不在意，事情发生之前也想得挺明白了……”林允儿往后靠去，拧开手里的瓶盖喝了口水，嘴里又喃喃自语，“可是欧尼，我要是说我还是想获得粉丝们、或者说获得多数人的祝福，会不会显得我太贪心了？”她侧过身来看着经纪人，“说实话，我这个年纪即便是idol，应该也是可以堂堂正正谈恋爱的时候了吧？艺人和普通人的差别真的这么大吗？”
经纪人有些不敢对视她的眼睛，犹豫地说：“确实……如果是别的艺人，像你这个年纪，或许谈恋爱还会收到很多人的祝福。可是，允儿，我们也确实也有点不一样不是吗？”
“哪里不一样？”林允儿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追问着说，“我和别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经纪人很是无奈，斟酌再三还是回答说：“你不是还很有人气吗？”
这句话让林允儿愣了愣。
具有人气向来是对一名idol的褒奖，特别是以林允儿的出道年长来说，现在仍然能有底气说出这话更是一种传奇式的资历。
然而林允儿也听出了自家经纪人话里的另一层含义。
“对……”她拍拍额头，闭上眼往后靠在椅背上，随手把那瓶水递还给了经纪人，“有人气是种好事，可这也意味着大家还不能接受我像普通人一样恋爱、结婚……欧尼，我越想，做艺人这种事还真是可悲，对吧？”
“呀。我都跟你说了别在意今天的事了。”
闭着眼好像很疲惫的林允儿对她不作声地摆摆手。
经纪人叹口气，刚要转身去给公司打电话，忽然又听身后的林允儿说：“今天的直播应该有录下来吧？”
她回过头，不解地点头回答：“嗯。怎么了？”
“帮我跟法务组的人说一声。我准备提起集体告诉。别劝我，这事我已经决定了。”
经纪人一怔，连忙就要说话，便见面前的林允儿重新睁开眼向她看来，那目光，使得她整个人又是一怔。
14、Live（完）
“就算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表情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毕竟自从我离开新闻部以后，韩部长您和我也有段时间没有私下碰面了。”
坐姿随意的韩正午启唇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然后转头扫了一眼四周。
大片的人迅速把头埋了下去，装模作样地吃饭，各自掩饰着心虚和好奇的情绪。
“看来我们诺娃小姐还没适应职场的生活啊？”韩正午这才回过头来，“通常联络感情这种事，理应是下属对上级才对。”
“可是我觉得您应该不希望我进行打扰。”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过就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所以我说你永远当不了真正的职场人，连掩藏自己的心情都做不到……明明当艺人的时候就做得很好，换成普通人的身份反而放不下架子了吗？”几周不见，韩正午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林允儿彻底抛开所谓的职场礼仪，横了对方两眼，旋即就拿起筷子抓紧把饭吃完——做完直播，她的午餐时间已然所剩无几了。
特意发消息把她约来公司食堂的韩正午却没打算就此住口：“我听说，你刚刚INS直播的时候……出了点状况？”
本来只想着快点吃完饭的林允儿皱着眉抬头问：“消息传得这么快？”
“你当我们是什么公司？只要是互联网上的热门信息，不出十分钟基本就全知道了。再说了，”韩正午的脸上露出了那种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容，“你直播的地点不就在公司吗？听说事情还跟里昂有关？我估计现在就连斯嘉丽和理查德他们也知道这事了。”
林允儿忍不住懊恼地拍拍额头。她的手腕纤细，肌肤白得不像常人，随便做个动作都容易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韩正午注意到了几名职员想拿手机偷拍大明星就餐的样子，用不满的眼神吓退这帮不争气的家伙后才又开口说：“其实情况也没那么糟。我听部员们说了你那时候的应对，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也总算抑制了事态进一步发展。如果你的公司应对及时的话，这件事的热度顶多维持到明天就会消失了。”
林允儿有些意外韩正午的安慰，她心烦意乱地说：“可是根本的问题并不能得到解决。”
“那你还想怎么样？”韩正午听得懂她的意思，半讽半劝地说，“谁都知道公众人物也该拥有自己的隐私和生活，感情这种事也不该让别人去任意评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idol的生活本来就像是一种半公开的直播。你们职业的根本就源于人们的关注。想要得到又不愿意失去，这种想法太幼稚了。”
韩正午说的道理前不久经纪人也讲过一遍，林允儿自己的内心也很明白，这是一个谁都很难说清楚、大概谁也解不开的死结。
唯一有效的办法，她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一处。
既想摆脱过往的顽固印象，又想继续她的演艺生涯，摆在林允儿眼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成为实力派的女演员。
显而易见的是，从过往的经验来看，这条路对林允儿来说并不好走，乃至是吃力不讨好，但她觉得自身别无选择。
难不成真如林先生曾经的笑言一样，她老实退圈，在男朋友的支持之下当个安逸的烘焙店老板或者家庭主妇？
虽然这些未来也不错，但林允儿的野心出奇的大，她为何不能全部都要？反正灰溜溜的逃跑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如此一来，她对于好好完成在Uni的角色体验这件事也更有了份上进的动力与拼劲。
坐在对面的韩正午挑了下眉，好像隐约感受到了什么，没等她张嘴，便又听林允儿问：“对了。”
“嗯？”
“你今天突然约我……”林允儿眨眨眼看她，神色间忽然涌出少许希冀，“不会是因为我男亲的拜托吧？”
韩正午听到她这话后脸色怪异，干脆地一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实际上是能看出林允儿的些许心思的，哭笑不得地接着问：“在你心里，你男亲就那么好吗？”
“你懂什么？”林允儿没得到希望的答案，不耐烦中带了点失落的气恼。
即便是互为朋友，韩正午、包括其他很多外人的确都不能理解林深时在林允儿心目当中的形象。
林先生真的时常会做一些她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
“多谢您的邀请。”
快速搞定午饭后，林允儿也没急着马上回游戏事业部。
她像是从食物里摄取了足够的能量，理性稍稍回归，在离开前倒是又恢复了应有的恭敬与礼貌，对韩正午客套了一句，其中也不乏真心的谢意。
尽管未曾明言，她和韩正午都知道韩正午今天一反常态地约她出来是想宽慰她两句。方式是不怎么讨喜，但这份心意林允儿到底是收下了。
“行了，我们之间也不至于吃顿饭还要感谢。”比起林允儿这位当事人，韩正午的表现更加洒脱。她仿佛真是寻常地找人吃了顿饭而已，也没借此多损林允儿几句。
“哦，有件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广告部的那批新模特。有个人据说是那个RedVelvet队长的亲妹妹，这事你不知道吗？”
“这事啊……当然知道了。”
“知道？”
“嗯。”
“只是，‘知道了’？”
“嗯。”
于是，韩正午也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句。
她没再多说，只是好心给了句提醒似的，转身走了。
两人分开后，林允儿独自来到电梯厅里，她仰起头安静地瞧着变化的楼层数字，脑子里却也不由自主地闪出了先前看见的画面。
之前在直播时，林深时的突然出现固然令人吃惊，但也有另一件事让林允儿略微在意。
那就是，当时貌似很低调地跟在林深时身后的裴褚琇。
不比男友的眼力，识人功能正常的林允儿自然认得裴褚琇的脸，这也正是她目前待在Uni除了不能立即进入广告部之外最不满意的地方。
她既不能待在她男朋友身边，同时，她男朋友身边还有个她不太放心的存在。
当然，林允儿心知她的这部分顾虑毫无必要，以她的人生经历，她也不该在这方面斤斤计较。
可是她尝试过，道理她也知晓，现实却截然不同。
嘴上说不在乎，真能做到不在乎吗？而且说实话，身为女朋友，理智归理智，真的不在乎反而更奇怪吧？
她郁闷地心想着。
“叮。”
“啊嘟！”
面前的电梯门应声而开，几乎同一时刻，还有一声林允儿期待已久的动静传入她耳中。
她先进了电梯，按了按钮，之后就赶忙拿出了手机查看。
消息确实来自于“林树先生”，当看到那排头的昵称后，林允儿悬着的心莫名就放下了许多。
韩正午那女人看破不说破，林允儿这回不光是因为舆论的事而心情不好，她还担心林深时的心情也不好。
“办公室恋情”纵然不值得提倡，但而今所有人都对他们的恋爱心知肚明，林深时在工作以外的时间过来看望女朋友，结果远远地望上几眼就离开了，缘由则全在林允儿一人的身上，这如何不叫她感到内疚？
此前由于直播间的气氛，再加上距离较远，林允儿没能看清林深时的表情，两个人只匆匆地隔空对视了两眼，林允儿就见男友默默离去。
林深时又在不太正确的时机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善解人意，然而这并不能使得林允儿高兴。
直播一结束，她就给林深时发了消息，可惜迟迟没得到回复，这由不得林允儿不多想。
林深时也并非圣人，林允儿认为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也难免会有不开心的想法。
所以眼下收到林深时的回复，她才会显得如此雀跃。
点进Kakao，林深时发来的消息先解释了没能及时答复的理由，他请广告部的职员们外出吃饭的事林允儿是知道的，他和部员在饭桌边上临时讨论了些工作内容。接下来林深时又问她，是否需要他打包带份吃的回去。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正常。
林先生的语气挑剔不出毛病来，但站在电梯里，林允儿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嘴唇却渐渐抿了起来。
她伸出手指犹豫了半天，没去提及前面直播的事，转而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问男友：【你们在吃饭的时候还讨论什么?】她的语气也在故作轻松。
那头的林深时很快回她：【不是对外的工作.万圣节派对你也知道吧?】
林允儿意外地眨着眼，出了电梯后就打字表示疑惑：【万圣节派对?】
【林树先生：你不知道吗?】
【林树先生：哦，消息可能还没推送，不过我看很多新人也知道这事了.看来你的部门那些前辈忘了跟你提这事了?】
男人在消息下方还附带了个笑脸。
15、
“马修代理。”
“嗯，怎么了？”刚拆了颗糖吃的表俊秀偏头斜着看来。
“你知道kakao的这个笑脸表情，设计者是谁吗？”
“你说这只‘ryan’？”
“嗯。”林允儿收回手，指腹寻常似的摸了摸手机屏幕，说出口的话却不太正常，“我就是在说这只笑得很可恶的狮子！”
双手抓着u型枕的表俊秀眨了眨眼，忍不住脑袋后仰，目光又扫了扫那只在旁人眼里应该无论如何都和“可恶”这个词搭不上边的卡通狮子，一时间神色有点默然。
“代理？”
“啊？”
“您怎么不说话了？”
表俊秀咳嗽了一声，下意识坐直身体说：“我在回忆呢……嗯，我和kakao那边的家伙都不熟。”紧跟着他大概是想转移林允儿的注意力，主动提了个自认为有趣的话题：“对了，这周日晚上是我们公司万圣节派对的举办时间，诺娃你之前应该不知道吧？”
事实证明，漂亮的女孩子盯住人看的时候往往会给被关注者带去更多的心理压力。
眼下表俊秀便是如此。
他总觉得林允儿那双清亮的眸子一转不转注视着人的样子美归美矣，但莫名也有股瘆人的感觉。
他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好在，林允儿终究是没有拿无辜的人撒气的“不良习惯”。她很快收回了那种让表俊秀十分不安的目光，回过身去面向电脑说：“我已经知道了。而且，关于这种事，我参与经验恐怕比代理你们要多得多。”
表俊秀愣了下，“哦，没错。我记得sm好像也有办万圣派对的习惯对吧？今年是什么时间来着？”
“很不巧，正好也是29日的时候。”林允儿纤细的手指开始重新敲击键盘，。
表俊秀立刻像是找到了所有事情的根源，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那诺娃你的决定是什么？”
“什么决定？”
“既然有所冲突，你只好在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不是吗？”
打字的动作暂时停下，林允儿看上去想了想，背对着表俊秀摇摇头说：“我现在还没决定。说不准，最后哪里都不去。”
“真的吗？”表俊秀惊讶地问。
坐在电脑面前的林允儿少见地没再予以应答。
事实上，如果真要她给出个答案，那她自然只能说“不是真的”，这两场所谓的公司派对她是必然要去的，甚至可能是都去。
sm常年举办“万圣节派对”，如今已成了惯例。这不光是单纯作为内部活动、联系旗下艺人的感情那么简单，同时也是sm每年对外进行宣传的形式之一。
至于uni办的晚会，她必须露面的理由就更多了。一方面是不愿意太独立于集体之外，另一方面，想来uni的“万圣节派对”，《机智的职场生活》节目组肯定会有很大的兴趣。
总之，这些事到了最后无非就是个时间协调的问题，眼下林允儿心里有更在意的事，所以也没工夫先去考虑。
打从那天直播结束之后，林先生不管在家还是在公司，表现都很正常，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但反而是这样，林允儿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放心。
站在她的立场，对男友感到非常歉疚的心情也使得她迟迟不能张口直接向林深时询问什么。
有时候她都情不自禁地在想，过去明明对各种事都很敏锐的林深时偏偏在这次的事上像块迟钝的木头，也没主动找她谈话，这会不会已经向她预示了些不好的征兆？
“啊嘟！”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念头正好有些烦乱的林允儿暂停工作，拿起手机查看，发消息的人是近来也很少见面的曺胜男。
只是这消息的内容也挺眼熟，是个林允儿前不久好像才听到过的话题。
【曺组长：允儿你有准备好周日参加万圣节派对要做什么装扮吗?】
这是个前提不太对的提问，林允儿认为对方该像表俊秀那样，先问问自己要不要参加这场派对才对。
不过，这个完全散发着幼稚感的想法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低头看着手机的林允儿就无奈般地抿抿嘴，打字回复起了曺胜男的信息。
曺胜男的这条消息也不是毫无用处，算是间接帮她下定了决心——
【马鹿小姐：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最迟今天晚上应该就会有决定了】
【曺组长：那要抓紧了.晚了广告部那边的化妆师估计到时候不够分】
见曺胜男好巧不巧地提到“广告部”，林允儿又抿着嘴回复说：【没关系..我可能到时候会去拜托自己认识的化妆师】
其实这是个和林深时挑起话头的不错借口，但林允儿想了想就觉得，光是能谈上话又有什么用？她的问题在于她不敢当面去问男人对于那天直播事故的想法。而且，林允儿也感觉自己好歹是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找自己男朋友说话还要特地找个合理的理由，这像话吗？
“啊嘟！”
【曺组长：也对，我差点都忘了你公司那边了】
“啊嘟！”
【曺组长：噢，允儿你那天应该还要参加sm的派对吧?时间来得及吗?】
有了决定后，林允儿就很干脆地回道：【那边我就不去了】
【曺组长：不去了?】
【马鹿小姐：嗯，时间安排不开.另外节目组和我自己更想参加这边的活动.而且我们公司那边通常都是提前几周就要进行准备了，我直到现在都没跟那边联系，估计他们也压根没把我算进到场人员的名单里】
那头的曺胜男恍然。
这确实也是另一个不太重要的因素。也许是sm本身的决定，又也许是她近一个月来脱离出了经纪公司的视线，前几天直播的时候，来的那名经纪人也没跟林允儿提起过“万圣节派对”的事。
既然如此，林允儿也就心安理得地丢开那边，奔向“新公司”这里。
【曺组长：不错的决定】
听完林允儿的解释后，曺胜男发来的消息里也夹了点不明显的笑意。
【曺组长：这样刚好还能如你所愿，有机会在公司里和林组长公开地相处.那天一般不会有外人在场，大家也都化着妆，你们俩完全可以进行一场私下约会】
没错！这才是林允儿选择了uni这边的根本目的！
在家的时候，尽管彼此都是离开工作后的自然状态，左右也没旁人，林允儿仍然很难向林深时开口说些什么。她想着如果换成“万圣节派对”那样闹中有静的聚会场面，兴许林允儿就能在大家各自换了身乔装、周围也不至于安静到令人尴尬的气氛之下把这几天来的担心说出口了。
……
10月29日星期天下午，也就是uni正常下班时间以后、尚未入夜的那段时间，去美容院找事先约好的造型师做好一身cos打扮的林允儿就早早地来到了派对现场的门口。
这几天她和少女时代的成员们有过沟通，本来听说今年公司的派对主题是“异想国家”、队友权侑莉又想找人组队扮成米奇和米妮这一对著名迪士尼卡通cp时，林允儿也有想过自己虽然不能亲自到场，但是不是应该隔空和大家合流一下。
奈何，最终另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占据了上风，导致她改变了主意。
她最后决定扮成《这个杀手不太冷》电影里的女主人公“玛蒂尔达”。也就是那个由美国女演员娜塔莎·波特曼饰演、在原片中设定只有十二岁、戴着黑色贴颈项链和马丁靴以及深色热裤、留着头黑色齐耳短发的暗黑风格少女。
之所以选定这个角色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林允儿本身也挺喜欢这部影片，二就是因为这部电影正式名字其实应该叫作《léon（里昂）》，也就是片中那个又瘦又高、常年戴着顶黑色水兵帽的男主人公的名字。
16、二择其一（下）
韩正午这话问得很不妥当，曺胜男马上就想站出来打圆场，结果林允儿先她一步，口吻不善地问：“所以你是怎么知道他今天不会来这里？”
“前几天聊天的时候偶然谈到而已。”韩正午大概也猜到了她会有此一问，“除了不会参加今天的派对以外，我还听里昂说了另一件事。”
“他说了什么？”林允儿说话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旁边的曺胜男忧心似的瞧了她一眼。
韩正午屈指掸掸烟灰，说出了一句让两个人愣住的话：“他说SM想邀请他参加今天的公司派对。”
“SM请他参加派对？什么派——”
林允儿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就转而变得诧异起来。
“这件事为什么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比起几秒前还冒着火药味的口气，林允儿这会儿突然平复了一些，但韩正午和曺胜男都能听出她心里抑制的情绪恐怕只增不减。
相较于之前，现在的林允儿或许才是真正地生气了。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应该回去问他，或者也可以问问你自己。”
面对林允儿给人压力颇大的直视，韩正午依然是那副恬然的样子。她淡定地抽着烟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问题和你上一个问我的问题，没准是同一件事？”
她的回答很寻常但也隐隐戳心，曺胜男看得出林允儿被打击得不轻，忍不住就说：“艾琳你也没必要这么说吧？”
“呀，这一看还不明白吗？”韩正午夹着烟的手一指不吭声的林允儿，“他们俩之间肯定有什么事。反正和我们无关，把话说清楚一点，省得她把气撒到我们身上。”
韩正午的意思很明显，她和曺胜男都不是林深时的女朋友，林允儿才是，所以不管是此前并不知情的曺胜男还是她，她们俩都不该成为林允儿此时质问的对象。
甚至正如韩正午前面那句问话一样，她还很想反过来问一问林允儿，为什么身为林深时女友的她会不知道这些连外人都知道的事。
那么，林允儿究竟又是为什么不知道呢？
三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沉寂，被韩正午和曺胜男有意安排着静处的林允儿脑子里思绪翻涌。
其实真要回答韩正午的问题，对她来说也不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
林允儿之所以没从林深时的口中得知消息，原因说穿了只是由于他俩这几天来几乎没有交流而已。
在直播事故发生后，林允儿私下和男朋友相处总是满心纠结，本来因为工作，一天下来在家就挤不出多少的共处时间，再加上林允儿的心思那时候也压根考虑不到其他方面，仔细想想，她不清楚林深时收到SM邀请的事似乎也挺正常。
至于说今天晚上盘算落空的事，只能说是林允儿自己想当然了。
她的想法和曺胜男等人相仿，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林深时可能不来的情况。为了保留神秘感和基于届时希望能给男友一个惊喜的心态，她之前也刻意没跟林深时提起过太多有关Cos派对的话题，以致最终落到了这副情境。
如果说她是“自作自受”也许过了一点，但也不能说是毫不恰当。
“所以……”
林允儿吸了口气，重新振作精神一般，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韩正午。
“深时他有说过自己的想法吗？他会不会去参加SM的派对？”
没等韩正午开口，曺胜男就安慰她说：“欧巴他应该不会去吧？连我们自己公司的活动他都不想来。而且……”曺胜男看了看韩正午，转而语气隐晦地继续说：“欧巴他，应该也不太适应今天这样的场合吧？”
是了。得到曺胜男的提醒，林允儿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所谓的Cos派对对于林深时而言没准并不代表着一种乐趣。那些在派对上经过各种化妆、乔装形象的人们，在林深时眼里说不定只会给他带去不适和辨认不清人的烦恼。
然而这份迟来的懊恼在林允儿的心头也没盘旋太久，她和站在边上的韩正午就前后脚地摇头否定了曺胜男的猜测。
“不对，我倒觉得里昂他有很大可能性会去。”
“没错……因为意义不同。”
两人说完话后就彼此对视，林允儿很快撇开视线，并不稀罕双方的这种默契。
韩正午不以为意地笑笑，又瞧向听了她们俩的话后就若有所思的曺胜男。
林深时不愿参加Uni今晚的万圣节派对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这只是工作时间之外的休闲活动，目的仅仅是为了娱乐。可是SM的邀请却不同。在林深时成为SM理事会的成员之后，这算是SM公司首次主动向林深时发出亲近的信号。虽然从SM的角度来看，他们的想法或许也只是为了示好、礼貌性地对林深时进行邀请而已，但整件事代表的意义确实不同，而且其中也没有外人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内情。
“这么说……”想通逻辑的曺胜男偷偷地又看了林允儿一眼，“深时欧巴今天晚上会去SM那边？”
“谁知道呢？”
一根烟快抽完的韩正午同样不动声色地瞥了瞥那道纤瘦的身影。
“也许他现在人还在家里，又也许……”
……
“噢？Irene啊。”
身后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刚和成员们说了两句话的裴珠泫回头看去，立刻露出礼貌的笑容，拉着RedVelvet的几名队友起身问候：“欧尼们。”
各自作着万圣节装扮的Tiffany和金泰妍挥着手向后辈们微笑走来，站在裴珠泫身边的姜涩琪等人也笑眯眯地挥手。
SM的万圣节派对流程不算复杂，因为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宣传工作，到场的艺人轮流站到用绿叶装饰的背景墙前拍完之后宣传使用的照片后，整场派对就正式开始了。
宽敞的餐厅里眼下人声喧闹，灯光温暖，氛围融洽而和谐，一行“SMTOWNWONDERLAND2015”的派对主题标语高挂在顶上，除了来往的众人都是奇装异服以外，几乎与一场盛大的酒会无甚差别。
“Irene你今天的打扮真好看。”先前率先发出问候的人正是Tiffany。
她伸手想摸一摸裴珠泫头上的那顶皇冠发饰，双眼晶晶发亮，脸上带着由衷的赞美和笑意，还挑着眉调侃了一句“裴奥黛丽”。
裴珠泫今年的万圣节造型是Cos著名英国女星奥黛丽·赫本在电影《BreakfastatTiffany's（蒂芙尼的早餐）》里的经典小黑裙形象——实际上她最初的想法是扮成另一个动画人物“阿拉蕾”的，但在妹妹的反对之下，最后只好定成了更有“女神风范”的“裴奥黛丽”。
当然，无论初衷如何，终究是自己的想法，真被人当面这么盛赞，裴珠泫腼腆和害羞的性格也难免发作。
她掩饰尴尬而笑的嘴，戴着黑色礼服手套的一只手连连摆着，想要否认前辈令人耳朵羞红的夸奖。
金泰妍救了她一把，拉了拉Tiffany的胳膊，开玩笑说：“算了吧。我看你就是单纯因为人家电影的名字才这么说！”
“哼。”Tiffany皱起鼻子，“我是真觉得Irene今天晚上很漂亮好不好……”
她们俩今天一个是扮作《海底总动员》里的“小丑鱼”，一个扮成了《沉睡魔咒》中的“女巫”，真要比较，裴珠泫的造型的确要“正常”和“漂亮”得多。
“说起来，我之前看到允儿在美容院发的照片了。”
“她是扮成电影里面的那个小女孩对吧？”
“嗯。虽然造型有点奇怪，但好看是真的好看。”
Tiffany和同伴聊着天就咂咂嘴，遗憾地说：“可惜了……允儿今天没来……我刚刚还听说今天晚上林女婿也会来呢。”
她并没有发现，当她嘀嘀咕咕地说完这句话后，周围的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向她投来了目光。
“那个，帕尼。”还是金泰妍主动打断了Tiffany的自语，她盯着自家队友问，“林女婿……不对，林理事。”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边上的裴珠泫，“林理事今天晚上也会来吗？”
Tiffany眨眨眼，瞧了瞧四周，好像这才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然后也十分乖觉地改口说：“我刚刚听明京欧尼说的。你也知道嘛，咱们公司的万圣节派对几乎不请外人，但听说今年这次林理事的名字也在名单上。就是不知道他等下几点会到。”
SM公司的万圣派对其实也是“创社派对”，每年现场安排的座位总会比实际到场的人多出一部分，因为不少平时见不到的高层人员兴许会心血来潮地跑过来露露面。
“名单归名单，其他理事的名字也在名单上，但也有可能不来不是吗？”说话间，金泰妍眼角的余光全程都在留意着裴珠泫的反应。
女孩在她们俩说起这件事后就默默地低下头去，叫人看不出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反正不是这里就是Uni那边，他总会选一个不是吗？”Tiffany提了个很实际的建议，“那么好奇的话，你干脆联系他一下不就知道了？”
17、“安慰奖”
一阵热烈的鼓掌声与起哄声终于引得林允儿抬起了头。
她下意识锁屏依然停留在通讯录界面的手机，望见一群人戴着Uni公司自产的虚拟现实头显与分立手柄，聚集在不远处的宽阔场地，正在对着空气各自挥舞手臂。
起初她还以为这些人又在合伙打什么《独角兽王国游记》的“万圣节限定Boss”，通过众人后方那面巨大的显示屏幕，她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在利用VR设备进行各种作画的演示。
这类绘画创作显然和传统形式有很大区别，光看画面体现出来的效果，林允儿就惊讶地发现，所有人画出的景物、哪怕仅仅是简单的线条，全呈现出了一种3D图像般的立体感。有的人甚至直接以身体为中心，在四面画了一圈又一圈的荧光曲线，将整个人“包围”起来。这是以往用画笔或电脑软件都无法做到的事。
“这样的VR作画目前还是市场上没出现过的全新应用，听说美国那边也在做类似的开发。游戏事业部的人说，也许从明年开始，虚拟现实领域就会进入高速发展的阶段。我们公司要赶上这头一班车。”
眼熟的黄色蓬蓬裙不知何时飘来身边。
林允儿转头看到走近过来的曺胜男，对她报以友好的微笑。
曺胜男的双手各捏着一只高脚杯，在林允儿看来后示意地递出其中一杯，遭到婉拒也就不再勉强，顺势坐了下来，同样望向那些陷入新奇事物一时难以自拔的Uni职员。
“说起来，允儿你在游戏事业部的实习期也快结束了吧？”彼此安静了一会儿后，曺胜男回过头来问。
林允儿点点头，礼貌而简短地回了句“是”。
曺胜男见她兴致不高的，想了想，突然又挑起了个新的话题：“其实在公司所有主要部门里面，游戏事业部是最特别的存在……有关这一点，你应该也早有察觉吧？”
这话总算勾起了林允儿的些许兴趣。
她看着曺胜男，有点疑惑。
“NAVER的母公司NHN同时也是韩国目前市值最高的游戏公司，所以很多人都认为Uni之所以大力支持公司的游戏部门，一方面是想要吸引更多的年轻用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对抗NHN。”
林允儿眼中的不解意味更浓。
听曺胜男的这副语气，她好像是准备否定这一很多人都认可的猜测。
“老实说，与其讲Uni的游戏事业部是为了网站而服务，倒不如说我爷爷是为了这个部门才顺便成立了Uni。”曺胜男摇晃着酒杯，说出了一句更加令人吃惊的话。
林允儿蹙起了眉，旋即先是问了句题外话：“曺组长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没关系吗？”
曺胜男瞧了她一眼，笑笑说：“我现在说的事情，其实高层里面有不少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有默契，不会明说而已。深时欧巴应该也清楚。即便我不跟你说，欧巴他以后没准也会告诉你。”
林允儿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曺胜男的这番话才好。
有的事对别人而言是禁忌，放到另一部分人的身上就不再是秘密了。
林允儿如今也成了曺胜男眼里“无需保密”的那部分人，然而，事情的起因却不是林允儿自己，而是在于眼下并不在场的某人。
紧接着，林允儿又回头思考。
话的真伪暂且不提，假设曺胜男透露的内情不假，那整件事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曺赫当然不会是简简单单地想要占据韩国的游戏市场才费这么大的工夫，Uni的游戏事业部、尤其是开发组的人，林允儿现在认真想想，怎么想都觉得表俊秀那群人不像是普通的游戏开发人员。
很快，她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互联网是象征未来的产业。”
坐在她旁边的曺胜男这时候又说了句林深时曾经也听过的话。
她和林允儿一样，在角落里悄悄观察着整个派对会场，目光扫过了每一处。
许多人的手上都拿着以游戏事业部的名义发放的所谓的游戏机，不少地方还在播放和陈列了一些产品概念视频和已经完成的样机。
今晚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或许并不明白他们在这场看似热闹而寻常的化妆派对上的所见所闻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此时在这个会场里，至少有那么两双眼睛，透过这片娱乐的表象，看到了这一切背后所代表的可能性。
在吊人胃口地提了几句后，曺胜男便不再往下详谈这事了，不过这并不重要，林允儿已然听懂了曺胜男话里的未尽之意。
一家顶尖的门户网站抑或游戏公司压根不能满足曺赫的胃口，他成立Uni和披着伪装的游戏事业部，其真实目的是打算创造一家涉及领域内所有行业的庞大互联网公司。
这家公司也许会由目前的Uni和它内部那个暂时还没被外界关注的游戏部门共同组成，又也许Unii，而游戏事业部在将来会揭开外衣，单独分离出去，在世人的面前正式亮相——不管怎样，这和林允儿个人其实都没有太大关系。
她只关心一件事。
如果说在曺赫的设想之中，HanShin集团往后的发展就落在了拥有大好前景的互联网领域，那曺赫之后真的会把Uni的掌控权交给林深时吗？
再换个角度讲，曺赫会把这间以后很大几率会作为集团未来起步点的公司交给集团内部的任何人吗？纵使对方是他的儿子、女儿或者女婿？
早就听男友讲述过HanShin集团如今的一点内部情况的林允儿隐隐感到不对劲儿。
曺胜男见她苦思似的皱着眉，便用肩膀碰碰她说：“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不用这么较真……真要烦恼，也该是深时欧巴来烦恼才对。”
林允儿看看她，佯装无事地笑了笑，微微握紧了手，然后她才忽地想起她的手里还抓着手机。
“如果真的那么在意，”曺胜男也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劝着说，“还是不要犹豫，直接打电话问问深时欧巴现在人在哪里吧？”
“不必了。”林允儿干脆地摇摇头。
她没过多解释，随手把手机搁到了一旁，结果指尖像是碰到了什么，心生奇怪地摸过去，从沙发垫与靠背之间的缝隙里揪出了个意外之物。
那是一只皱巴巴、表面又毫无污渍的兔子玩偶。
“这是什么？”
曺胜男也露出诧异之色，马上得出结论：“大概是上个月公司举办‘寻宝活动’的时候留下的吧。”
“寻宝活动？”
“嗯。当时这里也在‘藏宝’的范围之内。像这种价格不高但挺符合女职员取向的小玩偶很多，当时动手藏这些‘宝物’的人还都是你们游戏事业部的人呢。”曺胜男推测着说，“估计这个玩偶是事后忘记回收了吧？”
她伸手接过这只兔子玩偶翻看了两眼，评价道：“可怜的小家伙，只剩它一个了。”
边上的林允儿则盯着兔子玩偶针织而成的小脑袋，模样略微出神。
……
“欧尼，你中奖啦！”
被成员高兴地拍拍肩膀后，裴珠泫方才回过神来。
她回头看去，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一张奖品券在不久之后就通过工作人员的传递，被送到了她手中。
这是一张“BoontheShop”的商品券，算是裴珠泫今晚在派对上幸运抽中的奖品。
尽管这奖励怎么看都属于安慰奖的范畴。
“欧尼，”自家队长得了奖后，RedVelvet的成员们就格外积极地凑到裴珠泫身边，“我们这周末去逛街怎么样？”
“这周末？”拿着奖券，裴珠泫的样子看着还有些懵然，但很快她就整理好了复杂的心绪，摇头说，“这周末不行。”
“哎，为什么嘛？”朴秀荣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
裴珠泫对着成员们无奈一笑，说：“周末我有个杂志采访。《GQ》的。”
这下子，暗地里达成共识想要拉着裴珠泫出去玩一玩、放松心情的几名成员就无话好说了。
这时候，坐在旁边吃东西的金艺琳突然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嘴里有意无意地嘀咕：“现在都这个时间了……如果还没来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呀。”
被她冷不丁地这一提，孙承欢等人恨不得直接拿手捂住忙内的嘴。
之前金泰妍和Tiffany谈到林深时今晚也可能过来参加派对的事情时，她们可也在场。
“哎，干嘛……”手拿刀叉的金艺琳也小声地回应了一句，烦躁的口吻隐约带着点和其他人相同的担忧。
金艺琳的行事作风和同组合的成员不大一样，她一直相信“堵不如疏”的道理。
有些事硬是不说，没准就会成为永远的疮疤。
“嗯？”
正想着，金艺琳眼神一凝，猛地盯住了裴珠泫身后的一个方向。
……
与此同时，在会场里和曺胜男说了会儿话后，实在觉得无趣的林允儿就想要出去透口气。
她刚走到门口外，把头一抬，动作也随之顿住。
18、守株待
刚走出派对会场的林允儿抬头一看，马上露出疑惑的样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
尽管她的语气没有非常明显，但一丝嫌弃的意味已经通过言语间接传达了出来。
这会儿节目组的VJ并不在她旁边，而是在里头录制一些以后可能用得上的画面素材，所以她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你以为我想留下来吗？”迎面向她走来的韩正午还没张嘴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算友好的“问候”，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没好气，“我前面刚要走，理查德那家伙就硬拉着我不放；他今天晚上还扮成了‘佐罗’，哎西，这大叔……”
不满地低语了两句后，韩正午看看面前的林允儿，嘴巴同样没遮没拦地开始戳人痛处：“看起来，某人的南瓜车今天是不会出现了？”
怀里没忘记抱上那盆玫瑰花的林允儿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走到了附近的一条长椅上坐下。
韩正午很恼人地跟在她后边，背着双手也走了过来。
“刚才你在派对上应该也看见马修他们了吧？”韩正午问。
“嗯。”林允儿仰起头望着不知不觉暗下来的天空，嘴里兴致不高地应。
她前面不光看见了表俊秀，还看到了游戏事业部的其他几名同事。这些人大概是提前商量好了，合伙扮成了童话里七个小矮人的造型，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发笑。
“扮成白雪公主和七矮人是斯嘉丽的主意，但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中间少了一个关键角色？”
面对林允儿侧头看来的目光，韩正午朝着她眨眨眼，虚做了个口型：“王子”。
顿时，林允儿就明白过来这女人忽然没事提到这个话题的理由了。
她咬住了后槽牙，如果不是顾虑情面和形象，真是恨不得举起手上的花盆，哪怕吓唬吓唬人也好。
话说，为什么现在待在她身边宽慰她的人只有这样一个家伙？
……
“你怎么来了？”
裴珠泫很快就注意到了金艺琳的异样，她顺着目光看去，整个人愣了愣，接着抿抿唇角，面上勾勒出了一抹不知是失望还是惊讶的神情。
意外出现在SM万圣节派对现场的裴褚琇没有先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转头环视了一圈，见没能找到目标人物，她才放松又遗憾似的低头舒出了一口气。
“我来看看欧捏你嘛！”等到重新抬起头来，裴褚琇就对着眼前的姐姐摆出了一张很有迷惑性的笑脸来。
“等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
“我之前说自己对SM的万圣节派对很好奇，然后艺琳她们就很好心地帮我疏通了一下。”
裴褚琇今晚装扮的造型是奥黛丽·赫本在另一部电影《罗马假日》中的经典形象，姐妹俩眼下站在一块，看上去场面倒是相当和谐。
原本裴褚琇还想和后方的RedVelvet成员打声招呼，结果几个人被裴珠泫的眼神一盯，一群妹妹就噤若寒蝉地坐在原位不敢说话了。
“哎，欧捏，不要吓唬人好不好？”
“少废话！”
背对着组合的成员们，裴珠泫口气不善地问妹妹：“你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她可不傻，裴褚琇刚才的那点小动作压根没逃过她的眼睛，心里也很清楚妹妹是想要找到谁。
这一发现让裴珠泫莫名感到恼火。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姐姐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的裴褚琇很委屈地回答，“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过万圣节而已，我确实也对SM的化妆派对很好奇啊。”
裴珠泫蹙着眉，“只是这样？”
明明身材更高、气势却总是落于下风的裴褚琇瞥瞥她，咳嗽了一声，又小声地说：“另外……其实我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林组长他会去公司组织的派对。如果他真去了，我就想着来这里安慰安慰欧捏你……但我前面左等右等都不见他人，还以为他跑来了这里，所以就过来喽。”
……
“你说，里昂今晚是不是真去SM那边了？”
林允儿实在没忍住，偏头丢了个白眼过去，完全不想回应韩正午这话。
“对了……英利你还记得吧？那孩子发了消息给我，让我帮忙跟你说一声‘HappyHalloween（万圣节快乐）’。你应该听得出来吧？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在通过我这个前辈向你转达感谢之情，有时候想想真是……”
韩正午说着话，摇了摇头。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节目组拍完足够的素材就离开回家的林允儿又瞥瞥她，口中不客气地说：“你现在做的事情可让我完全感觉不到成记者的‘感谢之情’。”
……
“吃饱了就快回家。别在外面瞎玩。”
“哎，欧捏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
“如果你懂事的话，今天在过来之前至少也该给我打通电话！”
被姐姐用犀利的眼神盯住之后，还想和她抬杠两句的裴褚琇只好悻悻地咽下嘴边的话。
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时不时向身边的姐姐投去幽怨的目光。
裴珠泫没有理会妹妹，低下头看着手机，鼻梁上架着一副几乎遮住大半张面孔的宽大墨镜，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姐妹俩现在正身处于派对现场的一处角落，裴褚琇也不知道自家姐姐是出于不好意思的心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才专门拉着她躲到这里来，但她隐隐能察觉出裴珠泫对于她今晚的出现并没有感到很开心。
或许，在裴珠泫的心底深处，原先是更期待另一个人的到来才对……
“欧捏。”
“干嘛？”
裴褚琇喝空杯子里的饮料后就好整以暇地坐好，突然对姐姐说：“欧捏，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之前为什么非要让你扮成《蒂芙尼的早餐》里的女主角造型，我自己也扮成《罗马假日》里的造型？”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是赫本的粉丝吗？”看着神色严峻的妹妹，裴珠泫来了一句少见的冷幽默。
裴褚琇不出所料地被姐姐的话堵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旋即就气愤地吐露出了真实的心里话：“我那是希望你自己能想明白！赫本在两部电影里面虽然演的是不同的角色，但两部电影实质的核心其实都差不多！《蒂芙尼的早餐》，赫本演一个向往上流社会的女孩，她以为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在她追求的金钱和物欲里面，但最后她却是在一个贫穷的作家身上找到了自己的真爱！《罗马假日》，一个出身高贵的公主和一个作为普通人的记者，哪怕彼此是真爱，最后也只能因为现实原因而分开。这两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那就是你现在以为幸福美好的东西，未必是真的；即便对方真能给你所谓的幸福，这世上真心相爱最后却还是分开的情侣很少吗？”
女孩一口气把话说到这里才缓缓做着深吸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欧尼。”
她双眼紧盯着沉默的姐姐，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很粗鲁、很不礼貌但真正能表达出她此刻心情地敲了敲身前的桌面，口吻严正地说：“这是我最后给你的通牒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种样子了。我看出来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完全不是想要解决问题，而是明知危险马上临近却还是把头插进地里的鸵鸟！如果事情最终走向最糟糕的发展方向——你知道吧？糟糕的问题也只会在你自己身上——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
拿着手机的手不知何时放下，脸上戴着那副大号墨镜的裴珠泫仿佛全然没听到妹妹所说的话一样，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着头，不言不语。
……
一根烟被意外地递到了林允儿眼前。
她转头看了看，语气倒不像先前那样生气，只是说：“不用了……还不如请我喝一杯呢。”
“酒会失误，烟不会。”韩正午回了她一句颇有哲理的话。
林允儿依旧摇头，说：“没关系，我答应过一个人，即便喝酒失误了，我这辈子也只会在他面前失误。”
韩正午微微一翻白眼，总算收回了手。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林允儿话里所指何人，亏得她还好心好意地陪对方在冷风里坐了半天。
也就在这时，在场的两个人都听见了一阵手机铃响。
林允儿和身旁的韩正午对视了一下，自己便眨了眨眼，低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前面刻意藏起来的手机。
然后等她一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备注后，原先心中略微的困惑就转眼间化成了另一种情绪。
愕然，还有……激动？
她的鼻息在这一瞬间止不住地加快，赶忙接通了电话，把手机搁到耳边，用双手捂着低声问：“那个……喂？”
电话那头静了大约一秒，一道林允儿熟悉至极的男人声音便通过手机传到她耳中。
“允儿？”
“嗯、嗯，是我。怎么了？”
“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里添上了些许失笑之意。
“呀，我早就做好饭等你了，你到底跑去哪里了还不回家？”
19、银皇后和白雪公主
在坡路的最上方，夜幕下有道等待的身影。
一阵急促的脚步回响忽然从下坡的方向传到耳边，他偏了偏头，从黑暗里露出一双微亮的眼睛。
下了出租车后就一路埋头往上跑的女人一看见他，喘着气就缓下脚步，口罩上面的双眼愣神地冲他直眨。
直到发现男人除了看向自己之外就没再做其余的动作，她整个人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摘下了口罩和头上的那顶假发，向他小步地走来，脸上露出了点尴尬的笑容。
傻傻的，像是个归家迟了担心受训的小孩子。
林深时看着垂头走到他面前来的林允儿，嘴边泛起笑意，又看了看后头扛着台摄像机、好不容易追上来的摄像师，也没有特别在意节目组的镜头，伸出手去帮女朋友捋了捋有些糟乱的头发，然后就好笑地低头问她：
“所以，你自己一个人跑去参加公司的化妆派对了？”
怀里依然乖乖抱着那只花盆的林允儿抬起眼瞅瞅他，鼻子里应了一声。
“你既然要去参加派对，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下午我听你说要去美容院，还以为你是有什么行程呢。结果我在家里等了半天，一直想着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也不敢给你打电话。”
林允儿语塞，解释说：“我那是、那是以为你也会去参加派对好不好？”
此时正一身居家打扮的林深时眨了眨眼，瞧着她说：“你问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去？”
林允儿又无话好说了。
心里那股压制已久的埋怨劲儿在这时候也涌了上来，她索性抱着那盆玫瑰花，板着脸转过身去。
“怎么回事？”男人似笑非笑地抱起手说，“现在最应该生气的人好像是我吧？”
林允儿皱起鼻子又哼了声，别着头，坚持不跟他说话。
“看样子，这里面似乎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听韩部长说，你之前收到我公司的邀请了？”林允儿终于回过头来盯着他。
“嗯。”林深时对她点了下头，“这又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SM那边？”林允儿脱口而出地问。
结果，林深时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去？”
面对着女朋友似乎还挺惊讶的眼神，林深时倒是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她：“我连自己公司的派对都不想参加，SM那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男人这样的回答，林允儿的内心既涌出了浓郁的惊喜，一时间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她很快委屈起来，蹙眉问林深时：“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来参加公司的派对？”
林深时的表情也略微变得古怪，很冤枉地小声说：“因为我以为你也不会去啊……”
林允儿马上愣住。
“你这段时间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吗？我担心我问你的话，你又会勉强自己和我一起参加，所以干脆就没开口了。而且之前你也完全没跟我提起过这事。如果早知道你愿意参加的话，我当然也会和你一块。”
这番话说完，林深时就抬抬胳膊，侧头去看突然间就凑过来低头抱住他手的女人，佯装生气地问：“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样子。”
“我哪有？”林允儿笑得眸子弯成月牙，抿着唇角扬起下巴说，“我就是，刚才心情有点不好而已。”
“那现在呢？”
“现在心情突然又变好了，变得很好！”
“你的心情还真是易变啊，林小姐。”
“哎，别说那么多了。林先生，快带你女朋友进去，我肚子都饿了！”
松开挽着男人的手碰了碰小腹，林允儿装模作样地对着男朋友拽了一句电影台词：“Inmystomach.It'sallwarm.Ialwayshadaknotthereandnow...it'sgone（我的胃很暖和，从前它有个结，现在不见了）.”
对此哑然失笑的林深时和知趣地躲在远处没靠近两人的随行VJ对望了一眼。
两个男人会心地笑了笑。
在彼此礼貌地示意问候过后，林深时就牵住林允儿张开五指的手，情侣俩手牵着手，笑着回到了他们身后那个小而温馨的家里。
驻足在门口的正对面路边，举着摄像机对准关上的门又拍摄了几秒后，这名随行VJ才低不可闻地“啧”了两声，按住耳机问：“现在怎么办？PD。按照计划，我现在应该拍一些允儿离开派对之后的画面才行。”
他耳中的那枚对讲耳机静了片刻就传出一道没好气的声音：
“呀，现在这情况你要跟进去拍摄吗？还问什么问……哎西，这天气真是冷死了……呀，快点回来车上！今天晚上，我们组去聚餐一起喝点得了。”
那头隐隐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在十月份的首尔夜晚户外确实也冻得直吸鼻子的随行VJ很服从安排地准备收起摄制器材。
他一边蹲下身来收拾，一边嘴里又说：“那个，PD。”
“干嘛？还有事？”PD没好气地应。
“您说我们之后要不然真的制作一档真实艺人情侣的真人秀怎么样？第一对嘉宾我觉得都不用找了。”这名跟拍了林允儿四周时间左右的随行VJ非常诚恳地提出了建议。
在对讲机另一端的节目PD坐在车里，下意识就想张嘴让对方滚蛋，但话到嘴边，他又莫名地有了些犹豫。
仔细想想，这事……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
“所以你今天……是扮成了‘Mathilda（玛蒂尔达）’？”
“怎么了？你觉得不像吗？”手上拿着叉子的林允儿很敏锐地注意到了男友话里的停顿。
她眼下还没来得及卸妆，整体形象看上去俨然如同一位大龄的不良少女。
“没有。”林深时面不改色地摇头，“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拿着盆玫瑰花而已。”
“这个……是因为我最后临时才定了造型，抱着盆栽的想法也是最后才有，所以一下子没有多余的工夫去找一盆‘银皇后万年青’。”林允儿同样面不改色地解答了男友的疑问。
有的事，她在外人面前是不想说出实情，在林深时面前却是刻意不去提及。
“电影里的那盆植物可不是‘银皇后’。”林深时在这方面意外地很有了解。
“那……”林允儿语气迟疑。
没等她把话说出口，林深时就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再次摇头说：“也不是‘白雪公主’。”
林允儿于是就纠结似的把眉头皱成了一团。
在厨房里盛好菜的林深时回过身来看她，微微一笑。
他的余光掠过了边上的那盆鲜艳玫瑰，嘴上总算不再多提这事，随手解开腰间的围裙，一手拿着一盘菜，绕过岛台走到了满脸期待的林允儿身边，放下菜碟说：“算了……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林允儿赞赏地看看自家男友，刚要拿起筷子品尝林深时的手艺，动作突然一顿，眼睛亮晶晶地抬起头头问：“你之前是不是也准备过Cos？准备的人物就是‘Léon’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对电影里的细节那么清楚！”
林深时的脚步没停，等到他回到厨房里，回头发觉林允儿的目光还紧紧地系在自己身上，面上就露出无奈的笑容，点点头说：“对……我之前是这么打算的来着，怎么了？”
林允儿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害怕她要是松开的话，会在第一时间忍不住欢呼出来。
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们之间任何看似巧合的默契都会成为人生之中命运馈赠般的甜蜜……尤其是在此前不久，林允儿才经历过那么颓唐沮丧的时刻。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这样我们不就可以提前约好了？”她高兴又失落地讲。
尽管林深时前面已经解释过一遍了，但她心里仍然控制不住地为此感到遗憾。
她重视的从来不是一场可以让她进一步融入集体的派对或者一次足以充当有趣素材的节目录制机会，她重视的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人，还有自己与他之间。
林深时大概也清楚这会儿和林允儿没什么道理可讲，只是莞尔不语，眼光温柔地注视着低头吃饭的同时还嘀嘀咕咕的林允儿。
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现在，在我面前可以鼓起勇气随意说话了？”
刚塞了一大口饭的林允儿差点噎住，她咳嗽地捶着胸口，惊诧莫名又很是心虚地偏头偷看着厨房的方向。
“行了，”站在岛台后面的男人微笑地看着那道快把脸埋进饭碗里的纤瘦身影，“你是真觉得我这几天什么都感觉不出来，还是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装不下去的林允儿猛地一放筷子，决定先发制人，转过身去反过来大声质问：“你既然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状态，为什么自己什么事都不做？亏你还是男朋友呢！”
谁知道，林深时一听这话就挑眉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什么事都没做？”
20、I can take a hint
派对的欢闹气氛仍在持续。
裴珠泫前不久被几位前辈拉走了。作为亲妹妹，裴褚琇本来也有机会和这些外界人气不低的男女idol同桌谈笑。韩国年轻一代没有追星族属性的人几乎屈指可数。只是余光一瞥旁边的姐姐，她还是咽回了嘴边那句想要一起的话。
“沉默的样子真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心情不好似的，让我都有负罪感了……”
无奈留在原地，全场也找不出几个熟人的裴褚琇只好重新坐下，拿出手机的同时，嘴里还在小声咕哝。
一个带有独角兽标志的网站很快出现在了她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问题，裴褚琇现在用着自家公司的主页，总觉得uni在界面设计之类的方面都比naver它们要好一些，各处栏目的布局看上去也更加整洁合理，很容易就能找到想要的资讯。
忽然，漫不经心地刷着网页的裴褚琇注意到了右侧的实时搜索榜单翻动着显示出了一条挺奇怪的新关键词，瞬间占据前十的位置。
这显然就是她以前常常听说的“空降热搜”了。
裴褚琇扬眉伸出手指。页面刚刚跳转，还没来得及细看，率先跃入眼中的一张图片就牵住了她的视线：
坐在窗边的男人正在低着头看书；脚边有只白茸茸的小比熊犬摆弄玩具；女主人公弯弯的笑眼夺走了不少人的焦点。看她高举镜头、捂嘴偷笑的模样，显然就是照片的拍摄者。
假如眼下换个人来看，也许多数人都能一眼认出女方的身份，对于男方却少了些印象，裴褚琇偏偏相反。她自然也认得此时自己手机屏幕上面那张国内算是无人不识的美丽脸庞，但她关注的重点，依然是安静端坐于画面后方看着书的那道身影。
这是**深时和林允儿的合照，背景就在俩人目前同居的那栋房子里面，配合篇头那个空降热搜的名为《“我们的恋爱生活”》的文章标题，起初抱着好奇心点开这篇图文报道的裴褚琇就和其他的浏览者一样，内心恍悟之余又有几分怅然。
“作者，成英利记者？等一下，这家媒体不就是之前那个最早曝光他们两个恋爱的网站吗？”
裴褚琇盯着手机，轻轻啧了一声，一边嘀咕着“神奇的组合”，一边终究是继续往下滑动
事实证明，她的惊讶的确还没结束。
在这篇图文报道的结尾，还附带了一段文字采访。访谈的双方，一方是署名栏里标在“成英利”后面的一位金姓记者，而另一方、也就是接受采访的人，居然就是前段时间刚被韩国媒体冠以“带走国民女团中心的男人”称呼的林深时本人。
在快速看完全文之后，裴褚琇的表情就肃穆得仿佛在看什么时政新闻一般。
她皱眉点进了下方的评论区，排前的那些热门评论很多内容都在她的料想之中。
【昏.原来两个人是因为这样才认识的吗?可是这不是电视剧的情节吗居然是因为一条发错的短信才..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大发】
【看来男方是脑性男的风格?这个年纪就靠自己的能力来到国外就职，还有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喝酒说的那些话，让我太有同感了.允儿的话，作为公众人物还是很有公信力的，我投相信一票.ps:两个人真正接触之后的几次约会让人看了完全心空!!】
【我也投相信一票，至于理由kkk我被我们林树先生俘虏了（双手合十鞠躬表情）原谅我吧，允儿大人】
【呀，这不一看就是假的吗?现实哪里真有像电视剧一样的情节?】
【作秀呢....】
【我不管!!!我看这篇报道的表情完全是从疑惑到压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哪怕是作秀也好，两个人拜托合体出演恋爱综艺啊啊啊】
【如果说的是事实，允儿和前任之前不就是事实分手的状态吗?那这段时间网上说的无缝衔接不也是胡说了?】
【谁又真的知道事实?不过我倒是看明白一点了，男方这完全是想把女朋友承担的压力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嘛.你们看，里面一直在强调是他建议林允儿分手的，先告白的人也是他，允儿原本还在顾虑偶像的本职，最后是因为对方的执着才答应的.kk其他事情不知道，这不完全是女艺人男亲的典范吗?】
【……】
裴褚琇的拇指又轻点着往后翻了几页，人们的发言大同小异。有光嚷嚷着“大发”“不像样”的，也有看过全篇后真的改换立场，选择祝福两人恋情的，当然，随处可见的质疑声与恶意亦不会缺少。
只是这回和最初两个人的恋爱关系曝光不同，裴褚琇明显察觉到了局面的微妙变化。
表示中立的人在减少，赞成和怀着善意的留言占了更大的比例，相应的，反对和抨击的声音这一次只成为了微不足道的小部分。
“真是一次成功的‘营销’，对吧？”
正当裴褚琇心情复杂而感慨之际，身边有道熟悉的女声替她说出了心里的话。
裴褚琇转头一看，被人带走的裴珠泫不知何时悄悄地又坐了回来，脸上那副大号的墨镜终于摘掉，一双杏仁般的眸子平静地瞧了瞧妹妹的神情。
“你在吃惊什么？没看到我刚刚一直都在无聊地玩手机吗？本来只是打发时间而已，没想到……最后还真刷出了一个‘惊喜’。”
裴褚琇眉头微颦，不太想和姐姐过多交谈这个话题。她想了想就说：“那欧捏你现在的想法呢？”
“什么想法？”
“你看完了这篇采访报道，心里面的坚持还没有改变吗？”
裴珠泫面对妹妹的神态微微默然，她突然埋怨地说：“我如果不回来找你，你之后大概也会拿着这篇报道跑来找我，对吧？”
裴褚琇依旧严肃面容，蹙着眉，没回答姐姐这话。
裴珠泫看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了句听似毫不相干的话：“你这几天……拿着我的发卡，在那个人眼前也晃悠过好几次了吧？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裴褚琇的眼神总算再度涌出了些吃惊的感觉。她先是沉默，而后就如实答道：“虽然他应该是有意和我保持距离，但每次我都发现他在人群里面会最先注意到我；只是欧捏，希望是有，可是它太渺茫了。我比起你期待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等不到的结果，宁愿你现在只承受短暂的痛苦。”后半段话，完全出自裴褚琇私心的补充。
裴珠泫却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然后就低头又盯住了手机的屏幕。
她的指腹在报道最下面那几段文字采访上抚过，轻飘飘的，不带丝毫力度。
……
“允儿是个很真挚的人。”
“我一直感到很幸运的地方是，我遇到她的时候，她的为人处世都已经很完美了，但我后来也有想到，我现在看到的允儿是处于她人生当中较为完美的状态，粉丝们却是在一路见证着她从不完美到完美的全过程。”
“从这点上来说，我也无法判断我和允儿之间的感情，与允儿和粉丝们之间的感情，究竟哪个更加贵重——事实上，在她的心目中，这种事应该根本无法比较。”
“真正贵重的东西，无论是物品还是感情，不是轻易就能比较出价值，然后果决丢弃其中一方的存在。”
“允儿她……同样珍视着自己的粉丝。因为如此，所以之前就算想要告知民众我们的消息，也羞愧得无法把话说出口。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哪怕只是一段在她这个年纪其实很正常的恋爱，我也在生活当中时常见她为此感到苦恼。”
“允儿不希望看到粉丝们伤心，我也不希望看到她伤心，所以决定做点什么。这就是，我今天接受这个采访的根本原因。”
在轻声读完报道篇末的这最后几段话后，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男朋友的林允儿就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有射线一样，怪吓人的。”坐在饭桌对面倒了杯烧酒的林深时难得调侃着她说。
林允儿斜睨着男友，一声不吭地伸手夺过了那杯酒，一饮而尽后，忽地说：“月初的时候，我有向公司请假过一次，回去参加朋友的婚礼。这事你还记得吧？”
“嗯。”不得已又拿出一只新杯子的林深时倒着酒看她，“名字好像是徐秀京？”
“秀京欧尼和我们组合的人认识很久了，她还担任过我们那里的美容室长。”
“嗯。所以呢？”
“那天在她的婚礼上，我其实接到她的捧花了。”
男人喝酒的动作立即一顿，抬眼看来。
女人并不露怯地迎上他的目光，扬着下巴，语气尽量镇定地说：“当时秀京欧尼就说了，她很期待将来参加我的婚礼。最好，就定在最近一两年……你觉得怎么样？这件事？”
（第二季第6集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