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集片尾花絮
花絮一：
“一……二……三！”
结婚礼堂欢声笑语，万众瞩目之中，原本只是被成员撺弄拉进接花队伍的林允儿忽然感到眼前一花。
她不由伸手去接，一束洁白的婚礼捧花正好从天而降。
“谁拿到了？”
背对众人坐在台上的新娘子好奇发问。
“允儿拿到了。”
“啊，我的位置失策了。”
“呀，裴氏，这是失策的问题吗？”
“大发……”
人群里面先是响起零零星星的应答，不一会儿，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接住新娘捧花的那名“幸运儿”是林允儿的消息。
一些宾客带头鼓起了掌。
他们隐隐忍着笑意，望着那边手握捧花还在发呆的林允儿，神色稍显促狭之余，大多倒也不乏善意。
今天到场的客人当中可没几个人不知道最近有关林允儿的那则热门新闻。
“看来我们Yoong有可能还会先欧尼们一步收到白包？”
刚刚回到桌边坐下，林允儿就不出意外地听见了来自旁边Sunny的调侃。
她看上去非常无奈地抿嘴叹气，透亮又乌黑的一双眼睛开始扫视同桌的队友。这让几个方才笑得很是放肆的女人绷起脸来，莫名有些心虚。
最终，林允儿锁定了坐在她对面的崔秀英，开口说：“欧尼，你和敬淏欧巴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呀！”刚吃了块肉的崔秀英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她瞪眼看着把矛头转向自己的林允儿，含糊地说，“你……明明捉弄你的人是Sunny……为什么要找上我？”
“谁让欧尼你刚刚把最后一块肉夹走了？”林允儿也瞪起了双眸，十分气愤地回答。
手里还握着筷子的崔秀英马上愣了一愣。
“我现在明白了。欧尼们之所以前面要把我支开，一个个都是想着少个人抢东西吃，对吧？”
面对林允儿眯眼看来的目光，在座的少女时代成员面面相觑，而后多是莞尔一笑。
她们哪里看不出来林允儿刻意的跑题？
“反正……这丫头就是心眼太多了。”
金孝渊好笑地用胳膊推了一下嘀咕的崔秀英，然后也换了个话题问：“允儿，刚刚秀京欧尼单独留下你，两个人说了什么悄悄话吗？”
饭桌上的气氛奇怪地安静了些。
林允儿拿眼一扫四周，面不改色地端起水杯说：“没什么。就是说了些很平常的话而已。”
“哎一古，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肯定不会说。”没能八卦成功的Sunny开着玩笑，她趁机也问了林允儿一句，“对了，林女婿最近在做什么，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哦，他今天有工作，太忙了。”
“这样啊。”
Sunny点点头，同样喝了口水后又说：“你们两个，真的还没打算结婚吗？年纪也不小了。”
林允儿冲她眨了眨眼，旋即笑了起来。
“嗯……暂时，暂时还没考虑过这方面。”
“再说了。”
“我要结婚的话，也要他先提出来才行嘛。我自己肯定不会先说的。绝对！”
花絮二：
“原来是这样……所以，贵社之所以曝光我和允儿的事情，根本原因其实在于那股来自HanShin的幕后推力？”
“对，没错。”
坐在卧室的床上讲着电话，林深时若有所思。
他顿了顿，又对电话那头的金主编道了声谢：“对于主编你来说，讲出这样的事实应该很不容易，真是多谢了。”
“您不必客气。”金主编淡然地说，“真要说的话，我们公司应该先向二人道声歉才对。而且，我实话实说，我今晚之所以对您说出这些话，理由也不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
林深时笑了两声，早有猜想似的说：“因为成记者？”
“嗯！”耳边传来了毫不犹豫的回答，“她这两天接受了二位太多的善意和恩情，我想多少替她偿还一些。”
“所以，你之所以背地里联系我，真正的理由也不是为了表达感谢，而是想要还人情？”林深时忽然调侃着说。
通话的另一端稍稍沉默，然后金主编又很实诚地“嗯”了一声。
“这种行为在我看来似乎更像是急于撇清关系？”
“抱歉……我不能否认自己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觉得林理事您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做法。”
“嗯？为什么？”
金主编沉吟着说：“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夸的感觉，但我自认看人的眼光还不赖。我在见到理事您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俩应该是相近的类型。事实上从韩记者那里，我也听说了一些有关您的评价，那些话更让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那现在呢？”林深时饶有兴致地接着问。
“现在……”金主编莫名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感觉自己的想法大致没错。只是，理事您身上好像还有一些我事先没料到的地方。”
“比如我刚刚居然会跟你开玩笑？”林深时像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十分明朗地咧嘴笑了笑，“我以前其实也不是这个样子。遇到允儿之后，性格才发生了些变化。我以前是不相信恋爱能改变人这样的话的，现在却是不得不信。”
“啊……原来如此。”金主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异样。
“金主编你应该是喜欢成记者对吧？”
林深时突如其来地又说了句。
手机之中马上响起一阵没能忍住的呛咳声。
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神态居然和某个小腹黑隐隐神似。
“如果说我和允儿认识之后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是什么，其中一点应该就是明白了感情需要表达出来的道理。”
在意味深长地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林深时突然就捂住手机。
他侧耳聆听了一会儿楼下的动静，面容很快严肃起来说：“允儿在叫我了。我们简单一点说吧，我有件事，希望金主编你之后能够帮忙。”
“啊，好……”一时之间也没能跟上林深时思维跳跃速度的金主编下意识应着。
然而几秒之后，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认真。
花絮三：
“巴罗呀，巴罗呀，告诉我，谁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长方形的玻璃屏幕上面，长着独角的卡通小马化身成了一圈转动的加载光圈。
视觉效果相当美观，可惜加载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答案来。
“如果让马修他们知道你这么欺负他们的‘管家’，八成会气得找你理论。”
韩正午这边刚撇了撇嘴，忽然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她头也不回地说：“本来‘巴罗’制作出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未来替代搜索引擎，结果现在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那群家伙还有脸说话？”
来到她身边站定的林深时好笑地递给她一杯咖啡，韩正午随手接过，道了声谢后就听男人又说：“你管这样的问题叫作‘简单’吗？估计世上大多数的人心里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韩正午歪头看他，多嘴问了一句：“那在你心目中呢？”
“我？那当然是允儿了。”林深时面不改色地喝着咖啡。
“哎西，”韩正午一脸嫌弃地瞅着这人，“那伯母呢？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像妈妈和妹妹这样的亲人并不该用外貌来评价才对。”男人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
韩正午不再多说地对他竖起了根大拇指。
“说起来，我发现你最近手上东西倒是多起来了？不是发绳就是手串。”
林深时抬手一看，无奈地笑着说：“允儿让我上班的时候必须戴着。”
“猜到了。”韩正午好笑地喝了口咖啡，“不过，你这个应该是天主教的rosary（念珠）吧？为什么不是黑檀木？”
“也算是意外吧。前两天和允儿一起在家做扫除的时候，从杂物箱里翻出来的。然后我说自己以前好像也有一条类似的手串，之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林深时对韩正午扬起手腕，近距离展示了一下这串海蓝色的宝石珠串，上面不太显眼地刻了几个字母。
“这是什么？”
“一看不就知道了？‘A、N、N、A（安娜）’，是允儿的洗礼名。”
本来还想仔细端详两眼的韩正午当即翻翻白眼，往后退去，那表情简直恨不得当场掏出手机拨打“119”。
“说吧！我都跑到这里来了，你总不会真是过来见允儿的时候顺便碰到我。到底有什么话？说完快点离开我的视线。”
对于韩正午说话的直白，林深时早就习以为常。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便说：“我之前听允儿提过，你对于社长的位子有兴趣？”
“这又怎么了？谁不当社长？”韩正午看上去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应该知道吧？我之所以被派到这里来，背后的一些事情？”林深时说。
拿着咖啡的短发女人侧头又看了他一眼，唇角忽地勾起，口吻促狭又神秘：“我知道当然是知道，可是吧……里昂你，真的有打算接管Uni吗？”
林深时像是愣了愣，继而脸上却也泛起笑意，毫无异常。
1、
“结婚？”
“嗯。”
“认真的？”
“当然了，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见林允儿似乎有了些不高兴的样子，林深时这才微微失笑地放下酒杯。
“嗯……”他思索着说，“我的话，当然是希望能够结婚。越快越好。”
对面的林允儿马上就要露出一脸似喜似忧的神色，结果又听男人话头一转：“可是，考虑到了实际情况，想想又觉得结不结婚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林允儿显然对男友的话感到相当吃惊，“呀，你，不会是……忽然不想和我结婚了吧？”
林深时顿时哑然失笑，“首先，林允儿小姐，我们之前好像也没有确切决定结婚的事情吧？”
林允儿的表情愈发不好看了。
她双眼紧盯着男人的面庞，语气危险地说：“你以后不打算和我结婚？”
“如果能结婚的话当然最好。”林深时看起来既无奈又好笑，他尝试解释说，“但艺人的话，尽量延迟婚期不是更好吗？话说回来，林小姐，我们可不要搞错了因果关系。我是因为爱你才想和你结婚，不是结婚了之后我才会爱你。你应该明白吧？”
被男朋友当成小孩子一样教训的林允儿也意识到了她刚才的表现有些过于急躁和犯傻，脸颊稍微发热。
她埋怨地瞥了瞥男人，口中咕哝：“还不是因为你一开始不把话说清楚，害得我……”
“害得你什么？看来之前网上的那些舆论，受到影响最大的人反而是你？”林深时笑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言语间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
林允儿想要再把杯子夺走，被早有准备的林深时灵活地闪开她的手。
那张漂亮的脸蛋就幼稚地泛起了些不甘心的情绪。
林允儿生着闷气说：“所以你果然早就知道我这几天是什么心情了，偏偏就是憋着不问！”
“这件事我们之前好像已经讨论过了吧？刚刚报道你也看了，林小姐，你还想怎么样？”
“哼！我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对，报道的事我承认你是做得好，但你就想用这么一篇采访文章来安慰自己女朋友吗？我为了顾虑你的心情担心了好几天，你前面却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我还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明白什么？”
“我听sm那边说，你现在正在准备起诉网上的一些人？”
浅浅啜饮着酒，林深时忽然抛出了个林允儿始料未及的问题来。
她本来气势汹汹的面容蓦地一滞，然后总算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下来。
“理由还找得挺不错。”林深时一边拿起烧酒瓶，一边看向低着头的女朋友，“‘想要保护家人、保护身边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让公司想要阻止你都找不到好的说辞。而且别人还以为你是真的因为生气才想要惩罚那些在网上肆意评论的人。”
说到这里，林深时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也十分明显了。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的林允儿，轻声说：
“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允儿？”
“我没记错的话，到今年为止，你已经出道八年了，但类似的行为你过去一次都没做过。哪怕是在组合几次陷入舆论风波的时候，你都谨守着艺人的身份。”
“然而现在你却选择爆发了？理由真是因为一时的气愤吗？还是说……”
林深时的语意未尽，林允儿却已然受不了他和她之间这样的气氛。
她索性扬起头来，坦诚地说：“对！我确实是故意的！但这又怎么了？难道我现在是在做什么坏事吗？”
男人的脸上刹那间又晃过了一抹深切的无奈之色。
只是这回，他的无奈远比先前那种单纯给予女友的宠溺要复杂得多。
“虽然不一定发现了你的真实目的，但我相信sm肯定已经劝过你了。你现在如果这么做的话，只会把大众的目光全都引到自己身上，而因为你这种做法的性质，大家对于你的印象很难说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哪怕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你只是在正常地维护自己的权利，但很多人依然只会觉得你刻薄、没有身为公众人物应有的宽容心，甚至他们还会说你没有当艺人的资格。最终，那些投在你身上的目光不会包含多少的善意，更多的是审视和批判。这些事情你在做这件事之前应该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吧？”
“嗯，我都知道。”
“那你还这么做？林允儿小姐，我记得自己之前分明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我不要你做让自己陷入这种处境的事！就算你让别人把枪口都对准你，那我呢？你有想过我在旁边看着的心情吗？”
男朋友的话让原先还想强撑起几分硬气的林允儿彻底哑口无言。
今天晚上，林深时对她说了很多声“林允儿小姐”，放在以往，这些不过是他们相互间的调侃与爱称，但直到此刻，林允儿心里才豁然明白，林深时那是在借此提醒和克制他自己，好控制他在她跟前流露出的情绪。
为什么林深时在和她谈话之前要拿出一瓶酒却没准备好给她的杯子，又为什么在过去的几天里，他明明清楚她所有的所思所想，却仍然一语不发……现在林允儿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这是我给你的惩罚。”
眼前的男人用一副比之平日要冷漠许多的口吻对她说，但那冷淡的话语之中，好像又饱含着掩藏不住的深情与温柔。
“林小姐，你男亲现在很严肃地跟你说这件事情。我明白你想要保护我、还有那种歉疚的心情，可是，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这世上哪里有连牵着自己爱人的手出现在公众面前都没有勇气的人？你不要担心，你男亲很厉害。我会处理得很好。证据我刚刚也给你看了。所以……林允儿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受伤的。我们以后一定会结婚的，我向你保证。”
低掩着脸，林允儿的手指摆弄着桌上的那只空杯，忍了好一会儿才抑制住鼻腔里那股很久没体验过的酸楚。
她抿着嘴唇，猛地吸了吸鼻子，方才抬头，再度开口：“我做不到。你有你爱我的方式，我也有想要为你做的事情，所以在这种事上我们俩可能永远没办法完全达成一致了。”
“不过！”
没等男人皱眉，她连忙就接口说：“我也答应你，以后我不会擅自做这些事情了，我会好好跟你商量的。”
林深时听着她这话有点哭笑不得，“那如果有的事我不让你做呢？就像这次一样。”
“那……那就只能看我们俩到时候谁先认输呗。”林允儿面不改色地捧起那只空杯做着掩饰。
坐在饭桌另一边的林深时表情相当精彩，一下纠结地紧皱着眉，一下又低声叹气，像是完全拿女孩没办法。
一直在偷偷看他的林允儿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见男人马上投来看似严厉实则柔和的眼神，她握拳清着嗓子说：“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啊，对了。林先生，结婚！我们的婚礼，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林深时无可奈何地微瞪了她两眼，伸出手给她的杯子里倒上酒，同时说：“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再说。”
这是把皮球又给踢回来了。
林允儿暗暗撇嘴，小口喝着酒说：“我看你就是不乐意……”
“像结婚、生子这样的事，我当然乐意和你尽快完成，因为这是和爱的人一起做就会很幸福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更想为你的事业应援，因为是错过就不会再有第二次的人生了，我不希望你以后因此留下遗憾。结婚的话，随时都可以，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同样在喝酒的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嘴里平静地说出了一番叫人既无法反驳又难以嘴硬的回答。
尽管相恋以来经历过了很多次，林允儿依然很难习惯这种感觉。
她拿着酒杯张张嘴，最后鼻子里发出轻哼，不说话也没法说话地继续喝酒。
只是悄然间，她搬动了屁股底下的椅子，跑到了男友的身边去。
林深时也没理会她，看着还没从前面的事里解气。
又过了一会儿，林允儿突然拿肩膀顶了顶自家男友。
“我跟你约定。”
“嗯？”
“如果让我自己来决定什么时候结婚，结果真的可能会等到我们俩都变成三十四十的岁数才有希望。虽然不是说到了那个时候结婚就太晚了，但果然……我也很想，很想快点嫁给你。所以，我们约定吧！我把决定权交给你。”
林深时终于惊讶地侧头看来，眼睛甚至略微睁大。
一手拿着手机重新浏览网上那篇报道的林允儿则努力装着冷静，没去看他的目光，嘴中淡淡地说：“你来决定吧，决定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如果是你的话，我也是什么时候都没问题……我相信你。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你就跟我说，然后……我们，就结婚吧。嗯？”
2、
“昨天你和深时欧巴在全国民面前可是又狠狠地亮了一下相啊？”
早上，林允儿和曺胜男在公司里一见面，果然就听对方提起了昨晚那篇在韩国网上突然热传的采访报道。
听着耳边的调侃，林允儿状似无奈地笑了笑，心里面却也在暗暗感慨和惊叹着林深时这次的作为。
真正让人惊讶的地方其实不是林深时采取的方法，而是他通过幕后不知怎样的运作，竟然真的达成了目的。
除却篇幅不算太长的文字采访以外，林深时通过和金主编协作弄出来的这篇图文报道主要讲述了林深时和林允儿从认识到相恋的大致经过，以及两人在关系公开以后近期内的一些情况。
如果最初的发布渠道不是网络媒体，这似乎是一篇更适合放在杂志报刊上面聊作闲谈的文章。
它没有太多的新闻价值性，内容更可说是单一而简单。
不过重点也在于此。
作为一段骤然之间为国民所知的地下恋情，即便是像林饮溪、林允珍她们这样的正经亲人，也不太了解林深时和林允儿的完整恋爱过程。
所以这是头一次，林深时向世人告知了他和林允儿的缘起和生情。
由于必须要隐藏某位存在的需要，尽管林深时和林允儿结识的起因没被修改太多，但整体的经历反而更加具有童话般的梦幻感，叫人啼笑皆非之余又有些不敢置信。
一条误发的短信，将两个原本生活在不同国度和不同世界的人蓦然联系了起来。
老实说，当众人看到彼此错发短信、林深时和林允儿俩人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又阴差阳错地保持了这段有所联络的关系时，就算是对于林允儿和林深时的事立场比较中立的部分粉丝，他们在电脑前面或者面对手机屏幕，嘴里也会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电视剧情节”。
然而这其中不少真实的细节与难以作伪的情感流露，又使得很多人不得不先按捺下心中的质疑。
特别是明星艺人的光环效应开始产生作用之后，哪怕是那些嘴上说着不像样的人，内心也未必十分坚定。
林深时从不擅长编故事，只是每个人在讲述自身的事时，当事者的身份往往比任何的写作技巧都更能起到共情的效果。
眼下这篇出现在韩国大众视野里的采访报道便是如此。
当心底冒出的那一点点相信随着浏览的进度逐渐累积，压倒了本能的猜疑与不信任，潜意识里就会反馈回来一份异常的笃信，到了这时，人们再去看这篇仿佛充满了电视剧般不现实情节的采访报道，心态就较为统一地化为了感叹。
在生活中，许多人总爱说电视剧的不切实际，但反过来讲，所谓的“不切实际”通常也代表着一种人心深处渴望的美好，而当这种美好在现实里真正发生后，大家的情绪除了嫉妒、怀疑，自然就只剩下了艳羡与向往。
“欧巴说最近和你一起学习厨艺的事是真的吗？”
相伴乘坐电梯上楼，曺胜男好像对采访报道的事很感兴趣，一路在旁好奇地小声发问。
林允儿又是一笑，对她点点头，表示肯定的回答。
曺胜男这会儿所提的事是采访当中林深时提到过的事情。他最近确实在和林允儿学着做些家常菜，昨天晚上的那顿晚饭也算是一次林允儿身为老师的验收。
类似的事在采访里面还有几件被提及，比如林深时被问到最初一起生活时，相互间有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他也如实地承认了确有其事。
林允儿是韩国人，韩国人早起后一般是惯于先吃早饭后再洗漱，这点和中国显然就有了较大区别；再举个例子，林允儿偏爱口味重的食物，林深时则恰好相反。这事实际上也正好和前一点相照应，因为韩国的传统食物之中不乏些容易留下较大气味的食物，例如大酱汤、泡菜汤，所以从这一层面来讲，两国在生活习惯方面的些许不同之处也就可以理解了。
总之，林深时在报道中的回答向所有人充分证明了一件事：纵使是天生契合的爱人，在共同生活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处处都那么和谐。
只是这样的细节描述，又让读者们对于两个人的爱情更有了实感，不少人还在底下留言说些“因为刷牙顺序和男亲吵架的欧尼真可爱”“两个人每次在吃饭的时候互相迁就口味实在太有爱了”之类的评价，从侧面又有力地验证了林深时此举的成功——他有效地将韩国网上、乃至是现实之中相当一部分的人转化成了自己和林允儿恋情的支持者。
方式，仅仅是通过这么一篇看起普通的采访报道而已。
“深时欧巴，真是了不起。”站在旁边的曺胜男背着手抬头注视变化的电梯楼层数字，嘴里说出了那句林允儿藏在心里不好意思当众说出口的话，她悄悄瞥了瞥自己身边那道身影，唇边又泛起笑意，“还有，你们两位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在整篇采访报道之中，林深时提供了不少他和林允儿的日常照片以作添色。
有林允儿在家皱眉玩乐高积木的时候，有两人陪伴宠物犬玩耍的时候，还有学做料理、林深时帮林允儿绑头发、在午间喝互相做的手磨咖啡……虽然没有文字点缀，但那一张张通过相机拍摄下来的瞬间却也在向众人传达着两人之间那份美好的感情。
“你们家的小狗叫‘莱奥’对吧？”
“嗯。”
“昨天听说小家伙玩玩具的那张照片一度还上了热搜呢，很多人还在找同款的那个鸡腿玩具。”
“哦，真的？”
“嗯，你们家的宠物说不定以后还能签约成广告模特呢。哦还有，欧巴在采访里面说，你在部门结束实习之后，每次都有写好之后给大家的告别信，他还有帮忙。这事也是真的吗？”
“嗯……因为如果等到实习完全结束之后，感觉就写不完了，而且有些感受，觉得需要立刻写下来才行。”
看着林允儿脸上不好意思似的笑容，曺胜男嘴里啧啧有声，却不像先前那样，调笑的意味占更多。
她忽然觉得，也许只有一个像拥有这样品质的女孩，和在采访报道的评论区里被多数人称赞为“绝好男友”的林深时才是真正的相配。
如一些网友所说，这俩人就是天生一对。
“今天你最好不要去新闻部和搜索部……现在网上你们俩的事情才正好是彻底发酵的时候，像深时欧巴在报道里面说过的一些话都一度成为sns的热门标签和热搜了。我听说现在‘马鹿小姐和林树先生’的cp站都建起来了。”
3、论热搜的实用性（下）
“取消热搜榜”，当这么一个议案出现在众人眼前，像林允儿一样的外行人多半都会先愣住，然后纷纷感到不解。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认知当中，热搜榜的存在之于一家门户网站而言，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一种功能才对。
“又是这件事吗？”
林允儿听见了曺胜男的自语，满心疑惑的她忍不住小声询问：“什么叫‘又是’？难道以前也提过这事？”
“不是以前提过，而是这件事实际上一直都在商议当中。”曺胜男解释了两句，“听说年初商量主页改版的时候就有提及了，今天算是我进入公司以来第二次听理查德提到这事。”
不等林允儿表示惊讶，Uni搜索部在场的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意见都是坚决反对！”
看发言人面红耳赤的表情和那副架势，林允儿乍以为对方是要拍桌子打架呢。
“每次都是你们叫得最大声，里昂他们广告部的人都还没说什么呢。”位列排前几张椅子的韩正午转动手中的笔，不咸不淡地呛了一句。
搜索部那人神色一滞，紧接着，所有人却见韩正午自己也转头看向了理查德。
她皱着眉头说：“我的意见很早就说过了，现在确实太着急了，我们还没有很好的替代方案。”
“我也很早就说过了。我们要抢时间，现在的时机最合适。未来五年，最多六七年，我们的对手都会走上这条道路。”理查德淡淡地说。
“理查德，你的预测并没有十分可靠的依据！”即便是面对上级，韩正午的工作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总感觉会议室内的气氛在慢慢变得凝重，林允儿悄悄环视了一圈四周。
今天这场会议，广告部自然也有参与，只是林允儿很快就发觉，自家男友仿佛完全没听到韩正午两人的争执声，低着头待在座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周围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哪怕是最早表明反对态度的搜索部这会儿也奇怪地选择了闭上嘴。
场面十分怪异。
混在人们中间的林允儿不由微微蹙眉，暗自思索起来。
同时她也没忘记关注理查德和韩正午那边的动静，会议桌上首的两道声音仍然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着辩论……
“那指标呢？网站的指标你要怎么办？”
“我之前说了，取消热搜之后指标下降的问题不会永远存在。艾琳，有的时候，我们应该单纯一点思考问题。”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理查德。现在在场的人恐怕都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事情的结果未必会像你预想的那样。我们都不想成为所谓的操纵者，但事实就是，谁都知道我们拥有操纵的权利！”
理查德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那沉闷的声响似乎也惊醒了在座保持默然的每个人。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韩正午的面容说：“所以，这就是Uni存在的意义之一。”
韩正午好像愣了一下。
“我们要做行业的先驱者。终将被时代抛弃的东西，Uni就应该最先将其抛弃！”
往常林允儿对于理查德这位社长的印象并不深，记忆之中留下最多的画面大概就是几次碰巧在上班时间遇见，她和别的同事一齐目送着这个头发灰白、模样有点不修边幅的大叔摆手打着招呼进了电梯的背影。
然而此刻，林允儿从这名中年人身上意外地看到了稳重而威严的另一面。
“你们的意见很明确，我的意见也很明确。会议开始之前我再对各位说一句，门户网站，不该成为给大众设定议题的存在！”
话音落下，伴随“嘀”地一声，会议室墙上的那面投影屏幕就在理查德操作之下，终于切换到了下一幅页面。
……
由于进入公司的时日实在不长，整场会议尽管议论不休，许多人的发言也侧面为林允儿提供了讲解和说明，但她直到散会为止，脑子里面的头绪依然是乱糟糟的。
脉络多少是摸到了一些，自身也有了一点猜想，可是终究是没得到正式的确认和解答。
好在，离开了会议室，曺胜男马上看出林允儿内心藏着的疑问，她又瞟了一眼边上跟随的摄像机，索性带着林允儿去旁边坐下，两个人偷闲聊了会儿天。
“允儿你觉得五年之后的网络用户会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门户网站？”
从走廊的自动售卖机里买了两瓶饮料，曺胜男拆开一瓶罐装咖啡喝着，嘴中忽然问了林允儿这样一个问题。
“新时代的用户们，其实并不需要热搜。”她貌似没打算等林允儿说出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
见林允儿似是还有几分迷惑，她笑了笑，继续说：“其实很多人完全不想知道别人在搜索什么，热搜对于人们的意义，更近于一种看上去很便捷的资讯来源。人们不是需要热搜，人们更不是需要知道别人都在关心什么，他们只是简单地想要知道，当下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什么而已。”
蓦然间，像是曺胜男的话给一语点醒，林允儿稍微睁大了眼睛，恍然又惊讶似的看着她。
“一下子有点难以接受对吧？但对于我们业内的人来说，大家其实都明白，人们需要热搜只是个假象，事实是，需要热搜的只是门户网站本身。”
曺胜男意味深长地说着。
“广告占比过大、造成的流量被恶意滥用……近年以来，有关热搜的负面争议越来越多。”
“它太容易被利用了，而且使它沦为宣传渠道和舆论阴谋的人不止是外面的人，有时候还包括网站本身。”
“本来，启用热搜榜的初衷是希望反馈人们时下最关注的话题，是希望制造人们需要快点看到的东西，结果现在却变成了制造需要被人们看到的东西。”
“所以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越来越多的用户正在摆脱热搜，开始主动去搜索自己需要的资讯。”
“听起来很讽刺对吧？”
曺胜男的脸上露出了那种浅浅的无奈笑容。
“门户网站的未来发展趋势之一就是取消掉热搜，所有人都知道这点，但是，所有人也很难去做到。”
“理查德很希望在Uni没有真正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前完成网站的改版，公司内部却有不少声音在反对他。”
“像搜索部的人，还有深时欧巴他们不是不明白道理，不是不知道这是公司往后的必经之路，否则将来至少在国际上，Uni作为一家门户网站绝对是毫无竞争力可言的。”
“但大家都被摆在眼前的利益捆绑住了。”
“热搜发展至今几乎成为了网站高指标的代名词，取消热搜就等同于丢掉大部分的销售业绩，甚至是把利益拱手让给别的同行。”
这时候，林允儿猛然间明白了什么，略微张嘴。
曺胜男又和她对视一眼，笑着说：“对，深时欧巴他们也想赞成理查德的提案，但站在部门立场和目前的行业形势来看，反对才是他们最该做的事。”
“所以……他们只好什么都不说，韩部长前面其实是代表了公司里的其他人发声？”林允儿轻声接过了话头。
曺胜男又点了点头，“毕竟新闻部算是公司里面和这件事利益牵扯最少的部门，由韩本部长出面，算是个折中的办法……另外你可能还不知道，在目前取消热搜之后的处理方案里面，由韩本部长提出的那个替代方案算是可行性最高的。”
“那是什么？”林允儿颇为好奇地问。
曺胜男看她感兴趣，也简短地介绍了几句：“大家都知道热搜应该取消，但也认为理查德的做法过于激进，所以之前就提出了很多的替代方案，希望在网站真正取消热搜榜之前至少有个过渡期。其中，韩本部长提出了用‘滚动词条’的方式来代替现行的热搜榜单机制。”
“滚动词条？”
“嗯，将完整显示前十排名的榜单缩小成只显示一条，然后按照排名顺序，每隔两秒滚动显示。”
林允儿眨眨眼，面上又隐隐有了讶色。
曺胜男知道她的心思，说：“如果使用这个方案，结果当然有好处也有坏处。减少热搜榜的占用版面，可以给广告位留出空间，一定程度地解决了指标下降的问题，同时也给用户们打了预防针，为将来彻底取消热搜做准备，但是没人知道用户究竟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改变、改动榜单后造成的资讯接收的效率问题也有利有弊。我们都不想冒险，这种心态正如谁都不想做人群里第一个‘异类’一样。但是，说实话，作为一个非专业出身的人士，韩本部长提出的方案真的算是很了不起了……你估计在公司里偶尔也听到过传闻，很多我们公司的女职员完全把她当成崇拜对象了。”
林允儿听完就露出了微笑。
她低下头盯着手中的饮料，整个人却莫名有点出神。
4、角色体验达成80%
……
“午饭时间你不去食堂，一个人又站在这里干嘛呢？”
喧嚷的大厅里面，林允儿正抱着手，安静注视一面立式灯箱，突然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去，嘴里懒洋洋地说：“我们好像总在不希望碰到对方的时候见面啊？”
“这话听起来好像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吧？如果我不想见到你的话，现在也不会跟你打招呼不是吗？”
“难道不是因为担心被我看见叫住之后，场面会更尴尬吗？”
“呀，话说回来，我发现你最近和我说话是越来越没有‘艺人的样子’了啊？”
韩正午说着话，目光也转向了那面立式灯箱，马上眯起眼睛。
“我当你在做什么呢……”她低喃着说，“原来在看这个？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公司的守则？”
她歪头看着身边的林允儿，笑容微微奇怪。
林允儿没理会她的眼神，沉默片刻反而抛出了个意外的问题：“我听斯嘉丽说，今天的这场会议是你建议我来旁听？”
“嗯！”韩正午随意地点了下头，同样兴味盎然一般，观摩起了眼前的这面灯箱。
“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这种会议你之前不也参加过好几次吗？”
林允儿终于又侧头看向了她，“但这次应该不一样吧？”
“哪里不一样？”
“会议的内容……不是关系到了Uni的未来吗？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我的身边时常跟着另一个人，这也没关系吗？”
关于这一点，林允儿前面就想向曺胜男提及了，但碍于节目组的VJ还在场，便不好开口。
Uni这家公司未免对她太过开放了。有的事，林允儿感觉就算对象是林深时，基于工作立场，他也不该透露给自己。可是曺胜男、韩正午等人，居然完全没有守住口风的打算，这件事让她感到相当不解。
“你知道你的那个节目现在不止在拍你一个人吧？”
“嗯，我知道。”
林允儿点点头。她也是答应了出演邀请之后才得知，虽然《机智的职场生活》将她定为了首期嘉宾，但节目的整体录制并不是近期之内才开始的。在林允儿之前，实际上已经有一名艺人完成了录制，目前还有一个比她稍慢了一周展开录制的艺人与她同时处在节目组的镜头之下。所以算一算，林允儿严格来说其实是《机智的职场生活》的第二位嘉宾才对。
这事说来也不奇怪，请林允儿出演八成是申旻那边一拍脑门子做的决定，制作时间本来就仓促，倘若节目组还没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的话，恐怕把定好的首播日期再往后拖延一两个月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应该就知道，你出演节目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配合你那部电影的宣传吧？”韩正午显然也了解一定内情，毫无遮掩地说，“至于那部电影，我想你现在也知道，那差不多算是咱们公司的对外广告，所以跟在你身边的人，除了要懂得保密以外，偶尔也需要拍摄一些公司的素材。”
“所以，刚才斯嘉丽她也是刻意在对着摄像机进行讲解？”林允儿猛然醒悟。
韩正午漫不经心地说：“反正那些片段肯定不会出现在节目里面。说不定之后会放在电影片尾的花絮。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估计我们已经和Daum还有NATE完成了合并，到时候，Uni就算想要低调都没办法了。”
林允儿心头彻底了然，她偏了偏头，盯着韩正午的目光有点异样。
“干什么？”短发女人的感知很灵敏，头也不转地问。
“没什么。”面对韩正午大大方方的态度，林允儿似乎也受其感染，不愿再隐瞒内心的想法，“我以前还以为你只对新闻媒体感兴趣，想要当社长的话说不定也是半真半假，只是想完成你自己的事情。没有想到，你对待自己的工作真的这么认真。”
她这话是指此前从曺胜男口中听说的那些事。
正在浏览灯箱上面那条条款款的韩正午不以为意似的一笑。
她交叉抱起双手，就像林允儿眼下的姿势一样，转过头来，用玩笑的口吻说：“很遗憾，看来我没能如你所想的一样，只是个单纯的利己主义者？”
林允儿没有吭声，大概也是懒得回应她的调侃。
“我这个人，还是有点使命感的。而且你不觉得，我以前追求的事情，和现在Uni所坚持的理念，其实相当契合吗？我们都是想要做正确的事。最重要的是……”
韩正午的手指挺不淑女地弹了弹灯箱的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侧身靠了上去，抱着手面向林允儿，笑眯眯地说：“这家公司让我很满意，特别是这上面的这句话，我非常认可。所以我也乐意为Uni竭尽自己的能力。”
林允儿顺着她的示意看去。
“门户网站伦理纲领第五条：我们的影响力来自于用户，因此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该参与和谋取不当利益，也不得行使不当的影响力。我们，只做好自己。”
旁边的韩正午轻轻地替她念出了其上的内容。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林允儿注意到对方的语气好像都隐约变得感慨。
在场的两个女人不由默然对视，顷刻后，视线又随之错开。
林允儿稍稍垂眸，忽然又说：“谢谢你了。”
“嗯？”韩正午疑惑地眨眼看她。
“昨天那篇报道的事情，我听说新闻部也有帮忙参与推送？”
“这也是斯嘉丽说的？”
韩正午先是面露哑然，很快又一脸无所谓地说：“拜托我的人是里昂，我也已经从他那边收到了感谢。这句谢谢，你倒不如对英利他们说说更好。”
这人果然是讨厌鬼。
林允儿的眉头又要好看地蹙起，手机正巧作响，她皱着眉低头查看新消息，眉眼便不自觉地舒展开了。
“不用猜，又是里昂对吧？你们俩平时那么腻歪，休息时间干脆就凑在一起吃饭好了，非要顾虑别人的视线干嘛。”韩正午讨人厌的话语还在耳畔叽叽喳喳。
没等林允儿说话，她就站直了身，很利落地摆手告辞：“知道了。看在里昂的面子上，我就不故意留下来当电灯泡了。”
留在原地的林允儿好气又好笑地目送着短发女人的背影远去，她旋即看了看四周，走去了公司一楼大厅的休息区里。
【林树先生：饭吃了吗?】
【马鹿小姐：现在还没，马上就去】
而今在男朋友面前，林允儿的表现算是十分乖巧。
她抬头看了一眼韩正午离开的方向，抿着嘴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拿着手机打出了心里话：【我..好像真的成功了】
【林树先生：嗯?什么成功?】
【马鹿小姐：角色体验....现在我好像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演裴塔美了.今天突然就感觉脑子里面有一个很具体的人物存在了】
【林树先生：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对于男友的恭喜，林允儿却咬着下唇，模样不是非常高兴。
【林树先生：怎么了?】那头的林深时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林允儿迟疑地打字说：【可是..】
【林树先生：可是?】
【马鹿小姐：可是.....让我找到灵感的人好像和我想象中的裴塔美不太一样】
那一头的林深时貌似瞬间就明白了。
他的文字略带笑意，直接发问：【你说的是，韩部长?】
【马鹿小姐：嗯...】
打完了回答后面的三个点后，林允儿的脸颊就有些发热，心里觉得莫名羞耻。
本来她刚刚还想着和韩正午多聊两句，想更好地体会角色，可惜没说几句话，她就被人家激得火起，到了嘴边的询问也生硬起来。
不愧是男朋友，林深时好像也猜到了林允儿的心中所想，在聊天软件上好笑地试着问她：【需要我出面领你去和韩部长聊一聊吗?】
【马鹿小姐：不用!】林允儿想都没想就予以否决。
【林树先生：确定吗?】
【马鹿小姐：嗯!】
她才不想到时候又被韩正午嘲笑说什么事事都得靠男朋友之类的话呢。
为了岔开话题，林允儿趁着男友回复的空隙，赶紧又问了个她之前被韩正午提醒后刚想起的事情。
【马鹿小姐：对了!】
【林树先生：嗯?】
【马鹿小姐：成记者他们那边，我们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感谢?】
在对话的另一端，林深时大概也没想到林允儿会提起这事，脸上一时露出了意外之色。
……
“主编好。”
“嗯。”
“那个，主编。”
编辑组的助理提醒金主编：“早上您不在的时候，社长来过咱们办公室。”
金主编的脚步一停，回头问：“有什么事吗？”
“具体也没说，只说等你回来之后和成记者一起去他的办公室坐坐。”
“去办公室？”
“嗯，可能是因为昨天的那篇报道？应该是好事。”这名助理露出了笑容。
5、“进入新世界”
“社长，我们来了。”
“哦！金主编，还有成英利记者，没错？”
“是……”
“哈哈，我可等你们俩好久了。坐吧，坐吧。总之先坐下吧。”
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的中年人非常热情地招呼着。
进入公司以来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的英利有些局促。她偷偷瞟向身侧的金主编，脚下跟随对方行动，坐到了办公室的会客区里去。
余光瞥见自己旁边坐下的那道身影，金主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紧跟着，他便面色如常地看向了坐在主位、正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的社长，态度恭谨地问：“我听说您早上来办公室找过我们？”
“嗯。今天早上的热搜你们也看到了吧？这次的事，金主编、还有成记者，你们俩算是又为公司做了一次大贡献啊。”
社长笑着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壶，金主编和英利都连忙拿起茶杯，双手举着去接。
等到强忍着浅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后，英利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逐渐松弛。
她放下杯子，低着头说：“您过奖了……如果您说的是《恋爱生活》那篇文章的话，我只是托了主编的福挂了个名而已，实际工作都是金主编完成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成记者，你说的事情我也知道。”社长还是那副笑容和蔼的样子，抬手往下压了压，“本来前辈提携后辈也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我听金主编提过，那边之所以愿意答应我们做采访，原因也和成记者你有关系？”
英利哑然地张了张嘴。
社长这番话，说对也不对。
最后，她只好向身边那个安静端坐的人投去意味不明的瞥视，嘴唇抿起。
外人不得而知，她却是知道一些内情的。采访的事应该是由林深时那边主动提出联络才对，这可和社长口中所说的情况有些微的不同。现在看来，恐怕是向他报告的那人刻意做了隐瞒？
“好了，你们年轻人在长辈面前谦虚，这是好事情。这件事，咱们就先不说了。”
见英利不再吭声，社长大概是觉得人家年轻女孩害羞又不敢乱领功，摆了摆手。
“反正，你们小组最近的成绩大家都看到了，之后公司自然会有实际的嘉奖——现在，我们说点其他事。”
按理来讲，其实这会儿再和俩人多客套两句、说几句惠而不费的夸奖才是最该做的事，但工作日久，金主编也知晓他们公司社长的风格。这位平日虽说确实是商人性子，但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所以也常常笑言金主编办事合他口味。
这一次，看来也是个重要的差事了。
两封做工十分精致的信封被社长递到了金主编和英利的手里。
“你们俩听说过‘JTS’吗？”
“‘JTS’？”
原本老实待在边上的英利神色一动，小心地接话说：“您是说那个联合国的国际救护团体？”
“喔，看来我们成记者平时做的功课不少啊？”社长喝了口茶，笑呵呵地靠在沙发上面说，“没错，就是那个。那个组织在我们国内也有分部，这次呢，准备和募金会那边一起办场慈善晚会。”
“您是说，HS（Hoy）？”得到英利的提醒后，金主编也有了印象。
韩国JTS每年举行的街头募捐时常会有艺人参加，也算是一种娱乐新闻。
“嗯，那个HS和JTS，反正这两家组织明天晚上要联合办场慈善活动，规模可不小，社会各界的人士到时候可能都会到场。”
“那么，地点是在哪里？”金主编瞧着社长的神情，心里面已经大致猜到了之后他和英利要做的事情。
“在‘Shining俱乐部’，也有个称呼叫‘深林俱乐部’。不知道你们俩听说过没有？”
“‘深林俱乐部’？”
这回轮到英利一脸困惑了。
金主编的眉头瞬间皱起。他隐晦地看了看英利，又看看眼前正在等待答复的社长。
“深林俱乐部”的背景他很了解，这事和HanShin多半脱不开关系。如果只有他一人还好，结果还要加上英利……
“别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金主编的心思，社长忽然笑起来说：“这次只是因为保密的性质，也挑不出其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希望你们俩届时去现场拍拍照片，回来写篇宣传报道，仅此而已。这也算是一种嘉奖了，做得好的话，回头功劳一起算。”
听着自家社长略带蛊惑意思的话语，金主编这边还在犹疑，耳边冷不防就传来了声音：“是……我知道了！”
社长立刻笑了，拍拍扶手说：“好、好！那这事就交给成记者你们了？有什么需要，找后勤部的人，别临时出了岔子，好吧？”
“是！”
面对金主编诧异又皱眉的表情，刚刚替上司表态的英利目不斜视地并腿坐好，丝毫没有犯了职场忌讳的自觉。
直到两人从社长办公室离开以后，走在回去组内的路上，金主编才突然开口说：“这事你至少应该先询问一下我的意见。”他的语气不重，听不出生气与否。
“那你之前做事情的时候，有咨询过我的意见吗？”英利像是早就等他有此一问，想都不想就张嘴反驳。
金主编近乎冷峻的面容眼角微微抽动，转瞬间又化为了一抹淡淡的难以觉察的无奈流淌于眉宇之间。
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英利的背影走到电梯前面，沉默片刻，走上前去在她身旁站定，问：“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
“不知道。”英利的回答很干脆，干脆又轻声，“正常来讲，我应该生您的气才对，但是自从发生了曺盛祐的事情之后，我自己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生您的气了。”
“你是想生气，但是又觉得没立场？”金主编洞悉似的问。
“嗯！听起来有点可笑对吧？明明是个前私生饭，职业还是记者，脸皮却薄得很。”英利的话里带了点嘲讽的感觉，但听上去更像在自嘲。
金主编又沉默了一下，突如其来地说：“我们的关系，我觉得应该整理一下了。”
“嗯，我正好也这么想。”英利走进电梯之中，站在里头望着外面，“您不打算进来吗？”
“算了，我等下一班。”
留步于电梯之外的金主编同女记者静静地对视，彼此都不言语，空气里有股奇怪的安静。
“我有个问题……”
当电梯的门终于缓缓合拢时，留在电梯门前的男人才下定了决心，他没去阻拦女孩的离开，只是趁着这最后几秒钟的工夫，对着她说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们俩那次出差取材的事吗？”
很快，电梯门关上了。
随着门上显示的数字变化，金主编低下头去拿出手机。
他打开屏幕看了眼时间，整个人默然不语。
他并不知道英利临走之前是否听清了他说的话，但在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他很清楚地看见女孩脸上露出了似是惊讶又似是思索的表情……总归他是把话说了，接下来的事，只能看那呆丫头是不是真对他毫无情意了。
金主编不愿再多想，摇了摇头，注意力便转移到了他手上的信封。
拆掉封口的火漆印章，从带着微淡香气的信封里取出请柬，展开一看，其上的内容跃入眼中。
行文之间倒也无甚特别，除了已知的时间和地点以外，无非就是些常见的客套说辞，唯一稍微吸引金主编视线的地方就是整场慈善晚会的主题名。
它叫《IntotheNewWorld》。
……
“这个晚会主题，真的和你没关系？”
金碧辉煌的厅堂之内，一身盛装的林允儿忍不住再度向男友报以怀疑的小眼神。
她稍带羞赧地扫了扫此时在这间庞大宴会厅里穿梭谈笑的人们，连手中那只用作装饰的浅色手包好像都不知该怎么拿才好了。
好在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在外界的高人气并不起作用，又或者该说，眼下在场的人当中，也不乏和她拥有相同知名度的顶级艺人，所以至少直到目前为止，林允儿还没遇到任何一位将她认出并且同她打招呼的宾客。
否则的话，双方一旦聊上天，话题基本就不可避免地将会牵扯到今晚这场宴会本身，再接着，兴许就会谈到那个不管主办方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都让林允儿自己心情微妙的活动主题。
“不管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之前好歹也该提一提意见，阻止一下那位曺专务吧？”
林允儿没给自家男友过多的解释机会，直接给整件事下了定论。
无论如何，身为男朋友，林深时现在得背点过错才行。
于是，男人的面容不出意外地露出失笑之色。
他也没等面前的女朋友可爱地蹙眉瞪眼，忽然就伸出手，摸了摸她圆圆的耳廓与耳垂，嘴里貌似发自真心地称赞着说：“刚刚在门口迎接你的时候忘了说了，今天晚上很漂亮，林小姐。”
6、人间富贵花
“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后，裴褚琇一边拉着安全带，一边瞅了瞅旁边的姐姐，嘴里忍不住夸赞说：“欧尼，明明是姐妹，为什么你就是比我漂亮那么多呢？”
还没来得及卸掉脸上那副妆容的裴珠泫在调整后视镜的同时，也哭笑不得地扫了妹妹一眼，懒得回答她这话。
“我说的是认真的，在我眼里，除了偶妈以外，你就是世上第一美人了。”裴褚琇煞有介事地继续说。
这话的确是她的真心话，很多idol对外公开的模样，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其实和本人都存在一定的差异性。既有角度和专门用软件修饰过的因素在内，也有镜头画面存在的模糊美化因素的原因。
像是裴珠泫眼下所化的舞台妆，本来完全不适合近距离观看，只适合放在舞台上面、放在镜头之前，否则只会让人觉得妆容过于浓艳，反而招来不好的视觉感。
偏偏同样的妆容，换在裴珠泫这张脸上，尽管相似的观感并没有消失，但看到的人却不会再去联想到什么“花哨”、“过犹不及”之类的形容词，只会觉得即便是这样的浓妆，由她来用也显得依旧好看。
“不过，你不是说今天没有什么行程吗？”
“之前拍的一组封面照片需要补拍，因为杂志交付的日期没办法拖延，所以早上我临时加了班。”裴珠泫扭头冲妹妹眨着眼，桃色的眼影映衬着长而弯的假睫毛，带出点勾人心魄的笑意。
老实在副驾驶座上坐好的裴褚琇点点头，又问：“没被记者遇到吧？”
裴珠泫头也不回地笑笑说：“别担心，临时的行程。而且现在他们都以为我还住在组合的宿舍里，我刚刚借完车从那边路过都没人注意到我。”
裴褚琇这才彻底放心，想了想就说：“不如欧尼你和我就多住一段时间吧？”
“不行。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你，我才不会向公司提出暂时搬离宿舍去你那里照顾你几天呢。”
“那要是最近这新闻一直不消退怎么办？”
一只手刚扶上车档，裴珠泫沉默片刻就摇头说：“无论事情和我有没有关系，一味的躲藏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而且，我估计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了。”
裴褚琇侧头注视着姐姐的脸庞，忽然就说：“欧捏。”
“嗯？”
“我把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你塞到我包里的那瓶饮料送给姐夫了。”
正要启动车子的裴珠泫听到这话就立刻停下动作。
她蹙着眉看向身旁，嗓门直接拔高了一度问：“你说什么？！”
即便不用多说，如今在姐妹俩之间，“姐夫”这个称呼似乎也已经成为了某个人的代称。
“那个牌子的饮料也就欧捏你喜欢喝，在这点上，我们俩的取向倒是很不一样……”
“等等，你先等等！”
裴珠泫抬起手，做了几下深呼吸，这才睁开眼睛，一脸严肃地盯着妹妹说：“你、你姐夫？不对……我知道！我知道你今天可能会碰到林本部长，可是！送饮料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喜欢喝甜的，容易发胖……”
“呀！裴褚琇！”
裴珠泫生气的声音似乎都传到了车外的停车场。
裴褚琇通过车窗，偏头瞧了瞧外面沐浴在黄昏余晖里的车辆与路人，回过头来就无奈地举起双手说：“我知道了……我实话实说，可以了吧？”
裴珠泫眉眼之间那股忿怒不已的焦躁方才有所抑制。
紧跟着，她就听到妹妹咂着嘴问自己：“欧捏你帮我向姐夫托了人情对吧？”
“叫‘林本部长’！”裴珠泫没好气地纠正妹妹的称呼，旋即用目光瞥瞥她，靠回车座上抱起手说，“对，我有点担心你，所以就联系了他。这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觉得我做错了？”
“怎么会……”裴褚琇这时候倒像是个在家长面前的孩子一样，垂下头捋了捋长发，小声咕哝，“我是小孩子吗？我才没那么迂腐。别人想拥有像我欧捏一样这么好的姐姐还没有呢。”
裴珠泫才不吃她这一套马屁，冷着脸说：“所以，你知道要感谢欧尼，结果还做了那样的事？”
“不是，这件事严格说起来也不能怪我啊。”
“那么，应该怪我咯？”
“我送那瓶饮料给姐……给林本部长又不是想做些多余的事。我傻了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不是因为欧捏你事前一点口风都不跟我透露，我为了向人家表示感谢，只好这么做了。”
裴珠泫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举动由她做出来既惹人发笑又有些莫名的可爱，但眼下坐在她身边的裴褚琇却完全不敢笑出声来，正襟危坐地绷起了脸。
“裴褚琇，你……”
“欧捏，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冒失，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林本部长这回帮了我很大的忙，即便他是欧捏你的朋友，我怎么也该对人家表达一下谢意吧？但是错过了今天，难不成我之后私底下去找林本部长，或者托欧捏你去找他，你就觉得更妥当了吗？”
听着妹妹连珠炮一样的辩解，裴珠泫小脸煞寒地瞪着她，用手点了点，口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话坏话全让这丫头一个人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想了半天，裴珠泫只能是烦躁地回过身去说：“除了表达感谢，你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吧？”
“当然了！”裴褚琇连忙凑近过去，讨好地捶着姐姐的肩膀，“那个时候，我连感谢的话都不敢说太多呢。”
裴珠泫闭上眼点点头，总算舒了口气似的。
“不过，现在我倒是彻底理解了欧捏你为什么会喜欢人家了。”
描好的纤眉一蹙，裴珠泫再次转头看向了妹妹。
“说实话……我现在对林本部长也有点好感了。”
“呀！”
一声比刚才还要大上好几倍的惊怒大叫在车内响起。
“裴褚琇！你想死吗？！”
及时用双手堵住耳朵的裴褚琇用好笑又无奈的眼神瞧着姐姐，一语不发。
7、铁壁女和铁壁男
“欧捏，你试试这双怎么样？”
位于狎鸥亭的BoontheShop买手店N馆2层，裴珠泫刚在店员的引导之下换上一双白色高跟鞋，前面不知道去了哪里的裴褚琇突然就跑了回来。
裴珠泫看着一下子凑到近前的妹妹，蹙着眉好笑地问：“你这又是从哪里拿来的东西？”
裴褚琇此时两手各拎着一只女士拖鞋，看商标也是出自国外的品牌设计，款式确实比较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取向，只是配合她的这副姿势，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
“那边，就是那边。”裴褚琇随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又急躁地回归正题，蹲在姐姐身前说，“欧捏你要试试看吗？”
“为什么忽然要买拖鞋？”裴珠泫依然有点无法理解妹妹的想法。
裴褚琇看了一眼边上很有职业素养避开的店员，压低了声就说：“买了新的，家里的不就可以换了吗？”
家里的？
裴珠泫一开始没能领会这话的意思，等到思维转过弯来，她的眉头就重新皱起，再看向妹妹时，眼神都隐隐透着不善。
“我先前好像跟你说过了？我自己的事情我会看着处理的。”
“所以说处理到底是什么时候？”
“呀，裴褚琇。”
“你再这样，我真的打电话给偶妈了啊？”裴褚琇壮着胆气对姐姐说。
“你有胆量的话就试试看。”裴珠泫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居然有种意外的气势。
“那你倒是采取一些行动啊！家里的那双拖鞋，还有你现在这个宝贝得不行的手链。”裴褚琇冲着裴珠泫腕上那条日常佩戴的针织手链扬了扬下巴，“你让我怎么相信欧捏你说的话？”
裴珠泫微叹口气，无奈地抬起手说：“我这只是自己喜欢而已！”
“骗人。你喜欢的话，怎么也该选个紫色，再不行红色也行啊。说起来哪有人像你这样，没事喜欢把手链反过来戴？”裴褚琇一脸不信。
“我现在喜欢白色不行吗？”裴珠泫许是说烦了，瞪了妹妹两眼就继续低头试鞋，“我以前很喜欢红玫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就爱上这种白色了。兴许是觉得把那片红色藏住，心里面会更加自在吧。”
裴褚琇拧着眉不说话。
沉默片刻后她也侧过身去，埋怨地自语：“真是，跟谁愿意管你一样，还不是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又用余光瞥了瞥，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问：“怎么挑起高跟了？平时不都穿平底鞋吗？”
“就是说啊。”礼貌地将那双白色高跟鞋递还给店员，裴珠泫略微苦笑着捏了捏白瘦的脚腕，“今天忽然就想试试了。不过在舞台上穿和私底下穿感觉好像真的不一样，有种不习惯的感觉。”
裴褚琇心里的那股脾气到底没能持续太久。
她很快就别扭地起身说：“你坐着吧，我去帮你挑几双看看。反正你的爱好我都知道。好歹我这个妹妹平时总从你那里拿零花钱，陪你出来逛街，这点事总该做。”
裴珠泫惊讶地瞧着她，而后便展颜一笑，笑态显得十分温柔。
……
“我还想着去接你，你自己倒是进来了。”
“我早跟你说了不必麻烦。”
深林俱乐部外围的庭院，林深时出了宴会厅不久就迎面碰到了刚刚通过安检进来的徐白东。
两人相视而笑，并肩往回走向慈善晚宴所在的那间“玫瑰人生”厅。
“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你真会答应。”林深时转头看看今晚的徐白东，一身西装，中规中矩的穿得还不错，“之前曺专务给你发请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婉拒不来。”
徐白东的到场算是意料之外的情况。由于制作活动纪念品必须的材料采购需求，林深时之前把徐白东介绍给了曺海淑。这一来二去，曺海淑大概也是听说了集团内部的一些传闻，顺带给徐白东发出了份邀请。
所以林深时先前在厅里对林允儿所说的话其实丝毫不含夸张的成分。严格来讲，徐白东的确就是被他“殃及池鱼”捎带的那个人。
“我虽然没有参加的必要，但好像也没有不来的理由吧？”同为林深时的好友，比起生性絮叨的李正尧，徐白东的话通常不多，但往往能切中要点，“今天这场宴会，你可别告诉我真的只是个慈善活动而已。我人都来了韩国，有这种拓展人脉的好机会，为什么不来？”
他说着话，还抓住机会揶揄了林深时一句：“看来某人离开综贸之后，这工作水平是直线下降了？”
林深时对他翻了下白眼。
这时，正在前行的两个人忽然就听到背后传来动静。
“那个，请问是深时欧巴吗？”
徐白东回头一看，是个面生的年轻女人，穿着打扮都挺贵气，身着礼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很有电视剧里面那种上流名媛的架势。
他朝身边的林深时示以询问的眼神，却得到了同样皱眉摇头的回答。
林深时也不认识这人是谁，或者该说，他认不出对方的身份。
“总之，我先进去了。”
“喂。”
徐白东拍了拍林深时的肩膀，低声对他说：“这可不是我不讲义气，我从来不擅长对付这些大小姐，你找李正尧来还差不多。再说了，人家不是在叫你吗？‘深时欧巴’，你就一个人加油吧。”
他往后退去，假模假样地笑着，还顺便对年轻女人颔首示意，对方也不明所以，略低了下头算是表示还礼。
然后，林深时就有些无奈地目送着徐白东的背影走远了。
“抱歉……”他回身看向走近的年轻女人，话里带着客气的疑惑，“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请问我们之前是在哪里见过面吗？”
待双方接近之后，林深时就基本确定了他和年轻女人应该不熟，要不然就是对方最近有了形象方面的巨大改变，否则不至于和他脑中记忆的信息完全对不上号。
“呵呵，是我的错。”对于林深时的疑问，年轻女人看样子也不觉得奇怪，她从随身的提包里拿出名片夹，微笑着递给了林深时一张名片。
“之前虽然没有正式认识，但今天其实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我们以前在诗京欧尼的生日派对上见过，欧巴你还有印象吧？”
面对年轻女人颇有信心的询问，林深时的反应是不置可否。他先凝神看起了手上收到的这张名片。
最上面的公司名称和职位信息无足轻重。那是家HanShin集团内部规模排在下游的子公司——虽然是排不上号的边缘公司，但以眼前这位的年纪来看，按在她姓名前头的那个职衔十有八九掺了不少水分。
重点还是在于这人的名字。
她姓“曺”。
当林深时看到名片上的这个“曺”字后，他整个人好像就豁然开朗。
“没想到我来的时候正好，刚好碰到了欧巴你。上次见面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真是太可惜了，现在趁机会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怎么样？”拿出名片后，年轻女人的口吻马上就热络了许多。她声音轻柔，满眼期待般向林深时递出了自己的手机，同时嘴里还试探性地问：“对了，欧巴你今天晚上有女伴了吗？没有的话，不如我们——”
“抱歉。”林深时打断了对方的话，名片是放进西装外套的内兜收下了，手却没有伸出去，再接过年轻女人递来的手机。
他的脸上也摆出了笑容，但除了单纯的礼貌就是冷淡和疏离：“我今晚是和女朋友一起过来的。”
“女朋友？”年轻女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好像露出了微微恍然的样子。
她倒是没多说什么，唇角勉强往上勾起，对林深时笑了笑。
然而就是她这种默不作声的态度，反而让林深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那，”过了两秒，年轻女人看上去还不太愿意挪步。她又强笑着向林深时建议说，“欧巴，我们一起进去吧？”
其实这个时候林深时能找到很多更合适的说辞来进行推脱，对方也未必真会死缠烂打，毕竟整场晚宴也才刚刚开始，大家后面总能找到机会再说上话。
但林深时偏偏就是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不必了，你先进去吧。”他说。
“为什么？欧巴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不太习惯和化妆的人站在一起。”
年轻女人愣住了，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林深时看着在他面前花枝招展的女人，嘴里平静地说：“我其实一向不太喜欢化妆的人，因为总感觉转个头就可以换一张面孔。”
“……”
“呵！”
正当气氛变得尴尬又寂静之际，在场的一男一女又听见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嗤笑声。
林深时和年轻女人下意识回头看去，有道披着长发的倩影站在了他们俩的身后。
年轻女人的表情瞬间变幻不定，最终还是干笑着问候说：
“您好……诗京欧尼。”
8、入门
以巴洛克风格为主的装潢四处洋溢古典气息，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墙上挂着一幅放在外界价值不菲的油画，射灯在画框两侧的上角映亮。
眼下在这条灯光明亮的奢华走廊之内，只有两道身影在并肩而行，一边欣赏着这些名画，一边随意地聊着天。
“不管怎么说，哥你刚刚的话实在过分了点。我的那些妹妹是不太懂事，但你在人家女孩子面前这么讲，终究是太伤人心了。”
“你嘴上是这么说，但我怎么看你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我喜欢看家里面的这些人吃瘪，和我替她们打抱不平，这两者冲突吗？”
听了女人的话后，林深时的嘴角就重新扯出笑容，那包含的笑意倒是比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要多出十足的真诚来。
林深时通常只在他认为的自己人面前才会表露真实的情绪，关于这一点，他身边的人也多少都有所察觉。
手中拿着一款定制手包的曺诗京歪头看他，忽然挑唇问：“你说实话，刚刚要不是听见人叫我，你是不是也认不出来我是谁？”
“就算一开始认不出来，等我们俩说上话总能认出来。”林深时像是早防着她有此一说，想都不想就答道。
“说谎。”
几个月不见，曺诗京原有的一头中长发已经完全蓄长。
她对林深时张开双臂，原地悠悠地转了一圈，嘴里又说：“我这副样子要是故意伪装的话，估计你绝对会把我当成陌生人！”
无巧不成书，仿佛是冥冥之中预见了林允儿今晚的造型一样，曺诗京穿了一身雪白的无袖挂脖礼裙。同样是外披着一件小西装，颜色却是白色；同样是拎着只金属拉扣的女士手包，比起砂灰色却更近于浅浅的银灰。
那头乌黑笔直的长发在背后披散，她的双眼分外明亮地盯着林深时的眼睛。
她似乎很想知道林深时对她今天这身打扮的评价。
“你不会是想让我夸你漂亮吧？”林深时有意开着玩笑说，“问题是即便我说了，你就敢相信吗？”
倘若此时在两人之间存在些许暧昧的话，曺诗京或许就会一脸认真地回答他说相信，又或者该佯装大方地点头认同男人的玩笑话，承认自己的确想要得到他的夸奖，反制一手。
但是曺诗京两种选择都没做，她很不淑女地一巴掌轻拍在了林深时肩上，回过头去说：“我就是见到你高兴而已……我们俩都快四个月没见了吧？最不济也算是朋友，你这嘴里就一点好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好像是你自己说，从今往后咱们俩就是立场对立的敌人了吧？”林深时也一下子哑然失笑。
老实说，有一部分的话藏在他心里没敢说出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曺诗京给他的感觉越来越接近于林饮溪。他们俩其实不是曺诗京口中所说的“朋友”，而是貌似更亲近一些的关系。
当然，关于这点，无论是他还是曺诗京，口头上都不会承认。
曺诗京鼻子里发出轻哼。她索性换了个话题说：“你今天把你家林小姐也一起带来了？”
“嗯。”林深时稍稍点头。
“那你刚刚怎么一个人待在外面？”
“我出去接一个朋友。”
“这么说，你的林小姐现在一个人在正厅那边？”
“嗯。”林深时又点了下头，然后奇怪地看向她，“这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已。”曺诗京面色如常地回答。
走在她身边的林深时则微微挑起眉毛。因为曺诗京现在的这副反应简直和林饮溪平时说谎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问曺诗京：“说起来，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这次的慈善晚宴和两家组织以往的活动都略有不同，毕竟主导者是曺海淑。它只有前半场才是符合整场晚会主题的内容，募捐和拍卖环节都会放在开头尽快开展结束，后半场就是真正的宴会了，地点却不在眼下各方人士汇集的正厅，而是放在了空间较小的两个侧厅。
林深时事前看过曺海淑拟定的宾客名单，上面的名字分前后两批，毫无疑问，曺诗京正是那后一批才会到场的客人之一。
“我向来不喜欢迟到，而且今天你也知道，长辈们大多会出席。像我大舅、二舅，还有我偶妈和……”抬手看表的曺诗京瞥了一眼身侧的林深时，见他毫无异样，方才继续往下说，“还有我们李代表。他们这些目前集团的实权人物齐聚，更别说还有往常和我们曺氏交好的很多人也会到场。我算是半个主人翁，又是晚辈，当然得提前过来准备了。”
“哦，对了。”
大概是发现了林深时有心再问，曺诗京适时打断了他，抢了话头说：“你既然已经去过正厅那边了，那你应该也见过那位徐小姐了吧？”
“徐小姐？”林深时皱了皱眉。
“你不知道吗？”曺诗京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徐敏静！爱茉莉会长徐庆培的女儿。在首尔圈的名媛里面，她也是有数的那几个。”
林深时稍稍回想了一下，有点恍然：“我之前好像在会场里面看到了一个被人围住的年轻人。”
“说得好像你和我们不是同一辈一样。”曺诗京古怪地瞅了瞅林深时，又用提点的语气对他说，“这个徐敏静应该就是今天晚上正厅那边来头最大的人物了。有机会的话，你和人家认识认识没坏处。”
林深时若有所思，继而却用揣度的眼神观察起了面前的曺诗京，“你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个？”
曺诗京非常平静地说：“你不是需要盟友吗？连申旻那小子都行，爱茉莉怎么说份量也不比TheEr差吧？”
“我的意思是，”林深时似笑非笑，“明明说立场敌对的人是你，现在貌似好心给我提醒的人也是你。我该怎么理解这样的状况才好？”
曺诗京的手又扬起拍了下男人的肩膀。当然，力道很轻，更像是在表达不满。
“你就当是咱们这么久没见，我给你的礼物好了。”
“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你刚刚在外面露面的那一下是给我更好的见面礼。”
“所以说我对你的印象总是时好时坏。有恃无恐，又不识好歹。”
两人讲着话就隐隐望见了走廊尽头出现的安保人员。
曺诗京顿足，转过头来换回韩语，正色地说：“那么欧巴，我们就在这里短暂告别一下吧。你还要回正厅去陪自己的女朋友对吧？”
“别用这种幽怨的口吻，弄得好像我们之前真的有过什么一样。”
女人挑了挑眉。
“你也不必故意用这种方式跟我说话。我之前说过了吧？欧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放心吧，就算你不表现得这么讨人厌，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她格外认真地说，“另外，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想给欧巴你一个提醒。今天晚上对你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交际场合。不仅是那位徐小姐，还有其他的一些人，我相信你肯定能把他们从人群里面找出来。大家先认识一下，说说话，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说不定，以后欧巴你真能从这些人身上得到帮助呢？”
站在曺诗京身前的林深时审视了她片刻，平和地点了点头，总算轻声说了句：“多谢你的‘提醒’。”
曺诗京淡淡一笑，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小西装外套，旋即就在迎上前来的黑衣保镖护送之下，走进了不远处的侧厅当中。
林深时没有刻意去窥探这间守卫程度比起正厅那边还要严格数倍的厅间，倒是守在门口的几个人好像认出了他，纷纷垂头问候，还同样抓住了门把，像在询问他是否也要入内。
沉默了几秒，林深时就无声地笑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回到了正厅，满场的灯已然熄灭，唯有摆在厅内的一张张长桌上面放着统一采购的环保蜡烛用以照明。好在边上早就安排了负责带路的服务员，直接把林深时领到了属于他的座位上。
面对自家女友明显带着好奇的询问，林深时没对她解释太多，只是企图得到谅解地露出微笑。
林允儿果然也看出了他不愿多说，在闪烁的烛光里可爱地皱皱鼻子，倒也没再多问，转而就抱住男人的手，附在他耳边说：“你知道我刚刚发现了谁吗？”
林深时侧头瞧着她这副兴奋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配合地低声问：“发现了谁？”
“我们学校的理事长！”
见林深时还不太理解，林允儿就趴在他肩头小声提醒说：“就是东国大！我毕业的大学，东国大学的理事长，那位今天也来了！”
林深时顺着林允儿的示意望去，很快就见到了在场的客人之中，有位穿着袈裟的老迈僧人正在同左右近席的人低笑地交流着。
9、他们生活的世界（一）
长久以来，东国大学最为外界所熟知的方面，大概就是该校的戏剧表演系出过包括少女时代的两名成员林允儿和徐贤在内的多位艺人校友。
所以，似乎很少有人知道，东国大学其实是一家佛教学校。
它起源于韩国的佛教宗派“曹溪宗”。
眼下被林允儿向林深时偷偷指出的那名老迈僧人正是曹溪宗当代的长老“法山法师”，他也是东国大学理事会时任的理事长。
“我记得我和小贤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这位好像从来就没有露过面，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
听着耳边传来的小声感慨，林深时侧头对林允儿笑笑，嘴上却没说什么。
相比起女友遇见母校领导后单纯的惊讶心情，他这会儿想到的事情要复杂得多。
曹溪宗是韩国佛教二十五个宗派当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很多人以为韩国人大多无信或是信仰西方宗教，这其实是不准确的。
依据统计，韩国大约有一半的人口是明确的信教者，而在这一半的信教者里面，又有将近一半的人是佛教徒。
也就是说，佛教才是韩国拥有支持者最多的宗教，曹溪宗便是其中最大的领头羊。
除此以外，像是历届韩国大选，每位候选人和最终的胜利者都会前往曹溪寺拜访之类的实例，更是完全说明了曹溪宗这个韩国本土佛宗究竟具有怎样的影响力。
林深时原以为他今晚不管见到谁都不会太过惊讶，结果事实仍然超乎了他的预想。
HanShin曺氏如今的地位确实不低，作为韩国国内有数的顶尖财阀家族，曺海淑这回又办的是师出有名的社会公益活动，曹溪宗派人前来参加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问题是人来得不太对。
德高望重的长老法师亲自出席，过来给像曺海淑这样的“晚辈”捧场，如果把主办方那栏的姓名改成曺赫本人，林深时倒还信服一些。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在于……林深时此前并不知道法山法师也会到场的消息。
他没在宾客名单上看到过法山法师的名字。
这又是为什么？
拍卖环节结束之后，全场的灯光重新亮起，林深时躲去了宴会正厅的一角端着酒杯慢慢喝着酒，眉头不自觉收紧。
“你在想什么？”
一道耳熟的男声响起。
林深时扭头看去，来人不是他所想的徐白东，至少衣装和体型不同。
他大略打量了一番这人，很快试探地发出疑问：“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本来倒是想直接去1号厅，”对方耸耸肩，“结果知道诗京努娜也在，干脆就先过来找你了。”
果然是申旻。
林深时放松面容，他好笑地同申旻碰了下杯，说：“你就那么害怕诗京？”
“嗯！”申旻看上去异常真诚地说，“你去问问看，我们这一辈，没人不怕她。家世背景比不过，学历能力也比不过，还能怎么办？”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我们娜娜倒好像是个例外。她是少数不会从心底畏惧诗京努娜的人。”
一听申旻提到他家的那位小魔女，林深时就转头看向四周，嘴里问：“申娜今天晚上也来了？”
“没有。邀请名单你没看到吗？”申旻摇摇头，“她很讨厌这种场合，说是自己直接捐点钱就算了，露面还是免了。”
“这样啊。”林深时点了点头。
“呀，你也别表现得那么明显好不好？好歹也是我亲妹妹。”申旻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我怎么了？”林深时难得笑了起来。
申旻板着脸盯着他说：“你刚刚那个表情，就差直接把‘太好了人没来’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那郑秘书呢？”林深时失笑地岔开话题，“你们俩不是向来形影不离吗？难道你把她一个人丢在侧厅了？”
“今天晚上……我觉得今晚的场合她可能会不太适应，所以就没带她来。”不知为何，申旻说话时的神态略显奇怪。
没等林深时再问，他就接着说：“那你呢？我刚刚好像还看到你和允儿坐在一起。”
“哦，后面不是还有一个网上拍卖的环节吗？她和她圈内的几个前辈这次都捐出了几件自己的个人物品，现在过去交接了。”谈到自家女朋友，林深时的脸上就泛起了笑意。
申旻见况也扯扯嘴角一笑，约莫领会了林深时的心中所想。
“对了。我刚刚问你的事情还没回答呢。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想点事情而已。”
“算了吧。”申旻貌似从来没有看破不说破的自觉，“你以为我没看到你的眼睛一直盯着法山法师那边吗？怎么了？第一次见到曹溪宗的人？”
林深时还真就微微颔首，口中却说：“我是第一次见，不过我刚刚在想的事情是你的诗京努娜好像骗了我。”
“嗯？什么意思？”
“她之前跟我说，今晚在正厅这边身份最高的人应该就是爱茉莉太平洋集团的那位徐氏千金了。结果现在我见到了你，还有那位法山长老今天也到场了。她这不是骗了我又是什么？”
“呀，法山法师可不是我们这些小辈攀交人脉的好选择。努娜的意思是想让你多认识认识像我和徐敏静那样的年轻人。”
“即便是那位徐小姐，好像也不是我可以高攀得上的人物吧？”林深时半开玩笑说。
站在他面前的申旻却是忽然正色，问他：“要我牵头领你去见一见吗？今天这个会场里的绝大多数人的确没资格和她交朋友。可你不一样。”
林深时愣了愣，旋即就面露莞尔，说：“算了……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申旻那副乍看严肃又陌生的表情顿时垮了下去。
他一边喝酒，一边没好气地瞥着林深时说：“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总是嘴上说说……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你别等错过了之后再来后悔。”
随口抿着酒的林深时笑而不语，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瞧了瞧替他感到一脸惋惜的申旻，整个人若有所思。
类似的话，他今晚好像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
“好了，别喝了。我可跟你说，诗京努娜之前放过话了，她今晚八成要找你拼酒，说是要惩罚一下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申旻的胳膊碰碰林深时。
林深时面上有了些惊讶，也不知道是因为曺诗京居然会对外说出这种话，还是因为整件事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来的那股幼稚味道。
他挺有兴趣地问：“她的酒量很好吗？”
“你不知道？诗京努娜别名是‘鲸鱼’啊，‘鲸鱼’！”申旻说。
林深时想到了曺诗京Kakao账号的昵称，脸色古怪地问：“所以，她的网名就叫‘Whale’？”
“对啊，你听了也觉得很奇葩对吧？”申旻说着话就忍不住往身后看了看，压着嗓子。
林深时稍作思索，笑了笑：“倒是挺可爱的。”
“那是对你来说！”申旻无语地看着他，“你之后可别在她面前说我跟你提起过这事。不然我怕我的脖子之后会被她给撅折了。”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
“呀，这世上有多少欧巴见过自己妹妹的另一面我是不知道，但九成九的弟弟肯定都知道自己努娜是什么德性！她在你面前的时候才会装优雅！”
林深时还要开口，两个男人就突然看见提着黑色裙摆的林允儿向二人远远地跑来。
“亲爱的！”
“你跑慢一点，别摔倒了。”
“我这不是怕你等久了嘛……”
瞧着眼前这张灿烂无比的笑脸，方才面对申旻还挺寻常的林深时就如同换了个人，不光眼里、嘴角都带着笑，连那淡然的眉宇都像是一瞬间柔化下来。
见有外人在场，一路迫不及待跑回来的林允儿也不好冲着男友撒娇。
她喘了两口气后就不好意思似的往耳后捋了捋头发，恢复优雅地欠身示意说：“您好，申理事。”
“你好，允儿。”申旻笑眯眯地举起酒杯，他现在对待林允儿的态度也是大大有别于俩人初见的时候了。
“今天的活动，允儿你觉得怎么样？”
林允儿眨眨眼，很客气地回答申旻：“我觉得气氛很好。我刚刚还和几位经常参加这种活动的前辈聊了一下，大家都很亲切。”
“是吗？”申旻笑着点头，喝了口酒后忽地又说，“我今天刚好搭了自家的车过来，等会儿募捐的事结束之后，我安排人亲自送允儿你回家怎么样？”
林允儿怔了一下，问：“我听说募捐结束之后，1号厅和2号厅那边不是还有晚宴要参加吗？”
“哦，那个啊……”申旻笑容不变地说，“前面参加募捐的人其实后面很多都不会去晚宴，也就是走走形式而言。我觉得允儿你应该不太喜欢。”
“这样吗？”林允儿略微懵懂地点着头。
站在她身前的林深时却有所觉察一般，偏头盯住了申旻，隐约皱眉。
10、他们生活的世界（二）
“有些事，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说明一下？”
趁着林允儿去洗手间补妆的空隙，林深时向身旁的申旻开口了。
还剩了半杯酒没喝完的申旻瞧了他一眼，“呀，你真的还需要我来跟你说明吗？”这话里倒是没有预想当中的那种心虚感。
林深时侧头看来。
申旻屈指敲了敲额头，无奈地低声对他说：“这里是什么场合，1号厅和2号厅那边又是什么样的场合，你难道不知道？”
听申旻这么一讲，林深时总算像是回过味来。
他们目前身处的这间大厅整体名为“LaVieenrose（玫瑰人生）”。这是取自法语的正式称呼，从字面上来讲，意思应该是“粉色人生”，但实际翻译过来，它的名字就成了那首全世界不少人熟知的名曲。
据说当初曺赫敲定俱乐部设计方案的时候，这几间大型宴会厅的用途是HanShin集团为了招待各国的商界人士而准备，因此代表的主题各不相同。
“玫瑰人生”厅对应的国家正是法国。整座建筑物不仅模仿凡尔赛宫采用了古典主义风格，外观立面为标准的三段式处理，左右两端还对称地设立了两间内部空间不小的侧厅。
关于这两间侧厅，其真实地位还要在正厅之上。
这其中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曺赫命名时随口把两个侧厅给点为了“1号”和“2号”，本来应该最为重要的正中大厅反而沦为了最后的“3号厅”。
曺氏的人向来极少违逆家中老爷子的决定。哪怕谁都知道，曺赫当时或许不过是偶然生出的想法。
但就是由于曺赫轻飘飘的一句话，自此以后，“玫瑰人生”厅这三个厅间的地位就被彻底定下了。
所以，今晚的这场慈善晚会，曺海淑将前半部分安排在了这间正厅、也就是所谓的“3号厅”；所以，后半部分那场私密性似乎更强、排场似乎更加盛大的宴会被奇怪地分作了两处，毕竟光靠一间侧厅确实也难以容纳全部的客人。
事实上，即便是两间侧厅同时宴客，座位被安排在2号厅的客人和1号厅的客人也存在着微妙的区别。
“海淑姨母既然让你一起帮忙筹备晚上的活动，那你就应该清楚进入1号厅和2号厅意味着什么。你可以坦然地坐在1号厅里面，但允儿呢？对于有些人来说，阶级秩序比什么都重要。你一旦带着允儿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就会觉得你们两个人都很扎眼。”
申旻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深时，一口气仰头喝完了他杯中剩余的酒水。
“有的话，我在允儿面前不方便直说，但你心里应该有数……适当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不代表着胆怯，而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林深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方才回过头去，“所以你今天晚上才没把郑秘书带来？”
申旻的脸色僵了一下，“你这家伙是不是分不清好赖？我这可是好心好意提醒你！”
“今晚1号厅那边都是些什么家伙，你知道吗？”林深时没接他这话的话茬，忽然换了个话题问。
“这事你来问我？你不是看过客人的名单吗？”
“我是看过。问题是在那个名单上面，我也没看到过像法山法师那样的名字。”
申旻领会了林深时话中的意思，咂了咂嘴，说：“反正今天晚上你在那里面见到的人，如果出身背景不是像你我一样的话，那八成就是一些鬣狗一样的家伙了。”
“鬣狗？”
“嗯，你平时没见过吗？”
申旻脸上有了些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以为我们的圈子很容易挤进来吗？普通家庭出身，那些从底层爬上来的家伙们，光有能力和一些成就可没用。必须像是鬣狗一样，闻到鲜肉的味道就死命往上扑的机会主义者才有可能出现在你和我眼前。而对于那些人来说，今天晚上，我和你在他们眼中就是天大的‘机会’。”
林深时微微皱眉，懒得再去纠正申旻那副一直试图拉他下水的口吻。他揉了揉眉心说：“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变成一场‘交际派对’了？”
“财阀的日常。”申旻拿过他手中的空杯，一同放到路过侍者的托盘上面，回头耸了耸肩，“你要明白，就算海淑姨母原本没有打算办什么交际会，当她决定要邀请一些人来参加这场宴会的时候，有的事情就已经注定了。老实说，难道今天晚上你来这里没有抱有类似的心思？”
“我的意思是，只是这样吗？一个所谓上流人士聚集的交际会？这就是今晚这场宴会的真相？”林深时盯住了申旻的眼睛。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申旻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他，“你大概是不知道。老人家的其他三个子女平时工作都很忙碌，所以在曺氏，最常举办这种聚会的人反而是海淑姨母。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只要是她办的活动，基本上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林深时审视地又看了申旻两眼，没有从他的神态间寻到破绽，表情终于有所松缓。
“我知道了……我之后会安排允儿去2号厅的。”他轻声地说。
“还是让允儿先回家吧？像我一样不好吗？”申旻又劝说，“别怪我没跟你说，今天来的人里面，比我还没教养的家伙不是没有。”
林深时笑了笑，他没等申旻发作，马上就摇头说：“把人送回去估计是不行了。”
“为什么？你女朋友看起来不是很听你的话吗？”申旻不解地问。
林深时扯起嘴角略微苦笑，没再说话。
他总不能告诉申旻，别看林允儿表面非常乖巧，骨子里可是充满叛逆。
自从得知了林深时和曺氏以及他和李溪午这对亲父子间的矛盾之后，林允儿的心里就对男友存有一份莫名的愧疚。
她总觉得林深时如今遭遇的这些麻烦有一部分理由与她分不开关系，前不久还为此接连惹出了事端。
在这种时期，林深时并不想再去刺激心思敏感的林允儿，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更何况，就算林深时真的提出让她先行回家去，林允儿也未必会听从他的话。
刚才面对申旻的提议，林允儿尽管不明个中缘由，仍然是满脸微笑地抱住了自家男友的胳膊，话不多，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很坚决。
“那要不然你直接带着允儿一起回去好了？我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家里长辈也来了，压根不想凑这个热闹。”申旻想了想，又提了个不知好坏的主意。
林深时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可惜有约了。”
“有约？和谁？”
“曺副会长。”
申旻立刻严实地闭上了嘴。
要是论及内心的畏惧程度，比起自家长辈，申旻无疑更害怕曺静淑这位和他不知算是几寸的亲姨母。
“静淑姨母约你来这里见面？”过了一会儿，申旻又忍不住小声问。
“凑巧而已，你不觉得今晚的时机和场合都挺适合见面吗？”林深时说。
申旻很是同情地拍了拍林深时的肩膀，“静淑姨母来了，身边八成还有你父亲在。看来今天你比我要忙多了。”
“只是等人来了见见面而已。”林深时抬手看表，“如果顺利，我很快就会去2号厅接走允儿。”
……
正当林深时和申旻站在角落里隐秘交谈之际，距离两人不远的大厅内的另一处，这趟穿了身便装的金主编收拾好了拍摄使用的器材，拎着包起身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英利，眼底闪过了些微不可察的柔意。
“既然那么在意，刚才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过去打个招呼？”
金主编的声音像是打断了英利的沉思。
她如同受到惊吓的小动物，连忙把自身的目光从林允儿方才离去的方向收回来，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去，整理着背包说：“没关系……我们今晚是过来工作，又不是私人时间，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才对。”
“之前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我们这些受邀的记者是可以找客人提出采访要求的。”金主编说着话就一伸手，直接把英利手上的包也给提到了手中。
一块晃荡的临时工作牌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英利怔了一下，旋即神色不太自然地往后退去。
她抿着嘴，垂头想把金主编手里的包给拿回来，结果伸出去的手被躲开，捞了个空。
“我都跟您说了……我希望主编您以后不要再关心我个人的私事了！”
一向在金主编面前敢怒不敢言的女孩终于攥紧了手，气极似的怒视了他一眼，然后就越过金主编走开，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两只手都提着包的金主编侧身凝视着英利将要走远的背影，嘴中突然说：“我因为家里的原因也拿到了邀请，可以带一位同伴出席……你，要跟我一起留下来吗？”
顿时，那气冲冲离去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下来。
11、他们生活的世界（三）
“啊嘟！”
走出洗手间的林允儿低头拿出手机一看，唇边就泛起了笑。
她刚刚往组合的群组发送了先前和林深时还有其他参与者的一些合照，顺便还发了几张在那间漂亮、辉煌的宴会大厅里面拍摄的照片。
【孝渊：真不该拿起手机...眼睛都要被你们两个人晃疼了..】
【秀英：那你自己找个男朋友不就好了?】
【侑莉：两个人靠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的样子看起来真美好】
【小贤：现场也很漂亮】
【泰古：允儿..第七张照片上面你拍到的那几道菜好吃吗?】
【帕尼：啊，好多甜品】
【珊妮：所以说，允儿你今天晚上在那里还适应吗?】
发言接二连三地冒出，一番浏览下来，林允儿好像都看到了平日里成员们私下吵吵闹闹的景象。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暂时驻足在洗手间前面，打字回复起了Sunny最后的询问。
【允儿：嗯!适应得很好!大家都很友善呢.前辈们是这样，还有几位刚刚认识的慈善人士也是一样.欧尼们没来太可惜了，今天晚上这里的气氛真的很好.】
见林允儿这样讲，少女时代的Kakao群组也稍微安静了一点。
很快，金泰妍就突然发问：【允儿你之前说还有第二摊?】
【秀英：哎，什么第二摊..runim（全州方言里的“欧尼”），我们允儿又不是去参加职员聚餐】
【小贤：我记得欧尼说过，接下来是还有一场宴席对吧?】
林允儿在群里发出了个甜甜的笑脸表情。
【小贤：欧尼可不要喝醉了】
【允儿：没关系.深时说他会负责把我带回家的】
然后，又是身为队长的金泰妍带头，底下刷出了一列整齐的猴子捂眼的表情，这是林允儿私下惯用的一个Emoji表情。
无奈又好笑地抿紧嘴唇，林允儿看着手机屏幕实在很想丢出几句“狠话”，索性刺激刺激这群单身已久的臭女人也好。
但她的指头蠢蠢欲动地抬了两下，还是泄气地笑了起来，重新编辑消息说：【哎，大家为什么都这样?】
【泰古：kk..好了，安静!大家适当一点】
【珊妮：总之，允儿啊】
【允儿：是.欧尼】
【珊妮：小心一点.这种宴会表面说是社会活动，实际上就是那些财阀们自己的聚会啊.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记得马上去找林理事.】
【秀英：这点我也认同.这种聚会如果是小范围还好，规模大的话，没教养的家伙也会变多，允儿你一定要紧紧贴在林女婿旁边】
Sunny今天一反常态地没有随着大家一起嬉笑，言语间有种少见的认真。随后附和她的崔秀英也没把话说透，但话中的未尽之意很容易理解。
她们其实都知道林允儿今晚参加的活动并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慈善晚会而已。
林允儿的心里略微感动。她微笑地回复：【嗯，我会记住的，欧尼们】
“允儿？”
这时，一声意外的呼唤引得林允儿抬头看去。
她的脸上一瞬间就浮现出了惊讶之色。
在女士洗手间的门前，两道倩影对立而站，那一黑一白的穿着形成了十分强烈的视觉对比。
“您好。”毕竟此前早从林深时那里听过消息，林允儿仅仅是吃惊了一下就迅速反应过来，“好久不见，曺小姐。”她往后挽挽头发，礼貌地笑着问候。
“是啊……我们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意外出现在林允儿面前的曺诗京嘴角也挂着笑，显得挺客气。
只是如果让旁人来评价的话，林允儿的笑脸看上去明显会更加亲切，曺诗京的神态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莫名就是叫人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骄矜。
货真价实的财阀千金和人气顶尖的国民女星，双方甫一碰面，林允儿也说不清楚她和曺诗京两个人在气场上的碰撞究竟是谁胜谁负。
她牢记着前不久男朋友刚在自己耳边嘱咐过的话，今天晚上一旦碰到曺诗京，没必要过多交谈。
她们俩聊不到一块去，现阶段，她们俩也不可能聊到一块去。
林允儿并不想问出“您也来洗手间？”之类没营养又尴尬的场面话，她马上又开口说：“深时还在大厅那边等我，那么，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曺诗京出乎意料地叫住了她。
“正好。我本来也打算着之后去找允儿你。”
林允儿诧异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阿爸交代给我的任务。”曺诗京给出了个令人惊讶的回答。
她见林允儿的神色似乎立刻就有了些变化，便又笑了笑说：“别误会。只是让我带你在宴会上逛一逛而已……今天晚上，欧巴他来这里也是有正事要处理的。这个你知道吧？”
林允儿微微沉默。她自然是听林深时提起过有关他和曺静淑的约定。
“不光是我偶妈，”曺诗京就像猜到了她此时的想法，“还有其他的一些人。”
“其他的一些人？”林允儿蹙眉。
“嗯。你总不会认为像今天这样难得的场合，欧巴他只是和我偶妈谈一些闲事就要直接离开了吧？即便他不主动，估计也会有很多人要找上他。那也不全是麻烦事，欧巴他也会得到很多的好处。”
曺诗京结尾的一句话堵住了林允儿张开欲言的嘴。
娱乐圈也非常讲究人脉和关系，出道多年，林允儿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家男友只靠孤身一人就能完成一切的事情。
在今天晚上，依靠HanShin集团举办的这场难得的聚会，多结交一些韩国上流社会的人，这对于眼下的林深时来说很有益处。林允儿的大脑也开始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你想想看，之后欧巴肯定会相当忙。我阿爸就是怕他到时候照顾不来，所以让我出面帮把手。”
曺诗京这话不大好听，她仿佛已经认定了林允儿今晚必定会成为林深时身边的一个花瓶式的累赘。
林允儿听得出这层含义，可是她没去气急败坏地反驳曺诗京的观点。
“啊嘟！”
手中又响起了一声新消息的提示音。
林允儿拿起手机查看，是林深时询问她回来了没有。
正当她抿唇犹豫之际，忽然又听身前的曺诗京说：“对了……之前你们在3号厅那边，你和欧巴见过徐敏静小姐了吗？”
“徐敏静？”林允儿又一次抬头，眼中带着疑惑。
曺诗京看到她这反应，倒也没再往下多说，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原来还没见过。”
不知为何，林允儿此刻心中隐隐有了种预感。
她想了想，暂且放下手机，问曺诗京：“你提到的这位徐敏静小姐……她是谁？”
……
“啊嘟！”
等待了一会儿，终于收到回复的林深时一看手机屏幕，眉头就皱了皱，面上还不自觉地流露了几分困惑。
“怎么了？”旁边的申旻问。
“允儿说，让我和你先去1号厅。”
“嗯？为什么？”
林深时转过头来对着申旻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她说她碰到曺诗京了……还有，她问我之前为什么不带她去找那个徐小姐问候一下。”
“那个徐小姐又是谁？”
“还能是谁？”
申旻恍然大悟地笑了下，他晃着脑袋，突如其来地戳破窗户纸说：“允儿八成是看出来诗京努娜想撮合你和徐敏静了。”
“撮合？”林深时又侧头看向申旻，神情略显讶然。
他此前虽然也有所猜测，但没想到事实居然真是如此。
“虽然我没实证，但很大几率是这样。”申旻笑看着他，“你不也知道吗？别的家族还不好说，爱茉莉的徐氏可是有很多的‘前科’。”
同为财阀家族，爱茉莉太平洋集团和HanShin谨慎的结姻态度很不相同。
徐敏静的母亲，也就是爱茉莉太平洋集团的会长徐庆培的夫人正是农心集团会长的小女儿，而农心集团的会长申春浩又是已故的乐天集团创始人申格浩的弟弟，也就是现任乐天集团会长申东彬的亲叔叔。除此以外，徐庆培的哥哥徐永培还和《朝鲜日报》结了亲，女方是《朝鲜日报》名誉会长方宇英的长女。
真可谓是“婚脉广泛”。
所以，申旻这会儿有此猜想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徐敏静比你家允儿还小一岁，但也到适婚年龄了。咱们这个圈子，要说大也不大，如果谈到谁家和爱茉莉门当户对又有年纪相当的嫡系子弟，连我在内估计都不超过五个人。”申旻摇着头说，“而且，这些人里面，除了一个宝光投资的洪正焕——这人你也知道吧？他亲姑母是李健熙会长的夫人——大概就只剩下你最合适了。”
“我又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林深时哭笑不得又满是质疑地问，“单凭我父亲是李溪午？”
“还真就是因为你父亲是李溪午。”
申旻冲着他眨眼。
“就算同是曺氏的直系，父母是谁也是有很大差别的。偏偏……你成了静淑姨母那一家的人。”
12、他们生活的世界（四）
谈到“爱茉莉太平洋集团”这个名字，相信韩国各个年龄段的女性都不会感到陌生。
毕竟这家集合了众多护肤、彩妆品牌的化妆品集团不仅被国内媒体戏称为“承包了女人们的化妆台”，本身更是有着七十年的经营历史，连香水、洗护用品、健康食品等领域都有所涉及。
林允儿对此亦是熟知。
因为常年与她进行代言合作的化妆品innisfree正是爱茉莉太平洋集团旗下的平价品牌之一。
“我没记错的话，允儿你应该和徐会长见过吧？”
“嗯。因为代言签约的事情，曾经在活动的时候见过一次。”
曺诗京看着面色平静的林允儿，展颜一笑，回过头去继续用闲谈般的语气边走边说：“那位其实还蛮奇怪的。比起红酒和雪茄，他更喜欢美术品。也许是父女之间的相通性？徐小姐的性格也有点特别。”
林允儿知道曺诗京正在故意勾起自身的好奇心，但她也没打算掩饰心中的探究想法，很干脆地作了追问。
“她前两年刚从美国的康奈尔大学毕业，但没有第一时间进入自家的集团，反而去了一家管理咨询公司工作。我和她以前也见过几次面，怎么说呢？”曺诗京稍微想了想，给出了个意外的评价，“她的身上并没有那种财阀家庭出生的孩子常见的野心，算是个挺单纯的孩子。”
但是很快，她又不明意味地笑着低语：“当然，有没有野心对她而言也确实没有太大区别。谁让她有一对很有钱的父母呢？嗯……即便不算将来能够继承的遗产，她目前的身家也应该有几千亿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就会成为国内三十代以下排名第一的股票富翁。”
“为什么还要等再过几年？”林允儿忽然插了句嘴。
曺诗京转头瞅了她一眼，挺认真地回答：“因为再过几年我才会变成三十代。”
林允儿忍不住瞥了瞥这位大小姐，像是没想到曺诗京偶尔也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来。
难不成，她以为仅凭这样的话就能够刺激到自己吗？
可是转念一想，林允儿的心情又确实有些郁郁。
曺诗京通过她方才的那句话来侧面提醒林允儿HanShin集团坐拥的庞大财富，这么做会让人觉得她过于炫耀，却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在夸大其词。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这就是最令人哑口无言的底气。
这个世界评定一个人的价值有很多种方式，其中最常见、也是最通俗的办法就是看他或者她拥有的财产。
林允儿的财产比不过曺诗京，也许永远都比不过。
尽管到了如今的年龄，有了当前这般的成就，林允儿的金钱观念早就淡薄了许多，但她依然为此而气闷。
她并不是不甘于比较的结果，她只是不想在曺诗京的面前弱于下风而已。
还好，林允儿的头脑一向还算聪明。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但她在进入大学之前的确还算是个学习能手。
所以，她当然不会看不出来曺诗京眼下的每一句话都透着别有用心的味道。
沉思片刻后，林允儿的嘴中就问出了一句与自家男友算是心有灵犀的话：“所以，这样出身的女孩子，真的会看上我男朋友吗？”
她这不是在贬低抑或看轻林深时，而是单纯为了某个事实而疑惑。
周遭的声音好像都安静了些。
带着女孩行走在过道之中的曺诗京再度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的情绪比起刚才要复杂得多。
似是惊讶，又似是有点失笑，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我还以为你会先迂回地从我这里打听一些什么。”她说。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大概会这么做。”林允儿摇摇头，“但现在，也许是我和他越来越像了？实在懒得那样子浪费时间了。”
“浪费时间吗？”曺诗京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了点微笑的样子，看上去莫名的高兴，“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他的眼光还不错。你长得很漂亮，头脑不算特别聪明，但也不笨。”
林允儿的眉头耸动，还算平淡地瞅着曺诗京说：“我就当你这算是在夸我了。”
“我本来就是在夸你。”
“好吧好吧。那么，正题呢？”
“正题……允儿你觉得我阿爸这个人怎么样？”
气氛又安静了。
不得不说，这是个挺怪异的问题，还让人略微尴尬。
林允儿不解似的瞧着曺诗京，心里面不由猜测这会不会是李溪午特意通过曺诗京向自己丢来的测试题。
不过看起来，曺诗京似乎也没打算让她来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看待我阿爸的，但是在我们那个圈子，所有人对我阿爸的评价都很好……甚至是，好得出奇。”
曺诗京暂时停下脚步对林允儿轻声述说起来。
“一个外来的女婿，还是外国人，能够坐到像我阿爸那个位子，允儿你觉得背后需要付出多少？如果说现在他得到的东西是1的话，那么他所付出的辛劳和努力就是2或者3，甚至更多更多。”
“所以大家都知道他的能力，就算有人嘴上不服，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拥有的能力。”
“有很多人说，即便他不是曺氏的女婿，光靠自己或许也能打造出属于自己的李氏。”
“而就是像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妻子，也就是我偶妈，偏偏还是曺氏最有出息的女儿，是曺氏这一代最有可能继任我外公位子的人。”
“也许会有人说，欧巴他只是我阿爸他和第一任妻子的孩子，和曺氏毫无血缘关系，曺氏不会认同他的。但是说这话的人统统都忘记了一点……他们不是曺氏，他们代表不了曺氏，他们也代表不了我们一家。”
林允儿大概渐渐明白了曺诗京的意思，她的目光随着曺诗京轻轻按在心口的手掌移动，随后眼中便蓦地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复杂情绪来。
“我们认同。”
曺诗京轻声地对她说。
“只要我们一家认同欧巴他不就行了？”
“只要我、还有我阿爸和偶妈认同了欧巴他的身份，那么即便他不是曺氏的一员，他背后也站着HanShin代表理事、HanShin的副会长，还有来自于我的支持。”
话说到这里，曺诗京突然又笑了笑。
“说起来，他好像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对他来说可能才是最大的助力。”
……
“说起来，诗京努娜她和徐敏静还算是本家来着。”申旻忽然说。
“嗯？什么意思？”林深时看他。
“你不知道吗？诗京努娜她的亲生父亲就姓徐。”申旻刚说了一句又连忙补充，“当然，她这个‘徐’并不是爱茉莉的那个‘徐’。徐廷镇会长你听说过吗？”
林深时思索着说：“你是说……（赛尔群）的那位？”
“没错。”申旻打了个响指，“诗京努娜她已经过世的生父就是徐会长的亲兄弟，徐会长是她的亲叔叔。对于诗京努娜，徐会长算是非常疼爱，毕竟是兄弟的遗女嘛。听说赛尔群的继承将来也有她的一份。”
林深时诧异非常地看着他。
他们俩眼下所说的“赛尔群”是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如果放到外界，恐怕大多数的人对于这家公司都没什么印象，要是论到韩国著名的财阀家族，“赛尔群”这家成立不过十几年的新兴公司更是连边缘都摸不到才对。
但偏偏林深时对它留有印象。因为林仲平前次来韩国的时候，专门向他提过这家制药公司几句。
其他方面的话倒是没说太多，末尾留下的一句却让林深时记忆深刻。
当时林仲平对他说，假如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再过五年，这家公司的会长就会成为全韩国仅次于三星集团李健熙会长之下的最大富豪。
结果他现在竟然得知曺诗京是那位徐会长的亲侄女？
“老人家的眼光说起来真是不得了。”申旻摇头晃脑地说，“曺氏第二代，除了一个至今单身的海淑姨母以外，像是静淑姨母，他们最初的结婚对象其实都是老人家亲自挑选的。”
林深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断，这种私密的消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能是因为出身的原因，老人家并不喜欢首尔圈里那种常见的政治联姻，所以像胜元表舅他们的妻子娘家反而都是那种规模较小的集团——这也就罢了，等轮到静淑姨母的时候，才真的让人惊掉眼球。”
申旻一脸的感慨之色。
“当时谁都想不通老人家为什么会看上尚且一事无成、家庭背景也十分普通的诗京努娜的生父。要知道，在没有成立赛尔群之前，即便是那位徐会长，至多也就是在那时候还算不错的大宇汽车里面当个高层管理而已。不过现在想想……如果诗京努娜的亲生父亲还活着的话，没准诗京努娜现在就是背靠着两大财阀的真正公主了？”
13、他们生活的世界（五）
林允儿并不能理解曺诗京口中所说的她的亲叔叔和那家据称潜力极大的制药公司究竟有多厉害，曺诗京就对她举了个很简单的事例。
“大概是十年前？那个时候赛尔群刚创立不久，因为合伙方VaxGen（瓦克斯根）出现了资金问题，打算卖出手头上赛尔群的股份。当时是我外公出面帮我叔叔从VaxGen手上买回了那些股份，然后又帮忙拉来了一笔数亿美金的生物制药订单，让赛尔群度过难关。事实证明，他老人家的眼光好像一直没出过错，后来在短短十年间，赛尔群的市值涨了上百倍。”
“上百倍？”
林允儿的眉间好像也浮现了一抹惊异之色。
她不太了解商业方面的事，但她听得懂曺诗京在话中为她列举的那几个数字。无论赛尔群在十年之前是家怎样的公司，十年间价值上涨百倍，确实是一件值得夸耀又令人瞠目的事。
只是她又有些疑惑。
“曺小姐你现在对我说这么多，难道仅仅是想证明深时他、不对，是我男朋友的确有可能被那位徐小姐看上这件事吗？”
“嗯！”
曺诗京居然也随意地点了下头。
然后她又像是看出了林允儿神色间隐隐透露的怪异情绪，扬唇一笑，说：“开个玩笑而已……说实话，我只是不太喜欢你还有欧巴他太过看低自己的想法。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我们一家都是他的后盾。”
虽然这话听了多少叫人心生感动，但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位大小姐多半在打着某些坏主意的林允儿却不会去予以附和。
相反，她还准备努力和对方抬杠，至少在言语上胜过一筹。
“可是不提伯父伯母……”林允儿佯装犹豫地斟酌着语句，“曺小姐你的叔叔之所以能够取得现在这样的成就，难道不也是因为当初有你外公的关注和帮忙吗？”
她的本意是想稍微打击一下曺诗京话里那股总是气得人咬紧后槽牙的若有若无的骄傲，谁知道，曺诗京一听，反而笑吟吟地颔首说：“没错，我不能否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内，所以说……允儿你也应该明白，一个人的成功，能力固然重要，但来自于家庭和外界的助力也同样重要的道理吧？”
林允儿提着手包的纤手情不自禁地一紧。
她突然发觉曺诗京作为她自己口头上宣称的林深时的妹妹，也确实有让人无法反驳的地方……那就是，这女人和林深时简直是一模一样的牙尖嘴利。
“但那也只是补充性质的帮助不是吗？”林允儿回过头去看向前方，她终于有点耗尽了同曺诗京纠缠下去的耐心，决定快点结束她们之间这个让她感到不太舒服的话题。
“这个世上依然有很多人不去依靠家庭背景和所谓别人的帮助就能获得成功。”她低声而坚定地说着，言语间怀着一份对于爱人的信心与自豪。
结果下一秒，她的身侧就有道很轻的声音在幽幽地说：“可是如果拥有了这些所谓补充性的帮助，他的人生就能更快取得成功、走得更远不是吗？”
原本要加快前进的脚步没由来地慢了下来。
林允儿没有转头，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有得到就会有付出。你们给予的东西和要求的东西都是他不需要和没法做到的，所以这样的帮助，有还不如没有，反正他也不曾拥有过……这些都是他说过的原话。”
站在她身边的曺诗京却用一种用难以理解的眼神注视着她。
“既然不曾拥有过，你又怎么知道他真的不需要那些？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我们并没有向他要求任何东西。相反，我们还在试着给他最好的。”
“安排他的婚姻、试图操控他的人生，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最好’？”
“首先你要明白，阿爸一开始之所以希望撮合我和欧巴他，这也只是他出于家长的一种私心而已。作为儿子和女儿，我和欧巴都是他充分了解的孩子，再加上我们和他的关系，所以他希望我和欧巴在一起。但这也仅仅是个建议罢了。阿爸他想撮合我和欧巴，和他不希望你们俩在一起，其实完全是两件事。”
林允儿一时间仿佛只顾着埋头向前走，直到过了几秒，她方才又开口说：“他喜欢的人是我。”
耳边立刻传来了一声似乎没忍住的轻笑。
“对。我不否认，欧巴他现在是喜欢你，说不定他将来还会一直喜欢你。但我想问，你难道从来没有回过头想想另一种可能吗？如果不是你的话，欧巴他也许就不会对阿爸他的安排产生抗拒。他早就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别说是阿爸了，听说林姨母之前也在试着给他安排相亲的对象？我实在不理解两边又有什么不同？难不成给欧巴他介绍家庭条件更好的女孩就是一种逼迫和控制吗？说到底，如果没有遇到允儿你的话，欧巴他可能早就过上和现在不一样的生活了。我们没有打算强制他和谁在一起，即便不是我，不是现在的那位徐小姐，首尔圈里那么多的年轻名媛，没准就会有他喜欢的人呢？允儿，我现在不是在责怪你，但你必须承认……因为你，欧巴他的人生正在走向另一个十分艰难的方向。”
抓着那只砂灰色手包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将指节攥得发白，但就算心中的情绪快要强烈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闷头向前的林允儿仍然没有厉声喝止曺诗京继续往下讲述的举动。
“至于你说的控制人生，说实话，如果允儿你真的了解欧巴他，你就会知道，欧巴他并不是那种毫无志向的人，相反，他在底层时就很有上进心。我们所希望他走的那条道路，其实正是他自己以前想要望着的方向。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前面所说的那些话。爱情总是让人的头脑理想化，我知道欧巴他喜欢你，如果没有外因存在的话，你们的这段感情说不定能够长久下去。可是……如果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其实是在妨碍他的人生呢？”
林允儿的心头在这一刻好像都颤了颤。
与其说是带领她往前走、不如说是陪同在她旁边的曺诗京也停下了脚步。
“小姐。”
“嗯，不用跟里面说，我只是送一位朋友过来而已。”
听见门前的安保人员和曺诗京低声的对话，林允儿如同从沉思之中恍然醒转过来。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这间厅间的门扉，眉头就下意识蹙起。
“这是，2号厅吗？”
“嗯。”
曺诗京回头看她，平静地解释说：“之前你在3号厅见过的那些客人大多会来这里用餐，你在这里会更自在一点。1号厅那边的人员反而更加复杂，相信欧巴他应该也不希望你过去。”
“啊嘟！”
两人正说着话，林允儿放在包里的手机也传出了一声提示音。
林允儿低下头去取出一看，上面的信息正好是林深时发来的。
他大概是长时间没能等到林允儿和曺诗京露面，便干脆在信息里叮嘱女友说，希望让曺诗京带她去2号厅那边，就不要来1号厅了，等他之后办完事情就会过来接她。
林深时估计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么一条普通的嘱咐消息却在不太恰当的时候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很快，林允儿便抿紧嘴唇，抬起脸对眼前的曺诗京说：“我还是想去1号厅看一看，可以麻烦您带我过去吗？”
……
“我家里人发消息了。我要再不过去，估计等会儿就会有一队人过来逮我了。”申旻随手把手机收进西装裤的口袋里，对林深时略微无奈地说。
正望着正厅走道方向的林深时回头朝他微微颔首，“我再等等允儿的回信，说不定她和诗京马上就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
“嗯。”
申旻转身离去，临行走前还不忘背对着冲他挥了挥手。
林深时见后摇头失笑，又回过身去，在原地安静地等候。
过了几分钟，此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已然冷清一片。
林深时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发出去的消息显示已被阅读，林允儿那边却没有别的回应。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下子也有点拿捏不定。
“算了……还是先过去吧。”
如果允儿没听自己的话，依然跑去了1号厅，好歹他也能第一时间逮到人。
抱着这样的念头，林深时终于迈开脚，离开早就只剩下几组服务人员的大厅，快步朝着1号厅的方向走去。
“少爷！”
守在1号厅门口的安保人员似乎还是先前那组人，远远地一望见林深时到来，纷纷鞠躬问候。
林深时也没和他们多说，轻轻点了点头，安保人员们就很有眼力劲儿地伸出手去，帮他推开了那两扇厚重的大门。
霎那间，林深时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睛。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他前所未见的光亮的世界。
14、他们生活的世界（六）
法国的凡尔赛宫始于波旁王朝的国王路易十三，但真正让它出现在这世上的人却是那位更加传奇的“太阳王”路易十四。
这位路易大帝相当崇尚奢华之风，尤爱金色，并据此打造了号称“金色宫殿”的凡尔赛宫。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在林深时看来，今天晚上的这间1号主厅同样可以称得上是一座“金色宫殿”。
这里像是彻底仿造了凡尔赛宫里的那间御座，天花板上的浮雕与壁画影像全是传说中太阳神阿波罗的形象，辅以镂金装饰，满目金灿。
视线所及之处，整座大厅似乎都是一片金光四射。
说是俗气，装潢的风格其实也不乏古典的雅致；但要说是典雅，又未免太过华贵。
其他的宾客倒好像没有类似的看法。
垂落的水晶吊灯仿佛将厅间的每一处都照得纤毫毕现，人们处在那明亮的灯光之下，光彩照人，言笑晏晏，气氛一派欢乐。
举着托盘的侍者如流水般穿梭在座位之间，时不时彬彬有礼地弯下腰去，侧耳倾听。
角落里还坐了一队戴着领结、穿着西装的交响乐团，这会儿在演奏着一支舒缓的曲目，正适合宴会开始之前的暖场。
林深时却暂时没心情去凑这个热闹。他选择独自走去远离人群的厅堂边缘，静静欣赏着那些钉挂于墙面的巨幅油画。
很快，他就在一幅画前停下了脚步。
那也是个宴客的场景。在场的来宾身上均带着鲜明的近代法式特征。
女士们头戴犹如花环的女帽，轻纱蒙面，身着高腰的仿希腊长裙，有的人手腕或肩上还搭着一条克什米尔披肩；男士们则大多穿着夫拉克外套、基莱马甲以及七分的紧身裤。
很显然，这是一个上流人士的聚会。
画的内容也挺有意思。
长桌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精致的餐具与井然有序端盘上菜的仆人无一不在说明宴席举办者的用心，偏偏画里所有在座的人心思都不在享用大餐上。
他们露出了一脸惊愕的表情，纷纷望向同一方向，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整幅油画谈不上画得有多么精巧，艺术性多半也比不上所谓的名家之作，但莫名引人遐想，挺想知道画中的人究竟是看见了怎样的一幕景象。
一位拿着高脚杯的女客人走到了林深时的身边。
她也安静地观赏了一会儿墙上的这幅画，然后就开口说：“这画的名字叫作《宴会中止》，但听说它还有个奇怪的名字，叫《Lalesforêts》。”
女人的发音吐字意外的清晰。
林深时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回过头去，倒也出乎意料地应了一声：“《进入森林之前的夜》？”他不太懂法语，但也听得懂部分短句。
“嗯。这画据说是曺赫会长自己画的。他好像很偏爱‘森林’这个词。不管是大楼的名字，还是这家俱乐部。总之，如果结合现实来看，这幅画还是有点意思的。”女人又吐露出了一点令林深时感到惊讶的事实。
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这幅原以为是他自己孤陋寡闻才认不出来源的画作，内心既诧异于作家的身份竟是曺赫本人，又对女人的语气有些在意。
对方貌似不像今晚到场的大多数人一样，对于那个一手创造了HanShin集团的老人心怀敬畏。
他饶有兴致地问：“阁下觉得曺会长画得不好？”
“只能说一般般。”女人的回答也很干脆，她直白地说，“其实光从画的陈列就能看出来那位老人家虽然是个商业奇才，艺术天赋却不怎么样。换成是我，可不会把这样的一幅画挂在‘维纳斯’的旁边。”
林深时顺势看向了《进入森林之前的夜》的一侧。
那里有一幅从海中升起的少女画像，描绘的画面是神话当中女神维纳斯诞生之初的故事，同时，它也是中世纪许多画家钟爱的经典素材。
“的确是不太协调。”林深时端详了两眼后，挺耿直地附和了女人所说的话。
当然，他也不否认他的评价包含了一定的主观成分。
“我刚刚看到林先生你在厅里大致转了一圈，你好像不太欣赏这种装潢风格？”
站在画前的林深时微微笑了笑。
他不怎么讨厌女人这种直来直去的大方性格，于是也捧了句场说：“算是吧。”
“这间宴会厅背后的故事想必你也知道。我说点你应该感兴趣的内容。”女人并不在意林深时话里的敷衍，自顾自地往下说，“历史上的那位路易国王曾经在宫廷间掀起过一场黄金风尚。这种风气在当时贵族们的身上体现得非常明显。比如说用餐，国王使用纯金的餐具，贵族就跟着使用次一等的镀金餐具。”
“所以呢？”
“林先生不觉得今天晚上的场面和几百年前的法国宫廷很像吗？”女人平静地说，“这间大厅本来不是这样，只是因为曺会长当初的一句话，大家就把它打造成了如同凡尔赛宫中的那座阿波罗厅一样的核心。这不正像当年那群刻意迎合国王爱好的贵族吗？”
林深时这才认真审视起了身旁这名女客的模样。
她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穿了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穿着双矮跟鞋仍旧与林深时平齐的那副身高，放在女性们中间绝对算是鹤立鸡群了。
林深时确定他不认识这人，但他不得不承认，女人此时的话的确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来，我和曺氏真正的关系现在在外界也有所流传了？”
“只是在特定的圈子里隐约有一些消息而已。”女人突然也冲林深时微妙地一笑，“当然，我不否认我今晚在来之前看过一些你的资料，但我现在可不是故意找上你。”
她朝一个方向无奈地扬了扬下巴。
“看到了吧？那些笑得很灿烂的家伙。他们是大法院1部的人。”
林深时不由挑了下眉毛。
韩国的法院大体分成了地方法院、高级法院和大法院，总共是三个级别，这大法院就是韩国的最高法院，全国唯一，地点就在首尔，可想而知其中的法官地位如何。
“1部呢，主要负责企业的继承事务。我因为自身的业务，平时和他们不太对付，坐在那里实在难受，所以干脆就起来逛逛，结果就发现林先生你了。”
女人很诚恳地解释着，林深时却被她话中所讲的另一点勾去了注意力。
像这么一群法界人士，今晚跑来这里做什么？
没等他仔细询问，思绪马上又被女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打断。
“既然把话说开了，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可以冒昧地问一问林先生你吗？”
林深时不假思索地说：“什么问题？”
女人用一种好奇的表情看着他说：“为什么林先生你要拒绝？”
林深时愣了愣。
“虽然您的父亲未必有多高的胜算，但作为子女，我真的很奇怪林先生你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的父亲站在同一阵线。如果李代表最终真的接过那把交椅的话，对你来说也有很大好处不是吗？”
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就转冷了。
女人的问题很直率，但就是这份直率叫人哑口无言。
顷刻后，女人兴许也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改口：“抱歉，是我问了不该问的话。”
林深时对她勉强一笑，算是聊表大度。
女人就要抱着歉意地离开，忽然她又回过身来，掏出了一张名片。
“虽然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但也许林先生你以后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希望届时我能帮得上忙。”
林深时不至于仅仅因为别人的一两句失言就真的生气。他接过了女人递来的名片，上面的介绍很简洁，应该是一间个人律师事务所，下面印刷了一个叫作“尹执”的名字，背面是地址和联系号码，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信息了。
这位名叫尹执的女律师办事作派和她说话的风格很像，递出名片后便不再多加打扰，非常识趣地转身走了。
只留下林深时一人驻足原地，沉思不语。
不久后，1号厅里的客人们全留意到了一阵动静，那是来自于门口的骚动。
林深时也拿着酒杯，默默来到人群后方往前望了望，继而就皱了皱眉，垂下眼帘。
一对手挽着手的中年夫妻正在众人的簇拥之中微笑地频频打着招呼，走进厅内。
李溪午夫妇到了。
林深时躲在远处观察了几分钟李溪午和曺静淑那边的动向。
他没和旁人一样在第一时间凑上去，反而低头又拿出了手机，嘴里轻声自语：“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我的马鹿小姐。”
……
原该将林允儿安全带到2号厅里或者领她去1号厅的曺诗京此刻意外地把人先拉到了宴会厅外面的庭院里。
她有些话觉得必须先和林允儿讲清楚。
“允儿，你确定自己爱着深时欧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