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鸟铳在手天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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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山鬼!”
还未真正看见过山鬼的猛恶恐怖之处,众多的好汉轰然应和了一声。
在度过了猛虎出山初初带来的恐惧之后,他们又有说有笑,谈笑风生起来。
“山鬼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陈玉词说道,她此时已经换了坐骑。
顾大嫂是百兽之王,载人,那不过是报恩的权宜之计。如果不是为了逃命,是万万不会驮了人走的。
实际上陈玉词也舍不得再让顾大嫂驮着自己走,所以她遇见了陈浮生他们,见他们队伍中有马,立即就换坐到了马上。
只不过这些马的胆子还没有人的大,被顾大嫂吓得一匹匹都腿蹄发软,路都走不快了。
而顾大嫂似乎也知道自己把马儿都吓坏了,看了陈玉词一眼就没入草丛中,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驮着陈玉词的那匹马,腿蹄才利索了起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前面突然传出来一阵吼声,紧接着大片大片的草木栽倒。
“山鬼出现了。”
“大家做好准备。”
队伍好像炸锅一般,四下里众人纷纷抄家伙,刀剑出鞘,寒光刃影交织晃闪一片。
携带了弓弩的,箭上弩,弓开弦,跃上大树之上,静候山鬼的到来。
“布好机关陷阱,将山鬼引过来。”
在一片相对比较开阔的空地上,十数张密布了利刃的大网拉开,悬布在了上面。
“玉词。你到后面去。”陈浮生对陈玉词说道。
“你不与我一起吗?”有自知之明的陈玉词知道自己是累赘,待在后面是最合适的,但她听哥哥的话,好像准备着与那些好汉一起打山鬼。
“我这一次可是带了真家伙过来。”陈浮生拍拍手中的油布袋。
“你把鸟铳带来了?”陈玉词想起陈浮生在美食之外的唯一会摆动几下子的东西。
“当然。”陈浮生说着从油布袋里取出来一杆火器——鸟铳。
夷狄之所以畏中华,火器也!
待得陈玉词躲到了后面去,陈浮生鸟铳在手,天下我有地嘀咕道:“山鬼,胆敢小爷的妹妹的主意,今日我火器在手,你的死期到了。”
只不过他刚说完。前面草木大动,脚下地面都在震荡,一个庞大的身影冲了出来。
自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众人看到了山鬼的真面目,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也被骇得尽皆倒抽了一口冷气。
前一刻还豪气盖天的陈浮生,更是两腿战战,几不能立。
靠着一棵大树,转到树后面,看不见山鬼之后。他才稍稍镇定了下来,开始打开随身携带的瓶罐,给鸟铳装填火药弹丸。
“倒药,装药。压火,装弹,装火绳,架枪。”
尽管只是站在那里装填弹药以及架枪。纯粹是几个毫不费力的细小动作,但陈浮生因为恐惧而紧张,鼻息很是急促。
为了完成射击。他嘴里念念有词,重复着已经练习过几十次的射击步骤。
“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
陈浮生扣着燃香的手腕,仿佛得了老年病患者的手抖,震颤个不停,以至于点燃火绳的这个步骤耗费了十几个呼吸,才终于将火绳点燃。
“瞄准。”
枪杆好像顽童屁股底下的秋千,来回荡个不停,亏得已经用随身携带的叉子架住,不然休想将数十步外的恶鬼纳入照门的范围之内。
陈浮生深呼吸了几次,最后不得不屏住呼吸,才瞄准了百步之外的恶鬼。
“有心瞄准,无意击发,扣动扳机。”
眼中的恶鬼就像是近在咫尺了,陈浮生终于进入古井不波的境界,然后闭上眼睛扣动了龙头形扳机。
轰!
火绳点燃火药,热浪推涌,铅制弹丸出膛,微弱的火焰在阴沉的树林里闪了一下。
陈浮生感觉到一股距离的推力从弯弯的铳托上面传来,右肩一痛,整个人猛地一震,随即睁开眼睛,但视线已经就被浓烈的烟雾所遮盖眼前被烟雾所模糊,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更是随风扑来。
已经憋不住气的他急着呼吸,张口就猛吸了一口空气,没曾想这空气早已被火药悬浮颗粒所充斥。
满带火药悬浮颗粒的空气吸入体内,陈浮生顿时满脸涨的通红,被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过他此时更在意的是有没有打到了山鬼,可因为在扣动扳机的时候,为了避免被火药灼伤眼睛,他最后关头闭上了眼睛,所以只得问旁边负责保护他的一个剑客:“斩风,打中了没有?”
名为斩风的剑客答道:“打中了。”
于是陈浮生就疑惑了,既然打中了,为什么山鬼还是活蹦乱跳的?
那名斩风剑客又补充了一句:“但雷声大雨点小。”
陈浮生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鸟铳好像是动静很大,威力很小,因为那山鬼似乎盯上了他,朝他这边发出一声令人脊背发冷头皮发麻的咆哮。
咆哮如雷的吼声,满山谷都在震荡,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鸟铳打成了重伤的模样。
“那就再给它来一下狠的。”陈浮生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山鬼一爪子拍翻了一棵大树,摧枯拉朽一般,撞飞无数的障碍物,冲了过来。
“公子,快走,山鬼冲过来了。”斩风催促道。
“别急,我在装药。”陈浮生嘴上叫斩风不要着急,但他其实已经急得快要抓耳挠腮了,如果他有七手八脚的话。
“公子,只剩下数十步了,我想我们应该退避一下。”眼看猛恶非常的山鬼即将冲上来,手持长剑的斩风脸色发白。
“等等,就好了。”陈浮生双手颤抖着,额头上冒出了大片的冷汗。
可是无论是清理引火孔和引药锅,还是再次装填弹药,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容不得有半点马虎。
可是斩风已经已经等不及了,山鬼随爪一抓,就能将一根大树拦腰抓成了两段,他可不认为他们这些血肉之躯能抵挡得住山鬼的利爪。
就在他身手抓住陈浮生的腰带,要施展轻功,带陈浮生躲避山鬼冲杀的时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喝了一声。
“放!”
接着弓弩百箭齐发,嗖嗖之声不绝于耳。
眨眼间,山鬼身上就好像引箭的稻草人一般,插满了长长短短的箭支。
而山鬼的冲击,也被这一波利箭给遏止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天外飞仙御剑来
“死了吗?”
一众好汉见山鬼被弓弩射成了刺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似乎已经动弹不得了,他们迟疑了一会,又射出几箭,看山鬼还是不动,便戒备着慢慢围了上去。←UU小说,www.uu234.com
但因为山鬼太过猛恶,他们都没敢靠得太近,二十步之外就停了下来。
“撒网。”
虽然山鬼看上去像是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但慎重起见,他们还是将利刃网投掷了出去,一层又一层,将山鬼缚了个结结实实。
“粽子都没有捆得这么牢。”
“这谷里阴森得紧,不要胡乱说话。”
“不过是粽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连山鬼都被我们几箭给搞死了,即便是真的粽子,那也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一个盯着山鬼的刀客好像看到山鬼的一根爪子动了一下,连忙叫道:“山鬼还没死,大家快退。”
那个负责撒网的剑客大咧咧说道:“你没看见山鬼已经被我们用利刃网捆住了吗?十几层的利刃网,就是一头大象,也逃不出去,更不用说区区一只山鬼。”
只不过撒网剑客话才说完下,困住山鬼的十几层利刃网突然寸寸绷断弹飞。
吼!
一直动弹不得的山鬼突然绷断了捆在身上的所有利刃网,仰天就是一声怒吼。
山鬼看了一眼身上的箭支,大爪随爪一抓,就将身上密密麻麻的箭支给抓了下来。
原来利箭数量虽多,看着吓人,但其实每一根都不过入肉数寸,没能伤到山鬼的根本。
说时迟那时快,山鬼一举绷断身上的利刃网,紧接着在那个说话的剑客的惊愕目光中,庞大的身形很是诡异的一晃。就晃闪到了剑客的面前。
下一刻,剑客的脑袋不见了。
鲜血有如泉涌,从被摘掉了脑袋的脖腔上喷出。
“大智!”
剑客的兄弟,一个手提大枪的枪客竭斯底里的叫着,绰枪就冲了上去。
只是枪客冲得有多快,倒飞回来就有多快。
寒光奕奕的枪头爆出的万点寒星被山鬼随爪一挥就烟消云散了,紧接着被一拍,人就被拍得倒飞了回去。
……
转眼几息的功夫,十数名刀客与枪客倒在了血泊之中,残肢散落了一地。惨烈非常。
有几个看到这种场景的“好汉”,被吓得飞也似的逃了开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
剩下没死的,除了躲在大树上,居高临下放箭的弓箭手,发现所谓的围剿山鬼其实是以卵击石,都心生出了退意。
那十几个弓箭手还在坚持不懈的放箭,但山鬼极为敏捷,往往眼前一花就不见了身影。压根就射不中,偶尔有射中的,也是有如瘙痒,无法对山鬼造成有效伤害。
那边。斩风看到大多数人都在往后退却,他连忙抓住陈浮生的腰带,劝道:“公子,快随我走。”
不想陈浮生突然叫道:“弹药装好了。”
斩风叫道:“来不及……”
轰!
斩风话没说完。陈浮生突然扣动了扳机。
弹丸出膛,雄浑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震动四野。
正在四处狩杀一众好汉的山鬼身形猛地一滞。竟然停了下来。
陈浮生扇着眼前的烟雾,问:“打中了?”
紧紧握着剑的斩风答道:“打掉了山鬼的一只耳朵。”
陈浮生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打掉了一只耳朵,好,山鬼果然不是什么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妖怪。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消灭了山鬼。”
他说着,拿起瓶罐就要继续给鸟铳装填弹药,意欲再给山鬼来一发更狠的。
一枪建功打掉了山鬼的一只耳朵,尽管一只耳朵对于山鬼来说微不足道,但陈浮生不知什么时候不再紧张了,反而是被突然激起的热血给冲击得失去了不少理智。
如今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用手中的鸟铳干掉山鬼。
只不过他没有机会了,山鬼被他的两枪彻底激怒,舍弃了其他人,排山倒海一般朝他冲了过来。
斩风见状,哪里还敢有丝毫犹豫,提着陈浮生的腰带,大喝一声“走”,就带他跃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山鬼的速度太快了,斩风没有把握在携着陈浮生的情况下,一起逃生,只得选择先到树上避一避。
这棵树有数人合抱之大,从地面往上看,似乎高可参天。
可山鬼冲到树底下,锋利堪比刀剑的爪子,几下子就将大树挖得摇摇欲坠。
斩风只好带着陈浮生纵身跳到了另外一颗大树上,回头看到那棵被挖得坑坑洼洼,然后被一把推倒的大树,心有余悸的说道:“幸好山鬼不会爬树。”
咔嚓!
只是山鬼虽然不会爬树,挖树也是极为迅速。
被盯上了的陈浮生,无论跳到哪一棵树上,那棵树随即都要被挖断。
如此连续跳了几棵树之后,斩风发现已经无树可逃。
“公子,你留在树上,我去引开山鬼。”
斩风说完纵身一跳,从树上跳了下去,手中长剑有如天外流星,刺向下面的山鬼。
已经装填好弹药的陈浮生才要叫住他,就看到斩风手中的长剑刺穿了山鬼的爪子,但斩风很快就被山鬼的另一只爪子拍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轰!
急红了眼的陈浮生又放了一枪,在山鬼的肩膀上绽飞一朵血花。
又中了一枪的山鬼挖树挖得更快了,大树在剧烈的摇晃中慢慢折断倾倒。
陈浮生手中的鸟铳已然被他砸山鬼,掉到了地上,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抱住树枝,等待大树倒下,等待死期来临。
在这个等待的时候,他往陈玉词那边看了一眼。
可是因为为躲避山鬼的追击,频繁转换位置,已是不知将陈玉词落在了何处,他此时根本看不到陈玉词的身影。
“鸟铳的威力终究差得远了些,杀不死山鬼。早知如此,我应该拉上一门大炮来的。”
大树在缓缓倒下,陈浮生颇为遗憾的想,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就在那彷徨与绝望之间,她白衣胜雪,仿佛天外飞仙,御剑从天翩然而降,拯救他于千钧一发之际。
不是英雄救美,而是美救英雄,就已是羞愧难当。
更让他憋屈与悲愤的是,他被拯救的方式居然是通过直接提着衣领进行的,就好像被提着皮毛的小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轰隆一声火药响
大树被山鬼挖断,在大树倒下的危急关头,聂小倩从天而降,抓着陈浮生的衣领,将他从山鬼的利爪之下救了出去。△↗頂UU小说,www.uu234.com
陈浮生就像是被吓呆了似的,聂小倩提着他的衣领,飞到百步开外的一棵大树上,将他放下,他还是愣愣的,呆若木鸡的模样。
聂小倩伸手在陈浮生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没事吧?”
在半个时辰之前,她于顾大嫂驮着陈玉词离开之后,与山鬼周旋了一会,见无法杀死山鬼,也就放弃了,隐了鬼身去追赶陈玉词。
只是驮着陈玉词的顾大嫂走得太快,行踪又太过隐秘,她又不熟悉地形,反而是比山鬼迟一步才找了过来。
因为赶到的时间太晚,山鬼已经在大肆屠戮,死伤遍地,她只来得及救下陈浮生一人。
陈浮生在聂小倩在眼前晃了几晃之后才回过神来,一时想不明白聂小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救了自己。
而且令他惊讶的是,这位见过两次面,看起来温婉端庄,大家闺秀一样的女子,竟然还是一位武林高手,那凌空虚度一般的轻功,似乎被妹妹还要高强得多。
如此一想,他是珠玉在前,越发觉我形秽了,听到聂小倩的问话,羞赤了脸颊地答道:“我,我没事,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聂小倩不知道陈浮生在羞愧,既然陈浮生说没事,就让他待在树上不要下去,自己则有如飞鸟投林,从树上一跃而下,持剑飘向山鬼。
事实上她即便不去找山鬼,山鬼也会找上来。
因为陈浮生开的那两枪,山鬼似乎彻底恨上了陈浮生,不依不挠的盯住了他。大有不将陈浮生撕成碎片,都不罢休的意思。
陈浮生张张嘴,想要叫住聂小倩,可慢了一步。
眼见聂小倩纵剑来去,与山鬼周旋,他在树上不由急得团团转。
有心想要下去帮忙,但鸟铳已经失落,他又被打回了原型,变成了手有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可是这缚鸡之力,只会是累赘。又哪里能帮得上什么忙。
“我应该怎么做?”
陈浮生不断在心里问自己,然后他很快从树上爬了下去。
刀剑他一窍不通,舞弄起来不伤着自己就不错了。弓弩的威力其实不小,但以他的缚鸡之力,拉都拉不开,更不用说使用。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回那支鸟铳,利用弹药的杀伤力,干掉山鬼。
才用鸟铳打掉了山鬼一只耳朵的陈浮生,对鸟铳有了偏执一样的信心。
只不过当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从树上滑下来的时候。前一刻还在追杀聂小倩的山鬼立即舍弃了连衣角都摸不着一下的聂小倩,朝他冲了过去。
亏得聂小倩能飞,而且速度比山鬼快,才在山鬼扑杀掉陈浮生之前再一次拉着陈浮生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大树上。
聂小倩对陈浮生不好好待在树上,非要下来送死,很是生气:“你下来做什么?”
陈浮生歉意的答道:“对不起,我只是想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聂小倩没好气的说:“既然知道是绵薄之力。就应该乖乖待在树上,不要添乱。”
陈浮生被这句话说得几乎要钻进树缝里去,羞愧难当的同时。声如蚊蚋的说了一句:“鸟铳还是能杀上山鬼的,我刚才打掉了它的一只耳朵。”
“什么鸟铳?”聂小倩听到了他的话。
陈浮生见聂小倩好像对此感兴趣,连忙七手八脚的比划着,企图解释什么是鸟铳。
官府不允许民间收藏使用火器,但陈家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在千灯县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身为陈家的嫡孙,陈浮生对火器起了兴趣之后,陈家就大打金钱计,很快就千方百计弄来了一短一长两支鸟铳。
只不过在陈家,也唯有陈浮生这样的纨绔子弟才喜欢鸟铳,即便是平日里爱好舞刀弄剑的陈玉词,也对鸟铳这样的奇技淫巧不屑一顾,让陈浮生很是失落。
如今聂小倩既然感兴趣,他当然是话逢知己千句少。
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除掉山鬼,何况鸟铳是什么东西,聂小倩这个穿越而来的未来人士比陈浮生更加清楚。
所以聂小倩劈头就是一句:“火药在哪里?”
“什么火药?”陈浮生明显没有料到聂小倩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以为聂小倩会问鸟铳的。
“鸟铳的火药,莫非你使用鸟铳都不带火药的的?”聂小倩说。
“哦,你问这个啊。”陈浮生从腰间的一个腰袋里面取出两个瓶子。
聂小倩打开药品的塞子,问:“就只有这么点?”
陈浮生一愣,然后指着不远处,倒毙在地上的一匹马,说:“还有,在那匹马的马背上,那个油布包袱里面全都是。”
进山谷这一趟他虽然没有带上火炮,但因为鸟铳的缘故,又秉着有比没有好,多比少好的原则,火药带了不少。
那是一匹被山鬼硬生生抓掉了脖子的马,血流了一地,恐怖恶心非常。
各种各样的尸体聂小倩都见识过不少,并没有被吓到,只是眉头微蹙,飘到马尸前,手中青锋一挥,将捆绑油布的绳子割断,提着油布包袱又回到了树上。
她打开油布包袱看了看,提量了一下,里面装着的黑火药约莫有将近十斤。
黑火药的威力自然是无法与黄火药相提并论,但在药量极大的情况下,威力还是很可观的。
“火绳。”聂小倩用绳子将油布包袱牢牢捆住,回头对陈浮生说道。
“给。”陈浮生从腰袋里取出一截鸟铳用的火绳,递给聂小倩。
只是当他看到聂小倩接下来的动作时,顿时猜测道了聂小倩想要做什么,心下一颤,就问道:“姑娘你这是要用火药来对付山鬼?”
聂小倩点点头,应了一声,将火绳插到做好的简易炸药包里,然后不等陈浮生再说什么,就飘然离开大树,朝山鬼冲了过去。
山鬼是阴邪之物,刀枪不入,普通的功夫很难对付得了。偏偏她除了懂得一门剑法之外,什么神通法力都没有,连鬼画符的手段都欠缺,想要除掉山鬼,只得依靠火药这种外物。
陈浮生眼睁睁的看着聂小倩拿着火药包下去,焦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
轰隆!
然后没多久,一声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响起,满是火药味的烟雾弥漫了大片树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除山鬼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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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巨响,呼的,大量尘土、枯枝败叶被席卷开来的热浪冲出去。
林中兽逃鸟飞,狼奔豕突。
距离最近的陈浮生被吓得面无人色,被剧烈的震荡震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腿脚发软的陈浮生好不容易从树上滑下来,顾不得烟雾弥漫,火药味刺鼻,冲到了尚且焦热的那片土地上。
爆炸中心出现了一个大土坑,呈发射状的焦土旁躺着两截焦黑的尸体,以及无数零零散散的尸体碎片,是山鬼的尸体。
从未见过死尸的陈浮生,闻着烂熟的尸体发出来的恶臭,本应该害怕的,然而他此时却双目无神,茫然的在那里寻找着。
“姑娘,姑娘……”
正当他一边失神的走着,嘴里一边无意识的念叨着的时候,一个雪白的身影宛如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从天飘然落下。
“终于消灭它了。”
陈浮生霍然惊醒,猛地回头,看到聂小倩让人间烟火黯淡,毫发无损的模样,不知怎地,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聂小倩不由有些奇怪,这个吃货,怎么突然就掉眼泪?
她刚刚只是点燃黑火药简易包捆而成的炸药包,又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诚然,剧烈的爆炸使周围的空气瞬间膨胀,产生了庞大的能量冲击,一下子将来不及跑远的她给吹飞了开去。
冲击波的能量冲击,不是一般的风所能比,即便是点燃一百炷定魂香,也无法在爆炸的能量冲击波下定住身形。
不过她只是被冲击波给波及到,并没有受到实际性伤害,是以很快就飘了回来。
“姑娘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浮生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要是聂小倩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一辈子怕是都过不安稳了,因为在他看来,聂小倩是为救他而出事的。
“姐姐。”
原来陈玉词听到爆炸声,从后面赶上来察看,没想到看见了安然无恙对聂小倩。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自从被顾大嫂驮着逃脱了山鬼的魔爪,她就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此番终于再见到聂小倩,又哪里抑制得住心中的喜悦之情。
她在聂小倩耳边叽叽喳喳,唠叨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哥哥陈浮生也在旁边。当即去与陈浮生说话,不过她一说话便不是好话:“哥,你怎么哭了?”
陈浮生一愣,连忙抹了一把脸,反问道:“我有哭吗?”
陈玉词笑道:“没哭?我可是有诗为证的。”
有诗为证,是词话传奇小说里面的惯用手法。
“什么诗?”陈浮生愕然道。
“听仔细了。”陈玉词想着,狡黠一笑道,“日照香炉生紫烟,浮生瀑布挂脸上。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陈浮生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抹净,争辩道:“这不是哭,应该叫做喜极而泣。”
陈玉词笑意盈盈地说:“哦,原来这叫做喜极而泣。”
陈浮生振振有词的答道:“人能乐极生悲。当然也能喜极而泣。”
聂小倩也没想到陈浮生居然还能由此高论,当即为其点了个赞:“此言有理。”
乐得陈浮生喜上眉梢,示威也似的瞟了陈玉词一眼。
一番说笑过后,当陈浮生去找其他人的时候。脸色很快就苍白了下去。
因为受陈府聘请,随他一起进谷的数十位好汉,如今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一个人。
陈玉词也是神色悲戚了起来,这众多的好汉,可都是为了她牺牲的性命,她又如何能不心生愧疚。
聂小倩见惯了生死,轻叹一声,说:“逝者已逝,不要太伤心了。”
按传统的处理方式,应该将尸首带回去下葬的,但陈玉词与陈浮生两人,伤的伤,无力的无力,而能负重的马,不是被山鬼杀死了,就是被吓跑了,只剩下驮着陈玉词的那一匹,所以他们即便是想要将那些好汉的尸首带回去也是有心无力。
何况山鬼身上的尸气与煞气极重,被它杀死的人,尸体要尽快烧掉,不然时间久了会变成行尸,再跑出去害人。
最后,在聂小倩的帮助下,陈浮生与陈玉词费了一番力气将散落在附近的尸体收敛到一块,用枯枝焚化了,仅剩下骨灰。
聂小倩看看天,说:“天色已经不早,是时候回去了,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走出山谷。”
陈玉词的内伤耽搁了好几天,再耽误下去,只会越来越重,必须尽早回去接受治疗。
陈玉词坐在马上,陈浮生牵着,聂小倩在前,一路前进。
她们没走一会儿,突然路边的草木一阵簌簌作响,一头吊睛白额虎走了出来,正是顾大嫂,额,还有它嘴里叼着的一只小家伙,倒是将那匹马吓得马惊蹄乱。
见到顾大嫂,陈玉词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从马上下来,走到顾大嫂面前,笑着说道:“顾大嫂,这是你的孩子吗?”
小老虎被顾大嫂放到地上,它还没开眼,但嗅着近在咫尺的陈玉词身上的气息,颤颤巍巍地就爬了过去,模样可爱非常。
陈玉词蹲下来,逗着小老虎玩了一下,可时间紧急,不用多留。
顾大嫂大概也知道聂小倩她们此行是要离开山谷,便带着孩子过来,帮忙带路,顺便告别。
有了顾大嫂这个丛林之王带路,聂小倩她们自然是不用走冤枉路,很快就沿着捷径走出了虎啸谷。
在虎啸谷谷口,顾大嫂仰天长啸,陈玉词泪洒当场,依依惜别。
“顾大嫂,我们以后还会来看你们的。”陈玉词驾着马,一步三回头的说道。
顾大嫂是山中猛虎,随便下山是会引发恐慌的。所以想要再见,就只能是聂小倩她们到山里来。
这一路上,陈浮生听陈玉词说起了顾大嫂的事,这时也不禁感叹说:“这顾大嫂,虽然是老虎,却比不少人都要有情有义。”
告别了顾大嫂,聂小倩她们紧赶慢赶,终于是天黑之前下山,到了有人烟的村落。
而在最后一抹霞光收尽之后,静悄悄的虎啸谷内,山鬼被炸死的大坑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手提黑幡的老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五行玉简有洞天
谷娘庙,后院书房里。
聂小倩身前的书桌上一行排着五枚玉简。
这是在虎啸谷的茅庐遗址那里,从五块爆炸的茅庐碑中获得的玉简,对应五行,每一枚上面都篆刻有字,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聂小倩研究这玉简,已经有好几日。
经历了滴血、烟熏,水煮乃至于切割等等手段,玉简都没有任何变化。
最后她发现,玉简中似乎另有一方小世界,以她有形无质的鬼身,能进入里面。
这个发现,让聂小倩大为欢喜。
她当即挑出金字玉简,意念一动,就出现在了金字玉简的小世界当中。
只不过当她进入这方小世界里面,看到整个世界都游离着无数金光。
仔细看时,那些金光竟然是一口口无柄小剑一般的利刃。
而她一出现,这些利刃就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潮水般汹涌着,朝她攒刺了过来。
万剑穿心!
利刃攒刺得是如此的迅猛,仅仅一瞬间,聂小倩就感觉自己被这些利刃攒刺得支离破碎了,每一寸身形都遭到千刀万剐,要魂飞魄散了。
如果她不是下意识立刻逃离了这个小世界,她怀疑哪怕是迟疑片刻,都已经死在了里面,死在了那些利刃的攒刺切割之下。
回到书房里的聂小倩检查了一遍自己,并无损伤,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刚刚那一刻,她仿佛经历了生死,侥幸方得以回归。
她心有余悸的看着那枚金字玉简,脸色苍白,身上寒气四溢。
过了好一会儿,定下神来的聂小倩将目光落到了剩下的四枚玉简上。
火土水木。聂小倩将火字玉简放到一边。
火,燃烧,熔炼万物,她觉得这火字玉简的小世界的危险程度或许与金字玉简相比也会不遑多让。
“先进土字玉简看看。”
做好随时准备逃离的聂小倩想了想,随着意念,进了土字玉简小世界。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土,质朴厚实得震撼人心,苍苍茫茫,却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是土字玉简小世界给聂小倩的第一印象。
值得庆幸的是,这土字玉简没有任何的危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头顶苍天,脚踏黄土,感天地盖载之恩的聂小倩紧接着不由想到了《周易》里面的这两句话。
苍凉的大地给了人什么启示?
在黄土地上飘荡了小半个时辰,没有任何发现的聂小倩离开了,然后进了水字玉简。
整个天地都是水,而且水是黑色的。望不到边,看不到底,幽深难测的虎啸谷瀑布潭与之相比,就像拿洗澡盆与汪洋大海对比。微不足道。
聂小倩失望地离开了。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瞬间,平静宛如镜面的黑水突然翻起了波涛。
于铺天盖地的怒浪狂澜之中,一条庞大的黑影在其中翻腾。
聂小倩进入了木字玉简。
没想到的是。木字玉简的小世界真的是名副其实,小得实在是可怜。
方圆大概在数丈之间,迎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棵虬枝怒张的桃花树。桃花开得正是灿烂。
只是这桃花开得有点奇怪,明明是一棵树,花却可爱深红映浅红,万紫千红,历历而在。
聂小倩看了一眼略显怪异的桃花,静待了片刻,见没有什么危险,然后走上前去,行礼道:“先生,聂小倩有礼了。”
因为桃花虽然开得可爱深红映浅红,却不是一簇开无主。
在桃花树下坐着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他左手握一书卷,右手托一圆球。
书卷发黄斑驳,圆球苍翠欲滴。
不可思议的是,聂小倩在那圆球里面竟然看到苍莽千里,开阖的山川,绵绵不绝的山川汇聚成郁郁葱葱绿浪,随风起伏,好像无边无际的草木之海。
被圆球吸引了注意力的聂小倩很快就醒悟到自己好像失礼了,连忙回过头去看那中年男子。
然而中年男子就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到来一般,一动不动。
聂小倩不得已,又福了一福道:“聂小倩见过先生。”
这一方小世界里,没有一丝风,静谧得好像能听见桃花一瓣一瓣缓缓飘落的声音。
等了好一会,男子还是安坐如山,没有动静,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那么一丝一毫。
感觉到古怪的聂小倩干脆走上前去,隔着几步的距离在他前面挥了挥手。
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她便大着胆子再靠近几步,探手去试了试男子托在手里的绿海之球。
没能接触到实体,手是一穿而过的。
原来绿海之球只是幻影。
更让她意外的是,当她试探男子的时候,男子居然也是幻影,与3d投影出来的影像无疑,看得见摸不着。
片刻之后,聂小倩得出了这一方小世界里面,包括桃花树在内,所有的事物都是幻影。
可当她没有更多的发现要退出去的时候,男子却发出了声音,聆听时,才发现男子好像在讲述着什么。
但很遗憾的是,男子讲述的东西在她听来,虽然每一个字都是认识的,但字连成词,词连成句,却一下子变得艰深晦涩起来。
简单的说,她听得见,但看不懂。
好不容易在一方小世界中有了点新奇的东西,聂小倩自然是不允许就这样错过。
经过思索,她将听到的文字一个一个记录了下来。
接着去翻阅古书,费了好大一阵子功夫,勉强将听到的一部分文字翻译成了自己能看得明白的文字。
才发现文字其实是一门法术,名为《乙木诀》。
至于中年男子的幻影所讲述的,更多的其它文字,她暂时无能为力。
当然,她也没有精力再去作那些文字的翻译研究工作。因为她开始修炼这部《乙木诀》。
如此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阳光正好,夹竹桃迎风弄姿,半亩荷花浮绿的活水碧波流翠。
在书房里写异说,述奇闻的聂小倩,被陈玉词拉到了湖边的八角亭里来,饮酒弹琴。
酒,聂小倩是喝不来了,只好弹琴。
陈玉词也不是能喝酒的,半杯饮下。不施粉黛的容颜,却像菡萏垂露,烟润杏蕊,醉红了半边。
于是酒也就与高过人顶,绿叶成荫的夹竹桃一般,成了装饰。
然而陈玉词乘着酒兴,铮的一声清响,拔出了斜挂在亭柱上的长剑。
聂小倩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是携剑有如一阵风。一跃,到了亭子外。
“琴声起,剑气扬,寒光一舞。动四方。”
陈玉词说着,柔若无骨的手腕微转,剑光闪烁成了一片。
但见绿叶参差,花影迷离。青锋如龙,剑气在落英缤纷肆意荡漾,令人眼花缭乱。
剑随人走。她那娉婷的轻软身段,秀润蕴藏,荷袂飘飞,宛如御风。
聂小倩见过陈玉词舞剑,知道她剑舞得极好。
然而这第二次在白日里,青光下,繁花旁,却是第一次。
酒不醉人人自醉,陈玉词醉眼含笑,舞剑之时足下仿佛生云,步履回环间缓急相兼,闪展晃忽,柳腰荡,裙裾摆,似飞燕舞风,贵妃带醉,赏心悦目。
“芳姿劲节本来同,绿荫红妆一样浓。”
她时而回头巧笑,时而妙目流盼,眸子里涟漪湉湉,眼波流转,神采飞扬。
“我若化龙君作浪,信知何处不相逢。”
一首诗念完,剑光乍然收尽,陈玉词脚步一个趔趄,就要撞入亭中。
聂小倩身形微动,在她撞来之前已经飘然而至,将她扶住:“你这舞的什么剑,醉八仙?”
舞剑舞得脚跟都站不稳,不是醉剑说出来都没人信。
陈玉词倚靠着亭柱而坐,吐气如兰:“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这是百花剑法。”
“原来你嫌弃这园子里花开的太少,要增添上你的剑花。”
“不然,你看,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陈玉词说着时,嫩葱也似的修长玉指骈作为剑,忽地直刺而出。
就像是前面有一头恶鬼,但听得嗤的一声,玉指刺破了另一根亭柱,入木三分。
“舞剑舞疯了,还是喝酒喝醉了,手指没事吧?”聂小倩担心陈玉词的手指,急忙将她的手拉了回来。
“姐姐,你应该问柱子兄有没有事。”陈玉词醉眼斜睨着那亭柱,说,“陈玉词精通百家剑法,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吃饭了。”
陈浮生不知何时到了园子门口,朝这边大声叫吃饭。
他与陈玉词在庙里长住不同,是前日上的山,因为不满山上庙里吃食贫乏,亲下庖厨,开小灶。
陈玉词回头说:“姐姐,吃饭了。”
聂小倩微笑道:“你们去吧。”
“那我先去了,很快就回来。”
“不必着急,我也回书房了。”
……
虽然聂小倩说不必着急,但陈玉词还是匆匆而去。
“玉词,聂姑娘又不吃饭?”
“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口腹之欲重于泰山。”
“我知道你聂姐姐不是寻常人,但好像没见过她吃饭,总不会真的不食人间烟火,餐霞饮露吧?”
“姐姐,神仙一样的人,懂得区区辟谷之术,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区区辟谷之术,看来你是知道的,不如教教我。”
“我又不是神仙一样的人,哪里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木气润物细无声
诗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UU小说,www.uu234.com
七月流火,意指到了七月,大火星西行,天气开始转凉。
然而今年天乖气蹇,如今时值七月,却是哪怕余霞收尽,夜幕落下,依然是热气蒸腾,不见丝毫凉意。
狗吐长了舌头,嗬嗬嗬地不断大口喘气,就连牛的反刍,似乎都弥漫着热气。
滚热得发烫的屋子里憋闷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人们待不住,纷纷躲到了屋外的大树之下,拿着蒲扇有气无力的扇着。
只不过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越是扇动,越是大汗淋漓,还不如不扇。
往日里精力最是旺盛的孩童,这时也都没了精神,趴在大树的树干上,企图等待虚无缥缈的凉风的到来。
“这天,可真是反常,都七月了,怎么还是这般热法。”
“天上分明只有一个太阳,却好像有十个太阳一样,热得人恨不得钻到井里面去。”
“井水都干了,即便是躲到井下去,不见得就凉快了。”
“再这般热下去,庄稼都没法活了。”
“再这般热下去,别说庄稼,人都要没法活。”
“听说甘塘村前几天就死了几个,被太阳晒死的。”
……
大人们七嘴八舌的聊开,都抱怨起诡异的鬼天气来。
当真是空气处处流火,酷热难耐。
谷娘庙里清修的聂小倩,此时也走出了书房。
她是鬼,倒不像人一样怕热,只是因为修炼《乙木诀》,决定出去一趟。
当她经过园中八角亭的时候,不由得微微蹙眉。
亭湖里荷叶田田青照水的美景早已被太阳晒去。如今已经干得只剩下浅浅的一洼,大概也就是能飘起一只纸船的水量。
因为干旱,园子里的草木在入夜之后还是蔫然一片,那棵上几个月繁花著锦的夹竹桃,花枯叶败,露出了光秃秃的桃枝。
今年的天气确实极其反常。入夏之后就再没下过一滴雨。
以至于干旱之地的草木枯萎,溪水断流,河流枯竭。
就连流经甘河镇的母亲河甘河,水位也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露出了大片呈龟裂状的河床。
最近一段时间到庙里来上香的善男信女比平日里要多上许多,都是来祈雨的。
可天公不作美,无论大家如何诚心,老天就是连鳄鱼的眼泪都没有流上一滴。
聂小倩出了谷娘庙之后往山峰飘去。
好几个月没降雨,山顶上的草木早已枯萎。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泥土。
三更半夜的,山景再好,也没有什么可瞧之处。
更不是来等待日出的聂小倩找了一块巨石盘腿坐下。
《乙木诀》的法诀她早已练习过千百遍,烂熟于心,当即定心锁意,凝神聚气,手捏法诀,开始念动《乙木诀》的法咒。
草木茂盛之处。木气自然浓郁。
而《乙木诀》,能让她将草木蕴含的木气抽取出来。
于是没多久。山峰之下,于草木相对茂盛之处,一丝丝绿意从中逸出。
这丝绿意极其细微,仅凭肉眼无法察觉,只有懂得望气之术修士,才会感应得到。
绿意积少成多。聂小倩很快就感觉到丝丝凉意从四面八方飘来。
她心念一动,绿意急剧旋转间,百川归海一般,汇聚在她的双手之间,凝聚成一颗绿豆大小的圆球。
就像是她在木字玉简的小世界里面看到的。那个不知名男子所托的绿海之球。
当然,她凝聚的这颗木气之球仅仅只是蕴藉了些许木气,徒具其形而已,无法与海藏芥纳的绿海之球相提并论。
随着木气越来越多,绿意氤氲的木气圆球越来越大,似乎只要聂小倩不停下施展《乙木诀》,木气圆球能无限制的膨胀下去。
不过聂小倩在木气圆球累积到鸡蛋大小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因为她注意到距离她最近的草木已是萎靡非常,她如果再继续下去,那些草木会因为木气被彻底抽取而枯萎。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聂小倩身上缺乏木气,当她施展《乙木诀》时,草木的乙木精华便被迫流失,水往低处流一般,流向于她。
但聂小倩不知道的是,曾经有精通《乙木诀》这门法术的修士,肆无忌惮地施展《乙木诀》,在一夜之间将一片绿洲的木气抽取殆尽,使其变成了沙漠,遗害无穷。
她目前在《乙木诀》上,才初窥门径,没有将绿洲化为沙漠这等强大修为。
而且她也不是掠夺成性的修士,将山林化为乌有这种事,没必要去做,也不会去做。
她修炼《乙木诀》的初衷,不过是因为对这门法术感兴趣。
何况这门法术,绝非只有掠夺草木精华的功用。
聂小倩护着鸡蛋大小的木气圆球从山上下来,直奔稻香村。
抽取的这些木气如果不及时利用起来,会很快就散逸,回归自然。
月上中天,夜色已深,稻香村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声犬吠,但在她经过时又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没一会,她穿过稻香村,飘到了位于河边的一片稻田之上。
尽管有河近在咫尺,但因为河水几近枯竭,水渠渠底连淤泥都干成了细沙。
缺水的稻田无不干涸开裂,好像一张张望穿云霓的大嘴。
终于来了一阵风,犹自带着暑气的风。
眼下这一片是平安家的稻田,禾叶随风起伏,还未成熟的稻浪,滔滔滚动,沙沙作响。
聂小倩双手中间的木气圆球随着她的意念,缓缓升起,到了稻田中间便仿佛天女散花似的,朝四面八方散开,一丝一丝落到快要枯死的稻禾上。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木气悄无声息的落下,融入到稻禾里面。
接受了木气泽润的稻禾,仅仅只是几息的功夫就能看得出来多了几分生机。
眼见一下子就将这片稻禾救活,然而聂小倩心里殊无喜意。
她虽然不是真正的谷娘,但寄托在谷娘的庙里,更接受过十里八乡乡亲父老们的香火和信仰念头的恩惠,所以她是想要竭尽所能去帮助这些遭遇旱灾的乡民们的。
但她能力有限,救得了平安一家的庄稼,却还有千家万户的庄稼。
即便她修为足够高,能够将整座山林的木气完全抽取出来,相对于亟待浇灌的庄稼,也只是杯水车薪。
况且她如果这样做,也只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
聂小倩很清楚,其实农民们最需要的是水,而不是她从别的草木上汲取来的一点点木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刨坟破棺烧旱魃
却说天运失道,炎旱历时,河中飞尘。
正是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未打浆的稻子缺水半枯,眼看着要颗粒无收,庄稼汉们一个个心焦有如汤煮。
于是没多久,旱魃作怪,以致久旱不雨的流言就在十里八乡传了开来。
那一日,朝阳初升,热气蒸腾。
稻香村村口突然锵锵锵的,响起了铜锣的声音。
随着铜锣声响,一人高声喊道:“旱魃来了,旱魃出现喽……”
魃,旱鬼也,出没之处,赤地千里。
经过众口宣扬,村民们早已知晓旱魃的恐怖。
所以只是一声喊叫,各家各户的老老小小,无不纷纷拿起扁担,提着锄头,手握菜刀,从屋里走了出来。
“旱魃?”
“天杀的旱魃在哪?”
待得汇集到了村口,却只看到隔壁村的破落户,王驼子敲着破锣扯了嗓子在那里鬼吼鬼叫。
“王驼子,是你在叫旱魃来了?”
“是啊,是我在叫。”
“那旱魃在哪儿,你指给我看一看?”
“旱魃又不是我家旺财,哪里是我指了,你就看得见的。”
“合着你是在消遣我们?”
“你们不相信我王驼子?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旱魃是不是真的,大家只要随我来。”
“在哪里?”
“旱魃又不是我家养的,自然是在山上。”
“那座山?”
“黑风山。”
“上一个在这里妖言惑众的人,下场你也是看见了的。”
“知道,不就是那个自称风水先生的姜有德,落得个被打成猪头送到衙门的下场嘛。”
“各位爷叔伯婶,大家乡里乡亲。我骗你们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如果我不是无意中发现了旱魃,而仅靠我王驼子一个人,杀不死那旱魃,我也不会叫上大家一起。”
“大家嫌庄稼死得还不够多吗?”
“如果不想看到庄稼继续旱死,就随我上山,烧旱魃。只要把旱魃烧死。雨水就有了。”
王驼子舌灿莲花,把将信将疑的一众村名说得蠢蠢欲动。
这几个月里,村民们逢庙必进,到处烧香拜神求雨。
谷娘庙拜过了,龙王庙拜过了,关帝庙也拜过了,可诸神不佑,雨一直不下。
现下王驼子说发现了旱魃,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旱魃烧死。就能求来雨水,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村民们又哪里还能把持得住。
“平安,回来,不要跟着去。”
“娘,王叔不是说烧死了旱魃就会下雨吗?”
“王驼子这种人娘信不过,你不能去。”
却是平安牵了阿黄想要跟着去看看旱魃究竟是什么样子,但被梁氏叫住了。
梁氏不让平安跟着去说的话被旁人听见,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一句:“哎呦。梁大娘,你家的庄稼长得好好的。没死绝,果然是不着急。”
梁氏双眉一横,叉腰瞪着那妇人,厉声喝道:“王家婶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家的庄稼是我害死的还是怎么着。我家的庄稼就该死,要跟着陪葬?”
王家婶子被梁氏的汹汹气势一冲,言语一滞,涨得满脸通红,知道刚刚自己那不经脑子的话实属理亏。但心里又有些不忿,最后只得哼哼了两声扭头便走。
久旱多时,稻香村有一部分庄稼已经枯死。
村口里抬眼看去,枯黄一片,走近了用手轻轻搓一把,还未成熟的干瘪的稻子簌簌落下,让人心如刀绞。
而梁家的庄稼,得益于聂小倩暗中采集木气帮助,虽然情况仍然还是有些糟糕,但并未出现枯死的迹象。
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聂小倩就再没回过谷娘庙,哪里草木丰盛她就往哪里去,无论日夜,施展《乙木诀》到处去采集木气。
草木蕴含的木气不是无限的,她不能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十成只采集大约三成,采集过就不再回头。
而受灾的庄稼极多,她也不局限于平安家的庄稼,只是有如救火队员一般,看到谁家的庄稼快要枯死了,就将采集的木气送到谁家的庄稼那里,将其挽救过来。
需要的木气越来越多,但木气采集越来越困难,她越走越远。
是以说诸神不佑,其实并不准确。
至少聂小倩假托的谷娘,还是庇佑了不少人家的庄稼的。
黑风山次峰半山腰上。
上百人熙熙攘攘,挤在了一座坟头前。
而坟头上,一个庄稼汉状如疯魔,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柴刀,一边竭斯底里的吼着:“想刨我家的坟,来啊,谁敢上来,我就砍死谁。”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众人愣是被庄稼汗的不要命给吓住了,半步不敢走前。
身为一众之首,王驼子见状,知道是自己出头的时候了,他清清喉咙,拨开人群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冯麻子,你父亲年初去世,在这里下的土葬,我说的对吧?”
冯麻子一看见王驼子,眼睛立即红了过去:“王驼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话一说完,他提刀就朝王驼子冲了过去,可才冲出几步,人群中不知谁抛出一张渔网,将冯麻子给网住。
然后还没等冯麻子挣扎,几条汉子冲出来将渔网的几个角一收,冯麻子顿时被网了个结实,再也动弹不得。
“乡亲们,大家都看见了,这是冯麻子的父亲,冯德全的坟。”冯麻子既然已然落网,没了威胁的王驼子便走上坟头上,指着坟土,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冯德全的坟,坟头的泥是湿的。”
众人听王驼子这么一说,好奇心起来,纷纷挤上前去。
有胆子大的,伸手搓了一把坟头上的泥土,果然是湿的,用力捏一捏,似乎还能挤出水来。
“都看到了吧,周围的草木都干死了,但这坟头竟然在渗水,更奇怪的是,坟头渗水,却寸草不生。大家说,这世上有这个道理吗?”王驼子王驼子摸了一把脸上的臭汗,笑意逐渐从嘴角弥漫开来。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应道,气壮山河。
“坟头渗水,却不长草,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坟就是旱魃的藏身之地。”王驼子点点头,大声说道。
“什么,旱魃就藏在坟地里面?”
众人脸色微变,不由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大家不用害怕,旱魃没破土而出,证明它还未成气候。没成气候,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了它。”王驼子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挤出来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里没有谁亲眼见过旱魃,旱魃究竟有多猛恶,也没人知道。要说用唾沫淹死它,众人是无法相信的。
不过他们此时确实是人多,所谓人多势众,胆子也就壮起来不少。
何况不是还没见到旱魃嘛?
“乡亲们,旱魃为虐,如惔如焚啊。”王驼子将所有人的神色都一一扫在了眼里,心下很是满意,口吻也就变得语重心长了起来,“如果我们不能及早消灭了这旱魃,让它成了气候,上可旱天屠龙,下可引瘟渡江。届时即便我们人再多,也奈何不了它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经王驼子不断的摇唇鼓舌,危言耸听,众人终于被煽动了起来。
“把坟刨了,棺材破了,尸体烧了。”
“这……”
事死如生,事亡如存。
撬损尸棺,焚烧尸身,可是大罪,众人又犹豫了起来。
“你们还等什么,真要让旱魃把我们都害死了,那时就后悔莫及了?”
“刨坟,破棺,烧尸。”
“不对,是烧旱魃。”
“烧旱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被煽动的村民失去了理智,将人死为大抛诸脑后。
没一会,冯父的墓碑被推倒,坟土被刨了开来。
“一,二,三!”
几条孔武有力的庄稼汉喊着号子,从浸泡着水的黝黑坑洞之下吊出来一条湿漉漉的棺材。
这条棺材被埋到土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但出土一看,竟是丝毫腐朽的痕迹都没有,一切都好像刚刚被埋进去一样。
不远处被渔网捆住的冯麻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的坟被刨了,急得哇哇大叫,连声音都嘶哑了,怨毒忿恨的眼睛,盯着站在坟头前指挥的王驼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王驼子对面目狰狞的冯麻子视若未见,他看着完好无损的棺木,微微点了点头,暗自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然而有人看到坟被刨开后只挖出来一条棺材,质疑道:“王驼子,旱魃呢,你不是说被埋在坟里的?”
“是啊,王驼子,我们可是为了烧旱魃,不是为了刨人先坟。”
无缘无故刨人祖坟,可不仅仅是缺德,有损阴私,而且有违律法。所以众人在心里是不情愿的,也就是想着只要是真的消灭了导致旱灾的旱魃,即便冯麻子告到了官府那里,也属于情有可原,才动了手。
当然,其中也不无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
但现在坟是刨开了,甚至连棺材都吊了出来,却没见着旱魃的影子,他们不得不不想,自己是不是被王驼子的阴谋诡计给利用了。
王驼子将众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知道若是一言不合,恐怕大家会一拥而上,把自己打倒埋到那个积水甚深的坟坑。
不过他只是在心里笑了笑,当即胸有成竹的答道:“事情都做到了这一步。我还能骗大家。旱魃就在棺材里,开棺就能看见。”
村民们此时是箭在弦上,只能选择相信王驼子,一条道走到黑。
棺材钉被起出,然后远远的,盖子被缓缓拉开。
大家都害怕棺材里万一真的藏着旱魃,旱魃会突然跳出来,伤人性命。
没人知道旱魃长的什么模样,而旱魃一出赤地千里,也只是风闻于传说。
若是旱魃比老虎还凶猛。岂不是很危险。
只是棺材盖子被拉开后,好一会儿都没见着什么动静。
想像当中,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妖魔鬼怪,并没有看到。
看着众人踟蹰不前又疑神疑鬼的样子,王驼子直接走到了棺材旁,指着棺材里面说:“大家不是都不相信吗,眼见为实,都过来,看看旱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长个见识都好。”
众人见确实没有什么危险,才大着胆子围了过来。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青面獠牙的怪物,只看到了一具尸体。
有人看到尸体的真面目的刹那间,惊叫道:“这不是冯德全吗?”
有与冯德全相熟的人很肯定的答道:“冯老鬼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得。更不用说他的尸体完整得很,是冯德全没错。”
其他人听两人这么一说,议论纷纭了起来。
而刚刚负责刨坟吊棺的几条汉子却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怒气上脸。二话不说冲到了王驼子面前,将他揪住,劈头就是给了他几拳。
“王驼子。竟敢骗我们,你不得好死。”
王驼子挨了几拳,痛得呲牙咧嘴,护着脑袋就连连告饶:“别打,别打,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抓小鸡一般抓着王驼子的衣领:“你还想狡辩?”
王驼子连忙见缝插针,问了一个问题:“我问你们,冯德全死了多久?”
有人答道:“半年有余。”
王驼子见有人回答,便知事情好办了:“死了有大半年了啊,那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都埋到土里大半年,尸体都没有腐化?”
“这……”
众人刚刚因为害怕,被冯德全的尸体给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如今经王驼子这么一提醒,无不恍然大悟了过来。只不过对王驼子的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得上来。
王驼子挣脱那大汉的魔掌,整了整被扯乱了的袍子,有条不紊的说:“因为冯德全变成了旱魃,才没有腐化。”
“冯德全是旱魃?”
“这怎么可能?”
“旱魃是人变的?”
王驼子这话仿佛有石破天惊之势,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冯德全生前是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庄稼汉,最是老实本分,他们无法想像,这样一个一生连甘河镇都没走出过的人,会是导致旱灾的罪魁祸首。
面对众人的疑问,王驼子不慌不忙的反问了一句:“那谁能告诉我,如果它不是旱魃,为什么它的尸体还维持着生前的模样。”
众人又说不出话来了,王驼子这话非此即彼,听着好像不大合理,但又无从反驳。
当然,还是有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冯德全,不,这旱魃躺在棺材里,还被埋在地下,连动都不能动,又如何赤地千里?”
王驼子听了这话,轻哼一声,说:“刚才我不是已经说过,这头旱魃还未成气候。就是因为未成气候,我们才要防患于未然,在没成气候之前将它烧死,彻底消灭掉。”
一众人中,见了冯德全半年未腐的尸体之后,彻底相信了旱魃之说的,有不怎么相信,但又认为,冯德全即便不是旱魃,也妖邪得很,不能留着的。
“事不宜迟,大家一起动手。”
最后,除了冯麻子,所有人都一致同意,将冯德全的尸首烧掉。
王驼子看着熊熊大火之中冯德全的尸体,缩进人群中,悄悄退了出去。
是夜,王驼子灯笼也没打,趁着月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摸到了村外,一棵榕树之下。
看到榕树下的人影,他心下一喜,走过去,谄声说:“道爷,事情已经办妥,剩下的银子,您看是不是?”
他只是略施小计,费了一点口舌,就煽动了那些蠢得无可救药的屁民,将事情完成得漂漂亮亮,毫无破绽,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
拿到五百两银子,王驼子喜滋滋的道了声谢转身要走。
可他才转过身去,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啪的倒在了地上,银子滚了一地。
“有钱能使鬼推磨,嘿,可惜你是人,不是鬼,消受不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泉水出露有四法
冯父被从坟中刨出,施以柴火,焚成灰烬,扬飞甘河。⊙UU小说,www.uu234.com
旱魃既除,尘埃落定,几村村民忐忑不安,坐等甘霖。
然而数日过去了,烈日依然高照,雨水不见一滴。
好几个月没下雨,甘河已是完全干涸,一阵风吹来,昔日的河床竟然能刮起大片沙尘。
稻香村,村子里那口几十上百年来盈以其神,其来不穷,名为甘露的水井,随着地下水位不断下降,从中取水的人越来越多,井中清泉日见枯竭。
若是再不下雨,不出一个月,稻香村就要断水了。
届时别说庄稼,连人都要渴死。
不得已之下,全村集资,从县城里请来了井匠,重新打井。
井匠探井的时候,发现稻香村的半数庄稼竟然还顽强活着,大为惊奇。
因为千灯县一县数镇几十个村子,庄稼都已经全部枯死。
事实上即便的稻香村村民也发现了这个神奇的现象,但他们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河干了,井枯了,人都快渴死了,庄稼还能半死不活。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只得归咎于神灵的保佑。
啧啧称奇的井匠,在村子里一番勘探无果之后,便打算在存活的庄稼田田埂旁打井。
虽然在田里打出来的井,井水水质可能不会太好,但如今村民们的要求极低,只要出水。
何况若是真的打出了出水的井,也好就近汲水灌田抗旱。
那井匠倒是对于顺利打出一口出水井信心十足,因为庄稼既然活着,必定是底下有水的缘故。
然而当他在选定的打井点开挖之后,深掘了数丈,泥土都是干的,别说水汽,连湿意都欠奉一丝。
“没水。这庄稼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井匠大感诡异,却又很是不甘,下了苦力,大干数日,连开数井,却还是滴水不出。
这下稻香村的村民们不愿意了。
耽搁了时日不说,还耗费了不少钱,把村子里挖得到处都是坑,偏偏连水都看不到一滴。
群情汹涌之下,就有人揪住井匠。威胁要以欺诈为由,将井匠送到衙门去,交给官府。
他们之前听信王驼子的话,烧死了所谓的旱魃,却没求到雨,当他们去找王驼子的时候,王驼子消失了。
那时,他们终于醒悟过来,被骗了。
被骗了一次。他们不想再被骗第二次。
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井匠哪里敢去衙门,只得悉数赔偿了打井的银钱,才平息了村民们的愤怒。
赶走了骗子井匠。井还是要继续打,无奈之下,稻香村的村民请来了一位地师。
“有巢筑居,燧人取火。神农尝草,伯益凿井。伯益作井,而龙登玄云。神栖昆仑。”
中年地师被请到村子里来,一番吃喝过后,被引到了村子里的那口甘露井旁。他看了一眼甘露井,侃侃而谈道。
“你们可祭拜过伯益了?”
对于地师说的什么有巢筑居龙登玄云,大字不认识一个的村民们是一头雾水。
幸亏村长刘阳见多识广,知道伯益是井神,连忙答道:“年年皆有祭拜过。”
地师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嗯,井者,水之生藏在地中。井水,灌溉五谷,滋养万物,釜不生尘,衣不凝垢,有大功于民。祭拜井神,必不可少,你们做得很好。”
刘阳见这位地师言辞极好,暗里欣喜,说:“还请先生帮忙开一口新井。”
地师眉头微锁,打量着甘露井,说:“大旱之年,河断流,井枯竭,是正常的事。但你们这口井,先祭后浚,未必不能复得井泉涌现。”
刘阳忙说:“好叫先生知道,甘露井前些日子刚疏通过一次,并未有新泉涌现。”
“咳,原来已经疏通过了。”地师掩饰的轻咳了一声,神色不变的说,“那确实只能开一口新井。”
刘阳走上前去,塞了二两碎银,说:“如此,有劳先生了。”
说完,他又将之前请来井匠却打不出出水新井的事细说了一遍。
地师捏了捏碎银,收到袖袋里,在心里斟酌了一会,说:“那井匠是否说过什么泉水出露四法?”
所谓泉水出露四法,乃判断地下是否有含水层,有无泉水出露的四种方法。
刘阳叹了一口气,答道:“可是气试、盘试、缶试与火试?”
地师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轻蔑的说道:“如今天时大旱,已经有小半年之久,却用泉水出露四法勘探,那工匠不是骗子,也是本领低微之人。你们识破得早,挽回了损失,还不错。”
刘阳点头说:“先生所言甚是。”
地师满意的笑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凿井之处,山麓为上,蒙泉所出。凿井须于竹树下,深见泉脉……”
他说着说着,又是好一番之乎者也,听得一众村民暗暗叫苦。
这说话又不是做学问,这般卖弄,不是对牛弹琴吗?
偏偏刘阳还不得不小心伺候:“若能得先生相助,打出出水新井,稻香村上下,感激不尽。”
挤在人群里看凑热闹的平安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听得懂地师之乎者也的其中一个,只是地师在那里大放厥词,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史书里记载的纸上谈兵赵括。
“不会又是一个骗子吧?”
平安在心里这样想着,便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娘,我回来了。”
“不是看打井去了吗?”
“不看了,我要去一趟庙里。”
“你聂姐姐回来了?”
“不知道,所以要去一趟。”
“有一段时间没去了,去一趟也是好的。不过若是你聂姐姐不在,要及早回来,别在庙里过夜,知道吗?”
“平安晓得的,娘放心吧。”
“带上阿黄,快去快回。”
说话间,平安牵着阿黄,走出了家门。
自从聂小倩外出采集木气,越走越远,难得回庙里,平安就再没见过她。
几次上山都没见着,又因为旱情严重,他便走庙走得少了。
这一次之所以想到庙里去,一来是想要看看聂小倩回来没有,二来,自然是打井的事。
平安担心请来的地师是个骗子,打不出出水的井。
要是再没有新的水源补充,他们的日子将会越来越难过,甚至可能会被逼得远走他乡,以躲避旱灾。
“姐姐应该有办法的。”
平安嘀咕着,加快了上山的脚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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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民如在洪炉中
平安牵着阿黄到了山脚下,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挑着一对箩筐,步履沉缓地走来。
男子灰头土脸,面有菜色,他挑着的箩筐里装着的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一对童子。
童子有气无力,趴在筐沿上,好奇而又茫然地看着平安与阿黄。
像这些人,平安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
他们大多三五成群,扶老携幼,带着瓦釜荆篮,却又无不衣衫褴褛,步履蹒跚。
年饥或避兵他徙者曰流民。
平安知道,这些都是遭受灾害,了无生计了,被迫背井离乡,流落到此的流民。
他打量了那对童子几眼,犹豫了一下,从阿黄背上的口袋里取出两个饼子,递向那对童子。
不料那对童子没等递过来就突然伸手,很用力地一把夺了过去,然后狼吞虎咽了起来。
就连因为饼子太干,咽得直翻白眼,还是没有停下吞咽。
一旁的中年男子感激的看了平安一眼,舔舔干裂得脱皮的嘴唇,从腰间解下水囊,拍着童子的脊背,喂两人各喝了一口水,童子的情况才好了许多。
当男子回过头来道谢的时候,平安笑笑,不以为意,牵了阿黄就要上山去。
只是他突然注意到四周刚刚还在有如蚂蚁一般,沉缓跋涉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盯着自己看,目光饥火中烧,有如饿狼。
平安不由想起史书中记载的一些话:百姓饥穷,流者相望,人相食,老弱相弃道路,饿殍遍野。
人相食,易子而食……等等不堪字眼跃入他的脑海中,吓了他一跳。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们大概不敢吃了自己,但阿黄呢?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阿黄少了野草加餐,虽然不至于形销骨立,但看得出来,明显是瘦了不少,算不上肥牛了。
但在饥民的眼里,这就是一头肥牛,杀了能吃上十天半个月吧。
害怕阿黄被流民杀了吃掉的平安心下慌乱,用力拍了阿黄的屁股一把。然后小跑地往山上走去。
然而去谷娘庙的山路上,也还是不时能看到流民,他顿时恨不得多生了几条腿,牛不停蹄,直至看到谷娘庙近在眼前了,才放缓了脚步。
“平安?”
正上气不接下气紧赶慢赶的平安,听到叫声,抬头看去,面上微喜。终于是放下心来:“陈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陈玉词,平安知道这位陈姐姐武艺高强,有她在。无论如何阿黄都不可能被抓了去。
陈玉词笑着说道:“我这几日一直在庙里,倒是你,后面有老虎在追你吗,跑得满头大汗的?”
靠着阿黄的平安。摆摆手,气喘吁吁的答道:“没有老虎,但他们看阿黄的目光。比老虎还要可怕。”
陈玉词愕然问道:“他们是谁?”
平安便解释了几句,陈玉词被逗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平安满脸通红。
“你这小鬼,平日里胆子不是挺大的吗,现在倒是学会杞人忧天了。”陈玉词见平安臊得慌,逗了他一句,接着手中带鞘宝剑随腕转出几个剑花,说,“放心吧,有你陈姐姐在这,保你和你的阿黄平安,绝对不会被那些流民吃了去。”
平安当即说:“谢谢陈姐姐。”
陈玉词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是来找你聂姐姐的吧?”
因为聂小倩的关系,平安与陈玉词在庙里相识,来往得多了,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平安答道:“是啊,陈姐姐看见聂姐姐了吗?”
陈玉词面色微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至今未回,我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平安失望的说:“原来姐姐还没回来啊。”
两人一牛往庙那边走去。
庙门口里放着几口大锅,大锅里煮着清粥,数十流民排着长龙,在那里领粥。
平安认得那几个派粥的家丁是陈府府上的,便问:“姐姐,是你在派粥吗?”
陈玉词答道:“嗯,这半个月来,庙里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流民,山里的草根都被他们挖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了草根,再饿下去,怕是连庙里的谷娘神像都要被他们打碎了吃掉,到那时,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谷娘神像里面含有部分观音土,而观音土又叫糯米土。
干燥的观音土质地粉滑细腻,看起来像面粉,用来蒸成馍馍,看上去又软又白,像是真的。
但这种馍馍吃进去之后出不来,会被活活胀死。
住在谷娘庙的陈玉词不忍心看到有人死在庙里,便派人从陈府里运了一批白米过来,煮成粥每日派发。
所幸当时改造庙的时候挖了一口深水井,不然在泉水枯竭的现在,就是有米,也煮不成粥。
虽然派发的不是太多,但只要是到了庙里的,每人都能分上一点,不至于饿死。
有粥有水,能活得下去,谷娘庙的流民日益增多。
陈玉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十几年前年景好的时候,五百文就能籴到一石的白米,一石将近两百斤。
最近几年,米价涨到了七百文一石。
而入夏发旱之后,滴雨不下,庄稼死绝,秋粮无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米价就涨到了一两四一石。
就这一两四一石,都还是仓米的价钱。
千灯县的仓米,多半是陈米,陈米不但杂质多,而且多有霉变,富贵人家是不吃的。
可旱情还在继续蔓延,别说新米,就是陈米的价格势必不断上涨,甚至是短时间内涨到二两也未必不可能。
需要知道的是,普通的数口之家,省吃俭用下来,一年的用度都用不了十两银子。
陈玉词心地善良,原意派粥给流民。
但人力有时穷。何况是陈玉词这样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娘子。
她不是陈家的一家之主,而且不事生产,往不好听里说,其实是“米虫”一条。她心善派个三五百斤,甚至上千斤,也没有什么,在陈府当家作主的长辈眼里,就当作是玩闹扔到湖里,听了个响,博个好名声。
可要是再多就不可能了。陈家家业再大,钱粮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陈玉词正是明白这些事情,才会着急。
只是思来想去,她也没能想出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不知道的是,齐鲁一省,数十州县无不遭灾,真正的赤地千里,流民数以十万计。
有人为此作诗说:当午青草燎洪炉,旱禾萎悴夜不苏。齐鲁千里百郡县,八十四邑莽为潴。
也就是千灯县这附近几个县。旱灾来得较迟,相比其它州县,灾情略轻。
而绵延一省之地的天灾,绝不是某家某户所能够应对得了的。
其实别说是某家某户。就连官府衙门,都无法解决得了。
更何况千灯县的县官,百姓的父母大人,当底下有人报以旱情时。他竟然极为奇葩地指着衙门后院里郁郁葱葱的草木,引用宋时诗人林逋的诗说:“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如此美景。何来旱灾可言?旱情一说,不过流言,刁民嘴里的虚词。”
实际上衙门庭院里的假山水池花草树木,都是衙役每日从很远的水井里挑水浇养起来的。若是一日忘了挑,都要旱死大半,偏是知县大人为粉饰太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正是,大旱一百五十日,垅上安能有麦禾?报到公庭犹不信,为言庭树尚婆娑。
不知底里的陈玉词,只是盼望聂小倩快点回来。就算无法解决流民的问题,有个依靠,也是心安许多的。
平安随着陈玉词往庙里走去,但见流民遍地,或坐或卧,一个个眼神空洞无神,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走近了看,还以为都是尸体,浑身上下流露着腐朽的气息,空气污浊难闻。
“陈姐姐,他们……”平安欲言又止。
陈玉词扫了流民一眼,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好看天。
一路无话,到了后院。
后院院门口有陈府家丁把守着,没有流民能进到里面去。
事实上流民对陈玉词这个施粥的女菩萨感恩戴德,在知道她就住在后院里之后,哪里敢冲撞到这里来。
不过本应该安静清幽的后院,在大旱的影响之下,也是显得有些败落。
平安任由阿黄在院子里活动,他则随陈玉词到了书房里。
他想着既然陈姐姐在,便在庙里留宿一宿,看能不能得到到聂姐姐回来。
书房里的两人正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当两人闻声而出的时候,看到几个衙役正拉扯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往外走。
其中一个衙役头子模样的,边走边说:“冯麻子,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衙门。”
“冯麻子?”
平安看着被衙役锁拿住了的乞丐竟然是冯麻子,大吃了一惊。
他那天被母亲阻止,没参与焚烧旱魃,但后来也知道了冯麻子父亲的坟墓被刨,尸体被烧,连骨灰都被撒到了甘河里的事。
对那个悲愤欲绝的冯麻子,很多人都猜测他会到县城里去报官,毕竟他是占着理的。若是报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吃不了好兜着走。
只是接连几天过去了,冯麻子不但没报官,反而突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消失,更没人知道他消失到了哪里。
万万没有想到,冯麻子变成了乞丐,混在流民之中,躲到了谷娘庙里来。
“我的事发了?”冯麻子一开始非常惊愕,随即挣扎了起来,大声叫道,“我什么事发了,你们抓我做什么?”
“抓你做什么?”那衙役头子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听说过?”
冯麻子惊恐地奋力喊冤:“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冤枉啊……”
衙役头子一手掐住冯麻子的脖子,将他的喊冤掐灭在了喉咙里:“染血的柴刀都在你家床底下找到了,还敢说王驼子不是你杀的?”
“王驼子死了?”冯麻子突然停下了挣扎。
“王驼子煽动民众刨了你父亲的坟墓,烧了你父亲的尸体,你怀恨在心,用柴刀砍死了王驼子,以为把柴刀藏到床底下,逃走就能逃得过这一桩人命案?”衙役头子冷笑道,“可笑你哪里不躲,偏要躲到谷娘庙来,没听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按衙役的说法,冯麻子不去报官,是想要寻机杀了王驼子报仇泄愤。
因为在整件事中,王驼子只是煽动,即便告了官,以县官的贪赃枉法,王驼子只要能出钱打点,是罪不至死的。至多也就是罚点钱银,打几大板,关上十天半个月的,就放出来了。
冯麻子沉静了一会,似乎在想王驼子被杀一事,但没多久他又叫了起来:“我没杀王驼子,王驼子不是我杀的。”
衙役头子哪里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冯麻子,不报官,只为寻仇,我还以为你是一条快意恩仇,响当当的好汉子,原来敢做不敢当。”
冯麻子却仿佛没听到衙役的说词,辩解道:“我真的没杀王驼子,我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是什么时候被杀死的?”
衙役头子摇摇头,说:“王驼子在三天前被发现死在了村口外的野地里,证据确凿,你是抵赖不了的,带走。”
被拖着走的冯麻子目光突然变得游离了起来,他嘴里喃喃地说道:“我虽然恨不得杀了王驼子,但那天人多,我根本无法下手。等到第二天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冯麻子喃喃了一会,突然竭斯底里笑道:“哈哈哈,原来他已经死了,死得好,死得好……”
他笑得是如此的畅快,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冯麻子被衙役拖走,看热闹的人散去,庙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偶尔会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
“陈姐姐,冯麻子看上去很可怜,他会不会真的没杀王驼子,是冤枉的?”
只不过是数日不见,冯麻子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处境极是凄凉,如今又被衙门抓捕了去,看样子还可能会被判杀人偿命的罪,看得平安心生恻隐。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
(这一章是四千,少了两千,明天补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倩归来觅水源
有陈玉词在,平安在谷娘庙里待了几天,没能等到聂小倩。UU小说,www.uu234.com
等不到姐姐,他只能回家。
在下山的时候,他看见上山的,除了流民,还有好些认识的人。
这些人都是距离谷娘庙较近的几个村子的村民,他们挑着大大小小的水桶,到谷娘庙的水井挑水。
原来他们村子里的水井彻底干涸了,为了饮水,不得不走上好几里路,爬山到谷娘庙这里来挑水吃。
虽然很是艰难,但好歹还有得水挑。
按他们的说法,如果连水都没得挑,他们大概也只能远走他乡了。
或许有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然而故土难迁,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他乡若是有亲戚朋友可以依靠的还好,要是没有,与流民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真正的背井离乡。
平安回到家里,发现村子里还在打井。
新请来的几个井匠在那位大言炎炎的中年地师的指点下,到处打井。
然而数日过去了,只是将整个稻香村挖得到处都是深坑,打出来的都是没能出水的废坑,坑得稻香村的村民眉眼直跳。
嘴角起了泡的地师信誓旦旦地指着一块地,说道:“这里,在这里开挖,一定能出水。”
在连开八口井都没出水之后,村民们看他的目光变得很危险,本是稳如泰山的地师终于坐不住了。
加上失了村民们的信任,他再没有大鱼大肉可吃,每一顿都是咸菜加洗碗,让无肉不欢无酒不快的他,饿得脸色发青。
村长刘阳看了地师一眼,嘶哑着声音说:“如果再不出水,如何是好啊。”
地师听了这话右眼眼皮猛地跳了一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这样下去。村民受了天灾,他少不得要遭遇点**。
地师扯动面皮,苦笑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此乃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他祖上几代都是地师,继承了祖传下来的本领,极少有看走眼的时候,却没想到在这片穷乡僻壤走了眼。
其实他与第一个井匠在某方面的看法是一样的,稻香村的庄稼既然还活着,那地下某处必定存在着地下水。也许有一条地下暗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结果,他也可能与那个井匠落得同一个下场。
平安回到家里,便听梁氏说,村子里的甘露井也要干了。
每天出来的水只有寥寥几桶,分到每家每户不过是数杯的水量。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只能与其他村子一样,到庙里挑水喝。”梁氏说着话的时候,是看着阿黄说的。
平安心里清楚,母亲这是要让阿黄去载水回来。
阿黄有一牛之力。一次就能挑好几百斤,可比人的负重要多多了。
平安拍拍阿黄的脖子,收:“阿黄,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哞!
阿黄晃了晃脑袋。叫了一声。
这时,门扉扣响,门外走来一个人。
平安走出去看时,见门外一人素面纱裙。手持一把油纸伞,淡雅端庄,面上顿时喜色跃然。
他几步迎到门外。很是欢喜的叫了一声:“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梁氏也走到了门边上:“平安,有客人吗?”
聂小倩见是梁氏,收起油纸伞,盈盈一礼:“大娘。”
梁氏看到是聂小倩,还没说话,脸上就堆起了七分笑,见聂小倩行礼,连忙走过去扶起她,拿过她手里的油纸伞,说:“快快请进。”
按理说像梁家这样的境况,客人来了至多也就是一碗开水,最好的也就是撒点茶末子进去。
可到了屋里面,梁氏变戏法似的,转眼整治出来一桌子茶点。
聂小倩自然是享用不上这些茶点的,她不动声色,用旱灾为话题,转移了梁氏的注意力。
于是很快的,就说到了庄稼粮食上面去。
梁家的庄稼得益于聂小倩的全力施救,侥幸存活了下来,但受旱灾的影响,减产是不可避免的。
当然,相对于村子里其他人的庄稼,又要好上很多。
只是这个年代的庄稼,没有化肥农药,哪怕是精耕细作,也还要看天时,而且即便是风调雨顺的年份,亩产也是极其低下。
如今再一减产,等到收成之后交过赋税必然所剩无几。
如果不是前几年年景尚好,家中还有一点余粮,少不得要闹饥荒。
但即使是家有余粮,也是心慌慌。
因为每天起来看到的都是天青日晴,烈阳高照,没有任何下雨的迹象,旱灾不知还要延续多久。
梁氏她们眼下所想的,除了下雨,就只希望当今圣上知道了绵延齐鲁一省的旱灾之后,能够减免今明两年的赋税,减轻她们的负担。
若是赋税不变的话,很可能就要逼死人。
梁氏为此一句接着一句,长吁短叹。
聂小倩从梁氏的话里了解到了稻香村的一些状况,知道村子里正苦于打不出出水的井。
她这一次采集木气归来,回到庙里从陈玉词那里得知平安来找过她,所以径直下山找到了平安家里来,就是看看有什么是自己能帮得上忙的。
“打井吗?”
聂小倩柳眉微蹙,看着脚下的土地,突然心念一动。
地底下的某处肯定是有水的,毕竟不是沙漠,只是那些井匠和地师囿于条件和以往的认知,无法有效地将深藏在地底下的出水点找出来而已。
想到办法的聂小倩匆匆告辞了梁氏,对平安说:“平安,随我来。”
平安不明所以,但还是速速跟了上去。
只是跟上去没多久就发现,聂小倩不见了。
正当他摸着小脑袋,疑惑不解的时候,聂小倩突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姐姐,你刚刚去哪里了?”平安一头雾水的问。
“去找地下水源了。”聂小倩笑道。
听聂小倩说是去找地下水源,平安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姐姐,找到了吗?”
聂小倩点点头,指着村口的一块大青石说:“找到了,就在这块大石头下面,大约是三丈来深。你马上去告诉你娘亲,就说在这里挖三丈,就能出水。”
平安兴奋的说道:“我这就去。”
末了,聂小倩又叮嘱了一句:“等等,不要说是我说的。”
“平安晓得的,就说是谷娘托梦说的。”平安机灵的眨眨眼,然后一溜烟走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嚣张怠惰恶地师
平安一溜烟冲回家中,气喘吁吁的对梁氏说,发现了地下水源。UU小说,www.uu234.com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梁氏惊讶万分,同时将信将疑。
平安少有撒谎,她下意识想要相信平安的话。
但全村集资请来的井匠,乃至于地师,都没能发现地下水源,平安又凭什么做到?
所以,她又不得不怀疑,平安是在开玩笑。
只是当平安说,这是谷娘托梦,让他这样说的,梁氏随即选择了相信。
“娘,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平安说着,一马当先,带着梁氏来到了那块大青石旁。
聂小倩并不在那里等他们,已经有要事离开了。
平安指着一块大青石说:“娘,就是这块大石头下面。”
梁氏闻言点点头,仔细打量了大石头一番。
因为是地下水源,从大青石上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想要知道大青石下面是不是真的藏有水源,就只能将大青石移走,把泥土挖开。
梁氏自然是做不到的,所以她略一想了一想,就带着平安去找上了村长刘阳。
刘阳正为请来的地师和井匠打井无数却不出水而烦恼,听了梁氏的一番说辞,略感惊讶看了平安一眼。
要说谁对大青石下藏有地下水源深信无疑,自然是平安。所以面对村长质疑的目光,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孩子自从做了谷娘庙的小庙祝之后,就变得神秘了,平常看起来也是是神神叨叨的,见多识广的刘阳也是看不穿。他思来想去,决定将全村的人都召集了过来。
连那个中年地师与几个负责打井的井匠,也被叫了过来。
中年地师一到就很是不耐烦的嚷嚷道:“你们村子里的事。叫上我们做什么?水可是事关生死存亡,我们可是大忙人,没空听你们村子里那些狗皮倒灶琐碎事。”
一个井匠也是不满地附和道:“是啊,你们村子里那口甘露井不是快干了吗?”
原来地师与井匠在打了十几口井都没出水之后,村长刘阳与他们交涉,如果再打不出来出水井。就让他们退钱滚蛋。
不料本因打不出出水井而有些羞愧的地师与井匠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威胁说,如果不信任他们,大不了一拍两散。
稻香村的村民倒是想要这样做,可他们接着发现一时之间无法请到其他井匠,何况即便是请来了别的井匠,未必就能打出出水井。
在钱已经付出去的情况下,刘阳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寄希望于他们最终能打出出水井来。
如此。双方地位转变,地师与井匠的态度变得恶劣了起来。
打井也不像一开始那般兢兢业业了,每日都苟且怠惰,拖拖拉拉起来。
是以村民们对于地师与井匠的吆五喝六,无一不怒气上脸。
“嚷嚷什么呢,就你们,日上三竿都还没出工,也是大忙人?”
“打井。都打了几天,打了多少口了。有出水的吗?”
“再不出水,小心把你们烧了祭天。”
……
然而地师与井匠看准了稻香村的村民无法赶走他们,听他们的威胁,只是冷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刘阳心下着恼,但眼下有事求人。不得不委曲求全。
权当没听讲他们的话,他看大家都到齐了,爬上那块大青石,重重咳了一声,才沙哑着声音说道:“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一件事我无法擅自做决定。想要问一问大家是什么意见?”
“究竟是什么事这么急?”
村民们疑惑间,慢慢安静了下来。
刘阳说:“谷娘托梦给平安,说找到了地下水源。”
“什么?”
“地下水源?”
“谷娘托梦说的?”
“在哪里?”
哄的,村民们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嘴八舌的,一下子议论开了。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刘阳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但村民们激动非常,哪里能平静得下来,好像马蜂炸了窝似的,嗡嗡声向此起彼伏。
好一会儿,等议论声小了下去,刘阳才接着说道:“大家不是想要知道在哪里吗,就在我的脚下。”
“您是说,水源就在这块大石头下面?”有村民大声问道。
“没错,谷娘托梦给平安,说地下水源就在大石头下面。”刘阳点点头,答道。
“那岂不是只要把石头搬开,在下面打井就有水了?”一个村民看着那大石头,跃跃欲试地说道。
“我看你们是想水想疯了,竟然相信一个几岁小屁孩的胡说八道。”一个声音很突兀的响起。
村民们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那中年地师,无不怒目而视。
谷娘灵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平安是谷娘庙的小庙祝,谷娘经常给平安托梦,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谷娘托梦说地下水源一事经村长刘阳说出来,大家更是毫不怀疑,
他们见地师态度如此傲慢,哪里还忍得住。
“谷娘也是你能说的吗?”
“还不快快吐了口水,给谷娘道歉?”
“看你作孽到什么时候,天不收你,谷娘也要收了你。”
……
中年地师却是有恃无恐:“有本地师在,你们不相信本地师,却相信什么谷娘,真是荒唐滑稽。”
刘阳皱了皱眉头,说:“先生还请慎言。”
“难道不是吗?”中年地师呵呵一笑,反问道。
“如果我们在这里打井,打出来了水,你要怎么办?”平安突然挤到了人前来,高声叫道。
中年地师斜眼瞟了一眼,见是一个小童,当即轻蔑地说:“你就是那小屁孩吧,很好,如果在这里打井能打出水来,打井的一应耗费全都算在我陈某人的身上,前番收的定金全部返还,如何?”
“那就一言为定了?”平安怒视中年地师,忿忿不平的说。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中年地师悠悠答道。
平安狠狠瞪了地师一眼,回头却偷笑了起来,看你到时候是怎样灰溜溜逃走?
为村子里打井节约了银钱,又能惩罚这个可恶的地师,可谓是一举两得。
(最近在忙一件事,每天忙到凌晨四点多,每时每刻感觉都能站着睡着,状态实在极差。不过事情快要忙完了,就在这两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又卖小男易斗糠
有了平安与地师的赌约,打井工作开展得极为迅速。UU小说,www.uu234.com
那块占地极广,庞大非常的巨石没有成为打井的障碍。
村民们搬来大量的干柴,堆在巨石上面然后点燃,待得大火将巨石烧得通红之后直接浇上冷水,巨石一下子胀裂,再用锤子将胀裂的石头敲成碎块,移走。
一个火烧水浇法,轻而易举就将巨石搬掉。
当然,在浇水的时候,地师在嘲笑,村民们在心疼。
这些水是从已经不多的甘露井中打出来的,可以说是每一口都珍贵得很。可是为了打井,却不得不用来浇石头。
搬走了大青石,接下来的打井,主要不过是开掘挖土。
井匠虽然比较嚣张跋扈,但在打井方面的经验确实非常丰富,仅仅只是用了两天,就挖了三丈的深度。
只是当挖到这个深度,井匠们要罢工了,因为还没有丝毫出水的迹象,再挖下去是有一定风险的。
翘首以盼的村民们,也是焦躁不安起来。他们本以为有谷娘的托梦指点,挖个一两丈深就会出水。
地师瞧了一眼三丈余深,黑不隆冬的深坑,淡定从容地笑道:“还要继续挖?”
村长刘阳却毫不犹豫地说道:“挖,再挖一丈也要继续挖。他们如果不想挖了,让我们的人下去挖”
地师不说话了,井匠摇摇头,埋头苦干。
一尺,两尺……
“咦。”
突然,围在井边的村民们听到了一声从下面传上来的轻呼声。
刘阳几步挤到前面来,探头朝井底喊道:“出水了?”
下面有井匠答道:“泥土变得潮湿了,再挖下去。可能是有水的。”
村民们屏气凝神,仔细聆听。
再挖一尺,井底一声惊呼:“出水了!”
“出水了?”
村民们乍然一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狂喜涌现,手舞足蹈起来。
他们这可是真正的临渴掘井。平安与地师的赌约还是次要的,这口井打下去,若再不出水,他们就要面临着吃水的问题了。届时沦落成灾民,避走他乡,那才是噩梦。
“真的出水了?”
有一个村民还有些难以置信。
“放我下去。”
他说着,却不等别人帮忙,就扯上一条绳子,滑了下去。
而井底里。沾满了泥尘的井匠,听着上面传下来的兴高采烈的欢呼声,踏着清凉的泥水,有一瞬间失神,喃喃自语了一句:“那谷娘有这么灵验吗,竟然真的有水源。”
那个扯绳子滑到井底里的村民,顾不得井底的拥挤,用力挤着探手在浑浊的水中抓了一把泥浆。然后激动地大声朝上面叫道:“真的是水,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
当其他村民七手八脚将他拉上去,看到他手里还在滴水的泥浆,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打了一个多月的井,终于打出出水井了!
有的村民朝谷娘庙的方向跪下,很是虔诚地磕了几个响头。
实际上这口井的水源不大,只有筷子粗细。胜在源源不断,日夜不停,供全村的人喝水是足够的。
虽然灌溉庄稼是不行了,但只要人有水喝,渴不死。就还能活得下去。
活下去了,就还有希望。
出水了,砌上井砖,围上围墙,一口水井就是打好了。
村长刘阳特地用一只肥鸡一斤村酿,到私塾里请私塾的老夫子写了一篇骈四俪六的祭井骈文,在祭井的时候,让平安抑扬顿挫地朗诵了一遍。
为了防止被人破坏,他们还特地为这口井建了一间小屋子,甚至每天晚上派人到小屋子里守夜。
而那个中年地师,在井匠们惊呼出水的时候他趁村民们高兴,想要偷偷地溜走,没成想才走了几步就被一头老黄牛那锋利如刀的犄角给逼了回去。
实际上以刘阳为首的稻香村村民们并没有为难于他,大家不用再担心喝水的问题,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也就没有将那点赌约放在心上,有几个热心的大妈还拉着地师说,想要请他吃了祭井饭再走。
不过地师终究还要点脸皮子,给平安道了歉就灰溜溜地走了。
稻香村打出了出水井的消息没多久就传了出去,在附近的几个村子引起了轰动。
大部分村子的井也干涸了,所以到稻香村来挑水的村民络绎不绝。
至于谷娘托梦说水源被传为美谈,远远地传扬了开去,整个千灯县都在传颂,有好事的读书人,甚至都忍不住为此做了一篇文章。
只是老天依然没有下雨的征兆,旱灾还在蔓延。
流民越来越多,稻香村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能看到流民三五成群从村外穿过。
人离乡贱,大部分流民都活得像乞丐似的,到处都在闹旱灾,他们不知道往哪儿去,看不到未来在哪里。
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
稻香村的村民没能欢喜多少天,因为征收田赋的书吏衙役下乡了。
大家望穿云霓,却没能盼望到圣上有关减免田赋的圣旨。
赋归于地,计亩征收。
而自一条鞭法施行后,田赋一律改征折色,每大亩摊征色银七分一厘。
稻香村的庄稼没有绝收,但也减产不少,上缴了田赋之后已然所剩无几。
至于那些秋粮绝收,又没有余粮的,除了贷款、卖田,乃至于卖人,就只能逃徙。
可谓是十月秋方尽,农家已绝食。
即便稻香村家家户户都还有一些余粮,可要吃到来年,怕是连谷种都吃掉,都撑不到夏收。
市面上的粮价已然涨到了一两六一石,殷实人家都在摇头,更不用说一般的农家了。
千灯县县城里有人设了糠市,出售谷糠。
谷糠是谷物的皮壳,粗糙非常,极难下咽。
然而每日买糠的人熙熙攘攘,天不亮就已经要排队。等到天亮的时候,谷糠卖完了。
这不是什么吃糠咽菜,活到一百,而是谷糠相对米面要便宜许多,部分穷困人家勉强能吃得起。
只不过谷糠也有吃完的一天,到连糠都吃不起的时候,便只剩下外出逃荒一条生路了。
实际上即使是谷糠,也有极其穷苦人家是吃不起的。
正是,何处能求辟谷方,沿门乞食尽逃亡。可怜翁妪无生计,又卖小男易斗糠。
在了无生计之际,为了填饱肚子的几斗谷糠,以至于不得不将孩子卖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斗升米粮恩仇事
“顾大嫂,下次见。”
聂小倩摸摸脚下的小老虎,拍拍顾大嫂的脖子。
小老虎已经长大了很多,蹦蹦跳跳的,一会扑向这里,一会扑向那里,精力无限。而顾大嫂,伤势自然是早已经痊愈,虽然卧在地上,神态慵懒,但只要是睁大眼睛,百兽之王的风范,显露无遗。
告别了顾大嫂和它的孩子,聂小倩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左手手心上不断旋转着的一个绿幽幽的球体。
这是她在虎啸谷里待了三天,采集了整个虎啸谷无数草木的成果。几经压缩,这个滴溜溜的球体所蕴含的木气,大概能让数十亩的庄稼活下来。
可惜采集起来的木气无法有效地储存起来,这个木气球体虽然经过压缩,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一丝一丝不断散逸。
当然,散逸的速度不快,不然就是竹篮打水了。
聂小倩一手撑伞,一手托着木气球体,足不点地往谷外飘去。
当她经过瀑布悬崖的时候,想起了瀑布深潭底下的那条棺材和那柄大剑。
不过她也同时想起了那道庞大得来,极具压迫感的黑影,所以并没有到潭底下再探究竟的想法,只是加快速度,尽早赶回去。
时值百花凋零的初秋,走到虎啸谷谷口,干燥的寒风迎面扑来。
抬眼望去,大地苍茫,百里难见绿意。相比之下,虎啸谷依然是绿意葱茏,仿佛是一片独立的小天地。
但普通老百姓对的虎啸谷忌惮非常,特别出了山鬼之后,就是老猎户,也不敢踏足这片小天地。
如果虎啸谷不是这般神秘凶险。又终年云笼雾罩难见天日,倒像是避难的世外桃源。
聂小倩正想着虎啸谷的好处,极远处一道人影缓慢走来。
一盏茶的功夫,一鬼一人相遇。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两鬓如霜的青年男子。
男子有着雄阔的虎躯,却被一条墨黑如漆的棺材压弯了脊背。
那条布满了古奥符文的棺材似乎重达千钧。上面横七竖八插着数十口闪烁冷冽寒芒的剑。
聂小倩扫了一眼,一共是三十六口,天罡之数,而且每一口都是不逊色于陈玉词那口青霜的宝剑。
以至于让她觉得,这条古怪的棺材不像是用来葬尸的,而是用来镇压什么恐怖凶邪的。
一鬼一人都没有停下脚步,错身而过。
聂小倩没有回头去看,但她知道男子的方向是虎啸谷,因为整座山。只有这么一条通往虎啸谷的崎岖小道。
青年男子看到聂小倩的时候倒是颇有错愕,剑眉皱起,看着聂小倩消失在山脚下,才转过身来,继续朝虎啸谷进发。
十数里外,谷娘庙前。
派粥棚下,几口大锅已经排空,但前面排着队的还有数十人之多。
派粥的陈府家丁看着那数十个端着破碗的流民。挥挥手中的勺子,叫道:“粥已派完。都散了,都散了,想要吃的,下次趁早。”
等着派粥的数十流民听家丁一说,立即就哗的激动了起来。
一个月前,每天能派粥两次。
而且派的粥。虽然不至于插筷不倒,巾裹不漏,但一碗下去,能抵半天饥火。
到了这个月,一天只派一次不说。粥越来越稀,只见汤水,不见米,清可照人。
一碗喝下去,不但不抵事,反而更饿了。
但即便是这样,有总比没有好,至少饿不死。
可眼下,竟然连这么一碗清水米汤都没有了。
没有领到粥的流民们一下子涌上前去,几口锅被打翻在地,派粥的陈府家丁被围在中间。
陈府家丁被流民们的举动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怒了,吼道:“你们想要干什么,都给我滚开。”
宰相门前七品官,陈府虽然不是宰相府,但富甲一方,他们身为陈府家丁,在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无定所的流民面前,自觉高人一等。若是平日里撞见了,绝对鼻孔朝天,不屑一顾。
之所以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不过是熬不住自家小姐的威逼利诱。
伺候主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伺候这些屁都不是的流民,他们一个个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如果不是自家小姐严令不得动手,他们早已忍不住动手打死那么一两个,杀鸡儆猴了。
死不足惜的东西,打死了往后山一扔,又有谁会知道,会关心?
官府?
知县大人还沉浸在庭院的婆娑绿意中难以自拔,每日喝醉了,忙着悲秋。
急得快哭了的流民们被陈府家丁这么一声怒吼,愣在了那里。
但终究是吃饭事大,也顾不得陈府家丁的怒气了,有人叫道:“我们要粥,我们要吃的。”
陈府家丁挥舞着勺子,用力就是一顿急敲,敲得几个紧紧围住他们的流民头破血流,兀自不解气地骂道:“你们瞎了还是怎地,没看到已经派完了吗?想吃不早点来,你们以为自己是老爷,还是小姐?”
“打人了!”
“打死人啦!”
……
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了起来,本就乱哄哄的流民,顿时好像惊弓之鸟,你推我挤,都想要避开打人的家丁。
“哎,挤什么挤。”
“别推我。”
“他奶奶的,敢推我?”
……
人太多了,很快就乱成了一团,有的人被推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但紧接着就有无数双脚踩了上去,然后瞬间被淹没在人堆里,再也没能爬起来。
等到后院里的陈玉词闻讯赶来,凭借强大的武力,将汹涌得好像沸水一般的人群拉开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地上已经倒下了十几人,其中更有七八人是奄奄一息状,离死半步之遥。
看着同样是鼻青脸肿的府中家丁,陈玉词心下悲叹。
这一个多月来,谷娘庙里几百流民,也不是没有人死去,但那多半都是病死的。现在,人没病死,没饿死,却在冲突之中死了。
更让她感到悲哀的是,她发现幸存的流民们看她与府中家丁的目光,隐隐带有仇视。
她自问是问心无愧的,因为为了帮助这些流民她已是做到了极致。家里不给米之后,她就典当了自己的首饰乃至于收藏的好几口宝剑,用来买米继续派粥。
以至于现在身上穿的是布裙,头上戴的是荆钗,哪里还有半分富家小姐的打扮。
如此想着,心下感到委屈的陈玉词削瘦的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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