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传奇再现白娘子
重操旧业写小说上,聂小倩其实早已想过许多。
到目前为止,她推出的小说一共有五部:《上错花轿嫁对郎》、《梁祝》、《越女剑》、《笑傲江湖》和《天魔琴》。
卖的最好,最受欢迎的是《梁祝》,其次是《上错花轿嫁对郎》,然后是《笑傲江湖》和《越女剑》,《天魔琴》最差。
至于《风云第一刀》,还没写完就夭折在了地窖里。
对于这五部小说,她曾一一分析琢磨过。
《上错花轿嫁对郎》卖得好,是因为故事写得好,这个毫不怀疑,但她以为,还因为这个故事有新意,在一众才子佳人词话唱本中鹤立鸡群,开一代风气之先,让读者们耳目一新。
而《梁祝》卖得最好,一方面与梁山伯与祝英台本就有故事原型关系极大。
早在她这个小说推出之前,梁祝就已经在民间流传很广,影响也是极大,可以说群众基础深厚无比。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改编与演绎得好,并引用了不少后世的诗词。
在引用诗词上,有有北宋以来,一人而已的大才子纳兰性德的好些词作,得了大名士徐慎青眼,被其广而告之,随即登入大雅之堂,打入真正的读书人当中。
此外,还有大量字词浅白,不是读书人也能听得懂的诗作。
这些诗作,还有个名堂,叫做唱词,与后世的流行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因为通俗易懂,即便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听了从说书先生那里流传出来的唱词,兴致来了也能哼上那么几句。
阳春白雪固然高雅。但能够欣赏的人太少了。
所以她想要最大限度的获取文气,下里巴人才是她的创作方向。
而下里巴人当中,那些刀光剑影的武侠小说,在这个时代似乎有点水土不服。
所以经过考虑之后,她决定先不写武侠小说了。
而是沿着《梁祝》这样一个成功的方向,继续前进。
与《梁祝》齐名的民间爱情故事。还有牛郎织女,孟姜女哭长城与白蛇传。
这三个故事在后世改编最多的是白蛇传,然后是牛郎织女,而孟姜女哭长城,可能是年代太过久远,又或者传奇与神秘性差了一点,改编的极少。
因为影视小说的频繁改编,聂小倩自然而然的便将目光落在了白蛇传上。
作为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白蛇传早在唐代的传奇里面就有了故事原型。叫做《白蛇记》,在《太平广记》里面很容易就能翻阅得到。
这个《白蛇记》,当然不是汉高祖刘邦斩蛇方起首那个《白蛇记》,而是讲的一位姓李的公子,贪图一个白衣少妇的美色,到白衣少妇家与白衣少妇旦夕欢饮同宿,过了三天,回家没多久。就整个人悲剧的化作了一滩血水。
后来姓李公子的家人发现,原来那白衣少妇是一条蛇妖所变。
这个说不上曲折。但很是离奇的故事里,白娘子幻化成美女谋害男人,妖气冲天,是一活脱脱的蛇妖形象。与后世的白蛇传相比,除了都是一条白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在这个对比上,她感觉有点像蒲松龄老先生写的《聂小倩》与后世的电影《倩女幽魂》。
同样都有一个聂小倩。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
《白蛇记》因为情节离奇,出现之后就不断演变,以以评话、说书、弹词等多种形式出现,到了南宋说书人的话本里,才有了后来《白蛇传》的影子。
不过这个南宋的版本里。许仙还不是许仙,而是叫做许宣。
《白蛇记》里,白蛇的妖怪气象,显露无遗,故事乏善可陈,即便是《白蛇传》,也主要讲的报恩,礼教说教意味较深,太俗了。
所以聂小倩想要写的不是这古时历朝历代的哪一个版本,而是打算改编后世的电视剧经典《新白娘子传奇》。
《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白娘子不但冰清玉洁,而且仁慈善良,有着救苦救难菩萨心肠,只要一想起来,就是历历在目。
她相信,这样有感染力的白娘子,只要能将其形象演绎到纸上,是不可能不受欢迎的。
当然,她要是改编出来了,便不会叫《新白娘子传奇》,而是直接叫《白娘子传奇》。
确定了要写《白娘子传奇》,浓墨也是恰恰磨好,聂小倩拈起狼毫,蘸墨挥动,下笔就是一行数十字。
救苦救难观世音,峨嵋金顶现金身。
善男信女来膜拜,慈航普渡有缘人。
既然要延续《梁祝》的路子,这部《白娘子传奇》里面,诗词自是少不了。
诗词不必有多么的高妙,只要朗朗上口,通俗易懂即可。
聂小倩自身的文才就是极好,又有后世的各种诗词作参考,所以这抬头的行文诗,在她的UU小说有如行云流水一般,汩汩流淌而出。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成人。
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弃红尘。
望求菩萨来点化,渡我素贞出凡尘。
……
胸有成竹的聂小倩写过行文诗,文不加点,从小白蛇深山修炼,牧童救蛇,白蛇修炼千年,狼毫蘸墨就是一路滑将下去,很快便写到白娘子艺成出山,到了西湖,与许仙有缘千里相会。
不知不觉,月影西移,雄鸡晓唱,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写了整整一宿,聂小倩搁笔,走出书房。
她是鬼身,倒没觉着有什么累的,就是心生动根,想要出来走走。
蒙蒙发亮的清晨,院子里还凝结着晶莹的露珠的花草,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聂小倩往外面走去,脚踩在青石板上,仿佛沾染上了透石而出的湿气。
走出后院,到了主殿。
桕烛檀香,青烟缭绕,置身其间,极是舒服。
她并未停留,抬脚出了主殿,到了庙门外,便是一片小广场。
走到广场边上,站在悬崖旁,山风猎猎,衣袂飘飘,青丝随风而舞,聂小倩举目眺望,但见远方高山峻岭,云海天浪,雄奇壮阔。
聂小倩不由被吸引,心胸一时激荡,豪气即起。
“姐姐……”
正要吟唱点什么抒发胸臆的聂小倩听到熟悉的叫声隐隐约约,从山下传来。
低头去看时,便看见在半山腰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牵着一头牛,迤逦而上。
要说有什么人能这么早,会这么早到庙里来,除了平安这个小庙祝,想必不会有谁了。
平安走的急,终于爬上来后,小脸一脸的红晕,满额头的密汗。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拍拍拍拍阿黄的脖子,示意它自个去找吃,便走到聂小倩的跟前来:“姐姐。”
聂小倩微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张素帕。
平安摆手说不要,用袖子擦了擦,咧嘴笑道:“娘亲让我来谢谢姐姐,她很喜欢那些蜜饯果子。”
“嗯,喜欢就好。”聂小倩不置可否,随即想到时间还早,就问平安吃过饭没有。
平安说没有,就与聂小倩一起往后院里去。
不同于聂小倩不食人间烟火,平安年纪虽小,却是吃货里面的薛仁贵,比苦力劳作的成年人在食量上都不遑多让。
后院设有厨房,煮饭家什,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一应俱全。
不仅仅是为了方便庙祝在庙里过日子,还预备着香客上山留宿。
“做饭这样的小事,不敢劳烦姐姐。”
虽然聂小倩就在身旁,但平安并没有让她帮忙,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事实上聂小倩在厨房里是颇感局促的,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是不会做饭的。
“还好我是不用吃饭的。”
然后聂小倩很是庆幸的离开了厨房,来一个女鬼远庖厨。
随着炊烟的袅袅升起,谷娘庙的人气慢慢的旺盛了起来。
今日天晴日朗,和风轻送。
到谷娘庙来的香客游客不少,于是没多久便有人发现后院里的聂小倩。
自从昨日从郭北县回来,她就没有再隐过鬼身。
要写小说,总不能隐了鬼身,让一支笔凭空游弋。
若是真那样做了,谷娘庙闹鬼的传闻恐怕要轰动整个千灯县。
对于谷娘庙突然多出来,这样一位仿佛画里走出来的女香客,众人自然极是好奇的,很快就打听到了平安那里。
身为庙祝,平安推脱不过,得了聂小倩的叮嘱,只答说:“那是聂姐姐。”
原来是小庙祝的姐姐,不过这聂姐姐究竟是哪位聂姐姐,芳名如何,芳龄几何,其他人再要仔细追问,他便得道高人一般,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笑而不语了。
聂小倩不是无名之辈,她的聂大家之名,早已随那五部小说的传扬,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一段时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寻找这位聂大家,见识其人,探讨学问,都是很正儿八经的理由。
在一众香客当中,不可能没有一两个读过她的小说,进而想要认识一下她这个人的。
要是让他们或者她们知道了她在这里,想必不会再得清静。
她现在就是想要静下心来,好好写出几部受欢迎的作品,赚取文气强大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红娘牵姻缘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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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黄卷伴更长,花落银虹午夜香。
聂小倩整日里独坐后院,取青灯和风为伴,笔耕不辍。
在其他香客眼里,她却是很被迫青灯古卷度流年的无奈。
私底下谈起,不免就会叹息一番,如此女子,竟然落得这么一个凄苦的境地。
于是对她的种种身份,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也就慢慢的消弭了。
聂小倩对于这些猜测,略有耳闻。
她如今不是在兰若寺的那个时候了,谷娘庙里无拘无束的,又怎会是凄苦无奈。
只能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能自由进出书房的平安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以为聂小倩在抄写经书。
因为见聂小倩得空了就写,没有一刻停歇,他也是有些好奇:“姐姐,你在写什么?”
聂小倩便饶有兴致的说:“想要看看吗?”
然后平安拿着《白娘子传奇》的开篇,很是高兴的到了一边去。只不过还没一会,平安就迫使郁闷的走了回来。
“不喜欢?”聂小倩问。
“嗯。”平安嚅嚅喏喏,不太想承认自己竟然会不喜欢聂姐姐写的故事。
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比起颇是玄幻,甚至有几分离经叛道的《白娘子传奇》,平安似乎更愿意那些正统的四书五经。
当然,聂小倩认为,平安应该还处于喜欢童话故事的年龄,对爱情故事看不太懂,又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白娘子传奇》,本就不是写给小孩子看的。
繁花落尽。春去夏来。
《白娘子传奇》的文稿一张一张,层层相叠,渐叠渐高。
千年灵蛇白素贞,为报人恩入尘沦。
功德圆满归天界,寓言讽世满乾坤。
笔走龙蛇行文至此,白娘子的故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聂小倩皓腕轻移。搁下狼毫,凝眸看着满纸荒唐,却是有些意犹未尽。
此时明月当空,清风徐来,松声涛涛。
谷娘庙门外,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秋生,快进来。”
一声轻唤,随即脚步声响起,虚掩的庙门被打开。两个人影悄悄走了进来。
只不过当人走进来后,听着呼呼的山风风声,看着清寂的院落,被唤作秋生的却有些迟疑了。
“剪云,这是谷娘庙,我们这般贸贸然闯进来,不好吧?”
“我打听过了,谷娘庙的庙祝是个叫平安的小童。他很少在庙里留宿。所以即便庙里有人,也只会是一个小童。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那个小庙祝,剪云,你听我说,谷娘灵验,经常显灵救苦救难,我们不好来打扰谷娘灵安。”
“我们就是借宿一宿。待一个晚上就走,谷娘救苦救难,与人方便,想必不会在意。”
“可是……”
“董秋生,这一路还没走出十里。你就左为难右为难了,你是不是不想与我一起走?”
“剪云,你不要多想,我怎么可能不想与你一起。”
“那就别这样摇摆不定,来,我们给谷娘磕头。”
话音落下,两人进了主殿,到了谷娘的神像前。
香草蒲团上,两人焚香跪下,低语祈愿。
“天地为鉴,山河为证,谷娘为凭,巧剪云与董秋生,织纤云以为誓,填银河以为约,携手相伴天涯相随,白头一生无悔。”
巧目微闭,双掌合十的巧剪云一番祈愿,回头去看董秋生,见董秋生神情愁苦,丝毫没有逃离樊笼的喜色与快意,本以为从此就能比翼双飞的她,心中的欢喜不由也淡了几分。
不过一想到已经远远的离开了那座吃人的陈府,她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当即柔声说道:“生哥,我们走到这里,已经不能回头,犹豫只会自添烦恼。”
董秋生点点头,说:“云儿,这个我是知道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听着巧剪云与董秋生的对话,聂小倩不由在心里轻叹。
谷娘庙一有风吹草动便能一清二楚的她,在这两人刚踏进庙里的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剪云与秋生这两个并不陌生的名字,她随即隐去鬼身,飘了出来。
当看到剪云的时候,她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好像是陈府那个舞剑女子的丫鬟。
接着她便惊讶了,因为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私奔:你我私奔他所,免使相思之苦。
只不过这巧剪云与董秋生之间,也许确实是情投意合,但在私奔路上,所思所想似乎并未完全一致。
相对于巧剪云的大胆坚定,董秋生有些畏惧不前。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
聂小倩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些话,她不是谷娘,无法庇佑他们白头偕老,只是希望他们不会落得恨水愁山,泉泪冤海。
这样想下来,她便打算显形,与两人打个招呼。
毕竟是要借宿的,她总不能当作没有看见。
然而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以及相互吆喝的呼叫声。
眼下的两人虽然比不上她的耳聪目明,但也是很快就听到了。
“生哥?”巧剪云下意识去看董秋生,想着这个她将来会与之相濡以沫的男子,会有何对策。
可只看到董秋生脸色一下大变,整个人害怕得发起抖来,连说话都带了一些颤音:“剪云,不好了,肯定是小姐追上来了。”
巧剪云此时也已经无法多做他想,只好安慰说:“生哥,小姐固然反对我们两人在一起,但未必就是小姐追上来了。退一万来说。即便是沿途追到这里,但也不可能知道我们进了谷娘庙。我们只要躲好了,他们是找不到我们的。”
将这些看在眼里的聂小倩,眉头不由微蹙,这董秋生,这般懦弱。没有半点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的气概,还不比上巧剪云一个女子。
她不知道巧剪云会看上董秋生,就是贪图董秋生的老实憨厚本分,但这些老实憨厚本分,在这种时候又能有什么用。
随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大队人马随时冲进来,里面的两人越来越是不安。
“剪云,我们是逃不了的了,不如出去。主动向小姐求情。”
“小姐是最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你以为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能求饶得了?如果真的这样能成,以我与小姐的情分,我早就得了她的允许了,我们又哪里用得着逃成这般狼狈?”
“那怎么办?”
董秋生六神无主,巧剪云拉着他,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聂小倩知道再不能等了,便到后院显了形。走出来,直接对两人说道:“随我来。”
因为她出现得太过突兀。而主殿里光线太过昏暗,吓了两人一跳,巧剪云还勉强保持镇定,董秋生脸色已经被吓得煞白。
巧剪云努力去分辨,但分辨不出来人是谁,略有些害怕的问道:“请问您是哪家的大小姐。因何在此?”
聂小倩脚步未停,随口答道:“相逢就是有缘,若是不想被捉拿回去,便随我来。”
两人互视一眼,只觉到了山水穷处。已是没有办法。
在巧剪云的催促下,董秋生跟随着走了上去。
刚刚进到后院,前门被猛地推开,一行十数人鱼贯而入。
到了后院的小厅里,灯火通明,两人倒是终于见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好心人的真面目。
只见其白衣袅袅,青丝流华,空濛轻灵,清素幽雅同晚秋之霜,飘然出尘,置身陋室之中,平添九分光彩。
巧剪云不由在心里道:小姐长得已经极是好看,没想到世上还会有这般美貌女子,究竟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之前怎会从未听说起过?
董秋生则是自惭形秽,将脑袋埋在胸膛里,不敢抬头直视。
聂小倩不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见他们进来这里后有些局促不安,还以为他们在害怕外面来人,便说:“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们暂且在这里避一避,至于外面的人,你们不必理会。”
巧剪云回念极快,听到聂小倩的话,知道这个未知名的女子确实是在帮他们,连声道谢:“多谢姐姐的援助之情,巧云与生哥感激涕零。”
董秋生这个时候终于是回过了神来,迫使慌乱的跟着一起道谢。
聂小倩对此不置可否,说:“你们不必如此,安心待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转身离开,出了后院。
待聂小倩离开,巧剪云与董秋生莫名的有些心安。
董秋生此时终于不再那么慌张,他不敢回想聂小倩,好奇的打量着后院的小厅,想了想说:“巧云,这位姑娘好像是住在这后院里的,不会是谷娘庙的庙祝吧?”
巧剪云点点头还在思索着聂小倩究竟是谁,闻言说道:“谷娘庙只有那个小庙祝,从未听说有其他庙祝的。这位姐姐大概是借宿在此,恰巧遇着我们的事,不忍见我们落难,便施以援手。”
董秋生点点头,答道:“倒是与谷娘一般,有同样的菩萨心肠。”
不说巧剪云与董秋生在后院里的猜测,聂小倩出了后院,还没到主殿,就听到了从主殿传过来的声音。
“庙里没人?”
“谷娘庙有几间几进,看过后院没有?”
“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等着老子用四人大轿子来抬你吗?”
“是谁在那里大声嚷嚷的?”
“这里可是谷娘庙,不是你们家后院,都给我小点声,打扰了谷娘神灵,小心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前一刻还呼喝往来的几人,被这几声喝骂遏制,顿时有如被扼住了喉咙,前院里的嘈杂一下子消停了下去。
“小姐。少爷,这样可好?”
“可以了,去吧,注意不要闹出来太大的动静。”
陈浮生挥挥手,让大家离去。
陈玉词没有说话,走到神像前。
以前只要是烦恼的时候。只要把剑舞上几遍,烦恼很容易就消散了。可这一次,剪云,她最为看重的丫鬟,竟然背弃了她,与一个只会打理庄稼的粗俗泥腿子跑了。
这如何能不把她气个半死?以至于剑舞百遍,依然是恼怒烦躁难消。
如果不能将那泥腿子抓回来,惩以陈府家法,让剪云回心转意。她半刻都无法安静下来。
所以即使是夜幕降临了,她还是骑着马连夜追了出来。
只是剪云一向机巧灵变,性子又与她相似,认定了的事情一般都不会再回头,她也猜测不到剪云如今逃到了哪里。
此番追到谷娘庙里,不过是恰巧路过,她并不认为剪云会躲到这个地方来。
现在身在谷娘之前,她不禁想要问问。自己待剪云有如妹妹,为什么剪云会为了一个目不识丁的泥腿子背弃于她。
陈浮生打着折扇。前后走了几步,回头对陈玉词说:“诗语,已经很晚了,既然都追了这么远都还是找不着,想必已经走远,不如回去吧?”
陈玉词等了他一眼:“这么着急着回去。厨房里还留着什么等着吃的?还有,说了几遍了,别再叫我诗语。”
“好吧,玉词,不过你又扯到吃的做什么。它们又没得罪你。”
“是啊,它们没有得罪我,得罪你了,所以你要吃了它们。”
“你总是这样,不让人说话。”
“我说再多,又有谁是真正听进去了的?”
“好了,你烦恼有什么用?都说儿大不由娘,何况剪云还只是你的丫鬟。她又不是你手里的剑,说刺哪就刺哪。”
“你?”
陈玉词气急,说不出话来,冷不防突然感觉有什么正从神像后面走来,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谁,谁在那里?”
毕竟是练武之人,耳目极是聪明,聂小倩刚刚走到主殿,还没露面,便被感知到了。
像陈浮生这样一心一意扑在美食上的吃货,就完全没有任何先知先觉,待得陈玉词叫出声来了,才猛然一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伴随着清脆婉转的吟诵,她们一名女子从后面走来。
陈玉词虽然喜好练武,但也懂得诗书,知道这是前朝诗人元好问的词句。
说的是情之一物,能让人不顾生死。
究竟是谁,念这样的词句又是为了什么,有感而发,还是别有意图?陈玉词目光更冷。
陈浮生没有像陈玉词那样被私奔的丫鬟刺激到,听了这词句,惊恐尽去,还摇头晃脑的在心里赞许了了一下。
因为陈玉词的一声厉喝,附近的陈府家丁听见动静,纷纷打着火把围了上来。
火光之下,待看清楚来人,陈玉词愣了一愣。
寸剪神霞,尺裁晴绮,飘然走来,月华流韵,仿佛有着不落尘埃的冰肌玉骨,只一眼便已是惊心动魄。
陈浮生也是瞬间神为之夺,并于刹那间顿悟,为何世间会有秀色可餐一说。
至于其他的陈府家丁就更不必说,早已看呆。
“各位三更半夜到庙里来,不知有何贵干?”
直到聂小倩的问话,才让他们惊醒了过来。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歉意的拱手说道:“这位姑娘,我们是甘河镇陈府中人,这是我家小姐,这么晚了还打扰到庙里来,多有冲撞,实在是对不起。”
聂小倩晓得与他们多说废话是没用的,她直接很不留情面的说:“既然知道是打扰,那便回去吧。”
这话让陈府管家他们神色一滞,随即变得难看起来,主殿里一时之间只听得见风吹呼呼之声。
好几息功夫,那陈府管家才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位姑娘,只是因为府上走了两个逃奴,逼不得已。”
聂小倩目光锋芒微露:“阁下言下之意是,你们府上的逃奴,逃到我这庙里来。你们这是要兴师问罪?”
听得陈府管家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不敢,不敢,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问罪于谷娘庙。”
包括陈府管家在那,生怕多说多错,都不敢再说话。
冥冥之中。举头三尺有神明,何况谷娘的灵验还是家喻户晓。这里可就是谷娘的庙宇,若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被谷娘听了去,天知道会是怎样一个不堪设想的后果。
陈府家丁不敢说话,便只剩下陈氏兄妹。
陈浮生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作揖道:“这位姑娘,请恕在下孟浪了。在下陈浮生,字几何。”
聂小倩目光微斜:“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陈浮生如蒙大赫,忙道:“正是,姑娘也爱读太白诗词?”
聂小倩说:“读诗不读李太白,读尽诗书也枉然。”
陈浮生一拍手中折扇,笑道:“姑娘此言有理,太白诗词气象万千……”
陈浮生一副姑娘此言深得我心的神情。口中话语有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不是陈玉词目光如剑。投射过去,要将他刺个千苍百孔,恐怕他不会后知后觉的停下来。
一个只懂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吃货,也学人家骚客谈诗词?
注意到妹妹眼神中的鄙视之色,陈浮生讪讪一笑。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他这不是遇到了“知己”嘛。
见陈浮生终于不再高谈阔论。聂小倩对陈玉词说:“陈姑娘,里面请。”
主殿后面有一个后院,来过庙里观礼的陈玉词是知道的。
只是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女子是谁,为什么要请自己进去,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在一请之下,竟是没有多想就懵懵懂懂的随着往里面走了去。
是自恃艺高?亦或者心无戒备?
旁边的陈浮生见这位风姿天成的女子邀请妹妹,心里痒痒的,待要厚着脸皮跟进,不料脚步才动,四道锋芒毕露的目光扫过来,他顿时头皮发麻,不得不停在了那里。
后院门被推开,陈玉词有点迷迷糊糊的走进去。
不过当她走进去看到里面坐在那里窃窃私语的两个人,立时是怒从心头起。
“小姐!”
巧剪云比陈玉词的反应还快,她虽然对聂小倩带着陈玉词进来很是吃惊,但在看到小姐进门,她便认了命,立即跪倒在地,而董秋生,还在惊讶时,被一同拉着跪倒。
见巧剪云跪在地上不求饶,不哭泣,不诉苦,不争辩,只是默默的俯首,让陈玉词浑然没有料到,一时愕然。
在陈玉词愕然的时候,聂小倩说话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会带陈玉词进来,是因为巧剪云与董秋生私奔的源头在陈玉词上。
抛弃了爱情之外一切的私奔毫无疑问是最下乘办法,如果可以避免,自然是极好的。
她就是要劝服陈玉词,让她放过巧剪云与董秋生那不是罪的私奔之罪。
刚冒充了救苦救难的谷娘没多久,又要客串牵姻缘于一线的红娘,唉,兼职如此之多,实在不容易。
却说陈玉词刚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又听得聂小倩所说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便又是一愣。
不是因为这话说得有道理,而是在庙里说拆庙的话,这没问题吗?
当然是没问题的,所以聂小倩继续大说特说:“陈姑娘,庙拆了可以再盖,神仙宽宏大量,善解人意,不会怪罪拆庙之人。然而一桩姻缘被毁掉了,也就毁掉了,不能再度挽回。”
陈玉词终于说话了:“董秋生怎配得上剪云?”
聂小倩微笑着说道:“你不让剪云嫁给董秋生,怕不是因为董秋生配不上剪云,而是你觉得你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冒犯?”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冒犯?”陈玉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让剪云嫁给董秋生,是为了剪云的人生着想,怎么可能是因为她的自尊心被冒犯了?
“剪云与你情同姐妹,也是知书识礼,居然会喜欢一个董秋生,你觉得被董秋生抢走了自己的心爱之物,对剪云寒心?”聂小倩继续说。
“小姐,我们?”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我说你们什么好?你是玉词的丫鬟,要,难道不应该让玉词为你们作主,可你们,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字都不留,就一走了之,也怪不得玉词会生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浮生终究还是跑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天下无敌在小说
(还是六千大章,在光棍节里做红娘的小倩,非人哉!)
陈浮生的言语是严厉的,口吻是语重心长的。+UU小说,www.uu234.com
而且在陈玉词看不见的角度,他偷偷给巧剪云使了个眼色。
在陈府里,只要是熟悉的人见了巧剪云,都要叫上一句“巧姐儿”。
巧姐儿,心灵手巧,不像董秋生,太过老实,也太过木讷,人说了什么,他半天反应不过来。
所以巧剪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性子宽大的少爷这是在给她们打掩护,话都只是说给小姐听的。
巧剪云当即接过少爷的过墙梯,搭在陈玉词脚下:“剪云以为小姐不同意我与秋生的事,这的确是剪云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小姐,剪云在这里给您道歉。”
陈玉词被她这话抢先一步堵住了口,说不是吧,岂不自证不是君子?
她虽然不屑于君子之说,但也不愿意变成一个小人。
要说是吧,那不就意味着要她承认她做错了?
陈玉词一时之间想不到能够破解的法子,便闪到一边去,躲开了巧剪云的道歉。
聂小倩却不会就这样放过这个机会:“巧剪云与董秋生,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又都是清白之身,相知相守,可有亵渎人伦纲常,可有败坏风俗,可有违反朝廷王法?”
陈玉词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反驳不起来。
聂小倩察言观色,再下一记猛药:“既然一未亵渎人伦纲常,二不败坏风俗,三没违反朝廷王法,那又与你何干,就因为巧剪云是你的侍女,你就要事事合你心意?”
在她看来,陈玉词这个千金大小姐的行为。其实已经涉嫌滥用私刑。
当然,或许在陈玉词眼里,她颐指气使一个侍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在这个滥用私刑非常普遍的古代,她压根就没有滥用私刑这样的概念,毕竟是“古人”啊。
被聂小倩接二连三的压迫式诘问问得张口结舌的陈玉词,贝齿紧咬,寒霜罩面。
因为道理已经被聂小倩说尽了,她变成了那个胡搅蛮缠的小人。
陈浮生见陈玉词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下紧张到了极点。他虽然是做哥哥的,但也是害怕陈玉词二话不说拔出剑来,刺董秋生身上一个透明的窟窿。
聂小倩知道对陈玉词这样的人不能一味紧逼,不然只会适得其反。既然陈玉词都已经无话可说,那她不妨松上一松:“古人有云,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
很狗血的古人云。
只不过陈玉词与陈浮生两人见她说得一本正经。还一副不容置疑的神色,就以为真可能是哪位古代大贤,在哪本古籍里说过这样的话。
早已被聂小倩的话语牵着走的陈玉词与陈浮生于是同时在想,究竟是哪一位古人说的。
可在记忆中转了一圈发现。好像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话。
两人不由有些委屈,这不是欺负人书读得少嘛。
两人一个沉沦在美食中不可自拔,一天下来想得最多就是那一口吃的,一个沉溺于剑法武艺。整日里曲不离口剑不离手。
虽然也是自幼开蒙,也时常读书,但又怎能及得上真正的读书人。
“简而言之。便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聂小倩说着,话题一转,“巧剪云,董秋生,你们可能一生一世,都如现在这般情志不变,心意不改,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
巧剪云重重点头,目光坚定的答道:“可以的,前路即便是再艰难,巧剪云也都不会害怕。”
陈浮生瞥了董秋生一眼,音调拔高了几分,催促道:“秋生,话都让剪云说了去,你一个大男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字要说的?”
陈浮生的话里就差没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没担当?
董秋生虽然木讷,但此时正是敏感的时候,也许是福至心灵,他倒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少爷话里的意思,一张古铜色的脸,被臊得通红。
巧剪云见秋生只顾着羞愧,忘记说话,只得悄悄拉了他一把。
得了巧剪云的暗示,董秋生连忙当起了磕头虫,他笨嘴结舌,说不出好话,就只好当磕头虫。
这般模样,让陈浮生直摇头,知道你不识字,没读书,不要你说海誓山盟,缘定三生,天不老则爱不绝,地不裂则情不尽,海不枯则心相连,石不烂则意永存,莫非就连一句我们能一起过,直到老去。
陈浮生越想,心里越是气,就忍不住就踢了他一脚。
不料这一踢,骇得董秋生磕得更急了,饿鸡啄米一般。
陈浮生哭笑不得,又踢了他一脚,说:“好了,别再磕了,再磕,剪云可就要跟我急了。”
巧剪云羞涩一笑,董秋生继续他的唯唯诺诺,看得陈浮生直叹气,不由在心里想,剪云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真是瞎了旺财的眼睛了。
陈玉词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彻底输了,输了阵仗还输了人,眼瞧着这里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气道:“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叫巧剪云和董秋生以及陈浮生都滚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干净,然而还不等他们滚开,她就先走了,不是往院门那边走的,而是瞧见小厅的一个小门,掩面冲了进去。
这个变化让巧剪云与董秋生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陈浮生笑道:“玉词让你们滚,就是成全了你们的意思,还不快谢谢你们的小姐。”
巧剪云拉着董秋生一起朝那个小门磕头:“多谢小姐成全,小姐的大恩大德,剪云与秋生没齿难忘。”
谢过了陈玉词,两人也没忘了聂小倩与陈浮生,又是一阵磕头道谢。
聂小倩避过,陈浮生习惯了那些下人的磕头,恍若未见,回头悄悄看了聂小倩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神色轻松的说道:“可以了,回去吧。”
巧剪云迟疑道:“回去?”
陈浮生不由反问:“玉词都同意你们了,你们难道还要私奔下去?”
“当然不会了。”
“那就走吧。”
“小姐还在里面呢?”
“不用担心她,我会好好开解她的。”
……
“没想到啊,巧姐儿竟然这般不知廉耻,竟然与秋生那样的庄稼汉私自奔逃。”
“私相奔就,自行结合,非礼非法,这可是淫奔。丢尽了我们李府的脸,拿了回去是要浸猪笼的。”
“那红拂女呢,红拂夜奔,难道也是淫奔?”
“虬髯客那个红拂女?”
唐传奇里的《虬髯客传》,众人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说过一些,红拂女夜奔记得很是清楚,一说起来就是口沫四溅。
“是李靖那个红拂女。”
“但我怎么听说的都是红拂女有眼光,夜奔大英雄李靖?”
“董秋生能与李靖比?”
“确实是不能比,一个糙汉。一个国公。”
“所以这就是淫奔,不是夜奔。”
……
想要进书房开解妹妹的陈浮生被从后院里赶出来,听到府里家丁在那里说什么淫奔,夜奔的。实在是难听,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比他钟爱的那口汤锅底儿还要黑上几分。
不过这里毕竟是谷娘庙,他也不方便大声喧哗。便忍着怒气说:“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头顶天脚立地的男儿,却正事没干一点。就会嚼舌根,传是非,丢人现眼。谷娘庙里清静之地,也是你们能撒野的,还不如速速退出去?”
一众家丁被少爷一番呵斥,顿时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就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却说陈玉词一时气急,进了聂小倩的书房,面向墙壁,胸脯急剧起伏着,显然是怒气难平。
她听到聂小倩跟着走了进来,气鼓鼓的说道:“你进来做什么?”
聂小倩搬了一张秀墩过去给她,说:“请坐。”
陈玉词意欲赌气不坐,但她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只听得背后传来翻书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去看,看到聂小倩在那里整理着一张张写满了字的文稿,鼻翼微动嗅了嗅,屋子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见聂小倩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她想了想,将秀墩移了移,坐下。
然后听到聂小倩说:“他们回去了。”
陈玉词气鼓鼓的说道:“他们做事又从来不会向我禀报,要嫁给泥腿子就嫁给泥腿子,想私奔就私奔,回不回去关我什么事?”
聂小倩嗯的答道:“我就是与你说一声,既然你不关心,那就没事了。”
话音落下,在没有人开口,书房里随即安静了下来,只有不时响起的沙沙声。
这种安静让陈玉词很不习惯,她很快就沉不住了,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感兴趣,便用很平淡的语气说:“你在这里读书?”
已经整理好文稿的聂小倩答道:“可以这么说。”
陈玉词目光游移,落在那叠厚厚的文稿上:“抄的什么经文?”
按她的说法,似乎女子只要是在庙里,能做的事情便是抄写经文。
聂小倩随口答道:“《女诫》。”
“曹大家写的《女诫》?”陈玉词回头过来看聂小倩。
“东观续史,赋颂并娴,曹大家的《女诫》。”聂小倩点头答道。
东观续史,赋颂并娴,赞颂的自然是班昭。而班昭,又名姬,人称曹大家,参与编撰《汉书》,著作有《女诫》。
世人叹说奇女子,往往赞美说班姬续史,谢庭咏雪。
《女诫》用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一共七章篇来阐述女子为人处事的道理。
因为班昭的行止庄正,文采飞扬,她写的《女诫》一出便蔚然成风,在当时却是比聂小倩这个聂大家写的各部小说还要受欢迎。
陈玉词曾因好奇读过《女诫》全文,囿于时代局限性,她说不出来《女诫》是封建时代的糟粕这样的话,但对这篇所谓女子不可不读之良箴,也是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也没有丝毫好感。
可能是之前聂小倩的行为让她下意识认为,像聂小倩这样的女子,不会躲到庙里抄写《女诫》。
而事实上,原来的聂小倩身为大家之闺秀,严于律己,倒的确熟读《女诫》,也亲笔抄写过《女诫》。
现在的聂小倩只要是在脑海中稍一搜索,就能找到关于《女诫》的记忆,需要的时候随手就能默写出来。
当然,现在的聂小倩是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陈玉词不相信聂小倩是会抄写《女诫》的那种女子。便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文稿,然后看到了“白娘子传奇”这五个字。
“果然不是《女诫》。”陈玉词果不其然的喃喃说道,“不过,《白娘子传奇》是什么书,她买的,还是她写的?”
见陈玉词在那里嘀咕个不停,聂小倩眸子微抬:“要不要看看?”
陈玉词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中满是好奇:“哪里来的。你写的?”
聂小倩淡淡的说:“我写的。”
“既然是你写的,大家相识一场,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下好了。”陈玉词伸出手说,“不过事先声明。若是写得不好,我可不会昧着良心说好话的,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可是那种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很率直的人。”
聂小倩当即将文稿双手送上:“敬请方家斧正。”
陈玉词目光闪烁着些许兴奋,接过文稿:“我不是方家,斧正是不行的。你不要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冀。”
于是聂小倩顺着她的意思,不再说客气话:“我那就是一句客气话,你要看就赶紧看,天色不早了。”
陈玉词上下打量了聂小倩一眼,哼声说:“我可不是你这种弱质纤纤的大家闺秀,本小姐是懂轻功的,大名鼎鼎的暗香掠影,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我就是看完了再回去,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
日行千里,夜走八百,果然一匹好骏马!聂小倩在心里叹道。
陈玉词不知聂小倩在腹议她,她秉着好奇之心,也不坐下,拿了一张《白娘子传奇》就站在那看了起来。
不料这一看,泛黄的纸张上仿佛带有钩子一般,将她的眼睛给钩住了,再也转移不开来。
一张接着一张,不停的换着,视线从未离开过纸张半尺。
整个人动也不动,就像是动一下,都嫌浪费了时间似的,一看就是两个时辰。
这样子不动弹太久,即便是练武之人,双脚也觉着有些酸麻了,她本能的想要找个地方靠一靠。
聂小倩见状,又将秀墩搬过来,放到她的身后:“坐。”
“谢谢。”陈玉词头也没舍得抬一下,道了声谢就坐了下去。
做到秀墩上之后,陈玉词的阅读速度变慢了。
不是因为夜深困倦了,而是越看,越是觉着字里行间意味深长,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拎了出来,仔细品读。
当然,陈玉词此时此刻是不知道字是不能一个一个字拎了出来品读的。
她本是急性子,不耐烦品茶,然而就在这时,她想起了家里老人形容品茶时的话: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
“我看得太急,与牛饮无疑。”
陈玉词一句读罢,心里琢磨着,感觉这般读法是亵渎了这般文字。
想到这里,她很是不舍的将手中还没看完的文稿小心轻放到了桌面上。
书桌的另一头,正在写字的聂小倩抬头:“看完了?”
陈玉词站了起来,摇摇头说:“不忍看完。”
这般好的文章,她是绝不容许自己继续“牛饮”了。“牛饮”的确痛快,但如果贪图一时痛快,一下子看完了,再没有得看,她几乎不能相信那将会是怎样一个度日如年。
聂小倩打趣道:“还能入眼?”
陈玉词答说:“极是好看。”
陈玉词其实还有话没说完,极是好看,也就比《越女剑》差了那么一丝。
在她的眼里,《越女剑》,那是天上才有的文章。正应了那一句的文章,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读。
比《越女剑》差上一丝的《白娘子传奇》,已经是极其优秀,很是难得。
别的词话唱本与之相比,就成了可以弃之如敝履的残砖瓦砾,完全是不屑一顾了。
而这般文章,就是眼前这冰光雪艳的女子所写,陈玉词深运一口气,长舒而出。说:“我姓陈,叫玉词,今年过了六月就是十七岁。”
陈玉词的姓名聂小倩自然是早已知晓,她螓首微点:“嗯,陈小姐,你好。”
聂小倩这样的反应,陈玉词却是有些不能平静了:“我说了我叫陈玉词,快十七岁了。”
聂小倩眸光集中在陈玉词脸上:“有什么问题吗,陈大小姐?”
陈玉词差点气结:“我都说了我的姓名年龄。难道你不应该说说你自己的吗?”
聂小倩眼中眸光微闪:“我没有让你说你的啊?”
陈玉词几乎要气急败坏了:“可是我已经说了。”
聂小倩哦了一声,说:“所以作为交换,我就必须说?”
“当然,礼尚往来。有往才有来。”
“我姓聂,名字小倩,年龄比你大。”
“比我大?”
陈玉词将信将疑,写出了《白娘子传奇》这样的好文章。体态端庄大气,举止沉稳,看着确实不像是妹妹。
但陈玉词有意识以来已经做了陈浮生那个吃货十多年的妹妹。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她即便是在梦里,也想着做姐姐。
所以明知眼前这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妹妹,所以她还是心怀着三分希冀:“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这有什么重要的?你只要知道我的年龄比你大就行。”聂小倩的话里满是理所当然,就差没说,你天生就是妹妹,想做姐姐,你莫非要逆天?
强横霸道如此,让陈玉词几乎气倒,如果眼前这人不是写出了《白娘子传奇》这样的文章,她是坚决反驳到底的。
说到反驳,陈玉词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扑闪扑闪的,很是晶莹光亮:“姓聂,名字小倩,如此说来,你就是聂小倩?”
聂小倩很平静的说:“听说过?”
陈玉词瞬间晴转多云:“岂止是听说过,聂小倩之名,那是如雷贯耳。”
聂小倩眸光一凝,似笑非笑:“只是聂小倩?”
陈玉词嘻嘻一笑,道:“好吧,你是姐姐。谁让你写了《越女剑》,又写了《白娘子传奇》,还漂亮得不像话。要当你的姐姐,怕是下辈子也当不上了。”
“灭吴兴越技如神,身怯浮云梦未真。休买若耶溪水剑,剑光犹映胜花人。”
陈玉词说着,情不自禁就念起了《越女剑》里面的行文诗来。
一首诗念完,她又遥忆似的,说:“姐姐,你是怎么写出来《越女剑》这样的文章来的,简直好看得不让人活了。”
“尽说些怪话。”
“大实话而已,当时我看完这篇文章的时候,觉着活得真是没滋没味了。”
看小说时,为小说里的人物七情上脸,看完之后,意犹未尽,恨不得以身代主角,活在小说的世界里。抽身出来一段时间后,空虚袭来,现实中的一切变得苍白乏味。
这种看书经验,聂小倩也曾体会过,倒不是什么小说好看得不让人活了。
眼见陈玉词这样喜爱《越女剑》,聂小倩便问:“你喜欢阿青这个人物?”
提起《越女剑》,提起阿青,陈玉词都是如数家珍:“姐姐你写的几个词话里面,我最喜欢阿青了。”
“难道你不为阿青感到遗憾?”
“有什么好遗憾的,阿青本来牧羊习剑,无忧无虑,活得不知道有多好。两千军士尽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范蠡那样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东西又怎么配得上阿青这样的奇女子,不要也罢。”
“玉词倒是见解独到。”
“西施美貌又怎样,得了范蠡相伴一生有怎样?各人有各人的好处,阿青也不必去羡慕她。”
“玉词说得有理。”
“阿青练了《猿公剑诀》,剑术通神,一剑千军,这世上真有这般神乎其技的剑法”
“当然是假的,若是真有,那我还不天下无敌了?”
“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在写词话唱本上,已是天下无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天下无敌的话,说出去招惹人笑话。”
“也是,姐姐的本领,说不说都在那里,没有谁能够泯灭了去,用不着玉词在这里关起门来吹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文心莹澈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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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越隐隐于庙。又有谁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聂大家,居然会独自一人隐居在谷娘庙里。姐姐,你可真是让世人好找。”
自打知道了聂小倩的真实身份,艳若桃李冷如冰霜的陈玉词仿佛一下子融化了似的,心下窃喜,谈兴极高,大有一说到天明的气势。
聂小倩不是喜欢闲聊的性子,更重要的是,陈玉词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夜不归宿,传出去名声怕是不好。
所以她寻了谈话的空隙,说:“玉词,天时已经很晚,是不是要回去了?”
陈玉词恍然大悟一般走到窗前,看看天,点点头说:“原来已经是三更天了啊。”
听她的语气,似乎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颇感意外。
只是她说了这一句,闪亮的大眼睛眨眨,突然语气又是一转:“不过天下如此之大,我等生在期间,自然是四海皆可为家。”
言下之意是哪里都可以是家,在哪里都可以过日子,回不回去没有分别。
聂小倩在心里为陈玉词的心宽豁达点赞,但还是接着说:“家里人会担心吧?”
陈玉词却是摇摇头,说:“我的剑法可是很高的,又不是陈浮生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吃货。况且这里是谷娘的道场,坏人不敢出现在庙里,我在庙里留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聂小倩只能聊尽人事:“既然如此,那就早点休息吧。”
因为预防着香客留宿的情况,谷娘庙里是有多间起居室的,就是书房里也有安置有卧榻。以供休憩。
当然,聂小倩从不睡觉,这个卧榻纯粹是装饰用的。
不过陈玉词要留宿在此,刚好派上用场。
然而陈玉词好像不准备休息了:“习武之人,几天不睡觉也只是寻常。如今我只是打算一个晚上不睡而已,等没精神时稍稍打坐运功一会就能弥补回来。”
说着她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我修炼的内功可厉害了,运功一个大周天,抵得上睡几个时辰。”
什么武功,练了不用睡觉的?
聂小倩觉着陈玉词是越发活泼率真了。
陈玉词见聂小倩似乎在想什么,还以为她是困了:“姐姐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去休息,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聂小倩温婉一笑说:“我倒不觉着累。”
“但是姐姐,你能写出《越女剑》、《笑傲江湖》和《天魔琴》,难道就真的不会武功么?”
“其实也曾经学过一点剑法。”
听聂小倩说学过剑法,陈玉词下意识将那所谓的一点当成了谦词。忽略掉,越想越是兴奋,并跃跃欲试的道:“巾帼不让须眉,真是太好了,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聂小倩倒是没想到陈玉词还是个武痴,当即笑着说道:“那点微末的剑法,哪里能拿得出来,请玉词允许我藏拙了。”
《一闪天诛剑道》。那是杀人之剑,实在不适合用来与人切磋。而其它的武技。她又一点都没学过,切磋是不行的。
其实“切磋”二字才说出口陈玉词就后悔了,姐姐的那双写文章的妙手,怎能与自己一般,成日都是舞刀弄剑,随即歉意的说道:“姐姐。是玉词考虑得差了,实在是对不起。”
话逢知己千句少,遇不投机半句多。
陈玉词遇上聂小倩就像是遇着了知己,话说千句都嫌少,大有化身话唠,连床夜话的征兆。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三更才过没多久,庙外又传来了大动静。
聂小倩出去一看,却是陈府中人到了,准确说来,是负责伺候陈玉词饮食起居的仆人到了。
一行十几人,莺莺燕燕,加上带着大批家居过日子物事的好几匹骡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搬家了。
原来陈浮生回去将事情上报了陈父,陈父对陈玉词在外流连自然是不高兴的,但他更了解陈玉词的性子,知道这三更半夜的,陈玉词是唤不回来的了,又担心陈玉词在外受了委屈,于是便连夜派出了这么大队人马到庙里来。
陈玉词年纪尚小,不明白为人女子,飘得再远,那也是父母手里的风筝,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的道理。
还想着与聂小倩多说几句体己话的她对这些人的到来很不满意,不过当着聂小倩的面,不好使小性子,便冷了脸以示决心。
然而她那连床夜话的小心思不免被一把熄灭了。
“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明日起来再说。”
聂小倩将书房留给了陈玉词。
如此,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刚刚发亮,早起的鸟儿还未找到虫子,陈玉词就已经洗漱好,准备接昨日未竟之话题。
可当她兴致勃勃去找聂小倩的时候,却没找着聂小倩的身影。
“姐姐去哪里了?”
她寻思着可能是自己没找仔细,便吩咐让底下家仆散开分头去找。结果等大家回来汇报,还是没有人看到聂小倩的踪迹。
“莫非姐姐走了?”
在陈玉词看来,聂小倩喜爱清静,是个高洁雅达的隐士。而她自己,不过是与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的俗人。
此番会到庙里来,完全是因为她想要捉拿私奔的剪云与董秋生。
“刁蛮,任性,刻薄,寡恩!姐姐看我,怕就是那般不堪。昨晚之所以会招待我,想来也只是囿于礼节。可笑我竟然没一点眼色,没一点自知之明,在那里夸夸其谈……姐姐大概是不耐烦与我这样的俗人往来,才不辞而别的。”
陈玉词这般想着,钻到牛角尖里面去,心凉下来,整个人就觉着外间的一切都是一片萧瑟。
一旁伺候的丫鬟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一大早就闷闷不乐,很是意兴阑珊,生恐是伺候得不够得当,一个个暗暗打叠精神,陪着一万个小心。
其中一个素来与陈玉词比较亲近的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早膳已经备好,是不是先吃了?”
她们天不亮就起来,利用庙里的厨房做了早饭。
想到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机缘遇上,陈玉词越发心灰意冷了,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东西:“要吃你们就吃吧,我回去了。”
“小姐,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不等了,再等又有什么用,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剑气峥嵘半倚天
(昨天更新少了点,今天就更个八千大章吧。)
一早接到妹妹回府的消息,陈浮生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即放下手中美食,准备去迎接。
这才一个晚上,虽然妹妹愿意回府,但心里面的怒气怨气未必就消了。昨晚他是帮凶啊,帮理不帮亲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了今后的日子着想,他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得殷勤一点。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还能顺便打听一下在庙里遇到的那位秀色可餐的女子。
打定主意即便是做小伏低,即便是头破血流也一定要忍着,以便尽快让妹妹消气的陈浮生很快就到了门口,远远看见妹妹单骑疾驰而来,他赶紧扯开笑脸,挥手大声叫道:“玉词,回来了。”
不过陈浮生脸上的笑意下一刻就凝固了,因为陈玉词胯下骏马并未放慢了脚步,正有如一阵狂风,仿佛要踏碎了大街,霸道的席卷而来。
“少爷?”
“我的娘啊!”
在一众家丁的惊呼声中,在陈浮生的喊娘声中,即将撞上陈浮生的那匹通体雪白的快马突然长长嘶吼一声,人立而起时,马蹄堤哒辗转了几步,一下子调转了个头。
没被撞着?
刚刚被吓得本能闭起了眼睛的陈浮生睁开眼睛,看到硕大一个马屁股与自己的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闻到一丝异味,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事物,他差点没被恶心的吐出来。
大概因为太恶心了,恐惧反而是消散了许多
陈玉词气势汹汹的从马上一跃而下,两步走到陈浮生面前,瞪杏眼竖柳眉:“刚刚那一下有多危险。你怎么不躲开?”
为什么不躲开?
这确实不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首先,我胆子不大,被吓得腿脚酸麻,呆住了。
其次,我不懂武功,压根就来不及躲开。这太正常了。
最后,我也没有扛鼎之力,没有信心在马撞过来时,凭着双手制住马。
所以,我不是不躲开,而是躲不开。
都说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在这里,我得不我问一句,我也是时常与习剑练武的妹妹在一起。为什么在妹妹的耳濡目染之下,身手就没变得伶俐一些?
不过刚刚那一瞬间,虽然我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但总算没有尿裤子,也许在众人面前,我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刚勇无畏。
听到陈玉词的问题,陈浮生脑中念头瞬息万转,悄悄抹了一把汗。挤出笑容说:“我这不是相信玉词你高明的骑术嘛。”
陈玉词声音低沉的冷哼道:“若是你被撞了个好歹,那我也不用做人了。”
陈玉词说完身影一闪。瞬间就消失在了陈浮生的面前。
又是轻功,唉,我这妹妹,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陈浮生摇头叹气,同时脑海中不由闪过谷娘庙里那个端庄娴雅的背影。
然后他又随即想到妹妹那话里有毛病,就算是我被撞了个粉身碎骨。或者半死不活,那也是我自个找罪受啊,与你做不做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我的气?
陈浮生想着这个问题,就匆匆往陈玉词的院子跑去。
当他来到陈玉词的院门外,看到负责伺候陈玉词对丫鬟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站在那里。
丫鬟命看到陈浮生过来。连忙行礼:“少爷。”
陈浮生点点头,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小姐呢?”
丫鬟答道:“小姐在里面,不让我们进去。”
陈浮生说:“那你们暂且在外面候着,我进去劝劝她,没事的,不用担心。”
他说着,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不时能听到鸟儿扑棱棱振翅飞出花木丛的声音,就好像主人在进行着绘画绣花这种文雅恬静的活动。
嗯,很不对劲。
妹妹的名字,无论是诗语,还是玉词,都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往日里她若是心中有气堵着发泄不出来,这院子里可是剑气纵横,草木零落,暴虐得很的。
“玉词,玉词?”
陈浮生在院子里叫了两声,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自个往屋子里去。
这般闯将进去其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因为按以前的经验,随时都有可能会从头上掉下一口剑来。
好不容易提着心吊着胆进到屋子里,陈浮生往左侧那间房看了一眼。
那里是陈玉词的书房,一向备受冷落,他也不以为会在里面看到陈玉词。
但一眼之后,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昨晚没睡好,今儿个又刚受了惊吓精神恍惚,眼花看错了。
把眼睛揉清之后,陈浮生又一狠心重重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在吃牙咧齿的吃痛抽气声中,他终于确认自己没看错,那个坐在书桌旁,正看着什么的就是陈玉词。
难道又得了什么武功秘籍?
陈浮生心生疑惑,蹑手蹑脚走过去,正要看看妹妹在看什么。
陈玉词却突然长叹着,神色黯然地将手中的文稿放下,右手撑着下巴眼神放空了发呆。
痴呆文妇有三好,看落花流泪,睹流水伤心,观明月感怀。
眼下的妹妹郁郁寡欢的,虽然还不至于看了落花流水和明月就流泪伤心,但似乎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那泛黄的纸张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让妹妹看了会伤春悲秋了起来。
陈浮生盯着桌上的文稿,心中起了滔天的波澜。
因着强烈得自燃的好奇心,陈浮生颤抖着,朝文稿伸出了安禄山之爪。
“别碰我的东西。”
不料他的安禄山之爪才刚刚显形,陈玉词就突然好像猫被踩着了尾巴,尖叫着蹦了起来。
看着陈玉词身上寒气四溢。目光如刀似剑,一副你敢碰我的东西,就给你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煞气模样,陈浮生哪里还敢有丝毫异动。
脊背滑落一滴冷汗,陈浮生敛去脸上的讪笑,横眉冷眼叫道:“不碰。不碰,陈玉词的东西,谁敢碰,我陈浮生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俗话说龙有逆鳞,触之则死。莫非这文稿也是玉词的逆鳞?
在这之前,可是只有武功秘籍与神兵利刃才是玉词的逆鳞来着。
“有什么事吗?”陈玉词瞥了陈浮生一眼。
“没事,就是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陈浮生笑着说道。
“我没事,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想一个人静静。”陈玉词没有心情与人说话。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陈浮生笑着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说,“玉词。我又收集到了一道好菜,不如让厨娘烧了。咱两一起尝尝?”
“出去。”
“玉词,这独吃而无友,则没滋没味,你是知道的。而且这道菜,是素菜,绝对是……”
“滚。”
被狼狈轰出去的陈浮生摸摸光溜溜的下巴。寻思着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以至于妹妹这般闷闷不乐,连吃饭这样的人生大事都没了兴趣,又不是练到了天人合一,传说中不用吃饭那种餐霞饮露的辟谷境界。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陈浮生发现陈玉词半步不出闺门。
朝那些伺候的丫鬟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都是待在书房里看书。
至于看的什么书,陈浮生猜测是那一大叠玉词视为宝贝,连他都是碰都不能碰的文稿。
陈玉词从谷娘庙里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个性子,往常纵马打猎,舞刀弄剑,如今马被拴在了马棚里,刀剑挂在了墙壁上,她住进了书房里,院子再没出来过。
于是陈浮生对那文稿更加好奇了,整日里心痒痒的,连人生唯一的乐趣——美食,吃在嘴里都味如嚼蜡起来。
“调虎离山之计,声东击西之计?”
为了借阅文稿,陈浮生甚至翻阅起了孙子兵法来,企图从三十六计中找到一条计策,能帮助自己借到文稿。
可无论是哪条计策,推演到最后他都发现,自己这个只有缚鸡之力的哥哥,始终过不了武力高强的妹妹那一关。
“既然阴谋诡计行不通,那就用阳谋,堂堂之阵,煌煌之兵,我可是她陈玉词的哥哥陈浮生,有什么好怕的。”
心怀着这样的信念,陈浮生再一次忐忑的走进了陈玉词的书房。
“玉词,有件事我想与你打个商量。”陈浮生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想看《白娘子传奇》?”陈玉词柳眉一挑,瞬间识破了陈浮生那点心机,似乎陈浮生就是那狗肚子,盛不下二两油。
“什么《白娘子传奇》?”陈浮生浑然没料到自己会被一眼看穿。
“你不是一直在窥觑吗?”
“原来这书叫《白娘子传奇》啊。”
“嗯。”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借给你是不行。”
“那你……”
“你想看就自个抄一份去。”
“我自己抄?”
陈浮生看着那一叠厚得来怕不有数百上千张的文稿,脑中嗡的一下子响了起来
陈玉词看了陈浮生一眼,轻蔑的说道:“不想抄,那就不要看了。”
陈浮生一咬牙,说:“我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于是陈浮生足不出户,日以继夜的抄写起《白娘子传奇》来。
对于陈浮生这个吃货突然懂事,在书房里用起功来,吓着了陈府中的不少人。
连陈府的老祖宗,听了这事,都派了底下的得力丫鬟拿了一大堆补品过来,并嘱咐说不要太用功,免得累坏了身体。
可惜这个懂事的期限不到十天。
抄写了九天,陈浮生将《白娘子传奇》抄了个底朝天。
他是埋头暴风骤雨一般,一个劲的猛抄的,抄完连书里写的什么。都还是一头雾水。
抄完之后,他做了三天的噩梦,一连歇了七天,才终于缓过气来。
不过从那以后他再没进过书房,因为只要是一看到书房里的笔墨纸砚,他就头晕目眩恶心欲吐。
“《白娘子传奇》。就让我陈浮生来瞧瞧,你究竟有什么能耐,折磨得我兄妹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陈浮生是满带着挑刺针砭的恶意去看《白娘子传奇》的,可一旦看开,他就忘了时间,忘了吃饭,忘了睡觉。一连看了三天。
通宵达旦废寝忘食的将书看完,陈浮生恍然大悟,从床上坐起来,双目无神的看着某处虚空,嘴里念念有词:“原来玉词是看三国流泪,替古人伤心,为白娘子的故事魔症了。”
浑然不知,自己其实也是被魔症了。
看完了《白娘子传奇》。陈浮生又用了三天来恢复元气,到第四天。因为觉得《白娘子传奇》的文字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他去了陈玉词的院子一趟。
陈浮生涎着脸,问:“玉词,能不能告诉我,这《白娘子传奇》是哪位才子所作?”
没想到他不问还好,一问。陈玉词突然怒道:“才子,才子,你就知道才子,究竟你是才子,还是你认识才子?”
陈浮生不明白为什么妹妹生气。连连道歉,说:“玉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说吃,我倒是在行,但论文才,那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有一窍不通。认识的朋友,不是都被你叫作猪朋狗友酒肉朋友的嘛,又哪里有什么才子。”
陈玉词被陈浮生这样低声下气好言好语一说,倒是不好再继续骂他,但一想到天底下什么好事都让男子占了去,余怒便难以消去,当下没好气的答道:“你不也是看过《笑傲江湖》?”
陈浮生点点头说:“《笑傲江湖》?我确实是看过,很好的小说,我记得看我看的时候,还问过你关于里面独孤九剑的事。”
陈玉词哼声反问道:“那么我问你,《笑傲江湖》是何人所著?”
陈浮生略一沉吟,答道:“聂小倩聂大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陈玉词说:“既然《笑傲江湖》能是女子所写,那么《白娘子传奇》为什么就不能是才女写的?”
陈浮生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玉词你是说这《白娘子传奇》是聂大家那般女子所写?”
底下的人都说聂大家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世,可惜错投在了女儿家身上,不然就是文能安邦的阁主尚书。
“没想到啊,竟然还能再出来一个像聂大家这样的奇女子。”陈浮生叹道
“你也不用胡乱猜测了,这本就是聂大家亲笔所作的文章。”陈玉词瞪了一眼陈浮生,是已经为他的脑子所绝倒,不忍再看他错下去。
“啊,我就说,为什么这般好看,原来是聂大家写的,不枉费我的一番抄功。”陈浮生一拍大腿,高兴的说道。
知道了《白娘子传奇》是聂大家所作,陈浮生本应满意而去的,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玉词,近来好像没听说聂大家有新作出世,这篇《白娘子传奇》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白娘子传奇》是聂大家隐居在谷娘庙的时候所写,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又隐迹到了哪里,但陈玉词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的打算。
在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份希冀,有一天聂小倩回到谷娘庙里。
从陈玉词那里得不到答案,陈浮生又问道:“既然是秘密,那就当我没问过。但玉词啊,你还收藏有聂大家别的新作吗?”
“滚。”
又成功激怒了妹妹,陈浮生再次狼狈不堪的被轰了出来。
知道了妹妹魔症的因由,读了聂大家的新作,陈浮生是神清气爽,恢复了他无拘无束,美食家的本色。
读书人是独学而无友,则孤陋寡闻。
他是美食家,独吃而无友,则没滋没味。
只要是有了新的美食,好客的陈浮生必定设宴摆席呼朋唤友。
那一日品尝过新菜,靠着窗户把酒临风。陈浮生与一众酒肉朋友喝了个酩酊大醉,一个个都大着舌头说起酒话来。
“浮生,前一段时间你闭门读书,连我们上门都没个招待,你这是准备考状元,还是怎么来着?”
“考什么状元。我陈浮生本就是美食家中的状元。”
“那你从实招来,躲在家中暗地里谋划了什么勾当?”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是在读一部小说。不如你们猜猜,这部小说是谁写的?”
“小说,谁写的,还要躲在家里看?”
“求我啊,求我,本少爷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
“陈浮生陈大哥,求求你告诉我们吧。不然我们会因好奇而死。”
“聂大家,哈哈哈,吓一跳了吧,猜不着了吧?”
“你哄谁呢,聂大家最近哪里有什么新的小说。你还不说徐慎徐大名士正在你家里,手把手教你读书。”
“你们竟然不信?”
“别说我们,就连鬼都不会信你。”
“可恼也,竟然敢怀疑本少爷。来人。到我的书房里把我亲手抄写的文稿全部拿来,我要让这群土包子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什么是聂大家的新作。”
没一会,好大一叠文稿被陈府的家丁送到了酒楼的包厢里。
陈浮生斜睨着醉眼,指着那叠文稿,说:“敢怀疑本少爷,本少爷就要打肿了你们的脸。都给我过来,看看聂大家的最新力作。”
一众酒肉朋友大多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就是想要走过去拿了文稿来看,也是才迈出一步就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当然,也有只是酒到三分。神志还清醒着的。
没喝醉的那人叫陆明镜,他听陈浮生说家里收藏有聂大家的最新力作,虽然口头上随众人起哄陈浮生在说大话,心里其实是将信将疑的。
因为陈浮生几乎从不说谎,即便是喝醉了,也很少说这种大话,更没必要突然心血来潮,拿了聂大家的新作这样的事来糊弄他们。
等文稿被拿了过来,心底里早已是一片火热的他立即就将文稿抢到了手。
其他人都醉得糊涂了,哪里抢得过他。
白娘子传奇?
不是《上错花轿嫁对郎》,不是《梁祝》,不是《越女剑》,《不是笑傲江湖》,也不是《天魔琴》,而是《新白娘子传奇》,从未听说过的一个书名。那么他已经有了六成把握,这些文稿,很可能就如陈浮生所说的那样,是聂大家的最新力作。
当陆明镜看到首页上面的五个大字时,他更是激动了,捏着文稿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就当场看了起来,可是因为文稿极多,篇幅极长,他看了小半个时辰,也只是看了一点。
“浮生,我看了一点,还没鉴别出来这究竟是不是聂大家的最新力作。”
“文章都送到你面前了,你都还看不出来,真是瞎了旺财的眼睛了。”
“要不这样,你把文稿借给我,我回去一定仔细看,绝对不会辜负了你的好意。”
“借给你?”
“是的,只要一天的功夫,明日我就拿了还给你。”
“好吧,不过你要盯紧,别丟了,本少爷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抄到手的。”
就这样,聂小倩的新作《白娘子传奇》辗转到了陈浮生的酒肉朋友陆明镜手里。
陆宅。
“爹,大喜事啊。”
“看看你这个样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会与那些酒肉朋友灌黄汤。为父早已告诉你,你不是陈浮生,陈家家大业大,他就是再败,这辈子也败不光那份家产。你陆明镜有什么,一间书坊,几家书铺子,值几个钱。为父也不望你有多大出息,但就你这个样子,书坊若是交到你的手里,恐怕没几年就败光了。”
“爹,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你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唉,这么一大堆,又是哪个穷酸措大写了狗屁不通的时文哄了你的钱去?”
“爹,不是时文,是小说啊。”
“小说?”
“聂大家的小说。”
“你说什么?”
“爹,我说。我手里的是聂大家新写的一部小说。”
“聂大家,哪个聂大家?”
“还能是哪个聂大家。”
“徐大名士看了都赞上一句的那位聂大家?”
“不是她还有谁。”
“真的是新作?”
“我还能哄您老人家。”
“哄的倒是不多,一个月里也就三五次。”
“你不相信,不妨拿了《上错花轿嫁对郎》与《梁祝》过来,一起对比了看。”
陆父见儿子说得肯定,便亲自到书铺子里取了那两部书来。与《白娘子传奇》一起对比阅读起来。
“爹,你看,这细节上的遣词造句,可是与前作一脉相承?”
“万变不离其宗,倒的确很是相似。”
“我说了吧,这就是聂大家的新作,还未刻印出来的新作。”
“老实交代,你是从哪里哄骗来的?”
“什么哄骗,是浮生心甘情愿借给我鉴赏用的。”
“好。这是你这些年来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听陆明镜说《白娘子传奇》是从陈浮生那里哄骗来的,陆父已经信了七成。
至于聂大家的最新力作为什么不首先出现在书坊里,而是出现在陈浮生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手里,是陈浮生偷来的,还是抢来的,陆父都不关心。他要的只是这篇小说还没有在书坊里出现过,是新作。
话说陈浮生宿醉醒来,看到自己抄写的《白娘子传奇》不见了。一问下人,才知道是被自己发酒疯借了出去。连醒酒汤都没喝就匆匆赶到陆宅,从陆明镜那里要了回来。
他不知道的是,陆家父子其实早已雇了许多人手,连夜将《白娘子传奇》抄了一份。
却说陆家得了聂小倩《白娘子传奇》,派出大批人手到附近的各个城镇去查探,得知了市面上并无《白娘子传奇》这样一部小说。
聂小倩前面推出来的几部小说。即便是卖得最不好的《天魔琴》,那也只是与《上错花轿嫁对郎》与《梁祝》的销量相比,若是与其它词话唱本相比,还是极好的。
经营书坊的陆家当初得知了聂小倩的书都是由百万书店代为刻印发卖,也曾暗中打听。知道百万书店至少从那几部小说里面赚了几万两银子。
如今有了聂小倩的新作在手,哪里还忍得住那发财的强烈念想。
“明镜啊,这陈家浮生,看起来倒与那送财童子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
“父亲说得极是,明镜瞧着也是这样的。”
“你以后要多多与他往来。”
“明镜晓得的。”
陆家没有耽搁片刻,召集了所有能用的人手,用最快的速度将书刻印,送到镇上城里的书铺子里,发卖了起来。
因为陆家的刻意大力宣传,很快千灯县县城与甘河镇镇上的读书人都知道了陆家的书铺子里有聂大家的新作《白娘子传奇》发卖,而且随着众口相传,没多久就传到了临近的城镇里去。
距离聂小倩的上一部作品《天魔琴》的推出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之久,喜欢聂小倩的小说的人对她的新作早已是望穿云霓,自然是或买或租,从者云集。
而在《白娘子传奇》卖得火热,又生出了一些是非。
源头便是陆家盗印《白娘子传奇》,还借此赚得盆满钵满,陈浮生得知自己被骗,因而与陆明镜绝交一事,那已经是后话了。
稻香村。
黄昏时分,平安和阿黄回到村子里,经过大榕树下,看到曹阳站在高处,正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
周遭围了好几圈的人,里里外外,倒是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集中了在这里,听得津津有味。
对于曹阳,平安是知道的。
说他是说书先生吧,但大字又不识一个,反倒像是一个有事没事喜欢四处游荡的闲汉多一点。
说他不是吧,又口齿伶俐,说得一手好故事。
就像现在这样,一天劳作下来,傍晚时分聚在榕树地下听曹阳说故事,是常有的事情。
“六叔,曹大叔这一次说的什么故事?”
“叫《白娘子传奇》,听说是那什么聂大家写的故事。”
“白娘子传奇,这不是姐姐写的文章吗?”平安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随即听曹阳说了一段,便即了然,“是了,聂大家,这是姐姐的名号。但姐姐的文章,曹大叔是从哪里得知的?”
因为想要把事情弄清楚,平安便等在一旁等故事讲完,再问了问曹阳。
原来曹阳前几日到镇上去,在一家茶坊那里听说正宗的书先生讲《白娘子传奇》,因觉着极好便留心记住,回到村子里说给村民们听。
“曹大叔,真是从镇上听来的?”
“当然,曹叔还能骗了你。平安啊,你是不知道,这白娘子的故事,不止是镇上的人,就连城里人都知道的。”
听曹阳说得肯定,平安越发糊涂了。
在他的印象里,聂小倩的文章都是写了就存放在书房里的,向来不轻示于人,怎么镇上的人一个个都知道,还传到了城里去,村子里来?
因着这事平安一夜都没有睡好,翌日一早就带着阿黄上山,到谷娘庙里,将《白娘子传奇》已经传得到处都是的消息告诉了聂小倩。
聂小倩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大概是陈玉词将小说刻印出去了。
难怪最近一个月,文气突然旺盛了起来。她还疑惑着是老树开花,原来是新苗发芽。
不过说到陈玉词,她感觉有点奇怪。
那一晚与陈玉词分明是聊得很好的,没想到她因为一点事外出回来,却发现陈玉词带着《白娘子传奇》不辞而别了。
对于陈玉词私自刻印《白娘子传奇》发卖,聂小倩心里说没芥蒂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有多么生气,倒也不见得。
因为她需要的是文气,只要小说能极快极广的传播开去,让最多的人看到就行。
至于小说卖给谁,卖多少钱,她都无所谓。
而在《白娘子传奇》上,从长江大河一般汹涌而来的文气就可以知道,陈玉词似乎做得不错。
聂小倩也就没有去过问《白娘子传奇》的事,只不断吸收越来越多的文气,静静的修炼。
直到那一天,陈浮生到庙里来祈求谷娘保佑陈玉词早日安然归来,她才知道,原来陈玉词失踪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虎啸山谷有山鬼
陈浮生跪在蒲团上磕头祈愿:“如果有什么天罚,就请落在陈浮生身上,一定要让玉词平安归来。”
聂小倩如今不是谷娘,却胜似谷娘,这庙里但凡香客祈愿她都能一一感知。
所以她即便是在后院的书房里修炼,也能听见陈浮生在谷娘神像前的低声诉求。
“陈玉词,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聂小倩想着这个问题,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陈浮生失魂落魄的站起来,正要回去,却转身看见聂小倩站在不远。
若是往常遇见如此秀色可餐的佳人,而且看样子还像是在专程等自己,似乎有话与自己说,陈浮生怕是要喜出望外,乐上半天。
但现在他心忧妹妹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美色,只略一拱手作揖,算是打过招呼,就要离去。
聂小倩只得叫住了他:“陈公子,请留步。”
陈浮生有气无力的说:“姑娘,有什么事吗?”
聂小倩点点头,问道:“刚才无意中听到公子提到玉词,可是玉词出了什么事?”
陈浮生脸上满是愧疚与后悔:“玉词随猎户进山打虎……”
原来陈浮生因为醉酒泄露了《白娘子传奇》,让陆家盗印了去,陈玉词爆发雷霆大怒,骂得陈浮生狗血淋头,随即大闹陆家书坊,烧掉了陆家在镇上的一间书铺子。
虎啸谷有老虎出谷伤了很多人,衙门组织猎户进谷打虎,陈玉词因为《白娘子传奇》被盗印一事,抑郁难解,便离家出走,秉着为民除害的念头,跟随猎户去了虎啸谷打虎。
没想到一行二十多人进山谷,三天过去了。只出来了一个,而且不是陈玉词。
更糟糕的是,就是这么一个人,还是疯疯癫癫的,好像被吓傻了,嘴里哆嗦着,只会叫“山鬼”两个字。
“玉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是不能活了。”陈浮生双目无神的喃喃说道。
因为《白娘子传奇》是被他泄露出去的,整件事要怪,也只是怪他。
怪他没有识人之明。结交陆明镜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怪他贪杯好吃,误人误己。
一番解释下来,聂小倩倒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便也知道自己怪错了陈玉词,因为《白娘子传奇》并不是她私自刻印出去的。
整件事只能说是阴差阳错,责任并不在陈玉词身上,要怪就怪陆家那些贪财盗印的小人。
陈浮生魂不守舍的走了。
“姐姐,你在这里啊。”平安正好过来。
“平安,你知道虎啸谷老虎伤人的事吗?”聂小倩问道。
“嗯。知道一些,听说了被老虎吃了好多人。”平安答道,“县衙的林捕头奉召集猎户进谷打虎,但进去之后就不见了。只回来了一个,是六路村的。幸好六叔前些日子上山摔坏了腿,没赶上,不然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山鬼又是怎么一回事?”聂小倩问起山鬼的事。
“大家都在说是那座山谷里出了妖怪。失踪的人实际上不是老虎吃的,都是被妖怪抓去吃掉了。所以猎户进谷也没用,反而是羊入虎口。想要铲除那妖怪,只能请抓妖的法师。”平安滔滔不绝的说道,“娘都叮嘱我最近不要去放牛了,姐姐,那妖怪是真的吗?”
“不要胡思乱想。”聂小倩说。
虎啸谷在黑风岭那一带,与谷娘庙不在一条山脉上,相距大概有十多里。
但因为虎啸谷出了妖怪的事,距离虎啸谷已经很远的稻香村这边也是人心惶惶,这几日到庙里来祈福保平安的人多了不少。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善男信女,愿意不辞劳苦的时常到庙里来上香,临时抱佛脚的“香客”很是有一些。
“虎啸谷,吃人,山鬼,妖怪?”
事情联系起来,聂小倩陷入了沉思当中。
山鬼聂小倩是知道的,准确说来,是从书中看见过的。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在屈原的《九歌.山鬼》中的山鬼,可是一个以红色的豹为乘骑,以有花纹的狸为侍从,很有威仪的美丽女子。
不过既然会吃人,又不是老虎,便很可能确实是有妖怪。
只是那个侥幸逃得性命的猎户已经精神失常,误将山精野怪叫作了山鬼。
其实也是正常,鬼本就是不祥之物,人都以为鬼是害人的。
而山鬼,自然很容易就理解为山里的鬼。
聂小倩也猜测不出来那所谓的山鬼究竟是什么妖怪。
陈玉词气血旺盛强大,又通晓剑术,虽然比不上王麟那样的一流武林高手,但也不是太差。
就她曾经见到过的江湖好手来说,正气山庄那些弟子都比不上陈玉词。
可即便是江湖好手如陈玉词,也是一去不回,说明那山鬼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对付得了。
县衙想要召集除妖法师,一时半会恐怕也是难以做到。
“我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因为山鬼吃人的事情,聂小倩不由想到。
她虽然不是谷娘,但受了谷娘的香火,吸纳了十里八乡众多香客信仰念头,保境安民,那是衙门要做的事,她也做不来。但像山鬼这样非凡人所能解决的妖怪,她能袖手旁观吗?
谁也不知道那山鬼会不会跑出虎啸谷,逃窜到稻香村这边来。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了山鬼的问题,到时候伤了更多人命就后悔莫及了。
何况陈玉词一行人只是失踪了,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亲眼看见,总是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的。
聂小倩经过一番考虑,生出去虎啸谷会一会那山鬼的念头。
有了进谷救人的想法,聂小倩当天晚上便去了一趟甘河镇,进了陈府,在陈玉词的房间里取了一柄吹毫断发的宝剑。
她不通法术,没有什么神通,若是与妖怪打斗,唯一能派得上用场唯有那一套《一闪天诛剑道》,她需要这柄剑。
虽然这是取之于民,但也算是用之于民。
当她背负宝剑,打着伞出现在虎啸谷谷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林中之王遭屠戮
虎啸谷三面大山环绕,只有一个出口。~UU小说,www.uu234.com
在谷外远远看去,那谷口就像是一头巨兽的血盆大口,仿佛随时要吞噬进谷的人。
因为虎啸谷有猛虎出没,杀机四伏,所以即便是猎户,也少有到谷里打猎。
如今又是死人,又是山鬼的,就更是人迹罕至。
聂小倩站在谷口,往谷里遥望,云罩雾埋,看不出来什么精致,只觉着幽深神秘。
而四下清寂,不见人影,只有阵阵从山谷里吹出来的阴冷,吹动草木的簌簌之声。
她不是来寻幽探古的,没有生出什么豪情诗意,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撑了伞往谷里飘去。
路是走的人多了才会有的,这谷里因为走的人少,一眼看过去都是茂盛的密林,又哪里能找得到行走的山路。
但无路可走也是没关系的,因为她此时就像是林间的一缕清风,足不点地飘然而前,裙摆划过草尖,偶有晶莹剔透的露珠碎洒沾上,也很快就随风而逝。
在林中穿梭,她不时能看见趴在树上偷看的不知名小兽,有时惊动了觅食的鸟儿,便能听到扑棱棱振翅飞出的身影,清幽潮湿冷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着渐渐深入,遮天蔽日的长林古木随处可见,手臂一般粗,如蛇如蟒的怪藤缠绕其上,显得颇是怪异。
都说山高岂无怪,岭峻必生精。
现在看来,幽谷未必就没有山精野怪。
也许那死里逃生的猎户口中的“山鬼”,就是说的山精野怪。
在传奇话本里的山精野怪,大都说是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
所谓野鹤清晨出,山精白日藏。
传说里的山精野怪,一般都是昼伏夜出。
聂小倩此行旨在救人。白天对她无疑更加有利。
当然,她毕竟是鬼,还需要避免阳光直射。
不过这虎啸谷里,雾锁云埋,又有参天大树遮荫,直射的阳光已是减少到了最弱的程度,照在身上也就是很不舒服而已。
在草丛上飘了大概有两刻钟,但没有寻找到有关山鬼蛛丝马迹的聂小倩,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风。
有古怪!
正苦于找不到半点线索的聂小倩心想着,随即寻风而去。
前方的草木越来越密。腥臭味也是越来越浓烈,几乎令人作呕。
没多久,她看见了生气和死气。
两股气息缠绕,浓烈如烟,从前方茂密的草丛中飘摇而出。
聂小倩微蹙着眉头,飘了过去用伞将前面拨开齐人高的茅草轻轻拨开。
不料茅草才拨开一半,看清楚草丛后面事物的聂小倩当场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伏倒的大片茅草上,卧着这两头大猫。
大猫身上黄色斑斓,黑色环绕。额头上“王”字黑纹醒目威武,不是丛林之王——吊睛白额虎,还会是什么。
《水浒传》里,武松是那样有一颗熊心一颗豹子胆。响当当的好汉,但当他看见老虎扑来的刹那间,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的,这还是在他喝了酒。酒壮人胆的情况下。
甚至就连飞将军李广,在幽暗的山林里,因为一阵狂风吹得草丛倒伏。以为是老虎扑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连忙引弓发箭。
所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结果等到天亮了,去找被自己射倒的老虎,才发现射到的是一块大石头。
可见,人对百兽之王,天生就有畏惧之心。
聂小倩虽然是鬼,但终究曾经为人,老虎的恐怖深入人心,突然看见两头老虎,哪里不惊。
说时迟那时快,铮的,她下意识拔出了背后的宝剑,衣袂漂浮,整个人瞬间飘到了半空中。
同时捏着剑诀,《一闪天诛剑道》是一触即发。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被自己吓着了,因为那两头吊睛白额虎,一头死气缭绕,似乎已经死了,另一头生机倒是还在,但气血已经衰弱到了极点,还比不上一个正常人。
当然,虎死不倒架,虎死威犹在,唯恐有其它古怪的聂小倩并没有贸贸然落下来。
大概是察觉到聂小倩拨草的动静,那头还活着的吊睛白额虎动了一下,但是没有站起来,只有气无力的抬了抬头,看了草丛后面的聂小倩一眼。
聂小倩看得仔细,注意到老虎的眼神,似乎颇为复杂,有警惕,有悲伤,有畏惧,有哀求。
这是一头受伤颇重的病虎。
聂小倩按下身形,手持明晃晃的宝剑,飘落地面。
两头吊睛白额虎都是遍体鳞伤毛发褴褛,一眼看去,深可见骨的爪痕随处可见,伤口那些流出来已然凝固的血液,黑乎乎一块一块,却遮不住被硬生生抓开毛皮后,裸露出来的骨肉。
在那些骨肉上,密布着大片闻风而来的苍蝇。
这些绿头苍蝇叮在那伤口上,就像是寄生在病虎身上的寄生虫。
其实就是活生生的老虎都对聂小倩形不成威胁,何况还是一头已经失去了爪牙之利的病虎。
聂小倩索性将宝剑回鞘,飘到了病虎的跟前,仔细观察着。
虎啸谷,顾名思义,是虎啸深谷,有老虎出没实在正常。
聂小倩很容易就看得出来,那些可怖得足以致命的爪伤不会是人造成的。那么它们身为林中之王,除了人,还有什么猛兽能把让它们一死一伤?
她不禁想到了山鬼,然后答案是呼之欲出。
应该是虎啸谷来了一只妖怪,妖怪与虎啸谷的霸主,两头吊睛白额虎发生了冲突,两头老虎不是山鬼的敌手,败亡而逃,最终一死一伤。
聂小倩大胆猜测,觉得情况或许就是这样。
嗷!
一直在苟延残喘的病虎突然低吟了一声,颤抖着想要站起来。
聂小倩没有害怕,自是也没有退避,她只是站在病虎面前,定睛看着它,看它想要做什么。
想要站起来的病虎因为那些伤口很痛苦,在那里挣扎了好一会,没想到最后还是勉强站了起来。
就在聂小倩想着病虎是不是想要袭击她的时候,却看到病虎前爪又趴在地上,好像磕头一样朝她拜了几拜。(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纱半幅指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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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眼到病虎这般人性化的举动,聂小倩不由感觉到有些悲凉,问出声来:“你这是做什么?”
嗷!
病虎又低吼了一声,似乎是在呼应聂小倩的问话。
可聂小倩不懂兽语啊,她想了想,灵光一闪,问:“你这是要我救你,还是其它什么事?”
她才说完就觉得自己这纯属多此一举,如果这头病虎不是想要求生,朝自己磕头做什么?
“救你嘛?”
聂小倩寻思着。
“也不是不可以。”
这虎啸谷范围极大,想要在里面找到陈玉词她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病虎是这一方幽谷的霸主,曾经的霸主,那么病虎肯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极其了解的。
如果病虎真的与山鬼打过架,应该就知道山鬼躲在哪里。
如此,寻找陈玉词她们,寻找山鬼的线索,可能还要着落在病虎的身上。
这头病虎颇有灵性,应该知道互相帮助的道理。
聂小倩脑中念头百转,很快就打定主意,要救这头病虎。
可当她准备施展她一身从李时珍那里偷看到的,医不死人的绝学时,发现了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况。
眼前这头病虎受的是严重的外伤,需要大量外敷的药物,但她本就不是大夫,没有常备的药箱,孓然一人到谷里来,浑身上下只有一柄宝剑和一把伞,就算是想要救人,哦不。想要救虎,也是做不到。
这荒郊野地,哪里有现成的药物供她使用。
聂小倩正徒呼奈何,突然眼前一亮。
满目青绿多耀眼,草药不就藏在其中吗?
“你暂且等上一等,我去去就来。”
聂小倩也不管病虎能不能听得懂她的话,说了就去。
只是几息的功夫,她在不远处找到了一片白骨累累之地,看上去像是病虎的餐厅。
聂小倩双目闪过一丝异色,不断在白骨丛中搜寻着。发现都是百兽之骨,没有看到有类似人的骨头在里面,莫名的,她感觉安心不少。
根据《本草纲目》的记载,在这种地方往往生长有某些对疗伤有奇效的草药。
她飘到一堆白骨之上,移开,看到了一颗毫不起眼的三叶小草。
这种草在《本草纲目》中名为生阳草,说能生死人肉白骨未免夸张了,但在药典中的说明中。对治疗外伤效果奇佳。
聂小倩心下微喜,将这棵生阳草挖了出来。
之后又费了一点功夫,陆陆续续挖了有十几棵才作罢。
拿着生阳草回到病虎那里,她先是给病虎作了一番简单的检查。
病虎一身凶煞早已褪去。乖得好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病猫,任由聂小倩摆布。
经检查,聂小倩发现病虎身上的致命伤是腹部的一个伤口,皮毛被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连肉都被抓掉了一大块,伤口太严重,已经发炎流脓。甚至能看见一些小虫子在里面蠕动。
事实上那头死掉的老虎已是受了类似的重伤,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着头病虎撑了下来。
知道了症状所在,便好办了。
于是,只不过是从医书上看了一点医术的蒙古大夫——聂小倩,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挽救之心,开始了病虎的救治工作。
只见她猛地拔出宝剑,运剑如风。
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在救虎,很可能误会她是在杀虎。
聂小倩利用宝剑的锋刃将那个伤口上连带着小虫子的烂肉脓血全部剜除,接着再用病虎的毛发,将伤口缝合起来,最后将生阳草捣碎敷在伤口处。
整个过程说来简单,但因为她从未做过类似的工作,所以进行得并不是太过顺利。
还好在给病虎治伤的时候,病虎都是一动不动趴在那里,即便是最痛苦的剜肉,也只是运皮抖了抖毛发。
“古有张无忌治猿,今有聂小倩救虎。”
聂小倩一边动手,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老虎啊老虎,张无忌治猿,得了武功秘籍无上宝典《九阳真经》,从此内功大成,当了明教教主,俘获了无数美人恩心,走上了人生巅峰。我也不要求什么《九阳真经》《九阴真经》的,只要你能帮我找到陈玉词她们就可以了。”
解决了最大的伤口,剩下的小伤就容易多了,不过是剔除一些败血,敷上草药。
完成了这些工作,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病虎静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生龙活虎起来,恢复丛林之王的威风。
当然,这都是聂小倩一厢情愿的想法。
实际上她心里是清楚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病虎得了她最粗陋的救治,能否最终活下来,还要看它自己的造化。
因为对自己的医术毫无信心,聂小倩没有守在病虎旁边等待,她给病虎敷好了药就立即离开了。
在虎啸谷里搜寻了大半天,没有找到陈玉词她们。
傍晚时分,她带着几只随手抓到的山鸡,又回到了病虎的身旁。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病虎能快点好起来,帮她去陈玉词她们。
看着病虎将山鸡吃掉,聂小倩又离开去进行搜寻工作。
一个晚上都没有停,到天亮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结果的她再一次回到了病虎那里,扔给它一些食物。
等病虎吃掉那些食物,聂小倩就要离开。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病虎站了起来,咬住她手里的剑鞘。
虽然动作还是有些颤巍巍的,但已经比昨天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时候要好很多了。
这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恢复得也太快了吧,难道是因为我的草药敷得好?
聂小倩想着,便问道:“你这是想要让我随你去?”
病虎没有有如聂小倩想的那样点头答应,而是继续咬着她的剑鞘。拖往一个方向。
病虎有一点灵性,但终究不是白狐那种能修炼成狐狸精的灵物。
聂小倩松开手,让病虎衔着宝剑走,她则是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正当聂小倩以为病虎是带着她去找山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随着病虎来到了一个山洞之外。
病虎将宝剑放到地上,回头抄聂小倩低吼一声,抖抖身上的毛发,一瘸一拐的,当先进了洞里。
聂小倩拾起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山洞大概有两丈来深,一丈来阔,约莫六七尺高,进去之后倒是一点也没觉着有逼仄之感。
尽管洞里光线昏暗,但她凭着鬼的也是本领,很容易就将整个山洞打量了一番。
却说病虎进了山洞就直奔山洞尽头的一个角落。
聂小倩寻目看去,看到那个角落处,毛茸茸的,正缱绻着一头猫咪一般大小的小老虎。
“原来你还是一位母亲。”
聂小倩恍然大悟。也就不奇怪昨天病虎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会显露出哀求之色了,原来是担心它死了,它那年幼的孩子也难以存活下来。
那头小老虎大概是闻着了母亲的气息,醒了过来。但因为才出生,眼睛都还没开,就那样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寻着气息朝病虎爬了过去。
且说那边,小老虎爬离那个角落的小窝,窝里的事物露出来。聂小倩转身刚好看到,目光一下子定在了那里。
那是一条纱巾!
聂小倩心下一紧,也不去看小老虎吃饭了,走到小窝旁将纱巾抽了出来。
纱巾原来素白的本色,如今变成了暗黄,皱巴巴的,但能看得见上面绣着一柄精致的古剑。
在纱巾的右下角,还绣着四个字:剑藏诗语。
“这是玉词的纱巾!”
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闪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
因为太过心急,聂小倩迫不及待的朝病虎问道:“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条纱巾的?”
可病虎正在专心给孩子喂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她不得不再大声问了一遍。
病虎这才回过神来一样,喉咙里发出来低沉的吼声。
但聂小倩又哪里听得懂它的吼声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挥动着那纱巾,同时指手画脚的,企图让病虎明白她的用意。
只是遗憾的是,病虎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反而是眼神越来越暗淡,眼睛更是没多久的闭了上去,让聂小倩一阵惊愕。
好半响,发觉病虎只是因为伤势未愈,又奔波了一段路,疲惫昏睡过去,她才长叹着放弃了与病虎的交流。
将纱巾收好,聂小倩没有再出去盲头苍蝇一样,胡乱去寻找陈玉词。
既然陈玉词的纱巾出现在这里,那么病虎身上应该就有能找到陈玉词的线索,她计划在这里等病虎醒来,然后让病虎帮忙去找。
有纱巾做引子,病虎应该不可能出错,老虎的鼻子大概会比狗的鼻子要灵吧。
聂小倩忐忑不安地在心里揣测着。
小老虎可能是睡多了,在吃饱了后活力四射,又是打滚又是张牙舞爪的,自己一个玩得不亦乐乎。
聂小倩心忧难定,便将小老虎抱了过来,逗着它玩,以排遣心中的焦虑。
如此又是大半天。
到得晚上,病虎终于醒了过来,给小老虎喂过食,它将目光落到了聂小倩身上。
聂小倩见状把纱巾拿了出来,递到病虎的面前。
病虎嗅了嗅,低头看着小老虎,舔舐了几下,然后往洞外走去。
它的伤口自然是还未能痊愈,就连精神也是略有些萎靡,但陈玉词她们失踪已经快有五天了,聂小倩不得不催促于它。
出了山洞,病虎的步伐快了起来。
虽然因为伤势的缘故无法奔跑,但有丛林之王的底子在,它行走的速度也是不慢。
聂小倩见病虎似乎有目的的往一个方向走,她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白云遮皎月。薄雾罩林,草色透青。
正是:云遮月过草色青,薄雾冉冉罩密林。芳踪不知何处去,白纱半幅指迷津。
一路窸窸窣窣穿林打叶,没多久就听到了流水声。
钻出一片林子,一条奔流很急的河出现在聂小倩的面前。
这条河聂小倩之前也曾来过,但她当时没有任何线索,来了就走,没能从这附近找到丝毫有用的东西。
病虎站在河边上,转了一圈。随即沿着河往下游走去。
随着病虎有目的的奔走,聂小倩心中希望渐起。
山势见斗,河流见急,水声越来越大。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病虎放慢了脚步。
她正不明所以,还以为病虎伤势发作,走不动了。
不过当她抬头看去时,才知道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她与它来到了悬崖边上。
聂小倩飘到病虎身旁。随它往下看去。
但见悬崖如劈,直下数丈。
水流奔腾而下,在皎洁的月色中,悬河如银。疑落九天。
水雾翻腾,涛声滚滚,震耳欲聋。
聂小倩心中微颤,说道:“纱巾就是在这里找到的吗?”
病虎在旁边打转了一会。从一堆乱藤丛中叼出来一只鞋子。
那是一只女式鞋子,小巧玲珑,还绣着一朵标志性的剑花。
“玉词的鞋子?”聂小倩打量着从病虎口中接过的鞋子。
病虎无法说话。只是迎着悬崖,仰头吼了一声。
吼声如雷,震荡九霄,连瀑布的声音都被盖了过去。
只是病虎一声吼过,似乎因为消耗太大,站都站不稳,立即喘着粗气趴在了地上。
见它这般动作,望着悬瀑的聂小倩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却不由得在心里想:难道玉词从这里跳了下去?
想着这个问题,她脑中便浮现了陈玉词被山鬼追杀,逃到了这里,眼看无路可去,因为不想命丧山鬼之爪,悲愤的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跳了下去。
聂小倩轻柔的抚摸着病虎背上的毛发,说:“让你带着伤来帮忙,真是难为你了。如果我找到了玉词她们,一定会与她们一起来看你。现在你就先回去吧,你的孩子还在家里等你。”
病虎抬头看着聂小倩,眼神萎靡中似乎还有着一丝的欣慰。
“那我们就回头见了。”聂小倩说着,飘离悬崖,往瀑布下飞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无论如何都是要下去看上一看,才能甘心的。
病虎盯着冉冉飘落的聂小倩,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晃了晃脑袋,抽身回走。
自皑皑水雾烟气中凌空虚渡的聂小倩,素裙翩跹,风姿绰约,有如浮光掠影,飘然落地,不起一丝尘埃。
山风很大,吹洒过来的水汽打湿了她那随风而舞的青丝。
然而此时的聂小倩已经不在意这些事情了,因为她在瀑布深潭的潭边上又看到了一只鞋子,小巧玲珑,绣有剑花,与病虎找到的那只鞋子正好一对。
“玉词跳下悬崖坠入深潭,鞋子被水流冲掉,然后随着水流搁浅在了岸边。”
聂小倩推测着陈玉词跳崖的细节,随即将身上携带着的伞和宝剑,以及那双鞋子,放到岸边的一个相对隐秘之处,凌波飘到了深潭的中间。
每一个人都是她人生里的主角,而跳崖向来是小说里面主角收获奇遇最频繁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西游记》里,瀑布后面有个水帘洞,大圣跳过瀑布,赢取了美猴王的美名。
《英雄志》里,卢云被大水冲下瀑布,坠入瀑布后面的崖洞里,修炼十年,内功之强,无人能敌。
……
聂小倩漂浮在水面上,脑海中闪过数个想法,身形一掠,冲向瀑布。
几息之后她又退了回来,因为万钧大水后面没有水帘洞,也没有崖洞,只有一堵湿滑冷硬的千年石壁。
寻思片刻,她目光落到了脚下的碧波里。
幽暗深沉。看不到底的瀑布深潭,谁也不知道下面到底被大水埋藏了什么东西。
怀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念头,聂小倩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水里,她只是希望玉词不会被万重碧波压到了下面去。
潭子在水面上一眼看不到底,即便是聂小倩那夜视的本领,也看不到底,她以为至少有数丈之深。
却没想到这潭子远不止数丈,她潜下已经有七八丈了,但朝下面看,竟然还是看不到潭底。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潭子水面不过十数丈见方,水底下却仿佛是一个暗湖,根本看不到边,诡异之极。
聂小倩不断往下潜,尽管她是有形无质的阴魂之身,却不知为何,很快就有了大水压迫之感。
每潜下一丈,就感觉难受一分。
到得潜了大概有二三十丈,大水压在身上。已经有了要被挤压成碎片的疼痛感。
“不行,要上去了!”
聂小倩感到阴魂之身快要被压碎之际,不得不浮出水面。
在飘离水面的那一刻,她感觉身上一松。心生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这无疑是错觉,实在是水底下的压迫感太强,一上一下,仿佛就是天庭与地府的天壤之别。
在水面上呼吸了一会新鲜空气。聂小倩又一次潜了下去。
刚刚好像快见到潭底了,她要再试一次。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很轻松就到十丈的深度。然后是二十丈,三十丈,潭底就在下面不远。
所以虽然阴魂之身肌肤似乎在寸寸爆裂,但她还是坚持住了。
一尺,两尺,三尺,终于看到潭底了,沙砾遍地,水草摇曳,一切都显得安详寂静。
聂小倩四处扫视,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人的迹象。
事实上以这种深度,就算是人,也真的已经被水压压得粉身碎骨了。
正当她没有任何发现,而且阴魂之身已经快要撑不住,准备回去的时候,目光掠过一片嶙峋怪石,瞳孔瞬间放大了。
因为在那片嶙峋怪石中间,竟然躺着一条黝黑的棺材。
棺材尺寸极大,看着就像是一座小房子,而且上面各种篆刻图案极多,有如天上的繁星,看上一眼就能令人眼花缭乱。
更加诡异的是,就在这条棺材的另一端,一块巨石上插着一柄古拙的大剑。
当然,大剑之大只是与普通的剑相比,是无法与棺材相提并论的。
“是谁的棺材,是何人的大剑?”
已经被大水压迫撕扯得要爆开的聂小倩,正要努力支撑着过去看上一看的时候,一股不祥之感突然涌上心头,这无边的大水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她疑惑着举目四望,下一刻就察觉到了一直静止不动的潭底,水流在这时起了剧烈的变化,就好像谁被一下子烧开了似,剧烈的翻腾了起来。
而随着水流的急剧翻滚,一个黑影从潭底的另一头猛地窜了出来。
黑影是如此的庞大,以至于给聂小倩一种,黑影能吞噬世间万物的恐怖感。
眼看黑影即将窜到,聂小倩不敢再有所停留。
呼!
聂小倩一下子脱离了水面,身形紧接着又是一闪,瞬间远离了水潭,避到了岸边。
只不过奇怪的是,当她手持宝剑飘到半空中戒备的时候,水潭却没有有如她想象当中的那样,有任何的变化,刚刚潭底看到的,那庞大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黑影没有追着她窜出水面。
看上去就好像是那黑影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但不管是不是错觉,心有余悸的聂小倩都不打算再下去,尽管潭底的棺材和大剑让她很是好奇。
好奇害死猫,可能还会害死鬼。
有自知之明的聂小倩缓过气之后静下心来,取回伞与玉词的鞋子,沿着河流,往下游飘去。
下游水流不急,如果玉词被冲下来的时候还有意识的话,应该是能够游出去的。
聂小倩一路观察得很仔细,以求不会错过任何有可能的蛛丝马迹。
“那里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在裸露出来的河床看到了一串脚印。
泥泞的河床,娇小的脚印子朝着河岸不断延伸开去。
看到这些小脚引子,聂小倩仿佛看到了陈玉词,心下大喜时,连忙加快了速度,顺着脚印子的方向疾奔。
“玉词?”
疾奔了不过数十丈远,她在一块大青石后面看到了一个倒伏着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声鹤唳恶鬼来
再走近了之后,聂小倩看清楚了倒伏在那里的身影,发现果然是陈玉词。
陈玉词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一动不动的趴在沙土上。
聂小倩将她扶起,让她靠着大青石坐好。
陈玉词自然是还活着,聂小倩猜测她从悬崖上跳下,落到深潭里,被水推到了下游,等到勉强从水里爬出来,因为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的。
她脸色苍白,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脉搏虽然比不上往日的沉缓有力,但也仅仅只是比较虚弱。想来是受到惊吓,加上从高处落下,受了比较重的震荡,可能还有内伤。
聂小倩在医术上面谈不上造诣,将一头病虎的外伤治疗个半好已经是超水平发挥。
面对陈玉词这般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伤势的患者,她是无能为力的。
不过从陈玉词身上看不到死气,生机虽然不再勃发,气血也是衰弱了很多,但只要人还活着便一切皆有可能,所以她并不是太担心。
“玉词,陈玉词,醒醒,醒醒……”
聂小倩尝试着看不能不能将陈玉词唤醒过来。
“我这是在做梦吗?”
无边的黑暗里面,陈玉词睁开沉重的眼睛,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那个冰光雪艳得来又冷丽端庄的女子。
可是这位女子不是因为不想见到她,不辞而别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
陈玉词一想到这个词,额头上冷汗直冒,神志终于清醒了一些,脑中闪过昏迷之前的画面,毫无血色的小脸浮现极端的恐惧,下意识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聂小倩见陈玉词好不容易醒过来,一醒过来神情便满是恐慌,连忙柔声安慰道:“玉词。别怕,我是聂小倩,你不认识我了?”
“聂姐姐,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听到聂小倩这三字,陈玉词才停下了挣扎,伸出手去,似乎想要确认一下,眼前的人会不会是像水中月一般,一碰就碎。
碰触到那略带凉意的手臂。感受到手臂的真实感,陈玉词眼眶渐红,泪水珠串子似的,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聂小倩不擅长安慰人,特别这人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感觉自己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守在一旁,等陈玉词哭完。
哭是发泄内心压力的一种途径,往常的陈玉词发泄压力自然是通过舞剑。
所以只要哭好,发泄出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果然。陈玉词哭了一会,声音慢慢就低落了下去,她偷眼看了一眼正一脸关切状的聂小倩,脸上飞漾一丝红晕。收起最后的抽泣,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泪:“姐姐,让你见笑了。”
聂小倩笑而不语。
“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脑袋还不是太清醒的陈玉词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聂小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令兄到庙里为你祈福,恰巧遇上。知道你在这山谷里失踪了,便过来寻你。所幸天遂人愿,你一切都还好。”聂小倩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你又回到了庙里吗?”
“我一直在庙里啊。”
“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陈玉词摇摇头,同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以为的不辞而别其实不过是自己误会了。
但她随即想起《白娘子传奇》的事情,当即歉意的说道:“姐姐,对不起,因为我,你写的《白娘子传奇》被一家狗贼给盗印了去。”
聂小倩本就没有怎么怪陈玉词,再知道了《白娘子传奇》是被陆家盗印的真相后,就更无所谓了:“这不能说是你的错,而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陈玉词点点头,答道:“谢谢你,聂姐姐。”
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陈玉词,听了聂小倩的话,整个人松懈下来,被料峭的山风一吹,顿时受寒打了个喷嚏。
见陈玉词被山风吹得瑟缩着,聂小倩便说:“我扶你到那边去。”
她扶着陈玉词到了一个避风的所在,随后让陈玉词坐在那里休息,她到附近捡了些干枯的柴草,将火生起来。
火光熠熠,将山谷里的阴冷驱散。
暖和起来的陈玉词,精神也好了许多,开始讲述她在谷里这些天来的经历。
她们一行三十几人携带了各种打猎用具进山谷,本以为这么多的猎手,其中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区区一两头老虎,那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一个白天过去了,即便是队伍里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也没有发现老虎的踪迹。
这让众人都感觉很奇怪,因为老虎既然都跑出谷外伤人了,怎么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众人便想着留在谷里过夜,准备第二天继续找。
都是老猎手了,在山林里过夜是常有的事,也就没有多想。
安排妥当之后,就纷纷睡了下去。
在月上中天,众人睡得正香的时候,恶鬼出来了。
恶鬼来得很突然,还好队伍里带了猎犬。
然而当她们从疯狂的犬吠声中惊醒的时候,噩梦开始了。
因为是深夜,密林里的光线极差,几个火把根本无法将四周照得通透,所以不断有猎人在猝不及防中,被接二连三的从暗中拖走。
当陈玉词她们顺着血迹追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看着已经没有了血肉的白骨,她们知道了,偷袭她们的不是想象当中的老虎,而是比老虎更加残暴恐怖的未知。
当猎手一个一个死去,她们却偷袭者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最后剩下九个人的时候,已经被吓得作了鸟兽散。
陈玉词轻功极高,逃过了开始的追杀。但当其他所有人都死了的时候,恶鬼终于缠上了她,而她也得以看清楚了恶鬼的真面目。
“一丈来高,眼睛极大,闪着幽绿的光,面容不像人,很丑恶,令人作呕。爪子很长很锋利,一人合抱的大树都能被一把抓出个大窟窿来。”
最后,事情也有如聂小倩所猜测的那样,陈玉词与恶鬼边打边逃,打不过,又不想被恶鬼活生生吃掉,就跳了悬崖。
“姐姐,那恶鬼会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追到下面来?”
“别多想,闭上眼睛睡觉,睡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聂小倩话才说完,陈玉词突然指着远处的一团阴影,颤抖了起来。
聂小倩还以为她因畏惧太过,以至于风声鹤唳草木皆鬼。
可当她望过去看到那阴影后面,脸色凝重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最近一直不怎么动弹的收藏在今晚突然猛增,有点奇怪。)
雉雊山鸡鸣,虎啸谷风起。
恶鬼当我道,狂顾动爪齿。
深色变得凝重的聂小倩正待看个真切,那团浓重的阴影突然消失了。
瑟缩着的陈玉词惊道:“不见了?”
那些猎户就是这样被杀死的,猎犬朝着某个黑暗处狂吠,明明知道它就在那里,但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它究竟是什么,在哪里。然后在猎犬的不断狂吠声中,他们一个个被拖走了。
眼下恶鬼分明是来了,却又不见了,似乎正暗示着上一次的悲剧即将重演。
聂小倩将陈玉词护在身后,青葱玉笋一般的右手五指随手一挥,铮的拔出放置在一旁的宝剑,剑刃清亮,仿佛有一泓秋水在流动,随手震动,沉沉然,嗡嗡作响。
习剑爱剑的陈玉词也不由被吸引住,侧目看去,惊讶道:“我的剑?”
这是聂小倩从陈玉词的房间里取的宝剑,她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珍藏的宝剑会出现在聂小倩的手上。
聂小倩没有解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闻言只是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陈玉词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不过因为宝剑,她想起自己曾问过姐姐是不是真的不懂武功,姐姐说学过一些剑法。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听了很高兴,并乘兴出言邀约切磋,但被姐姐以藏拙之语宛然推辞了。
从眼下的境况看来,姐姐既然能冒着生命危险,携剑来救自己,那么所谓的微末剑法,应该就是自谦之语。
看着姐姐双眸如星,长身玉立。手持青霜,姿态妍矫卓卓,她便相信,自己的宝剑落在姐姐手上,绝无可能会是明珠暗投。
陈玉词脑中念头百转之际,下意识顺着聂小倩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烟雾弥漫,迷迷茫茫。
正不知所措间,她忽然听到聂小倩沉声道了三个字:“它来了!”
陈玉词心下一紧,慌忙凝目细看。
果然看到前方藤蔓缠绕处。地面隆鼓起一个小土丘。
小土丘之下,似乎有不明的庞然大物急窜,将小土丘推动得仿佛飞箭,直线飞速汹涌而来。
只眨眼间,小土丘就推涌至前方几丈之外,来势猛恶诡异,惊心动魄。
陈玉词身子发虚,手脚酸软无力,但还是本能抓过了宝剑的剑鞘。横在身前。。
至于她原先进谷的佩剑,早已不知失落在了何处。
手中多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陈玉词看向了聂小倩。
聂小倩盯着那逼涌而来的小土丘,脑中闪过“土遁”二字。然后剑随意动。
“这是什么剑法?”
关注着聂小倩一举一动的陈玉词,见聂小倩一剑斩出,剑芒锐利难当,一去数尺。划开土尘,斩裂地面。
仿佛抽剑断水一般,小土丘瞬间被一剑从中斩裂剖开。推涌之势乍然而止。
正当陈玉词以为恶鬼来势被遏,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脚下一震。
砰的,小土丘一下子炸开,大片泥土横飞四溅,一道庞大的身影从地下猛地破土迸出,直扑过来。
恶鬼还未扑到,令人作呕的腥风已是迎面扑来。
《一闪天诛剑道》的剑诀要旨就是勇猛粹厉绝杀,有身在绝地,却能一往无前,瞬间绝地反击的勇气。
所以聂小倩并未退避,对那浓烈的腥臭之风恍如未闻,面不改色,一剑中宫直进。
一闪虹穿!
剑出有如长虹贯日,一闪透杀。
崩!
剑与鬼爪相交,发出一声金石交击之声。
锋利的剑刃如中铁石,入肉数寸就再也难以寸进。
反观恶鬼,一爪中剑,另一爪当头抓下。
聂小倩拔剑抽身,裙摆回旋,转身就又是一剑。
一闪风切!
剑刃仿佛一泓秋水,在半空中化出一道弧光,与那一爪一触即分。
噗的一声闷响,剑刃仿佛割裂了败革,只在那一只利爪上带出几丝青色汁液。
两剑无功,恶鬼居高临下,已然扑至。
“走!”
聂小倩毅然决然,身形翩然而回,剑光一闪。
陈玉词手中剑鞘微震,定睛一看,却是锵的青霜倏忽回鞘。
她愕然时只觉腰间一紧,还没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已经随着之飘然离地,飞到了半空中,那挥舞着刀剑一般锋利的爪子扑来的黑影顿时扑了个空。
暗道一声惊险的陈玉词回过神来,见姐姐抱着自己,好像一只飞蝶,轻盈飘渺矫秀,不由暗自称奇:“姐姐这使的是什么轻功,竟然从未见过?”
她那堪称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轻功暗香掠影,赶路固然是极快的,但要论风姿,就及不上其中万一了。
陈玉词这般想着,刚刚因为恶鬼的袭击而恐慌的心绪,慢慢的就平静了下来,只觉得有姐姐在身旁,便能万事无忧,浑然不知聂小倩在暗暗叫苦。
聂小倩是有形无质的阴魂之身,穿墙过壁无往不利。
若是自个飘走,速度自然是极快的。但抱着陈玉词,就好像是抱了一座山,沉重得好像空气都变得黏稠了起来。
尽管她已经是极力飘飞,但依然是快不起来。
而底下那只恶鬼,体形庞大,却极为敏捷,在林中奔走,犹如猎豹。
所以聂小倩虽然看不见身影,但她能感觉到她们并未能摆脱它的追杀。
幸亏这恶鬼并不是真的鬼,不会飞,不然她们就是插了鸟儿的翅膀,恐怕也逃不掉。
在空中飞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聂小倩再也撑不住,带着陈玉词落下地面。
在《白娘子传奇》被盗印之后,文气源源不断,是她最为主要的力量来源。但即便如此,也支撑不起带着普通人一起飞的巨大消耗。
“姐姐,玉词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般神奇的轻功。”感一落地,陈玉词就迫不及待的说道,眉宇间兴奋之色跃然而出,“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能在空中翱翔。”
这世上确实是没有能在空中飞翔的轻功。
能让人在天上飞的凭虚御风,那是天人之境的神通,不是轻功。
陈玉词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她的见闻不及王麟广阔,不知道天人之境的秘闻,自然对聂小倩露的这一手叹为观止。
想一想,若是她懂得这种神奇的轻功,乘风长空,遨游四海,又怎会被区区一只恶鬼追杀得要跳崖,甚至是跳崖跳得九死一生之后,还没有逃脱恶鬼的追杀。
可惜这种鬼的天生本领其实不如陈玉词所想的那样神奇实用。
聂小倩固然是能自由飘飞。然而也是有种种限制的,遇到雷雨天就不敢升空,怕被雷劈掉。就是晴天升空,也不敢飞得太高。高空罡风猛烈。阴魂之身经受不住,有被吹散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一般的鬼魂如果不吸收人的阳气“维生”,又不像聂小倩懂得利用太阴之气、文气乃至于信仰念头来修炼。那么这种鬼的本领用得越多就消亡得越快。
是以面对陈玉词流露出来的艳羡,聂小倩笑而不语。
是有不可对人言,她总不能说我是鬼。天生就能飞。
陈玉词见聂小倩不说,也没有多问。
她四下看看,周遭都是陌生的密林幽雾,看不到出路,不过聂小倩就在她身旁,她倒没有觉得害怕,只随口问了一句:“姐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聂小倩飘到空中观察了一下,发现刚才急于拜托恶鬼,不辨方向就乱飞,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带着陈玉词究竟到了哪里。
虎啸谷实在是太大,夜空苍茫,昏天地暗,一眼看不到边际。
聂小倩回到陈玉词身旁,对她说:“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们先找个能够休息的地方,撑到天亮就没问题了。”
希望那只恶鬼不会阴魂不散吧。聂小倩对陈玉词说完,在心里叹了一句。
聂小倩扶着陈玉词在林间行进,陈玉词突然高兴的叫道:“姐姐,你看那边,好像有座房子。”
在这昏暗的黑夜里,陈玉词都能看见,聂小倩自然是比她更早就看到了。
深谷老林,猛兽出没,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房子,陈玉词以为的房子不过是一间破败的茅庐。
若是说得更准确一些,那其实是一间茅庐的遗址。
大半的屋顶都倒塌了,墙壁也是三面都已经倾颓,只剩下被风雨日晒侵蚀得千苍百孔的残骸。
陈玉词在聂小倩的搀扶下走近一看,不免感到失望。
本以为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没想到是无路的,终归是无路。
“姐姐,虎啸谷一向少有人烟,却有人曾经在这里建了茅庐,可能是某个世外高人曾经隐居避世于此也未定,要不我们过去看看。”陈玉词想到什么,突然又高兴了起来。
“嗯。”聂小倩点点头。
茅庐被建在一棵树下面,树大参天为盖,旁边有一条小溪环过,芋叶田田,环境很是清幽。
为爱山中世事疏,看山终日坐茅庐。
如果它不是已经彻底败落,倒很适合隐居。
毕竟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庐不在陋,有德则馨。
不过两人还没走到茅庐旁,天上突然飘落雨点。
“啊,下雨了。”陈玉词见下雨了,不但不忧愁,反而好像遇到了什么惊喜似的,苍白的小脸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晕,她指着那已经无法住人的茅庐说,“姐姐,我们这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事实上又岂止是屋漏,压根就没有屋,水是到处都在漏。
下雨在民间的传说不仅仅是龙王施雨,还有一种说法称之为天漏水。
这陈家兄妹长得不胖,一个两个倒是都心宽得很。
这山谷幽深广阔,下雨了,瘴气冒出来,待久了可是会得病的。
陈玉词的身子虚弱得紧,连风寒雨淋都受不起,更不用说瘴气。
聂小倩想得多,便不会有像陈玉词那般的少女心态,她趁着雨还没下大,速速飘到了溪水边,在吓跑了几只青蛙的同时,摘下一大堆芋叶。
这些野山芋的叶子,一片片都大如伞盖,临时遮雨是完全可以的,比宁采臣那把伞不知要好上多少。
陈玉词见了芋叶,觉着好玩,还没等聂小倩动手就率先拿了一片盖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雨打在芋叶上,噼啪作响。
两人头顶着芋叶,来到了茅庐残存的最后一面墙壁下。
屋顶倒塌,自然是遮不了雨了,聂小倩便用剩下的芋叶在头上搭了一个小小的遮雨棚,勉强遮住了大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船迟又遇打头风
(非常感谢《执剑写春秋》的作者“殊彦”与《末日在线》的作者“朴零”两位作者朋友给予本书的章推,谢谢。UU小说,www.uu234.com)
一场大雨浇落,虎啸谷烟笼雾罩。
雨点打在芋叶上,碎成雨花,飞沫倒卷,仿佛屑玉腾珠,遥洒人衣面。
陈玉词感觉着随风碎雨带来的丝丝冷意,伸手去接雨。
不过她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聂小倩一把给拉了回来:“又不是小孩子了,雨有什么好玩的,小心着凉。”
陈玉词没接着雨,心下暖洋洋的,嘻嘻笑道:“一点雨而已,没事,我有神功护体,以前常常在雨中练剑来着。”
她说得兴起,还有挥舞了两下手臂,可那气无力的柔弱感,只会让人一眼看穿她的外强中干。
聂小倩自然是直摇头:“走路都要人搀扶着,还神功护体。”
陈玉词混若无事的说道:“这不是受了点小伤嘛,待我运功疗伤,很快就好。”
她刚醒过来没一会恶鬼就追杀过来了,之后是一路有惊无险的逃跑,哪里有空运功疗伤。
现在安全下来了,也就想起了这事。
她受的是内伤,只要搬运内力即可,不需用到草药辅助。
在聂小倩的帮助下,陈玉词靠着墙壁盘膝坐好,开始运功。
聂小倩饶有兴趣的在旁看着,以前看的武侠影视作品中,大侠们运功疗伤,脑袋上都会冒出丝丝白烟,她有点好奇,陈玉词是不是也会那样。
可她没等到陈玉词的头上冒烟,因为陈玉词刚一运功,突然就猛地咳了起来。
聂小倩连忙问道:“玉词,怎么了?”
陈玉词猛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下来。
待得停止了咳嗽,她又尝试着运功,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听了聂小倩的话,她几乎快要哭出来了,神色充满了不知所措的恐慌:“姐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体会不到气感了,丹田也是空的。”
气感,那是修炼内功入门的第一步。
丹田,那是储存内力的地方。内功的根本。
然而陈玉词现在连气感都体会不到,内力又没有了,就好像一个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后天高手突然一下子变成了没学过内功的普通人。
聂小倩看过李时珍的《奇经八脉考》和《濒湖脉学》,学了一点脉络之术,当即给陈玉词号脉。
号脉的结果无喜亦无忧,她语重心长地解释道:“玉词,不要着急。内功,练的是一口气,你身子很差。精气神极其虚弱,体会不到气感,很正常。先好好休息,等回去养好身体。气感自然而然也就回来了。”
陈玉词想了想,觉着有道理。而且有姐姐在身边,即便无法运功,也没事。她也就放宽了心。
是时夜深人静,醒来就是好一阵辗转奔波和担惊受怕的陈玉词,在聂小倩的柔声安慰下打起了哈欠来。没多久,靠着聂小倩肩膀的脑袋一沉,睡了过去。
待得陈玉词入睡之后,聂小倩将她小心转到了墙角处。
因为她是阴魂之身,温度天然就比较低,陈玉词长时间靠着她,身子可能会变得更差。
所以俗话所说的人鬼殊途,倒不完全说的鬼害人。
聂小倩飘离陈玉词身旁,正静静的看着虎啸谷的幽暗,感受着虎啸谷的清寂时,陈玉词突然说起了梦话来。
“姐姐,对不起。”
“浮生,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让你看白娘子了。”
“姐姐,好冷。”
……
聂小倩回头去看陈玉词,发现陈玉词的一双柳眉紧蹙了起来,神情好像有点难受的样子,心下一紧,赶紧靠了过去,柔荑在陈玉词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轻一探。
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陈玉词竟然在这个时候发起烧来。
更糟糕的是,这深山老林,一时之间压根就找不着大夫来治疗。
“我应该怎么做?”
聂小倩嘴里念念有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是发烧,当务之急便是将体温降下来。不然任由体温上涨,很快就会把人给烧坏了。”
要给陈玉词降温,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酒精降温法,但随即就否决了,她找不到酒精。
然后她又想到了毛巾敷额法,陈玉词目前的体温还不是很高,用湿毛巾敷额降温应该也是可行的。
不过与酒精降温法一样,她也没有毛巾。
只是她很快就想起,自己的温度比较低,是不是能代替湿毛巾的作用?
最后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貌似行得通,她便用手抚在陈玉词的额头。
她的体温是恒定不变的低,如此冷热交替,没多久,她感觉到陈玉词的额头不那么汤了,而且仔细观察时,身子好像微微在发汗的样子。
这是起作用的征兆!
聂小倩心下大喜,手不动,继续充当湿毛巾帮助陈玉词降温。
这样一个时辰过去,陈玉词的热症消退不少,大概是感觉到轻松了一些,原先蹙起的眉头略略舒展了开来。
聂小倩又给她号了一次脉,便松了手。
此时云开雨歇,月亮露出面庞来,偶尔一阵风吹过,树木簌簌作响,洒落雨珠无数。
聂小倩飘出茅庐遗址,在四周转了起来。
陈玉词暂时是退烧了,但她不知道会不会再次烧起来,毕竟她用的降温方法实在是太过粗糙了,很可能治标不治本,留有后患。
她脑中记了不少《本草纲目》里面的草药学问,晓得一些常用疾病的方子,如发汗解表去寒的麻黄汤。
所以这一转,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采到一些甘草、麻黄和桂枝等草药。
亏得她是鬼,有着夜视的本领,不然想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老林里,就是个睁眼瞎,更不用说采药什么的了。
因为惦记着沉睡当中的陈玉词的安危,她没敢走得太远。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她只是转了一会就采到了麻黄汤的主药麻黄,但甘草和桂枝不见踪影。
眼看着天快亮了,她担心陈玉词的病情有变化,便抱着一揽子麻黄飘了回去。
药书里说发汗用茎,止汗用根,如果陈玉词又烧回去,有麻黄在手,至少能起得了一定的作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玄虚神秘紫砂壶
聂小倩抱着一揽子麻黄回到茅庐遗址的时候,陈玉词还没醒。…UU小说,www.uu234.com
她将麻黄放到一边上,探了探陈玉词的额头,微微有些温热,并没有烧回来。
她稍稍放下心来,又给陈玉词号了号脉,脉象略显浮紧,显然还未全好。
她决定还是熬一锅麻黄汤出来,等陈玉词醒来喝一点,有备无患。
不过想要熬草药汤,总得有熬汤的用具,所以她在扫了一眼茅庐遗址之后,搜寻起茅庐遗址来。
有人曾在这里隐居,或许还留有一些家用物事。就是找到一口锅或者一个陶瓮出来,也是好的。
茅庐的架子几乎都已经倒塌,各种野草植根其上,茂盛的枝叶已经掩盖了大半。
但聂小倩是鬼,茅庐毁得再彻底,草丛生长得再密,也阻挡不了她透入其中。
很快这个不大的茅庐遗址地上的部分就被她翻找了个遍,找到疑似桌椅的残骸几把,残破的杯盆若干,奇形怪状的玉石几块……
哦,还有不知名的长虫褪掉的,俗称蛇蜕的东西。
在药书上面说,蛇蜕有祛风,定惊,退翳,解毒的作用,主治小儿惊风,抽搐痉挛,翳障,喉痹,疗肿和皮肤瘙痒等等。
聂小倩没有将这一味药收集起来的意思,因为这味药看着恶心,想着毛骨耸然。
从溪水边站起来,她打量着刚清洗干净的茶杯。
茶杯是从遗址里找出来的众多杯盆中的一个,杯子样式精细纹饰美观,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事物。不过茶杯的杯口有一个被摔出来的豁缺,当然,豁缺瑕不掩瑜。
茅庐曾经的主人,大概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家伙,也许是陈浮生那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富家公子。
当然,住着茅庐的富家公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但能隐居到虎啸谷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的人,如果不是仙人,那肯定是奇怪的人。
备了茶具,就是喜欢喝茶了。喝茶的人,是不是需要吃饭呢?
聂小倩想着辟谷这种事,身形一晃,回到了遗址之上。
不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她也不希望会是个辟谷的隐士。
“会不会被泥土埋到了地底下去?”
聂小倩打着到地底下探究一番的念头,沉入了地表之下。
在地下探索了一会,她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炊具。倒是发现了一个泡茶的器皿——紫砂壶。
紫砂壶有着历久弥新,一尘不染的精致感,壶身上面篆刻了无数看起来极为古朴繁复,而又神秘大气的符文。她看不懂这些符文,只是感觉像是一道道法术禁咒和一个个微型法阵。
聂小倩前世看过太多修真仙侠文了,不能怪她想太多,何况这还是一个被深埋在地上不知多少年的紫砂壶。
万一里面被囚禁了一个她不小心触动了禁制,就跳出来大声吼吾被囚禁了十万年,又被逐出了自己的故乡。这种大话的老神仙,老妖怪也不一定。
因为紫砂壶与阿拉丁神灯很像,天知道为什么神灯会像一个茶壶,所以聂小倩在将紫砂壶从地下起出来的时候。对它是抱有一丝期待的。
有许多年头的事物,总有可观之处。
遗憾的是,可能紫砂壶本就是比较精致的紫砂壶,不是神壶。里面也没藏着神仙和妖怪。
也有可能是聂小倩看不出来这个完好无缺的紫砂壶隐藏起来的门道,她在把玩了一会,发现无法召唤出来能实现她几个愿望的神仙妖怪之后。决定用它来煮麻黄汤。
刚出土就能物尽其用,而不是送进博物馆展览,紫砂壶应该偷笑的。
仔细清洗了一遍本就很干净的紫砂壶,聂小倩按药书里面的步骤,把麻黄去掉叶子,用青霜宝剑将其切碎放进壶里,注满水,用几根树枝架起来,然后在下面放火烧。
紫砂壶质量果然是极好的,本色细腻,自发黯然之光。
武火猛烧了小半个时辰,别说膨胀开裂,连颜色都没变一分。
沸腾的药汤一阵一阵地鼓荡着壶盖,药香随蒸汽腾出,闻着气味尚算可以。
聂小倩去了武火,再用文火熬了大约一刻钟,一壶简易麻黄汤就算是出来了。
把火熄灭了,将紫砂壶搁在红通通的炭火上,任由热气蒸腾,聂小倩又回到了遗址上。
这个茅庐遗址确实是块宝地,出土了一个形、神、气三味俱全的紫砂壶不说,下面还埋藏了几块很有神秘感的碑。
“就是这里了。”
聂小倩准备像挖掘紫砂壶一样,将那几块碑给挖出来。
可当她费了好一番功夫将上面的泥土刨开之后,却发现碑好像生了根一样,无论她用上多大的力气,都与蚍蜉撼树无异,碑不动如山。
当她想要将碑下面所有的泥土都刨开时,发现那些泥土坚硬如铁,与碑凝结成了一个整体,刨都刨不动。
“难道还真是什么了不得的神物?”
聂小倩嘀咕着,仔细去观察那几块碑。
碑的材质非金非石非玉非木,也不是陶瓷、骨头、树脂、橡胶……
聂小倩敲打着研究了好一会,还是看不出来碑是由什么材料凿刻出来的。
不得已,只好去看碑上的铭文。
她发现铭文艰深晦涩,连字体都难以辨认出来。
而且一眼看上去就头晕眼花,天旋地转,仿佛碑上有一个漩涡,要将她的阴魂之身吸进去似的。
聂小倩忍着头昏目眩的痛苦,勉强看了一下,最终只辨认出来了几个字:混沌阴阳,天演五行。
书到用时方恨少!
自觉读书不少的聂小倩,从未有现在这般,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孤陋寡闻。
混沌,阴阳,五行?
聂小倩摇摇头,不再看碑上铭文,而是走远了一些,飘到空中,便看到这几块碑似乎是按一定的规律方位排列起来的。
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大有来头,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只是觉着这些事物与瀑布下面的深潭,潭底的棺材与大剑,以及那庞大的黑影,都是不可知的未解之谜。
正当聂小倩百思不得其解,感到苦恼之际,陈玉词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碑中玉简呈五行
“水。↗UU小说,www.uu234.com”
陈玉词一醒来,人还没清醒,嘴里就喊着要喝水了。
聂小倩赶紧将她搀扶着靠墙壁坐起,然后将紫砂壶提了过来,用那有豁口的茶杯倒了半杯,手握着杯身。
前一刻还热气蒸腾,烫得人都拿不起来的杯子,不过几息的功夫,里面的药汤就凉了下去。
聂小倩将麻黄汤递到陈玉词嘴边说:“试一下,看能不能喝了。”
陈玉词懵懵懂懂的闷头就喝了一口,不过药汤才进嘴,她整个人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鹅蛋脸皱成了包子脸,如果不是强忍着及时咽了下去,恐怕已经吐了出来。
聂小倩见状,知道温度合适,便说:“都喝了吧。”
陈玉词抿着略有些干燥的嘴唇,说:“这是什么水,好苦啊?”
聂小倩面不改色的说:“你不是要喝水吗,这就是水啊。”
陈玉词听了她的话将杯子拉到鼻子前,狐疑的嗅了嗅,说:“怎么闻着好像有股药味。”
聂小倩答道:“这是草药放进水里,烧出来的味,就成分来说,绝对是水比较多,所以安心喝就好。”
陈玉词就又喝了一口,浅尝辄止的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好苦。”
欠缺了一味甘草的麻黄汤,看来确实是不大好喝,聂小倩心想,便又劝道:“苦口良药,想要快点好起来,走出这个山谷,就喝了它。”
“喝完这杯就好了吗?”
“嗯。”
陈玉词屏住气,将杯子里剩下的药汤一口喝完。
“再喝一杯就没事了。”
“还有啊。”
“就一杯了。”
聂小倩眸子盈盈,定定的盯着陈玉词。
那小眼神仿佛在说这是我昨晚冒着生命危险采回来的药,费了半宿的功夫连夜熬出来的汤水,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是陈玉词二话不说将这一杯药汤喝了个底朝天。
只是药汤还没落入肚子里,又满满一杯幽绿幽绿的药汤递到了面前。
陈玉词看着药汤。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那恶鬼的眼睛,一样令她感到恐怖。
聂小倩轻咳了一下,沉声说道:“最后一杯。”
陈玉词的脸色好像有点发绿:“实在是喝不下了。”
聂小倩强调说:“真的是最后一杯了,为人做事当有始有终。”
喝了三杯药汤,陈玉词额头上冒出细汗,见聂小倩将紫砂壶放下,神色才终于是轻松了下来。
聂小倩看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笑道:“休息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陈玉词点点头,准备休息,随即看到那几块被聂小倩刨掉不少泥土。露出地面的碑,好奇的问道:“那是什么,昨晚好像没看到?”
聂小倩答说:“早上无意中发现的,碑文很是古奥,看不懂写的什么。”
“我去看看。”
陈玉词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示意聂小倩不用帮忙搀扶,便自己一个人走到了一块茅庐碑前。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碑文时,仅仅只是一眼就头重脚轻,眼花缭乱了起来。脚下站不稳,在要跌倒时,双手下意识撑在眼前的茅庐碑上。
撑着茅庐碑,没倒下去的陈玉词随后在聂小倩的帮助下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但就在这时。那块被她撑了一下的茅庐碑突然发出咔咔声响,好像触动了什么机括,移动了起来。
正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两人面面相觑时,脚下的地面发出阵阵闷响。震颤着摇晃了起来,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似的。
眼看着茅庐最后的半边残壁摇摇欲坠,聂小倩哪里还敢待在那里。回手就抱着陈玉词飘到了空中。
地面的震动还在继续,那几块茅庐碑在隆隆声中,缓慢的往下沉去。
看来玉词刚刚那无意中的一下触动了茅庐碑的机关。聂小倩心想。
只是茅庐碑还没来得及完全沉入地下,突然就听得砰的一声响,陈玉词碰过的那块茅庐碑一下子炸了开来。
陈玉词惊讶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砰砰砰的,茅庐碑一块接着一块,接二连三的炸开,彻底碎成粉末。
在茅庐碑全部炸成粉碎之后没多久地面就停止了震颤,聂小倩又等了一会,见下面没有了动静便落了下去。
陈玉词走到一块茅庐碑炸成的粉末前,仔细看了看,说:“姐姐,那粉末里好像有东西。”
“有什么吗?”
聂小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粉末的掩埋下确实是有什么东西。
她担心粉末会有什么古怪,让陈玉词不要动,然后自己找了一根树枝,将粉末拨开,露出来一块两寸来长二指来宽的玉简。
聂小倩将玉简拾起来,发现玉简质地细腻非常,即便是刚出碑,色泽也是润泽莹光洁,拿在手里感觉很舒服。
玉简并不繁复,整块上面只有一个字,古篆体,倒也不是太古奥难明,聂小倩能辨认得出来是一个“金”字。
混沌阴阳,天演五行。
聂小倩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几个从茅庐碑上看到的字。
五行,茅庐碑一共是五块,眼下这一块爆出来一个金字玉简,那么剩下的四块是不是……
想到这一点,她行动起来,果然又陆陆续续从剩下的五堆粉末中捡出来四块玉简,每一块玉简上面都分别刻有一个字,木,火,水,土。
五行,金木水火土,对应五块玉简,也就齐全了。
除此之外,聂小倩没能从中再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看上去也就是不错的一块玉而已。
但刚才玉词触动机括,茅庐碑分明是要沉入地下隐藏起来的,而玉简又是碑深藏在茅庐碑中的。如果不是突然爆炸,没人能想像得到,茅庐碑里面会藏着一块玉简。
因为单单只是茅庐碑,看起来就已经隐藏了诸多奥秘。
玉简应该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聂小倩在心里琢磨着。
陈玉词问:“姐姐,玉简上还发现了什么吗?”
聂小倩摇摇头,答道:“暂时还没有。”
她话音刚落,平地响起一声炸雷也似的,山谷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吼。
嗷!
雄浑的吼叫声在深谷里回荡,震撼人心。
陈玉词一张小脸碑吓得煞白,颤颤巍巍地指着远处一片密林,叫道:“姐姐,那边,有,有老虎!”
聂小倩也是已经看见了林中的老虎,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别怕,那是我认识的朋友。”
云从龙,风从虎。
两人说话间,猛虎如风,转眼就到了跟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病虎有名顾大嫂
却说病虎登崖一声啸,满山齐鸣,豪气惊霄,乘风而来似逍遥,玉词被唬得惊叫。±UU小说,www.uu234.com
亏得聂小倩安慰及时:“别慌,这是谷里的一位朋友。”
陈玉词愕然道:“它,它是你的朋友?”
聂小倩朝病虎招了招手,病虎低声吼了一下。
聂小倩说:“看,这不就是朋友吗?其实说起来如果不是它帮忙,我可能还找不着你。”
陈玉词见聂小倩与病虎相互打招呼,又听聂小倩说是这头老虎帮忙才找到她的,当即就不那么害怕了,反而是对这头老虎多了一些好奇。但百兽之王的威势终究太盛,她依然是不敢靠近。
但是她的救命恩人之一,她便说:“如此说来,我倒是需要对你的朋友说一声谢谢。”
“应当的。”聂小倩说着,将她救了病虎,然后病虎由一条纱巾找到了瀑布悬崖之上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不知你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陈玉词心中畏惧终于尽去,饶有兴趣的问道。
“名字?”聂小倩一愣,下意识看了病虎一眼。
病虎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但经过一番治疗,又休息了几天,身躯虽然还是很瘦,但毛色恢复了油亮,精神也旺盛了起来,已经有了那么几分丛林之王的风采。
所以即便有行知病虎,立如眠鹰之说,可要叫它病虎实在是不合适。
那应该叫它什么呢?
病虎是雌的,按日常生活习惯叫法,不会是老王,而是虎妞。
但虎妞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让聂小倩容易想到《骆驼祥子》那里去,然后就叫不出来了。
既然不喜欢虎妞,那么来个霸气威武的,聂小倩立即想到了霸天虎。
好吧,这铜皮铁骨钛内脏的。太让人出戏。
那么就母大虫吧,眉粗眼大,额头纹王。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很符合它的形象,可仔细想想,似乎又太不正式,毕竟都是朋友了。
聂小倩脑海中念头急转,最后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就说道:“你可以称呼它顾大嫂。”
“顾大嫂?”陈玉词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接着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嗯。它就是顾大嫂,有什么问题吗?”聂小倩一本正经的答道。
你看,母大虫,外号顾大嫂,亲切得来,又符合身份的特征,在没有这个称呼更加形象生动的了。
不过遗憾的是,《水浒传》还未面世,陈玉词未能领会这个称呼的真意。
当然。称呼一头母老虎作顾大嫂,即便是不了解《水浒传》的梗,也已经足以让陈玉词大开眼界,高兴一场了。
至于“顾大嫂”。高冷的“顾大嫂”不是没反对吗?没反对,那就是默认。
陈玉词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踏前一步,朝顾大嫂问候道:“顾大嫂。用过早膳了吗?”
不料“顾大嫂”好像再为陈玉词刚刚的那一声噗哧一笑而疑惑,只是瞟了陈玉词一眼,晃晃脑袋。慵懒中透着威严的眼神收回去,卧在地上,尾巴晃悠悠的甩来甩去。
陈玉词自然是看不懂的,她回过头去问聂小倩:“姐姐,顾大嫂这个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用过了,还是没用过?”
聂小倩也表示看不懂,但她猜测顾大嫂是用过早膳了的。
这个山谷可是它顾大嫂的地盘,虽然现在多了一只凶残的恶鬼,但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它,只要避开恶鬼,想要吃一顿好的早膳,不过是张张牙,舞舞爪的事。
只是聂小倩不明白,为什么顾大嫂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
她昨日让顾大嫂离去,一来是顾大嫂伤势未愈,应该静养。
二来恶鬼凶猛,顾大嫂不是敌手,若是遇上了,可能会是被恶鬼杀死的结果。
顾大嫂出现在这里,她不认为是饭后散步偶然路过,更不会以为顾大嫂是来找她玩的。
顾大嫂又不是它的孩子,那只还未开眼就喜欢玩耍的小老虎。
似乎就是为了呼应聂小倩心中的那不祥的预感,没多大动静的顾大嫂毛茸茸的耳朵动了一下,突然爬了起来,身子伏得低低的,盯着林中的某处。
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莫非是那恶鬼又追过来了?
聂小倩见顾大嫂警惕的姿态,心想着,不由抬头,天阴云青,山雨欲来。
恶鬼本就不是鬼,也不是她的认知里的山魈,昼伏夜出的之说未必就能成立。
何况天虽然是白天,但重云遮蔽,没有阳光直射,她不用伞,也没有感觉到有丝毫不适之处。
那恶鬼,也未必就不能跑出来。
聂小倩思索着的时候,林中的威胁好像越来越近了,顾大嫂的身躯绷得越来越紧,看着就像一张大弓,随时能弹射出去。
“姐姐?”陈玉词被顾大嫂的紧张感染到,不安起来。
“别担心。”聂小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水袖一甩,两条素练席卷而出。
再收回时,素练上已经多了一个紫砂壶、五块玉简与一柄剑。
“拿着。”聂小倩用素练包裹了紫砂壶与玉简,递给陈玉词,自己握紧了青霜宝剑。
无论是玄虚的紫砂壶还是神秘的玉简都颇有研究价值,她要带回去。
哗啦啦!
山风劲吹,穿林打叶,草木簌簌。
隐约的,鼻尖流动的气息似乎多了一丝腥味。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林中草木随即大动,鸟兽惊逃,一个庞大的身影猛地急窜而出。
模样狰狞可怖,利爪如刃,不是恶鬼是什么。
嗷!
仇敌见面,分为眼红。
顾大嫂毛发皆耸,低吼一声,就要扑上去与恶鬼拼个你死我活。
聂小倩不忍心顾大嫂白白送了性命,见状急忙喊住:“顾大嫂,回来,别过去。”
顾大嫂的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夫妻同心尚且打不过恶鬼,更不用说它如今孤身一个。
然而顾大嫂不知是没有听明白聂小倩的话,还是想要掩护聂小倩两人离去,聂小倩的话音才落下,它就毫不犹豫扑了出去。
铮!
聂小倩哪里还能再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速拔剑。
一闪虹穿!
冷冽的寒光一闪,青霜宝剑已然离鞘,有如长虹贯日,穿云破月而出,后发而先至,快顾大嫂一步,刺向了恶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林暗惊风虎驮人
聂小倩锋芒毕露的一剑杀气腾腾,瞬间便将恶鬼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UU小说,www.uu234.com
恶鬼反应不慢,竟是举起爪子,毫不避让的抓向聂小倩势在必得的一剑。
噗!
却是剑入爪中,虽然割裂血肉一片,但恶鬼不避不让的大爪合拢,一下子将剑刃抓了个正着。
一爪抓住了聂小倩手中长剑,恶鬼的另一只爪子当头抓下。
能一爪将碗口粗细的树木抓断的利爪,若是被抓实了,能将人抓得粉身碎骨。
聂小倩是鬼,自然是不怕这种粉身碎骨,但也没必要被抓成碎片。
她这一剑本意是围魏救赵,如今恶鬼既然已经无暇东顾,她的用意便是达成。
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而且她不是人在剑在,剑亡人亡的剑魔。
所以眼看长剑被恶鬼抓得牢实,抽剑不回,她立即松手弃剑,柔若无骨的身形仿佛一片柳叶,仿佛被当头抓下的爪子扇动的烈风给走了似的,飘飘扬扬倒飞而回。
恶鬼一爪抓空,顾大嫂扑到了,血盆大口一张,钢牙利齿顿时将那只抓空的爪子咬住。
爪子被一口咬住,恶鬼似乎很是疼痛,而且非常恼怒,压根就顾不上其它了,只挥动手臂奋力一甩,将顾大嫂给甩了出去。
顾大嫂数百斤重的雄躯被凌空甩飞,压倒了大片草丛滚了好几滚之后,它一个骨碌,就又爬了起来。
毕竟是丛林之王,皮厚肉糙,被甩飞在地的这一下并没有伤筋动骨。
爬起来的顾大嫂当即又要扑上去,但还没动,聂小倩身形一闪,已经闪到了它的面前。
聂小倩阻拦住顾大嫂奋不顾身的扑咬。然后也不管它听不听的懂,就说道:“顾大嫂,你与玉词先走。玉词,我来拖住恶鬼,你和顾大嫂快离开这里。”
重伤未愈,只有爪牙之利的顾大嫂根本不是恶鬼的数合之敌。若是任由顾大嫂上阵与恶鬼拼命,最终只会是真正丢掉性命。想要保住顾大嫂与玉词的性命,聂小倩便只能自己来拖住恶鬼。
恶鬼可不会让她们商量好了再出手。
咔嚓的一声脆响,恶鬼抓断一棵大树,好像一头巨犀一样。蛮横的冲了过来。
聂小倩扬手一挥,两条素练仿佛银龙穿空,曳荡而去,眨眼间就扑到恶鬼身前,几下子将恶鬼缠住裹了起来。
素练是不可能真正缠得住恶鬼,她只是希望能稍微阻恶鬼一阻而已。
聂小倩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她见陈玉词还在犹豫不定,当即厉声喝道:“还不快……”
“走”字还未出口,嗤嗤几声裂帛之声响起。两条看上去牢牢束缚住恶鬼的素练被恶鬼一挣,顿时化为漫天碎片,飘落一地。
聂小倩手中剩下小半截,连忙挥舞着朝恶鬼脚下席卷而去。
她的目标不是继续纠缠恶鬼。而是被恶鬼扔在地上的青霜宝剑。
却说陈玉词在聂小倩的催促之下不再犹豫,抱着素练包裹着的紫砂壶与玉简,转身就走。
她不再是之前那个武功在身长剑在手的武林高手,也是意识到了迟疑不走。只会连累了聂小倩,所以转身离开,有多快走多快。
只是她终究是身上患有内伤。而且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病患,手脚无力,双腿蹒跚,又哪里快得起来。
陈玉词咬牙急走,正有气无力时,顾大嫂冲了过来。
顾大嫂奔到陈玉词面前,蹭了蹭陈玉词的小腿,接着低吼一声伏低了身子。
“顾大嫂,你这是要我做什么?”陈玉词疑惑着,看顾大嫂的姿势,想了想,说,“你是让我到你背上去,你驮着我走?”
顾大嫂闻言又吼了一声,伏低的身子不动。
陈玉词待要拒绝,顾大嫂却咬着她的裙摆,将她拉了过去。
陈玉词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最后只得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顾大嫂的背上。
顾大嫂是体型庞大的吊睛白额虎,陈玉词体态轻盈,也就是七十斤上下,坐上去之后,并没有让顾大嫂的背部垮下去。
所以顾大嫂只是晃晃脑袋,迈动四肢就是一阵疾走。
见顾大嫂驮着陈玉词走开,聂小倩没有了后顾之忧。
在聂小倩全力施展《一闪天诛剑道》阻拦恶鬼的时候,在丛林的另一头,一行将近百人正沿着山溪行进。
他们人拉驮马,刀剑在手,弓箭在腰,一边走一边四处搜寻着,已经一天多了。
可迄今为止除了山山水水,草木野花,连只兔子都没有见着。
就在他们以为今天也将一无所获的时候,突然一阵腥风吹来,草木簌簌响动。
队伍中的几个猎人眼尖,看到了林中正直逼而来的暗影,惊叫道:“啊,是老虎!”
“老虎?”
“老虎!”
没想到不叫还好,一旦叫出声来,人惊马慌,有好几条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被突然从草丛里窜出的顾大嫂给吓得瘫倒在地。
当然,有人害怕,自然也有不害怕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一行数十人,绝大多数的胆子都还是足够的。
“虎背上有人。”
在拔出刀剑,张开大弓,戒备时,有人在注意到了顾大嫂背上的陈玉词。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老虎背上的是我妹妹,老虎背上的是我妹妹……”
人群中,连爬带滚的冲了出来大声示意大家不要放箭,以免伤到了虎背上之人的那人,赫然是陈家大公子,陈玉词的哥哥陈浮生。
面对着众多的威胁,顾大嫂张牙舞爪,伺机突围。
陈玉词没想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夸张点说,甚至是不知道马有四条腿的吃货哥哥会甘冒大险进谷找自己,心下很是感动,但此时不是叙话的时候。
她一边轻拍顾大嫂的脖子,安抚着顾大嫂,一边说道:“浮生,快去帮聂姐姐。”
从队伍中狼狈冲出来的陈浮生惊讶之余喜出望外,如果不是顾忌猛虎在前,他早已经冲上前去。
他听了陈玉词的话,连忙问道:“什么聂姐姐?”
陈玉词着急非常的说道:“聂姐姐为了让我与顾大嫂先走,自己一个人在后面独斗恶鬼。”
陈浮生一听,念头在脑中一转便即明白了过来,他从一匹犹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马上卸下一个油布袋,扬声叫道:“诸位好汉,山鬼已经出现,大家做好准备,打山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