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四）
西太后先发怒：”大胆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给我拖出去。“东太后看着那骨头，忽然福至心灵，故意问道：”什么太后和公主，你指的莫非是当年的……“
话没往下说，事发突然，她一时想不清该往那个死去的宫女子身上安，再说既然是万岁爷最宠的小太监送过来的，那说明小皇帝自己早就布好了局，自己口径和皇帝不一致，可能会适得其反的。
”对，就是储秀宫的宫人陈映秀。“
钱四急忙跟上一句。
储秀宫的宫人……东太后当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此刻也只能高深莫测地点点头：“这个人当年还是挺清秀的女子，想不到现在竟然是这堆……枯骨，哎，情何以堪啊。”
这番操作让罗凡目瞪口呆：东太后这番作态，她怎么是这般阴险之人？
亲缘关系在那，过去罗凡一直坚持东太后一定能给增寿做主，现在一想，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
”敢问娘娘，过去储秀宫可有此人？“诚亲王问。
事态瞬息万变，西太后能从宫女子到贵人到贵妃，最后母以子贵成为太后，这一路杀来大风大浪没少见识，此刻立马明白过来小皇帝这是在设局呢！什么要还两位母亲清白，先是家事，查明了家事再重新垂帘，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假的都是假的！这个逆子！
西太后一双凤目死死地盯着那箱子，仿佛那里装的不是人骨头，而是她那不孝顺的儿子。
”娘娘，这个陈映秀，当初储秀宫可有此人？”诚亲王又追问一句。
“一个宫人，我怎么知道？”
西太后不耐烦了。
“娘娘，这个陈映秀当年可是伺候过娘娘的，那时娘娘被册封贵人，住在储秀宫，陈映秀就是娘娘身边的宫女，还是娘娘亲自点明要走的，娘娘聪明睿智，怎么会不记得这个人呢？“
小太监侃侃而谈。
看着这小太监，西太后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恐怖。
他说话坚决大方的样子，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可会是谁呢？
念头在脑海里一晃而过，西太后冷冷地说道：”你也知道，我那时是贵人，她一个小宫女，这么多过去，我如何会记得。“
”嗯，贵人多忘事，一个普通宫女的生死，娘娘本不该记在心里，奇怪的是这宫女陈映秀当年死的莫名其妙，而且所有的宫女若是逝世于宫里，都会被埋在城北的宫女墓地，陈映秀这样的大宫女一定会有块碑的，这陈映秀怎会被埋在芍药花之下呢，更奇怪的是，那可是娘娘最喜欢的芍药花。“
”胡说八道，她明明被埋在……“
西太后气急败坏，她这两年做了太后，心里绷紧的弦渐渐送了许多，多年媳妇熬成婆，没有早年做妃嫔时小心谨慎，这也是小家子气的上位者多有的缺点，西太后马上打住话头，东太后摇头叹息：“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都说出来了吧，这可是宗人府，咱们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呢，可不能说假话，那是要天打雷轰的。“
”娘娘，那陈映秀被埋在哪里？“
小太监面色平静。
钱四既然能抛出这陈映秀，自然是经过调查的结果。这紫禁城二百余年，宫内最多的就是横死的鬼魂。每到夜幕降临，百鬼夜行，在阴冷的地方纷纷聚集。这陈映秀就是一个守在长春宫后院的鬼，每天悲悲戚戚，手里拎着个扫帚边扫边哭。
钱四（增寿）是偶尔能看到鬼魂的，恰好看到这陈宫女，本来他潜伏在宫内，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便每天装作看不到，从她身边来去自如。直到有一天，那鬼魂的扫帚忽然扫到他袍子角，他下意识的往一退，那陈宫女的鬼魂缓缓抬起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绽开可怕的笑容：”就是你了！你能看到我。“
自从被那雷劈之后，他看到太过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样的鬼魂不算什么，低头就要走，却被那鬼魂一把抓住袍子。
”你不是太监，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女子。“
鬼魂叽里咕噜地说。
”好好，你松手，大晚上的你别拉拉扯扯。“
钱四见周围没人，低声问：”你每天抡着扫帚怎么不投胎去？“
“我也想投胎，可我找不到我的……头在哪。”
鬼魂叹口气，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这，你看，头啊头啊。”
“你傻了吧，头就在你脖子上嘛。”
钱四一抬头，吓得呀了一声，因为那鬼魂摘下头上包着的帕子，露出头顶，她头顶是平的，上面被撬开一块，里面黑乎乎一片。
“我的头，我的脑子……脑浆子被吃了，我要找回来那些东西都在哪。”
饶是钱四在看鬼魂上见多识广，这样奇怪的死法还真是第一次见：“被……被吃了？谁吃了？”
“西太后！“
鬼魂咬牙切齿。
“什么？太后为什么吃你的……脑子。”
钱四恨死了西太后，可也觉得这有点……无稽之谈吧，那可是太后吃人脑子？开什么玩笑？
“求子！她用我的脑子配药！”
鬼魂说起往事，悲悲戚戚哭了起来。这一哭，娇娇柔柔的，和方才拎着扫帚恶狠狠的样子判若两人，钱四心想，这鬼魂原来是虚张声势，本是个娇弱的女子，怪不得躲在长春宫，却不去害人，只每天扫地，这窝囊人死了也是个窝囊鬼。
这女鬼陈映秀，十五年前进宫在储秀宫做宫女。她一个普通宫女，在宫里很不显眼，忽然有一天被叫道新晋的怡贵人面前。
“真是水葱一样的姑娘，以后就跟着我吧。”
怡贵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睛里隐隐有光芒闪动。
陈映秀当然开心，这位贵人最近很得宠，宫里都传言若是生个一儿半女，一定能做贵妃呢，跟着这样的主子她当然开心。
”原来她早就查过我们的生辰八字，我的时辰最适合配药。“女鬼冷笑道，”我那时还以为自己走了好运，其实不过是人家的药引子。也不知怡贵人从哪淘的求子方子，需要一副新鲜的年轻女子脑子，还要特定时辰的，整个紫禁城的宫女偷偷调查个遍，我最合适。“
钱四抖了一下，他应该不怕鬼了，不怕生死，现在的他活着都是多赚来的，可听到这人脑子，还是新鲜人脑子配药，还是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女鬼喋喋笑着：“把人绑好了，活活撬开头骨用银汤匙挖出脑子，那个疼啊，你怕不怕？“
二百一十一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五）
钱四不由咧开嘴，像是有人用小锉子一点点从牙根处开始挫，整口牙都跟着酸疼。
“疼啊，这十多年我都上的伤口还疼，疼得我只能抱着扫帚四处游荡，没法子安静下来。”
女鬼说着蹲下身子抱着头低声哀嚎，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将自己蜷缩的小小的。
钱四的心像是被一无形的手抓住了，跟牙齿一样开始酸起来。
他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女鬼的后背：”你已经是鬼魂了，是感觉不到痛苦的，是你的心在痛，无法忘记当年受到的伤害，一直不停地回忆，如果都忘记了就不会痛了，忘记这些，安心投胎去吧，来生过得好一点。“
女鬼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是两行血泪。
”那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女鬼冷冷地问。
“我？”
“你是个女子，却冒充一个小太监混进来，别告诉我你是想知道紫禁城是什么样。”
“这……你过去有这好口条，怎么会死的那么窝囊。“
钱四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是贵人，我是个小宫女，还能奈何？“女鬼停顿下继续说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我死了这许多年，她做了那么多坏事反倒越来越好，母以子贵还做了太后，天理何在。“
”对，这世间就是没有天理的！“
钱四很是感慨：”我最开始也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我是女儿身又怎样，反正没人知道，我可以为所欲为，可我他妈的为了江南百姓把拱手送上来的机会给扔了，天下之主啊，我是九天玄女，只要我想，呼唤千万阴兵就能做天下之主。“
女鬼听的都愣住了：”做啊，为啥不做？有了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像西太后，在她眼里我们这些小宫人如同蝼蚁一般。““因为如果要做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以为千万阴兵是白来的吗？是要一命抵一命来换的，江南百姓刚经过天圣教蹂躏，我如何再忍心往他们伤口上撒盐，生灵涂炭啊，那是要死好多人的。“
钱四叹口气：”奶奶的，我一心想出人头地，却没想到自己为了所为天下苍生差点把命都丢了，那俩死妖婆逼死了我娘不说，还处处想害死我，这仇……不能不报。“
说到这，钱四的口音坚决起来。
”报仇，我要报仇。”
女鬼凄厉地尖叫起来随着她尖叫，瞬间飞沙走石，刮起一阵恶风。
钱四捂住脸，怕那砂子尘土飞到眼睛里去，此刻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算计：“咱们一起报仇，若是能成功报仇，你就可以忘过去的痛苦，安心投胎去了。”
“对。”
“可是你死在储秀宫，跟着西太后一路来到长春宫，这么多年为何不自己去报仇呢？”
他有点担心这女鬼骗人，自己又不是没被鬼魂骗过，鬼和人是一样的，生前什么样，死后还是如此。
“她是太后，是天生的贵人，命中火焰本来就高，随着一路高升水涨船高，现在普通的孤魂野鬼根本无法近她的身，除非她倒霉了，从太后的位置跌落被贬斥，被打入冷宫，我才能亲自去报仇。可惜啊……”女鬼摇头悲哀地笑笑，“人家亲生儿子时皇帝，是一国之主，除非她犯了谋逆大罪，否则怎么可能走背字呢，我这仇，怕是没办法了，她这样的贵人，就是死了做鬼都能随意驱使鬼魂，我这样没用的鬼……”
钱四眼睛一转：“那可以让她开始走背运，她认为自己是皇帝的亲娘，那就让小皇帝不这么认为，宫里最近正好有个传言，可以利用一下。”
正好此时东宫太后为了利益，和李嬷嬷一起演戏欺骗小皇帝，让他怀疑自己不是西宫太后所生，离间他们母子感情，流言最开始是在宫中最底层中间传开的，钱四通过那黑猫知道是东宫搞鬼，听了这陈宫女的悲惨故事，心里就有了算计，本来就是想让两宫太后倒霉，那就先收拾西太后。两个太后以为小皇帝是孩童，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小皇帝好，却不想这做皇帝的哪个愿意做傀儡。
这多年前的秘密被翻了起来，还是真话假话掺合在一起，西太后盯着站在那的小太监，恨不能叫人马上将人拖出去杖毙。
打死他打死他，我要打死他。
她死死地抓住椅子，命令自己稳稳地坐着不要愤怒。
她怎么说？陈映秀和小皇帝没有任何关系，一个普通的宫女，偏偏她的死是无法启齿的秘密，怎么办？
西太后笑了一下：“宫里这么多事，谁会记得一个宫女。想知道这宫女，哦，叫陈什么来着，埋在那，问问过去储秀宫的总管和嬷嬷便是了。”
“奇怪的是娘娘做了贵妃后，储秀宫原来的老宫女嬷嬷都被换了，宫里规定宫女二十五岁可以归家，娘娘借着贵妃大典，将储秀宫的领头宫女都放了出去，还有嬷嬷，三个老嬷嬷也回家荣养去了，至于太监总管，五年前死了。”小太监站在那，表情平静，像是在讲一个悠长的故事。
“那就将那些宫女嬷嬷叫来问问便是。”
荣王爷觉得小四真是当局者迷，这把人叫来不就完了。
“是啊，将人叫来问问就都知道了。”东太后看那小太监毫不惊慌，心知其中有一定还有事情，便也装模作样跟了一句，“人都叫来细细问问，总能问出点什么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太后娘娘慈悲，做了贵妃就将伺候过自己的大宫女都放了出去，身边竟然不留一个悌己人，后来更奇怪的事，这些宫女嬷嬷的寿命好像都不长，都在这几年来死了，一个也不剩。”
你胡说！我身边过去的大宫女鸳鸯好好地活着呢，怎么能说一个不剩！
西太后用指甲套死死地抵着手心，这片刻的痛楚强迫她镇定下来。
现在她陷入一个怪圈。
若说大宫女还有人在，可以招来问清楚自然知道十月怀胎的是谁，可她不能叫鸳鸯来，慎刑司那些阴损太监用刑手段特别卑鄙，没人能熬得过，她当年用人脑做药引子配药的事一旦泄漏，母仪天下就成了笑话，一个失德的太后！她不能面对这样的结果，可是不把人招来，解释不清这尸骨，被小太监泼一身脏水，皇帝叫人这么做，说明他心里已然这样认为了。
所有人都盯着她，西太后思前想后，缓缓说道：“我原来的大宫女鸳鸯可活得好好地，谁说她死了？招来问问就是了，再说当年太医院有脉案，一查不就都清楚了?“
:“啊，原来还有人活着，太医院的脉案，这事也怪，当年有位王太医，妇科圣手，说是告老还乡，可他家乡并无这个人，这么个名医，去哪了呢？娘娘，您知道吗？”
小太监似笑非笑嘴角翘起，
这表情，这神态，实在太熟悉了。
罗凡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怕自己激动的手舞足蹈暴露了目标。
二百一十二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六）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东太后面上不动声色，目光闪动，看向西太后笑意盈盈：”这事，还是说明白比较好，我看着妹妹受委屈，也真是心疼呢。”
诚亲王深信皇帝是西太后所生，因为西太后当年还是贵人时候很能巴结诚亲王妃，怀孕后恃宠而骄，经常唤诚亲王妃过去陪伴，这期间的事情王妃看在眼里。来宗人府之前，王妃就言之凿凿：“万岁爷就是西边生的这是没问题的，现在闹成这样，一定是东边捣鬼，好好的非要把咱们府里也给扯进去。”王妃一阵抱怨，诚亲王也郁闷啊，这叫什么事，那小太监说什么宫中谣言万岁爷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还有什么侍妾嫣红，虽然后来慈宁宫李嬷嬷承认这些都是她散布的谣言，可还是让诚亲王出一身冷汗。因为这谣言太真实了！传言最怕的就是细节真实，侍妾嫣红生子，那孩子刚落地就夭折了，后来嫣红就有点疯疯癫癫，不知怎又死在荷塘，这些王府后院的事，一个久居深宫的老嬷嬷是怎么知道的？
是东太后的意思，还是她自己一意孤行？若是东太后的意思，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东边心里，自己已经和西太后一起成了必须除之后快的敌人？
越想越害怕，和西太后一样，他也被迫拽进泥潭。
明知道最大可能是东太后捣鬼，但若是倾向西太后，会被人攻击自己和西太后狼狈为奸，狸猫换太子；若倾向东太后……那是不可能的，这女人竟然背后下这等绊子，自己也是心高气傲的亲王，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仔细想想，诚亲王下了决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东边西边都对他步步相逼，那就做个纯臣吧，一心向着万岁爷就是，他和王妃都确定皇帝是先帝的亲骨肉。
所以听到说起太医院的事情，便点头说：“前些年天圣教匪徒闹事，一个太医还乡路上出了事也难说，还是先传鸳鸯吧，当年脉案全部封存，等候宗人府详查。”
钱四竖起大拇指：“王爷英明。”
这副样子……诚亲王目光闪动，觉得这小太监神情很是熟悉，就在这时，旁听的罗凡忽然清了清嗓子道：“说是让我作证…这现在……”
罗凡的声音打乱了诚亲王的思考，他看向荣王爷：“接下来的事情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荣王爷呵呵笑道：“增寿出自诚亲王府，又不出自诚亲王府，若论亲缘血缘，这堂上坐着的各位都要回避的吧？”
诸位王爷点头称是：“不错，大家都是同宗，这是没有办法回避的。”
诚亲王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这关系到老王爷的名誉，哪个做儿子的也不想亲爹在死后还头上帽子绿油油。
听说不用回避，便说道：“宗人府要调查的事情，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老王爷当年迎娶王妃，是奉了先帝的旨意。”
西太后尖叫：“没有的事。”
东太后不动声色，只看着罗凡，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老王爷并没有续娶王妃的意思，是先帝为了安置王妃，也相信老王爷是赤诚君子，便将王妃母子托付给老王爷照顾，既然现在真相大白，增寿人虽然不在了，万岁爷愿意让增寿认祖归宗，我也同意此事。”
”不可能。“
西太后一听到增寿和老王妃，神色狰狞，完全忘记就在方才自己还被人怀疑狸猫换太子呢。
”增寿既然是女子，玉碟上多个公主也没什么。我看就这样吧，此事也毋须继续再说了，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没用。“
东太后表现的落落大方，急于将此事结束，她可不想在增寿身上多费力气，现在最重要是要将那死去宫女的事搞清楚。
她当然知道小皇帝是西太后亲生，但西太后在这件事上的表现太奇怪了，她一定要揭开真相，让西太后不能翻身，一个死去的公主，给个名号就是了。
她说这话时候眼睛瞟向罗凡，目光中有警告也有期盼。
罗凡低下头去，他有私心：若是宗人府确认了增寿的身份，将她登录玉碟，那增寿复活过来不就是安然无恙了？什么欺君之罪都不必承担，这是好事啊。
东太后三言两语间就抓住了罗凡的心，荣王爷点头：”娘娘说的是，既然是先帝的意思，那就不存在欺君之罪了。“
西太后忽然明白过来，东太后这是要息事宁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其实也算是默认了。
唇枪舌剑一上午，大宫女鸳鸯还未传来，宗人府众人决定一切等鸳鸯这个证人到了再说。两宫起驾，东西太后笑盈盈的携手走出，出了院子，西太后就一把甩开东太后的手：‘少来这套，离间我们母子，你以为万岁爷站在你那边，别忘了，今天他能这样对他亲娘，将来如何对你还未可知呢。“
东太后含笑道：“我无儿无女，可也不会抢别人之子冒充，更不会母凭子贵。”
“胡扯，你明知道万岁爷是我亲生的。”
“过去我是这样认为，现在……想想你宫里宫人当时若是临盆，反正在你宫里一切都在你掌握内，神不知鬼不觉将那孩子抱来，留子去母也不是不可能的。万岁爷是先帝之子，是不是你生的可就两说了。”
东太后笑的得意嚣张。
“别得意太早，事情是李嬷嬷引发的，你以为你能摘干净？”
“我怕什么？一个嬷嬷而已，连壮士断腕都算不上，就算是断腕，能断了你的路，我心里也是畅快的。”
西太后气的脸都扭曲了，东太后看的痛快极了。
东太后远没有她脸上表现的那般淡然，坐在凤辇上，她将这几天的事情细细过了一遍，的确是自己和李嬷嬷打断利用慈宁宫太监陷害西太后，离间那对母子的，但后来事情失控了，完全不在自己控制范围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
一个细高挑的影子若隐若现，对，那个小太监，从那个小太监忽然抱上万岁爷大腿开始。
那个叫钱四的小太监有问题。
东太后的手啪的的一下拍在椅子上，前方巷子忽然转出一个人：”娘娘。“
那人一张黧黑的脸，眼睛亮闪闪的，正是她娘家亲戚罗凡。
二百一十三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七）
“娘娘真的认为万岁爷不是西边亲生的？”
罗凡悄无声息，跟着一路进了慈宁宫，在东太后屏退左右后上前低声问道。
“不是我认为，而是万岁爷认为，各位王爷又是是怎认为的。”
东太后微微一笑：“方才我看你好像有些紧张，那大堂之上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恍惚一下呢？”
罗凡心里一惊，低头看着靴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坐在那仔细看一遍，好像唯一奇怪点的人就是那个……“东宫太后停顿一下，故意去看罗凡的脸色，罗凡一直低着头，她微微一笑，”好像只有那个小太监有点奇怪，难道你认识那个人？“”是万岁爷身边的人，好像最近很受宠，能从慎刑司全身而退，看得出此人不简单。“
罗凡不想东太后过多关注钱四，故意将钱四和皇帝的关系说的高深莫测。
”你不用紧张，那个人是谁不重要，我只关心那个人能带来什么。”
“侄儿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是我宫里的李嬷嬷不争气，此事不假，但万岁爷怎么忽然暗地里搞了那么多事情，之前的万岁爷可不是这样的。“”万岁爷是天子，难免做出出人意料之举。“
”我看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吧。“
东太后招手唤他上前来：”听说那个叫鸳鸯的宫女，随丈夫在河间府，这一天一夜才能赶来，你说路上若是出了点什么，可如何是好呢？“
罗凡心里一动：”娘娘……“
”若是那样西边不得焦头烂额，我看宗人府封存的脉案也查不出什么来，这个证人怕是不会出现了。小凡，我们两家早都拴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
”娘娘，此事……“
”我说了，小太监是谁我不追究，增寿这孩子也是可怜，打小就不知道亲爹是谁，亲妈又是那样一个贱人，既然不存在欺君之罪，她又以公主之号录了玉碟，那以后我也就不问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先帝早都不在了，我还在乎什么？“
这是用钱四来要挟罗凡了。
罗凡咬咬牙：“臣明白。”
且说宗人府内，荣王爷摇着扇子，看着手下一群小吏翻查脉案。
”王爷，这脉案缺失一部分。“
一个小吏将一堆本子放到他面前。
荣王爷扫了那堆本子一样，不耐烦地说：“缺的是什么时候的，报上来就是，这么多东西，谁耐烦翻它。”
“是西边太后做贵人时候的平安脉和之后一年的脉案都不见了。”
小吏回答的战战兢兢，心里暗骂这是什么事啊，怎么就让我摊上这倒霉差事，西边太后那是能招惹的吗？
荣王爷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将扇子啪地一声合上：”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
小吏将一个本子抽出来，那本子皮上还有一些灰尘，小吏不敢当着王爷拍灰尘，刚要用袖子擦，荣王爷指着封皮问：“慢着，这上面是啥？”
“是奴才的手印。”
“屁，你手指头是这样的？”
小吏这才仔细看那封皮，心里暗道怪不得人家是王爷，这眼光就是和别人不同，只见那封皮上是几朵梅花一样的东西。
“哦，这应该是猫爪印。”
小吏说着用袖子擦擦封皮，将脉案本子翻到自己查找到一页：”王爷，您看，从这里缺失的，一直到这年的腊月底。“
荣王爷一拍桌子：”万岁爷的万寿节就是正月初一！这脉案果然是缺少了西边怀孕生子这一段，这可是太有意思了。“
小皇帝正月初一出生，先帝当时很是高兴，还大赦天下了。
”继续查，查宫人的脉案，看有没有陈映秀这个人的。“
荣王爷乐坏了，这就是证据啊。
他对西太后没好感，准确的说对两宫太后甚至所有女人都没好感。
女人？那有年轻英俊的男人好？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家里妻妾多了那才叫麻烦，要闹翻天的好吗？
尤其是两宫太后竟然垂帘听政，这可是本朝建立来从没有过的事，这叫母鸡啼晨，吕后武则天哪个是好榜样？
现在两宫对掐起来，主动要求撤帘，还将事情闹到宗人府，荣王爷乐坏了，终于可以找机会让这个飞扬跋扈的女人吃瘪，哼，江山是我们家的，你一个小老婆整天指手画脚做什么？那小太监话里暗示的明白，这都是万岁爷的意思，这说明什么？万岁爷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厉害对亲娘下手，必然是有确凿证据不是西边亲生的，这是要借着给冤死的亲娘报仇夺权呢，若是帮小皇帝剩了这一次，让两宫乖乖地退居养老，那可是大功臣啊，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荣王爷干劲十足，一心要将两宫和诚亲王都挑下马去。
这时有小吏汇报道：”王爷，王爷，竟然真的有陈映秀的记录。“
说着也将一个本子递到去荣王爷面前：”您看，上面写着陈映秀忽然患了头风，然后就移居冷宫了。“
荣王爷仔细看过，皱着眉头道：”这太医院的库房不招耗子招猫，这陈年脉案上怎么都是猫爪印啊。“
那小吏讪笑着：”这猫多总是好的，总比被耗子给毁了好呀。““是没被耗子毁了，可是剩下的脉案都去了哪呢？被人给毁了！”
荣王爷怒气冲冲，派人将太医院管事叫来。拍着桌子质问缺失的两部分脉案都被谁拿走了？
“全都要登记入库，等着随时抽查，这都是宫里各位主子的大事。你们太医院就是这样做事的？脉案说没就没了？”
那管事擦着脸上的油汗，一个劲说有罪有罪：“下官有罪，只是，只是这陈宫人……按照规矩，她不该有脉案留下啊。”
“放屁，这是什么？白纸黑字写着呢？”
荣王爷将陈映秀的头风记录扔到管事面前。
“是，是，这是写着，只是这字迹……这字迹着实拙劣，下官从未见过。”
“你们给宫人看病，自然不会找好太医，随便叫个阿猫阿狗去交差也是有的。”
荣王爷冷冷一笑：“脉案是大事，所有主子的脉案都要封存，现在一个宫人的脉案不算什么，可西边太后的呢？太后做贵人怀孕生子这段时间的脉案去了哪里？那可关系着万岁爷，你们这胆子大的没边了。”
“求王爷给下官一条生路吧，下官真不知道这脉案怎么会缺失。”
太医院管事见左右无人，急忙跪下求饶。
荣王爷眼睛一转：“这”有点难啊，哎，现在这宫里的传闻你也是知道的，东西丢了，这事就说不清了，别说你这颗老狗头，就是株连三族也不是不可能。“
管事吓得浑身发抖：’求王爷了，下官家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
“你还看不明白这事吗？要和万岁爷站在一起，万岁爷才是天下之主，想想缺失的两份脉案，明天该怎么说，你懂的啊。”
荣王爷似笑非笑，满脸得意。
二百一十四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八）
这就奇怪了，缺失的脉案是万岁爷出生之前的那一段，同时缺失的还有宫女陈映秀的，只说陈映秀因为头风发作。”
荣王爷将两个本子扔到桌上，围坐的几位王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低声道：“那你的意思，这就是西边当年捣鬼的证据？”
荣王爷嘿嘿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说的。”
那老王爷一愣：“怎么说话呢。”
期间诚亲王一直低头沉思，有人推他一下：“我说老诚，你这高深莫测什么意思，说话啊，咱们叔伯兄弟可一向是拿你当主心骨的。”
诚亲王眉头微皱：”宫里只有主子的脉案需要封存，以待将来有什么事情查找，这宫人怎么还会有脉案呢，至于头风，这是年老体弱之人才容易患上的病症，这陈宫女年纪轻轻怎么会患上这样的病，这一切都很奇怪啊，未必是这些脉案看起来这般。“
他这是想推翻自己的发现？
荣王爷暗中得到小太监钱四指点，明白小皇帝这次是一心借着两宫斗法将西太后拉下马，因此不懈余力搜集西太后的”罪证“，可现在诚亲王却这么说话，荣王爷冷笑一声：“你也说了，体弱，这除了年老还有体弱，况且这人真的患了头风吗？也许这一切都是借口目的是将此人送进冷宫，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
荣王爷说完，诸位王爷你看我我看你，觉得这话也对。
“一个贵人，能做这么多有点难吧？”
有人提出意见。
“不是贵人，是贵妃，陈宫女是在西边那位册封为贵妃之后消失的。“
这也很有道理，当时皇后是后宫之主，但贵妃生子，也很是跋扈一阵子，皇后都要避开她的锋芒。
诚亲王沉吟着：”此事，还需再……“
就在此刻，有人通风报道：”诸位王爷，那个鸳鸯出事了。“
”出了何事？“不知为何，荣王爷好像很是兴奋。
“路上遇到了天圣教的匪徒，人……被杀了，护送的士兵也死了三个。“
所有人都大惊：”天圣教残匪竟然在京畿出现？“
”哪可能是什么天圣教，早都被剿灭了，上次又被增寿炸个七七八八，再说就算是有漏网之鱼，怎么会和一个昔日大宫女过不去呢？“
荣王爷连连冷笑：”我看是有人就不想那大宫女活着回来，当年所有大宫女和嬷嬷都死了，这对谁有利？“
这话说的太明显了，大家面面相觑。诚亲王叹口气：”将太医院的管事叫来吧，问问脉案的事。”
管事进来，完全不顾斯文，扑通一声跪下浑身瑟瑟发抖。
“你怕什么？还没问你话呢？”
荣王爷道。
管事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也是老医正了，一直清正廉洁，是个正人君子，这封存的脉案怎么都不见了？”诚亲王语气和煦。“
”哎，起来吧，有辱斯文，给他把椅子。“
有人搬了凳子过来，那管事被扶起来，战战兢兢坐下。
荣王爷笑道：”你怕什么啊，咱们这一屋子王爷，不吃人。“
”这脉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负责太医院十多年了，总得给个交代。这些都是封存的，怎么会被人抽走？没有你的许可，谁能进封存的库房做这些事？“
诚亲王皱着眉头问。
管事也纳闷啊，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脉案一直被封存，库房钥匙在自己身上，从没人提出要钥匙去看脉案，怎么忽然缺失那么多，还有那份宫女陈映秀的脉案，一个宫女，一般不会留下记录的，怎么忽然在宫妃们的脉案中出现？那字还写的惨不忍睹，怎么看都不像太医院任何一位太医的手笔。
他当然想不明白，没钥匙人进不去，猫能进去啊。
那黑猫做完这些事，还不忘嘲笑钱四：”看你写的那字，都不如我猫爪子爬的好看。“
原来西太后当初怀孕到小皇帝出生前的脉案都是被黑猫给叼走的，而那份宫女陈映秀的记录也是黑猫给加进去的，事情紧急，钱四自己捉刀写了一份，他那字写的歪歪扭扭。因此这些档案的封皮上都留下几个猫爪印，不是人做的，管事当然是想破脑袋也没辙。
”下官，下官不能说。“
管事想到荣王爷的话，心里一横，起身又噗通一声跪下了。
”哎呀，你这岁数也不小了，没事跪来跪去的干嘛，留着这精神头跪万岁爷去吧。“
荣王爷在万岁爷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那管事心里又是一哆嗦，声音颤抖：”下官，真的不能说啊。“
他想明白了，小皇帝年纪虽小，这次看着心眼可不少，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人家母子斗法，将自己这小鱼虾裹挟进去，为了项上人头，还是就忠君吧，古往今来，忠君总不会出错，就算死了也能留个好名声。
”不能说是什么意思？“诚亲王声音冰冷。
”说了下官就得全家……全家脑袋搬家啊。“
管事越想越害怕，咚咚咚对着几位王爷磕了三个响头，待抬起头来已经是老泪纵横。
”你的意思有人威胁你？是谁？“
荣王爷步步紧逼非要他说出幕后指使。
“有我们几位王爷给你做主，说吧，将功补过，万岁爷宽容，说不定能放你一马。”
荣王爷继续逼迫。
管事看着那几个王爷，痛苦地吐出三个字：“西边的。”诚亲王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管事的心想，这是构陷，当然是时间说的越久越好，便狠心说道：”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下官才做管事，人轻言微，西边的还是贵妃，派宫里的太监说要看脉案，下官实在是没办法，只好将钥匙给了他，至于他做了什么，下官就不知道了。“
”是哪个太监？“
诚亲王问。
”是，是，夏太监。“
管事想到一个去年害病死了的太监，将事情安在他头上，死无对证。
”都记录下来，你来画押吧。“
诚亲王示意笔帖士将记录递给管事。那管事用颤抖的手抓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在下面印下手印。
”好，今天的一切你都要保密，若有泄漏，后果自负。“
荣王爷威胁他。
管事走出宗人府大门，长长地出口气，双眼望天，心里暗叹：”老天爷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亲儿子构陷亲娘，这是大逆不道啊。“
”事情很明显了，万岁爷是先帝之子，但不是西边的生的，西边的当年去母留子，还毁灭一切证据。这……“
荣王爷看向几位王爷：”现在议的是家事，谁家的小妾做了这等事都要被关起来吧？“几位王爷你看我我看你，缓缓点点头。
诚亲王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西太后，可他却觉得这一切证据都来的太容易，像是有人专门收集起来放在他们眼前。
喵呜！一只黑猫从窗台上嗖地一声跳下去，吓了众人一跳。
荣王爷拍着胸口叹道：”吓死我了，以为隔墙有耳呢。“
二百一十五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九）
“我要见皇帝。“
西太后冷冷地看着走进来宣旨的太监。
”万岁爷……很忙。“‘太监斟酌着回答，同时低下头去，不敢面对西太后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当初十月怀胎可不觉得麻烦，生他出来九死一生差点将命都丢了也没觉得辛苦，现在想见他一面都不成了？让我移宫？做他娘的黄粱美梦！”
“到底是市井出来的，进宫过了这么久还这般粗陋不堪，上次说什么？万岁爷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这么多上不得台面的话啊。”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西太后怒气冲冲：”王八羔子，哪个王八羔子给老娘出来。“
刚才太监宣旨，说经过宗人府合议，西太后德行有愧，迁移冷宫反省，从此不得干涉任何事务。
西太后将圣旨扔到一边，连连冷笑：”胡扯，天下哪有亲儿子逼迫亲娘的道理，我要见皇帝，要他过来。“
因此这才和传旨太监僵持到现在。
一个细高挑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
西太后盯着竟来的年轻人：”是你？不过是个粗使太监，竟然有本事让万岁爷信任你，是个能人。“
”娘娘谬赞了，万岁爷派奴才来送娘娘去冷宫。“
太监钱四走过来，对西太后伸手作揖。
西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现在太监都要翻天了？叩拜都不会了？“
钱四回头看了传旨太监一眼：“你回去复旨吧。“
那太监率人离去，房间内只剩下钱四和西太后大眼瞪小眼。
”万岁爷的意思，娘娘还不明白吗？毕竟母子相称一场，万岁爷胸怀宽广，不追究你当年杀害圣母皇太后的罪责给你一条生路，在冷宫度过残生吧。“
”圣母皇太后？“
西太后大怒：”我就是圣母皇太后，哪里还有什么圣母皇太后？“
”自然指的是那位被你去母留子害死的陈宫女，万岁爷已经拟旨，要追封陈宫女为太后。“
”胡说八道，我生的儿子怎么成了别人的？那贱人，那贱人不过是味药引子而已。“
西太后一听小皇帝要追封陈宫女，勃然大怒。
”药引子？用人做药引子？娘娘，你心情激动有情可原，还是好生去冷宫安度余生吧，万岁爷圣明，念在这十多年养育之情会对娘娘和承恩公府开恩的。“
钱四这话里话外是在警告西太后，你老实点，你亲爹你亲弟弟的命还攥在皇帝手里呢。
西太后飞扬跋扈这这么多年，今天忽然被一个太监出言威胁，七窍生烟，一拍桌子：”叫皇帝过来，我要问个明白，他这是猪油蒙了心，不认亲娘，亲姥爷亲舅舅，竟然认一个贱人为生母，天地间哪有这等事？“
”万岁爷不会来了，母子情分已断娘娘好自为之吧。“
钱四说着转身就走，嘴里说着：”奴才这就叫人帮娘娘移宫。“
”我不搬，就是死也死在长春宫。“
西太后急了，索性耍了横。
”娘娘，不要做这等市井愚妇样子。“
钱四毫不客气。
”我是愚妇？“西太后冷笑，“对，也只有愚蠢的人才能生个大傻子儿子，被东边玩的团团转。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人家把什么递到他面前给他看他就认。”
“事到如今，娘娘还狡辩不承认吗？太医院的脉案是娘娘宫里的夏太监毁掉的，河间府的鸳鸯进京路上被人杀死，陈宫女因头风进了冷宫再无消息，这一切一切都证明娘娘当年做了去母留子的事，娘娘何必还说这话等没用的话？”
“去母留子？啊哈哈哈！”西太后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愚蠢愚不可及，我说了那是药引子，你知道是什么药引子吗？”
西太后神情有些疯狂，目光灼灼盯着钱四。
小太监一脸茫然摇摇头，西太后大叫道：“我要的只是她的脑子，那个偏方要用十七岁女子的新鲜人脑做药引子，还要看生辰八字时辰的，那个贱人错就错在她不该进宫，不该是那个八字，这都是她命里的劫数，是她的命。”“天啊，人脑做药引子？是什么药？“
钱四大吃一惊，满脸惊讶：”这药，难道是娘娘您……天啊，这怎么可能，娘娘母仪天下……“
”你当我喜欢吃那东西吗？还不是为了皇帝？为了他我才忍着恶心吞下那东西，要新鲜的，还要是生的人脑，那股味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西太后想到当年，彷佛那血腥臭烘烘的人脑又放在面前，她满眼含泪，忍着干呕一点点吞下去，往事并没有走远，她难受的伏在桌案上，干呕不停。
”为什么吃那个？谁逼迫你吃的？“
小皇帝从门口转出来，他在外守了很久，听的清清楚楚，看着西太后满脸悲愤：”你吃那东西，你竟然真的吃了！“
”为了你，因为那时一贴能让女子受孕的药，我为了你，只能忍住恶心和内疚将那东西生吞下去，一口咽下去，恶心的我三天三天不吃不喝，全都是为了你，而现在，你被奸人欺瞒竟然要把我送到冷宫去，这就是我拼命换来的好儿子！我呸！“
小皇帝泪流满面：”为了我？那时我在何方？不过是你为了母以子贵，为了在宫里向上爬，不惜杀人取脑，竟然还打着为了我的旗号，你这样的恶毒妇人，如何能母仪天下，如何能做圣母皇太后？我……我以你为耻！“
西太后气的倒仰，双手扶着桌案一脚才站住，钱四急忙跑过去，用力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道：”娘娘，小心啊，“”滚，不用你假好心。“
西太后想不到说清楚了陈宫女的事情，竟然换来亲生儿子的厌弃。她伸出手颤巍巍指着小皇帝：”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如今我也同你说了，你所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东边那贱人派人做的，你还执迷不悟，不认亲娘吗？“
”生母含冤而死的宫人之子，生吃人脑的恶毒妇人之子，娘娘，您觉得这两种人的儿子，哪个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哪个能不被人戳脊梁骨？生母如此恶毒残暴，天下哪有这等皇帝？如何服众？“
小皇帝向前一步，咄咄逼人：”娘娘既然口口声声为了我好，那就好好地在冷宫颐养天年吧，朝廷之事也好，宫中之事也好，不劳娘娘费心了。“
”你……你这忤逆子。“
西太后气的摇晃几下，一口鲜血喷出。
”恶毒妇生忤逆子。“小皇帝冷冷一笑，”小四，送娘娘去冷宫再传太医。“
二百一十六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
“娘娘，娘娘。”
西太后悠悠醒转，睁开眼看到床边晃动着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她的一个心腹大宫女，叫做珍珠的。
“这是在哪里？”西太后看看周围，“扶我起来，这个忤逆子，竟然真把我抬冷宫来了。”
这房间没什么摆设，光秃秃黑乎乎的墙壁，再看看自己睡着的被褥，一股潮湿味，恶心的她撑着胳膊，一阵干呕。
珍珠扶着西太后起身，这十多年来西太后一直飞扬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想着小皇帝竟然在明白真相的情况下还把她送到冷宫，气的双手握拳不住捶着枕头：”可恨，太可恨了，早知道就该生他的时候溺死他！“
珍珠心想：你这十多年的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因为母以子贵，若没这个儿子，一个小贵人在宫里算什么啊。
心里这般想，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虽然现在西太后失势了，可毕竟是小皇帝的妈，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自己小心照顾着，将来没准能立个大功。
便柔声安慰着：”娘娘，万岁爷只是一时和娘娘别扭，过几天回心转意一定会亲自来接娘娘回去的。“
西太后这才想到自己吐了血，她当即惊恐地问：”太医，太医可曾来了？我吐血了，吐血啊，这可是吐血。“
她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地位，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可不想就这样被人打倒。
”太医来过了，说娘娘是急火攻心，平心静气养养就好了，不用担心。“
”真的？只要静养？“西太后抓着珍珠的手，想了想又问，“你不会是骗我呢吧？”
”娘娘，奴婢怎么敢骗您呢，放心吧，奴婢这就去熬药，娘娘。“”
西太后叹口气，看看周围：“怎么，长春宫其他人呢？”
珍珠面有难色，低下头去。
“他们都走了？不管我了？”
西太后又大怒：”真是以为我从此就在冷宫关一辈子了？一群狗奴才，等我出去，把他们统统杖毙。“
”娘娘息怒，是这冷宫逐住不得那么多人，万岁爷恩准奴婢来贴身伺候娘娘的。“
珍珠急忙解释，她可不想得罪整个长春宫的人，这宫里的人各个是人精子，得罪不起的，天晓得哪天就落到人家手里。
西太后想了想，挥手道：”你去熬药吧。“
”娘娘先歇着。“珍珠去熬药，房间里只剩下西太后一人。
西太后看看一片破败的房间，深深地叹口气，靠着墙壁半坐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娘娘，还认得我吗？“宫女走到床头笑着问。
西太后睁开眼：”有点眼熟，你是谁？“
”我叫增寿。“
西太后愣了一下，立马打个激灵：”你……你是人是鬼？“
”娘娘说我是人还是鬼？“
增寿笑眯眯地看着她，面色平静。
西太后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总觉得看起来眼熟。
增寿曾经来宫里谢恩，自己那时见过她，眼熟也不奇怪，但不对劲，好像不是那样的眼熟，是似曾相识又说不清在哪见过，难道……难道她真的是鬼？
想到这，西太后吓得浑身发抖，努力往墙角靠。
“你害怕了？”
增寿往前探着身子：“人脑是什么滋味？好吃吗？用了那药引子，吃了药就怀上了万岁爷，你确定怀的是万岁爷，而不是那陈宫女的冤魂转世投胎进了你肚子？”
说着还坏心眼地伸手拍了一下西太后的肚子。
西太后呀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你生下来的是陈宫女的冤魂，是陈映秀来找你报仇来了。所以……”
她打量周围一番，一脸坏笑：“所以你现在落到这个下场，这都是……报应。”
“胡说八道，皇帝、皇帝只是一时被东边贱人蒙蔽。”西太后声嘶力竭。
“是吗?那他怎么在芍药花下挖到陈映秀的骨头的，还有那婴孩的骨头……”
“哪有什么骨头，我喜欢那芍药花不过是因为那是先帝所赐，陈映秀死了就扔出去了，骨头怎么可能在那，是奸人陷害。”
西太后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落在别人眼中，努力辩解着。
”万岁爷已经和那骨头滴血认亲试验过了，他确信那就是他的生身之母，至于对你的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依我看，这冷宫很可能会有一场大火，众人来不及救火，第二天发现了娘娘的残骸，唉，真惨，烧的乌漆麻黑，娘娘，你说这结局好不好？“
”胡说八道！我是他亲娘，什么滴血认亲，胡扯！皇帝呢，叫他过来，我要细细问问，到底是谁给他出的那些主意，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西太后气的浑身发抖，伸手去抓增寿：”你给我过来，今天不管是人是鬼，我都和你拼了，你把话给我说明白。“
增寿用力将她的手甩开：”贱人，别碰我，你享受这么多年荣华富贵，害死多少人，也该血债血还了。“
”啊，我知道了，你是那小太监，你是钱四！“
西太后盯着眼前恶魔一般的女子，忽然笑起来：”原来你早就藏在宫里，我真是睁眼瞎，竟然没看出来。““那还要谢谢你，你打发我去天京城，没想到我能在外面学到一些秘术吧？外面虎狼环伺，若没点真本事怎么能活着回来找你报仇。”
“哼，你娘的死有我一份，也有东边一份，旨意是我们一起下的，毒药也是我们一起叫人送去的，你为何只同我过不去？”
“报仇要一个个来，很快就轮到她了，不用着急，黄泉路上，你们好好作伴。”
增寿古怪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不要走，你给我站住！”
西太后将床铺捶的咚咚响。
“娘娘，出了何事？”
珍珠听到房间里有声音，急忙进来问。
“叫那贱人站住，不许她走。”
“贱人？”
珍珠愣了一下。
“增寿，是增寿，她回来了。”
“增……啊，娘娘说的是福寿公主？”
“公主？”
”是，娘娘昏迷那阵子，万岁爷下了旨，册封了一位福寿公主。”
珍珠停顿一下，语气中充满恐惧：“可是那位公主已经不在了，娘娘难道看到她的鬼魂了？”
西太后忽然想到：”对，不能让万岁爷被她蒙骗了，珍珠，你去给我找纸笔来，我要给万岁爷写信，告诉他一个大秘密。可恶，真是那贱人生的，阴魂不散，竟然跑到宫里搞事情。“
珍珠劝说道：”娘娘还是先将药喝了吧，您是急火攻心，可不能再生气了。“
二百一十七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一）
西太后怒气冲冲，用力一推，将那药碗推到地上，珍珠好不容易熬了许久的药全都洒了，连那碗也哐啷一声摔个粉碎，药汁四溅。
珍珠哎呦一声：“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都到这境地了，长春宫众宫人太监听说西太后不是皇帝生母，当年还做过去母留子的事，早都避之不及，也就自己还念着几分情意来照顾她，可她竟然不领情。
珍珠俯身去捡拾碎瓷片，西太后大叫：”去啊把那死丫头给我抓回来。“
珍珠装没听到，将碎片捡起来就走。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西太后气的骂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珍珠出门就再没回来。
西太后一个人在这破旧屋子里，孤零零的，听着窗外风声愈发孤单冷清。
对比之前的繁华富贵，想到儿子和自己的隔阂，悲从心来，忍不住放声大哭。哭了一阵，门口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抓挠门框。
西太后一个激灵，靠着墙往床铺里面蜷缩着。
抓挠声越来越大，她捂着耳朵，双眼惊恐地盯着那斑驳的木门。
冷宫，过去她想都没想过的地方，这里年久失修住着几朝倒霉的宫妃宫人，杂草丛生……也许夜间会……百鬼横行？
毕竟这里是后宫，是世间女子最大的战场，每口井里都有几个冤魂。
想到这，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索性用泛着潮湿气味的被子蒙住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门吱嘎一声开了，有轻轻的脚步声。
是珍珠吗？
西太后躲在被子里，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脚步停下来，扑通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放到桌子上。
接着吱嘎吱嘎的声音响起，好像用小锯子在锯什么坚硬的东西。
西太后浑身汗毛都立起来。
”娘娘，头盖骨锯掉了，要趁热吃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西太后吓得啊地叫了一声，她想起来了，当年那药引子是装在小银碗里送上来的。那人的头盖骨可不是要用小锯子一点点锯下，人还活着，趁着热乎劲用银勺子挖出来。这一切都是手下最信任的太监去做的，她是贵人，只要等在房间就是。
而现在，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真的很像当年的夏太监，他当年就是这样做的吗？
西太后的心揪紧了，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她怕，怕被子被揭开，眼前赫然出现一盘子灰白色的泛着腥味的东西。
”还我的脑子，还我的命来。“女子嘶哑的声音传来。吱嘎吱嘎，像是指甲抓挠。
是陈映秀的鬼魂来了？
西太后是个强悍的女人，刚才觉得害怕，现在忽然想到陈映秀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小宫女，活着时候被她吃掉脑子，死了还有什么怕的？
想到这，她恶从胆边生，猛地掀开被子：”一个死去的宫女，老娘还怕你不成？“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衣裙一闪，果然是女子的身影。
西太后跳下床，冲到门口，看到白色的人影在黑暗的长廊中消失。
”不是鬼，是人，是有人想害我！“
西太后反应过来，冷笑道：”做你们的春秋大梦，想害我？没门！”
本来满心惶恐，看到女子身影确定不是鬼后，她心里燃烧起熊熊斗志，一定是增寿那死丫头搞鬼，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西太后这些年一直是与人明争暗斗其乐无穷，此刻反倒有了气力，高声喝叫：“珍珠，珍珠。”
过了一会，珍珠从另一头走过来：“娘娘。“
”我饿了，你去厨房弄点吃的。“
西太后说着转身往房间走。
珍珠淡淡地说：”娘娘，这是在冷宫，吃饭是有固定时候的，现在哪还有吃的啊。“
西太后一愣：”什么？“
”娘娘，没有吃的，您啊忍忍吧。“
我忍一忍？
西太后大怒：”没有就去给我找，冷宫没有就去御膳房。“
”娘娘，这会宫门的钥匙都下了，奴婢出不去。“
珍珠一脸难色。
西太后气呼呼地坐在桌边，越想越生气也越饿。
这几天心情不好，饮食大减，这会饿得难受，前胸贴后背。
她想了想决定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漫漫长夜，总不能就这样硬挺着。
她顺着长廊走出去，冷宫不大，走廊里隔挺远插着灯笼，西太后走过去将灯笼拿下来，举着在冷宫转。
冷宫荒芜太久，杂草丛生，周围黑洞洞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转了一大圈，最后在后院找到了厨房，门关着，窗户里透出晃动的烛光。
原来有人啊。
西太后大喜过望，一把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大锅灶边缘放着个烛台，烛光摇曳，墙上影影绰绰。
西太后走过去，掀开大铁锅盖子，借着烛光看清里面的东西，呀的一声将锅盖扔了出去。
锅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暗夜中那声音格外震耳。
西太后牙齿咯咯作响，因为那锅里赫然躺着一个人头，女子的头颅，在看到她之后那头颅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娘娘，来啊，吃我脑子啊，娘娘。“
'娘娘，饿了吧，吃吧吃吧，很好吃的。”
西太后吓得扭头就跑，门忽然嘭的一声关上了，那人头在锅里叫着：“娘娘不要走啊娘娘。”
西太后吓坏了，这是陈映秀，这次真是她的鬼魂作祟。
她在厨房里跑来跑去，那人头在锅里发出嘻嘻嘻的笑声，不住扑腾着。
西太后如没头的苍蝇，慌不择路，一不小心将灶台上的烛台碰倒，蜡烛倒掉在地上，火焰正好烧到裙角。
西太后低头去拍打裙子，心里着急难免出错，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那落在地上的蜡烛熊熊燃烧起来。西太后双手撑着地，发现手下是湿乎乎一大片，仔细一闻一股子菜油味。
原来这地上竟然被倒上菜油，倒在地上，她衣裙上也满是菜油，裙角的火焰迅速燃烧起来，西太后撑着起来，脚下又是一滑，火焰窜到上身。
“救命啊，救命。”
西太后大声呼救。
冷宫寂静无声。
小太监钱四站在厨房外，冷冷地看着窗纸中映现的火光。厨房的门已经被他从外面锁上，西太后只能在厨房里扑腾着没有办法逃出来。
“看你的命吧。”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火光越来越明亮。
二百一十八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二）
“娘，娘！”
小皇帝在睡梦中惊醒，双手还在空中不住抓挠。
“万岁爷，您做噩梦了吗？”
小太监钱四从外间进来。
伸手摸了一下小皇帝的脑门，那上面都是冷汗。
他的手温暖柔软，小皇帝忍不住抖了一下，低声道：“我梦见……”
“万岁爷，您梦见陈娘娘了？”
钱四试探着问。
陈娘娘？陈映秀？不，小皇帝摇摇头，却没说出来，因为他梦见的是西太后，在梦里，西太后对他低声哭泣着：“皇帝，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就算我吃了那药引子，可也是为了生你啊，没有那药引子，娘也怀不上你，那就是一个生子的方子。”
其实，小皇帝对那芍药花下的骨头本来就有怀疑，东边也不是好东西，背地里不知捣了多少鬼，否则怎么慈宁宫
总管跑来投诚就出现了李嬷嬷造谣这事呢？都在背后搞鬼，只是看谁法力更高罢了。自己是不是西太后亲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被翻出来，自己的亲生母亲当年竟然生吃人脑，而自己这个皇帝竟然是因此收运而生，这叫什么事？是会令天下人耻笑的。所以这个亲娘绝对不能承认，他必须制造一个毫无瑕疵的身世，本来就是庶出，就算是宫人之子又能如何？总比毒妇之子说起来干净体面。
因此，他将西太后送进冷宫，表面上下了噤声令，宫内不得在谈论此事，其实却在私下命人散布消息：当今万岁爷是宫人陈映秀之子，生母被西太后迫害而死的。西太后当年母以子贵，很是飞扬跋扈，后来垂帘听政，名声也不够好，用她的名声换来小皇帝亲政，扫清了亲政道路上的一切障碍，这笔买卖做的太划算。
可毕竟是母子连心，小皇帝梦见了西太后。
“什么时候呢？”
小皇帝接过钱四送来的茶水，看都不看，咕咚咚一口饮尽。
“三更了。”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皇帝的寝宫，谁敢大呼小叫？
钱四急忙走出去，很快又转回来，低着头说：“万岁爷，冷宫失火。”
小皇帝大惊：“什么？是哪里？有没有人……”
“娘娘，西边的那位……没出来。”
小皇帝整个人都瘫在那，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哭出声：“娘……”
“万岁爷节哀。“
”我……我要去看看。“
小皇帝跳下床榻，钱四急忙道：”万岁爷这样会给人落下口实的。“
小皇帝愣了一下，站在那点点头：”对，你说的对，娘娘没了，无法挽回，下一步要看怎么将这事变得有利于我们。“
“娘娘身边只有个叫珍珠的宫女，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娘娘出事她没事呢，不妨审一审，没准能问出点什么。”
小皇帝想的也是如此：只要动刑总能问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很快，东宫太后也知道冷宫失火的事。
“不会烧过来吧？“她第一反应是自己这慈宁宫有没有事。
”娘娘放心，火已经被扑灭了，说是冷宫的厨房着火，咱们那位娘娘，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这好好的跑厨房去做什么，这下真是倒霉，死在里面了。“
太监小声说着，语气谄媚。
果然，东太后立马精神了：”什么，西边的死了？“
”是，也不知她跑厨房干嘛，可能是手痒了，想做点啥给万岁爷送去，先帝在的那会不是老用这套邀宠吗？“
东太后呵呵笑了：”好啊，想不到她比我小两岁，竟然早早的去见先帝了，嗯，有她在地下服侍先帝，我也放心了。“
东太后的好心情没持续太久，第二天早上，万岁爷身边最受宠的小太监钱四就过来传旨，将慈宁宫的所有太监宫女，一个不落都送去慎刑司。
东太后大惊：”这是做什么？从没听过好好的送这么多人去慎刑司。“
”是啊，娘娘，好好的是不是送去，这不是出事了吗？长春宫有个叫珍珠的宫女，娘娘知道吧？“
“一个宫女，我上哪知道去？”
“娘娘不知道，这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们是一定知道的，送进慎刑司就都知道了。”
东太后立马明白过来：“你是说我宫里的人和长春宫的人谋害她？”
“这事娘娘可能毫不知情，和娘娘无关，审审这些奴才就都知道了。”钱四说着大手一挥，“都带走。”
东太后气急了，伸手挡在门口：“我看谁敢？”
钱四冷冷一笑：“娘娘，这是万岁爷的旨意，既然和娘娘无关，您何必趟这趟浑水，这些不争气的奴才，不值当。“
东太后又不傻，慎刑司那种地方，只要人进去了你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气急败坏：”今天要把人带走，除非……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去。我就不信，皇帝他敢逼迫自己的嫡母？“
钱四走过去，在东太后耳边低语：“娘娘您是知道万岁爷到底是谁的儿子，他连亲生母亲都不顾了，您真以为会给您面子，多大的脸啊。”
东太后气的几乎要晕过去，抬手就打：“狗奴才，我打死你。”
钱四一把托住她的手：“娘娘，仔细手疼。”
说着用力往旁边一推，东太后噔噔噔，踉跄着扶着墙壁没有倒下去。
钱四指挥着侍卫们将宫人太监都推搡出去，整个长春宫只剩下东太后一个人，哭倒在地上：“先帝爷您睁眼看看，您尸骨未寒，皇帝就这样对我，这是大逆不道啊。”
罗凡进宫正好遇到宫女太监被推搡着走，哭声一片。
“这是做什么？”
他认出这都是慈宁宫的人，当即拦住钱四质问。
钱四瞟了他一眼：“罗将军，我是奉皇命行事，你就不要多问了。”
“万岁爷？随我去见万岁爷，”
他拉住钱四的胳膊，在他耳边低语：“小六，不要闹了，我听说冷宫失火，西边的没了，你还要闹什么呢？“
钱四冷冷一笑：”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罗将军。“
他语气嘲讽，嘴角露出笑意。
罗凡被他的眼光刺的心里一阵疼，低下头去：”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万岁爷都给你昭雪了，你也上了玉碟。“
”我不知道罗将军什么意思，奉旨办事，怎么就提到昭雪和玉碟呢？罗将军，您认错人了。“
钱四将自己胳膊挣扎出来，抱拳道：”还请包涵，今儿这事谁都不能拦着。“
二百一十九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三）
这是在宫里，罗凡不敢乱来，看着钱四将人带走，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直奔慈宁宫，
今天他本来是进宫给东太后请安的。想不到没等进慈宁宫就遇到这样的事，待钱四走了，忽然想起慈宁宫的人都被带走，那东太后该怎么办？
这位姨母大家闺秀出身，在娘家时候就没受过一点委屈，后来被册封皇后母仪天下，也就西太后生子后和她有些不睦，现在受这么大委屈不知会成什么样呢。他大步流星走进慈宁宫，宫门寂静无人，只有长廊上挂着的八哥在笼子里扑腾着，张开翅膀惊叫着：“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可见方才闹的是鸡飞狗跳很是不堪。
罗凡一间间屋子找过去，最后在后院找到了东太后，昔日显赫、不可一世的女人趴在地上，见有人来抬起头来，满脸泪痕毫无生气。
“娘娘。”罗凡急忙跑过去，这位姨母当年对自己是很好的，记忆中都是温暖，看着她现在失魂落魄了无生气的样子，罗凡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无情最是帝王家啊，西太后已经出事了，小皇帝对东太后下手毫不犹豫。
“娘娘，快起来，地上凉。”
罗凡上前去扶东太后，后者看着罗凡，笑了一下：“增寿，你来报仇了？”
“娘娘，是我，小凡。”
“不，你是增寿，你是来报仇的。”
罗凡心想这是气急攻心，人都不知道了，好言相劝道：“娘娘还是起来吧，地下凉的很，小心，来我扶你。”
罗凡扶着东太后起来，看看不远处有铺着锦缎垫子的石凳，便扶着她缓缓坐下。
东太后看着罗凡一眼，目光中满满的都是疑惑：“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是我恨西边，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诬陷我？皇帝，是皇帝，我毕竟是他嫡母，当年他养在我身边，我可从来没亏待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罗凡叹口气：“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娘娘没有对不起万岁爷，不用担心，待审明白就会放他们回来了。”
东太后哈哈大笑：“增寿，你的目的达到了，是你做的，我知道了，那个小太监是你假扮的，你一贯会装神弄鬼，扮个小太监轻车熟路。”
说着看向罗凡，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哀伤。
罗凡心里很难受，轻声安慰着：'娘娘，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
”真是可惜啊，我本想着待你回来还你个堂堂正正的身份，那时我以为你是男儿，想着你跟着王妃在那边，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虽然，虽然我对你娘还有些不满，可你毕竟是先帝的骨血，我一辈子没有亲生的一儿半女，你和万岁爷都是我的子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舍得派人去害你，都是西边担心你威胁到万岁爷，唉，也怨我，我知道这事时候白嘉年已经出京了，原来他是西边的人。增寿，你怨我，恨我，我都理解，是我对不起你。“说着就抱着罗凡的胳膊，哀哀地哭起来。这哪还是那个贤淑大方高贵的东太后啊。罗凡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嘉年口口声声说自己奉了两宫的懿旨原来是骗人的，他是西太后的心腹之人，东太后对增寿还是有恻隐之心的。
”增寿，既然你是女子，现在宗人府又将你录入玉碟，册封了公主，你喜欢我们家罗凡？你俩一路同行，同舟共济那么久一定是有些真感情的吧，我把他指给你做驸马好不好？你不用担心秦姑娘，秦家全家都被抄了，我给她再指户好人家就是了，一定能让秦姑娘过得好好的。你说好不好，来，叫我一声万岁爷小时候叫过我娘，这都多少年没听过了。“罗凡更加心酸，想到幼年时太后对自己的种种好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娘娘，外面风凉，回去吧，啊。“
罗凡扶着动太后回到她的寝宫，东太后靠墙坐着，罗凡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柔声安慰这：”娘娘，我现在去慎刑司打探一下，娘娘您睡一会吧。“
东太后像个孩子一样，听话地点点头。
罗凡出门，轻轻关上门。
东太后从榻上撑起身子，看着那门不住冷笑：小凡这孩子本性纯良现在他是真相信自己失心疯了，下一步该如何做，只要装可怜推着罗凡去做便是，无论增寿还是小皇帝，都会对罗凡留些薄情吧？
就在刚才，她忽然看出那钱四到底是谁？是那贱人的女儿，阴魂不散的增寿，怪不得小皇帝对她言听计从，那是他亲姐姐，血缘在那呢，见面定然觉得亲切，而且她亲娘可是个狐媚子，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呸！
东太后知道小皇帝冷血无情，亲娘都能抛弃何况她这个嫡母？就算告诉他钱四是谁，小皇帝也未必当回事，他甚至可能早都知道了，现在不过是利用钱四做刀子罢了。这小白眼狼，和他爹一样没好心眼。
西太后死了，小皇帝一定要利用冷宫失火将自己也送进冷宫去，真是狠毒啊，撤帘了还不放过，看来这次必须两败俱伤了，质宗室子弟那么多，太后现在只有一个，我立谁不是立呢？
罗凡来到慎刑司，被侍卫拦住：”里面在审问重犯，没有万岁爷旨意谁都不能进去。“
罗凡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探头往里看，恰好诚亲王走出来。
”王爷。“罗凡上前请过安，诚亲王看着他叹口气：”罗凡啊，这事谁都没办法。冷宫失火，必须问责。“
“王爷，不可能是慈宁宫宫人所为，王爷。“
罗凡表情焦急，声音急切。
”晚了，已经有人招供了，说收买了长春宫一个宫女。“诚亲王叹口气摇摇头，满脸无奈。
”什么，这么快就招供了？这是屈打成招啊王爷。“罗凡急的口不择言。
诚亲王想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罗凡，话可不能乱说。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东边啊，唉。“
诚亲王仰头看天：”西边没了，东边又引火烧身，怎么总觉得这是要变天呢，起风了，风从哪来呢？酱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啊。“
二百二十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四）
罗凡打算求见皇帝。
门口的侍卫连连摇头：“万岁今天谁都不见，罗将军你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了。”罗凡踮着脚往里探头，隐约好像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万岁爷。”
他喊了一声。
侍卫大惊失色：“罗将军你可别害我们。”
是啊，这是皇宫，怎么可以大呼小叫。
几个侍卫齐刷刷将刀抽出来，罗凡无奈，只好转身离去。
待他走了，院子里的小皇帝吐吐舌头：“乖乖，他真想冲进来。”
钱四含笑道：“罗将军还是忠于万岁爷的。只是此刻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毕竟东边和他们罗家牵扯太多。”
小皇帝眉头微皱：“就这样，还说忠于我？这些世家勋贵，忠于的只是自己家族前途，换个皇帝也是如此。”
钱四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他没想到小皇帝心里想的这么明白。
“你就不同了，你是一定会帮我的。”
小皇帝说着拉住钱四的缓缓往御书房走。
钱四已经放弃挣扎了，因为这段时间小皇帝很粘人，总缠着他，这也是个从小缺爱的孩子啊，他从出生就是西太后手里的棋子，后来被送到东太后宫里养，东太后对他很好，但也仅限于物质上，感情上总差着那么一层。名义上是两个母亲，可这俩母亲都不过是表面上的客气维持罢了。
很小早起就要被太监们抬着从慈宁宫到长春宫。
“给娘娘请安。”
“好，皇帝今天早上进的好?进的香？天有点冷，多加件衣裳。玩儿去吧。“
每天都重复着类似的话题，所谓感情只是这薄薄的面子没有被捅破罢了。
想到自己的童年，钱四感同身受，对这位异母弟弟也就多了几分血缘关爱之情。
小皇帝挽着他的手，俩人一路走进御书房，关了门，小皇帝就兴高采烈地道：“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昭告天下，给你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钱四愣了一下，看着小皇帝：”万岁爷……“
”我知道你是谁，早都知道。“小皇帝微笑着，这笑容让钱四心里发慌。
”马上要结束了，到时候你就是光明正大的福寿公主。“
钱四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下：”万岁爷，奴才……”
“不，你不是奴才，你本该是我姐姐，可怜你前十多年药遮遮掩掩扮作男装，后来又诈死潜入宫里。你是想报仇吧？”
报仇，向谁报仇啊？
两宫再怎么着都是皇帝的母亲，皇帝要动她们也得找个名头，借着祖宗家法，她一个私生女儿，怎么敢对这俩人寻仇。
但不是寻仇，又怎么潜入这宫里，还配合小皇帝搞出这么多事呢？
这么短短一瞬间，钱四心头转出无数个念头，最后磕头道：“奴才不敢报复谁，只是担心万岁爷安慰，才想个法子混进紫禁城，本打算躲在长春宫暗中保护万岁爷，没想到被万岁爷发现了，万岁爷英明神武，奴才小小技俩暴漏无疑，真是痴心妄想。”
小皇帝哈哈大笑：“姐姐如何这般客气，你我本是亲姐弟，朕在御花园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亲切，后来仔细观察发现你就是我那苦命的姐姐，大概因为血缘相近，第一眼才觉的投缘吧。”
“奴才惶恐。”“哎，不要惶恐，别和朕这么外道，嗯，在朕面前，在我面前，你不必这般拘谨，以后这深宫里一切还得仰仗你呢。“
钱四身子一抖，眼前显出小皇帝的手，他要拉自己起来。
”奴才不敢。“
钱四心想，就算是身份可以公开，自己也是公主，哪里能在宫里帮你料理，这是影射太平公主？他面色惶恐，连声说不敢。
”姐姐，你觉得这次东太后会如何应对？“
”这位娘娘一定不会甘心，她是正宫，大清门抬进来的，宗人府那边也会顾着祖宗家法，不敢对她太过分。“
”斩草总要除根。“小皇帝握紧了拳头。
“不错，现在东太后手里有一方同道堂印，听说是先帝驾崩之前给她的，若她用这方印做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小皇帝愣了愣：”她还能做什么事呢？”
钱四眼睛一转：“先帝这支上只有我们俩，我已经抛弃了所谓九天玄女的身份，从此就是泯然众人，一个普通的女子对万岁爷构不成任何威胁。”他说这话时候眼睛悄悄瞄着小皇帝的脸色，见后者面色平静，这才继续说道：“但是其他王府呢，那些宗室叔伯，宗人府能一致将西边的关进冷宫，对东边的就未必这么上心了，皇位在那摆着，谁都想踩上一脚。”
小皇帝大怒。一拍桌子：”想的美，都是白日做梦。“
”不，这不是做梦，这是实际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在宗室口中是已经死去的人，还是个女子，没人会当回事，就算活过来，不过是个公主封号，给个府邸给点地，任何一个宗室做了皇帝，对我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万岁爷，奴才同万岁爷虽然血缘最近，但从小就没在一起过，奴才当初舍身取义为的是家国大义，不忍江南百姓再被荼毒，而现在也是如此，不管谁做了皇帝，奴才这福寿公主的名头是跑不掉的，但不管是从血缘还是从大义，奴才忠于的只有万岁爷您一人，其他人，不管是谁，只要对万岁爷有威胁，奴才愿意做万岁爷的刀子。“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
意思很明白了，我不过是个死去活过来的公主，对宗室们构不成威胁，谁做皇帝，对我这个先帝之女都客客气气，但我还是选择和你站在一起，还愿意做你刺向两宫的刀子，因为我是站在最亲的血缘和大义这边。
他轻松地将自己潜入宫中报复引向家国大义情怀上。
小皇帝年纪小，正在热血年纪，点点头：”姐姐说的是，姐姐这番见识胜过诚亲王。“
钱四微笑一下：”那位王爷，若是有了异心该怎么办？“
”不会吧，诚亲王是纯臣，一直帮朕的。“
”老诚亲王当年主动舍了太子的位子，做了一辈子富贵闲人，这诚亲王也会像他爹那样淡泊名利吗？我在诚亲王府十多年，我很明白他，他过去帮万岁爷是因为他看不惯母鸡啼晨，若是母鸡和他联手呢？那可就麻烦了。“
钱四再一次往小皇帝心口扎进一根刺。
小皇帝皱着眉头，忽然问：“那天，你用的滴血认亲的法子哪里来的？“
“书上看到的。”
“你觉得朕是陈宫人所生吗？“
”奴才不知道，奴才自己的身世都糊涂成一团，更不知万岁爷的身世。“
钱四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从中捣鬼，坦然自若面色平静。小皇帝叹口气：”你说的也对，我们真是难姐难弟啊。“
二百二十一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五）
诚亲王将慎刑司送来的口供看完没说话。几位王爷都你看我我看，谁也不知怎么开口。
最后荣王爷打破了沉寂：”诸位叔伯、兄弟们都看完了，总该给句话吧。“
”这……这些口供可靠吗？“一个王爷小声问。
“慎刑司那些太监是什么人啊，刑讯老手，这白纸黑字红手印够明白了。”
荣王爷指着那堆供词：‘再说，这可是几个人都说的差不多，哪里能作假。“
”这东太后派人放火害死了西太后，这算什么事啊，传出去可如何是好。“那王爷叹口气，不住摇头大有家门不幸之感。
“东边那位为什么害西边的呢？”诚亲王忽然问。
“这两位打先帝在的时候就不对付，现在西边失势东边趁机下手，这不是正常的事吗？”荣王爷觉得这不是没话找话嘛。
“问题是，就是太自然了，一旦西边出事，所有人都会马上怀疑到东边，东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这么着急出手？不能等吗？我总觉得这事……奇怪啊。”诚亲王看看众人。
”你也说了，东边太后聪明着呢，既然这样她当然会去做，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聪明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偏偏她就这么干。“
那几位王爷都是墙头草，这么想想好像也对。
”这事，还得看万岁爷的意思。“
诚亲王举棋不定，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小皇帝了。
西边太后是他亲生之母，可是人死了他毫不伤心，反倒马不停蹄将慈宁宫的人都抓起来，一番严刑拷打，几个太监宫女都承认东边太后曾经收买长春宫宫女，让那个叫珍珠的宫女谋害西边的，直觉告诉诚亲王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东太后若是也倒下了，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自己可是最后的顾命大臣了，想到这他伸手揉着太阳穴。
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那个清秀的小太监，在抬头那刻他发现眼前冷光一闪，再看过去那冷光不见了，小太监一脸平静。
”钱公公，万岁爷可有谕旨？“荣王爷看到清秀的小太监心里就痒痒的无法自制，起身走过去又忽然想到这小太监是有那种病的，当即收住脚，站在那，哈哈笑着，掩饰尴尬。
”万岁问诸位王爷可有合议？“
”这个，尚未达成共识。“荣王爷回头看看诸位叔伯兄弟，双手一摊，很是无奈。
”万岁爷说江山社稷要仰仗诸位王爷，请王爷们秉公执法，现在大家为的是江山社稷。“
这是替小皇帝在敲打诸位王爷了。
这事可真难办啊。
那小太监走的时候，又深深地看了诸位王爷一眼，那些人有的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心里却捉摸：奇怪啊，一个太监，我怕他做什么？
仔细想想，许是此人替皇帝传话，身上带了万岁爷的威严？这小皇帝才十多岁，威严日重，这才是真龙天子。无形中那几个人已经做好投靠小皇帝的准备。
毕竟皇帝才是正根，怎么能投靠太后呢，那不是丢了皇室的脸？
有人提议道：“事不宜迟，就这样吧，宫女太监都承认了，东边也没啥话可说，送她去冷宫也是仁慈事一桩。”
“此事还需慎重，还是待明日请东边太后亲自前来，大家质询看看。”
诚亲王打起了圆场。
荣王爷恨不能马上就把东边太后送冷宫去，好好地跑小皇帝那邀功去，但诚亲王提出后，见大家都纷纷点头，他也没办法，只好悻悻地说：“那就再缓一天，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诚亲王刚进门，就有总管过来低声道：“罗将军父子来了，在西院坐着喝茶呢。”
这贵族们之间上门都要提前送帖子通知的，罗家父子不声不响地来了，要是放之前，诚亲王一定会认为这父子俩乡巴佬不懂礼数，可是现在他急忙问：“可被别人看到没有？”
“没有，从后门进来的。“
诚亲王走进西院书房，罗老将军起身道：”不请自来，叨扰王爷了。“
”不必多礼，现在是多事之秋，唉，一切都顾不上了。罗将军快请坐。“
双方坐下，诚亲王看向罗凡：“小罗将军可去见了万岁爷？“
”万岁爷不见我。“罗凡声音里透着黯然。
”万岁爷表现的很明显了，之前种种都是为了对付两宫。“
”东边的不可能做这种事，东边的一贯母仪天下，为人宽厚仁慈，不可能对西边的落井下石。“
罗老将军急忙解释。
”做不做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是万岁爷说她做就做了，没人能够改变。“
罗将军愁容满面：”这就麻烦了，万岁爷这是憋着口气要将太后送冷宫啊，这可如何是好？”
“万岁爷年纪虽小，可心智过人，心气也高。况且现在身边多了个小太监，我看很多事都是因此人而起。“
罗老将军一愣：”啊？还有这等人物？一个太监能有多大本事？“
“哼，此人横空出世，今天我仔细想想，从开始所有事背后就有他的影子，是他怂恿万岁爷。”诚亲王瞄了罗凡一眼，后者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那太监是谁？背后除掉他不就成了，万岁爷是圣主，怎么能让阉奴蒙蔽了去？“
”此人叫做钱四，本来是长春宫的粗使太监，也不知走了什么命运，入了万岁爷的眼。“说着诚亲王摇摇头，”万岁爷颇为倚重此人，这现在所做做为，一桩桩一件件，都逃不开此人影响。万岁爷是明主，可这身边有奸佞小人。“
罗老将军问罗凡：”此事你怎从未提过。”
“儿子不知内廷宦官的事。”
罗凡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靴子，诚亲王这是要做什？祸水东引，要对小六下手吗？难道他看出那小太监就是小六？
“呵呵，罗将军是外臣，这些事的确不够了解。依本王看，万岁爷是认定了东边的害死了西边的，你们罗家和东边的……唉，怎么说呢，还是不如走走那钱太监的关系，打听下他到底喜欢什么。“诚亲王说完，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哎呦，听我这张嘴，本王怎么能说这些话，老将军，您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啊，当我啥都没说。“
二百二十二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六）
父子二人从诚亲王府后门悄然出来，上了停在小街上的一辆马车，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骑马目标实在太大了。
罗凡看着罗老将军一直闭目养神，随着马车晃动微微摇动着身体，他心里忐忑不安，过了一会试探着问：”父亲，您怎么想的。“
”那个太监你认识吗？“罗老将军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
“不认识啊，父亲您为何这么问。”
“这段时间你进宫多次，宫里忽然冒出个手可通天的太监，你从没说过，这是为什么？”
“我没见过啊，没注意到这人怎么向父亲禀告。”
罗老将军又缓缓闭上眼睛。
他岁数大了，眼皮有些耷拉，不能完全合拢，他从那微小的缝隙中看着儿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转了无数个来回。
这件事儿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却不告诉自己，这说明什么？看来这次，这个儿子怕是要离心离德了。
到了罗府，罗凡扶着父亲下了马车，老将军看来是真的老了，下来时候身子栽歪一下，脚下踉跄。
罗凡急忙稳稳地扶住，嘴里说着：“父亲，留心脚下。”
老将军捻着胡须微笑着：“老了，真是老胳膊老腿儿。唉，当年金戈铁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咯。”
罗凡心里一颤，看着白发苍苍的父亲刚要出言安慰，就见老将军抬起手，指着罗府大门道：“这个家，整个宗族，都要靠你了，这担子必须你来挑。任重路远，眼前又是多事之秋，咱们家能不能挺过去都是问题，想想真是，你还太年轻，我又太老，帮不了你太多，是父亲无用啊。“
罗凡鼻子酸酸的，搀扶着老将军低声道：“父亲，您别说了，儿子都知道，是儿子无能。”
“不是你不能干，是这场风波来势凶猛。父子二人进了院子，门房仆人纷纷请安。
老将军摆摆手，示意大家都都退下。
”这百年大族，没有几家能全须全尾走到最后的，君王之心是不可能被臣子看透。我们罗家本来是靠着军功起家，从没想过和皇家有一点关系，但是朝廷不放心啊，于是就同勋贵之家结亲，千丝万缕的，现在咱们家和东边是拴在一起的，看现在情形，东边怕是不能保住了，咱们得早做打算。“
”怎么打算呢？“
”飓风过岗，伏草唯存。“罗老将军停了一下，叹口气道，”已经这样，无能为力了，我告老还乡，你也准备辞官吧，总比咱们罗家晚节不保的好。“
罗凡内心很是纠结。。
可是现在，宫里是不好进去了，因为东边太后的关系，他现在频繁进宫会被人盯上吗，用来攻击罗家。
左想右想，他来到秦九的住处。
“听说西边那位……薨了。”
秦九看到罗凡急忙问。
罗凡努力做出沉痛的样子点点头。
“这样我们的事情就不能成了，太好了。”秦九松口气。
她名义上是西边太后的干女儿，要为这干妈守孝三年的，三年那么久虽知道能发生什么事，到时候求求小皇帝，小皇帝念着增寿姨母对自己不错，没准就把这亲事给免了，再说，增寿姨母会俩了，她和罗将军才合适呢。自己这正好避嫌了，多好。
“你知道小六在哪吗？”
罗凡盯着她。
”姨母不是已经……“
秦九低下头去，她不太敢正视罗凡的眼睛，这个人太正直了，她没法面对他说假话。
”这么看你是知道了。“
”是，可是姨母不让我说，我实在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苦衷，小六对你是挺好的，大概也有同病相怜在。“
秦九点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罗凡：”既然都免了姨母的罪名，还册封了公主，她为何不恢复自己的身份呢？在宫里那种地方，冒充低三下四的小太监，想想都难。
“最近我不方便进宫，现在想请你帮忙进去见她。”
“我？以什么借口呢？没人传召我怎么进啊。“
”西边没了，你是她干女儿，进宫合情合理，你现在有郡主封号，万岁爷会同意的。“
”那我进去说什么呢？“
”要她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有就是……要小心，诚亲王已经知道她身份了，怕是要对她下手。”
秦九大惊失色：“老天爷，这可是大事，我这就给万岁爷上书，我要进宫，马上。”
罗府，暗卫向罗老将军禀告道：“小将军出了府去见了秦姑娘，后来秦姑娘派人拿着一封书信去了大清门，这是要进宫吧。”
罗老将军点点头：“你继续盯着秦姑娘，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
待暗卫出去，罗老将军捻着长须在书房踱来踱去。
去见秦姑娘，然后秦姑娘要进宫，嗯，秦姑娘是西边太后认的干女儿，现在进宫合情合理，只是她进宫能做什么？东边的不可能见她，且东边的现在自身难保，也没那个心思见她。见小皇帝，她是西边认的干闺女，小皇帝连自己亲娘都不认了，对这个干姐姐也不会搭理，那就是……去见那小太监。
秦姑娘去见那小太监？
罗老将军猛然明白了，一用力，拔下自己两根白色长须。
他也顾不得疼，整个人都清醒起来。这个秦家九姑娘，增寿走了一路，根据暗卫报告，增寿这一路上对她颇为照顾，真当自己外甥女了，秦九进宫去见的人只能是增寿，那增寿就是那小太监啊。
他没死，还在宫里搅得翻山倒海乱七八糟，甚至已经开始对东边太后下手，这是间接的对罗家下手啊。怪不得小凡只字不提那太监的事，他这是对那妖孽余情未了，甚至将罗家，将东边太后的利益都不放在眼里。
不行，这个妖孽，不男不女，勾引的儿子神魂颠倒，又害的朝廷风云诡谲，罗家面临大祸，这妖孽不能留着，必须除掉。
第二天上午，宫里来人接秦九。到了宫门口，秦九刚要下车，那传旨的太监说：“万岁爷有旨，秦郡主不用下车。”
这可是破天荒的待遇，秦九心想这一定是姨母的意思，看来姨母和小皇帝相认了，这是好事啊。
果然，车子停住，秦九掀开帘，车外伸出一只手，一个声音轻笑着：”来，我扶咱们秦郡主下车。“
二百二十三 九天玄女（一百七十七）
秦九轻轻地握住那只手，心里很是激动。
宫里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昨天罗凡基本都给她讲了，西太后出事，东太后现在地位岌岌可危，这一切都和增寿有关。
她也是曾被所谓家人欺凌多年的人，秦家被抄家，她被接走时心里荡漾着欢畅，什么家族荣光，什么亲人荣辱，和我有什么关系？从不曾有福同享，大难临头还苛求别人有难同当，真是笑话，自以为是。
她很明白增寿现在的心情，握住她的手，抬头甜甜一笑，用口型说：“姨母，一切都好啊。”
小太监钱四笑眯眯地：“万岁爷这会在西暖阁看折子，叫我带你去御花园转转，秦姑娘，这就走吧。”
说着朝秦九飞个眼风，她现在一身小太监扮相，眉目清秀，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子潇洒磊落劲。秦九看着，心里感叹真是男女不分，雌雄难辨呢，我若能有这位姨母风采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俩人携手走着，几个太监远远地跟着。
增寿现在的身份是太监秦九，拉着一位新册封的郡主走也不算什么，这一路上零星路过几个宫女太监，都知道钱四是万岁爷面前红人，都纷纷垂手而立十分恭谨。
“姨母您在这宫里面子可大呀。”
离开秦家，秦九顽皮的天性得到释放，一手掩口笑道。
”都是狐假虎威，现在一样，将来也许还得继续这样下去。我呀，以后就抱紧万岁爷大腿，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对，那我就抱紧姨母的大腿。“
俩人进了御花园，为了防止隔墙有耳，钱四挥手道：”你们在门口守着，闲杂人不许进来。“
他这口气极大了，不过是个太监，就称呼别人都闲杂人等了，奇怪的是那些人还都觉得自然。
院子里没外人了，秦九开心地说：”姨母，万岁爷都册封您做公主了，什么时候脱掉这劳什子太监衣裳啊，太不适合您了。“
”东太后还没垮，下一步是诚亲王，两宫太后都垮了，这朝政必然唯诚亲王马首是瞻，我可不想看他得意。“
增寿说起自己曾经的长兄，几乎是咬牙切齿，在王府，他们母子受到太多不公，她现在想要一一讨回。
”可是我过去在秦家听说，现在朝廷上就诚亲王是难得的纯臣，又忠心又会办事，不像别的王爷，提篮架鸟，唱戏玩票养……“
秦九到底是受过教育的将养小戏三个字生生地拦住了，红着脸说：”就是他是最能干的，姨母怎么能斗得过他，再说，就是把他打倒了，哪里找这样能干又忠心的王爷辅佐万岁爷呢。“
增寿笑了，伸手在秦九鼻子上按一下：”你可真聪明，这些事都懂，哎呀，这番言谈，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我看做个贤后绰绰有余咯。”
语气戏谑，但很明显，她对秦九这番话很是不满。
秦九脸更红了：“姨母，我是真拿您做亲人的，我担心姨母树敌太多，而且，昨天罗将军告诉我，诚亲王可能已经猜出您的身份了，要您多加小心，他担心诚亲王会对您不利。”
增寿点点头：“那人最会装模作样，平时装的宽厚仁慈，其实心地狭窄，他一定会对付我的，是要……”
话音未落，忽然从一处假山上跃下一人，此人手中持剑直直地冲向增寿。电光火石间，站在增寿旁边的秦九急忙往前一扑，那人的剑到了眼前，那人蒙着面，目光中显出惊讶，可是已经收不住剑了，那剑锋直接刺入秦九小腹，那人大惊，愣在当场。增寿现在太监服色，在宫里身上是不能带兵器的，她飞速从怀里摸出一把银针，这可是岑十三当初给她的好东西，细如牛毛，还带着一种毒药，不会叫人死，却让人一天中有几个时辰忽然麻痒入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他们漕帮设私刑审问时候的好东西。
增寿也不想什么手法，一扬手，无数银针飞向那刺客，同时大叫：“抓刺客！”
大内皇宫，周围都潜伏着暗卫，一声叫喊十多个暗卫从不同角度飞越过御花园的花墙，刀剑将那刺客团团围住。那人拔出剑，顺势将小腹一片血迹的秦九抓在怀里，恶狠狠地说：“放我走，否则我马上杀掉她。”
增寿退了几步，让自己处于安全区域，哈哈大笑道：“一个新封的郡主，死了就死了有什么打紧，你在皇宫行刺，株连九族，若是束手就擒我在万岁爷面前给你求个情，免了你全族的罪过，如何。”
那人眼睛骨碌碌转转，想自己千万不能落入这些之手，掐着秦九脖颈的手又加上几分劲
秦九挨了一剑已经晕了过去，软绵绵靠在那此刻怀里，被人掐住脖子也毫无反应，只是一张惨白的小脸渐渐变的通红，眼皮也微微鼓起，看得增寿好不心疼。
“好好，我答应你，大家先散开，放他走。”
增寿看着秦九憋的通红的小脸，叹口气：“谁叫我六根未净就喜欢看这小美人呢。”
暗卫们很听话，向后面退了几步，但依然围成一个圈，兵器指着那刺客。
“好了，你放开秦郡主，我放你走。”
“再撤远些，扔掉兵器。”那人冷笑着，”这些暗卫都是大内高手，离这么近我可没法走。“
“你们往后再退点。“增寿命令道。
暗卫们互相看看，又艰难地后退几步。
增寿叫道：”好了，都退后了，你赶紧放开郡主。“
那人想都不想，嗖的一剑就刺过来，增寿象是早有准备，轻轻往旁边一跳，避开剑锋，那刺客怀里还搂着昏迷不醒的秦九，此刻要想追杀增寿十分费事，便一把推开秦九，提剑去追增寿，想将这小太监一剑刺死。
暗卫们纷纷叫道：”不好。”拔腿就往回跑。
增寿转身看着那刺客，忽然站住脚，拍手道：“倒也倒也，此刻不倒，你小爷的脑袋就不保咯。”
那刺客忽然觉得膝盖上阵阵酸疼，接着两条小腿都麻木起来，他往前一迈步，竟然就向前跌下去。
那人暗叫不好，小瞧这小太监，一定是他方才射出的银针上有毒，他唧唧歪歪拖延时间就是等我毒发。
那人倒地瞬间，暗卫们也到了，十来把刀剑架到他身上，刺客抬头歪嘴笑了一下，一道黑血顺着嘴角流出。
增寿惊叫：“小心，他嘴里有毒药。”
第一章 剑指贤王
“这个，这个……”太医一转身，抬头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一双冒火的眼睛，顿时吓的愣在当场，心里暗叫，我地个乖乖，这小太监怎么这么大派头，瞪我一眼我这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这个那个，郡主伤势如何？”
增寿假扮的小太监钱四焦急地问。
”失血过多……“
太医一句话没说完吗，看到对面脸色又是很不对，急忙跟上一句：”但已经止住血了，需要好好精养，我开了些补气血的药。”
钱四点点头，面色稍微缓和一些，却听那太医继续说道：“可是这伤的位置不对，怕是……怕是以后会影响……”
他看小太监脸色不对吓得停住话头又不敢说了。
“会影响什么，有屁快放，再嗦掐死你。”
“怕是会影响子嗣，伤的位置不好。”
太医一咬牙一跺脚终于说了出来。
钱四松口气，他（说小太监钱四的时候都是用他的）从小女扮男装，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觉得女子独来独往不用嫁人也很好，为什么一辈子非要嫁人生子，到别人家，生的孩子姓人家姓，看婆婆脸色过活呢。听到秦九最大可能是可能将来会不好生育，他心想那就叫她一直跟着我就是了，拿她做自己的妹妹一样好好照顾，她若看中哪个俊俏小公子就抢来给她，只要过得快活，生不生孩子有什么打紧的。
太医见对面那人脸色放松，这才偷偷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那……下官这就写方子去？”
“去，快去。”
“怎样了？”
小皇帝正在看折子，见钱四进来急忙问道。
“伤到这里了。”钱四指着自己小腹，叹口气，“伤到的位置不太好，太医说怕是将来对子嗣有碍。唉，都是为了救我。”
“姐姐确定那刺客目标是你，而不是只为了行刺，看到御花园中有人就下手了。”
小皇帝眉头紧皱。
“是我，目标就是我，否则不会在最后还要鱼死网破。其实郡主此进宫是为了提醒我一件事，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会对我下手，只是没想到这下手竟然这么快。”
小皇帝大怒：“是谁？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是谁做的，郡主只是告诉我诚亲王知道了，要对我下手。”
“是王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皇帝气的一把将桌上奏折推开：“他不是要做忠臣，做纯臣吗？”
“万岁爷，您别忘了他也是宗室，身上流着和我们相似的血，甚至早年，老诚亲王还做过太子的，后来谁不说我朝兄友弟恭，老王爷让贤给咱们的皇爷爷，从这点来说，他可比咱们还是正根呢。”
钱四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魅惑味道。
小皇帝脸上的表情紧张起来：‘是啊，老亲王当年将太子之位让给皇爷爷的，他们更名正言顺。““所以这次刺杀我，一是要一点点除掉先帝的血脉，二是投石问路，万岁爷，我怀疑东边那位是不是和诚亲王达成了什么妥协。”
小皇帝一愣：“啊？东边太后，和她有什么关系？”
“万岁爷别忘了，东边手里还有枚同道堂印呢，那可是先帝留给她制约西边的，她若是拿来制约万岁爷，或者和诚亲王合力演一出逼宫，到时候宫中大火烧起来，万岁爷尸骨无存，啊呸，我是假设，假设啊，到时候拥立诚亲王就是了，名正言顺啊。”
钱四尽力将锋芒指向诚亲王。
小皇帝紧皱眉头：”不能吧，诚亲王和两宫关系一直不睦，他是贤弟留给朕的顾命大臣，先帝那么信任他，他应该不会想着皇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似威风，可毕竟还是奴才，上面有个主子。这次拿我这个假扮太监的公主投石问路，杀了我，看万岁爷如何做，若万岁爷软弱可欺，那下一个目标就是您啊。“
钱四说着噗通一声跪下了，眼泪汪汪看着小皇帝：”万岁爷，我这做姐姐的庆幸今天针对的是我，可惜让秦九这丫头受了罪，若是他们直接对万岁爷您下手，我和秦九都是万死不能辞其咎啊。“说着以头抵着地，哀哀地哭起来.
小皇帝想秦九看着柔弱没想到如此勇敢，知恩图报，这样的好姑娘若是被杀死真是太可惜了。
他起身，亲手去扶钱四：”姐姐快起来，你可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乱了。“
钱四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眼泪，看的小皇帝一阵心疼。
”姐姐，该怎么办？“
他叹口气继续说：“我们是先帝仅存的骨血，不能就这样被别人都毁掉了去。江山社稷是我们的，朕不想死，也不想退位，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钱四用袖子抹抹眼泪，在小皇帝耳边低语：“我看荣王爷是个好说话的，又对诚亲王大权独揽有意见，不如就让荣王爷做这个棋子。”
“可是他为什么会帮我们呢？”
“荣华富贵，还有……我。”钱四拍拍自己胸脯。小皇帝大惊失色：“什么？姐姐你要嫁给他吗，万万不能，他可是我们的王叔啊，这……这是乱了纲常。”
“哎呦，我嫁给他？呸，他也配？他喜欢的是小太监钱四，曾经试图勾引一下，被我撒谎给骗了过去，若我对他说我和万岁爷都是……那个，你说他会不会动心。”
小皇帝面红耳赤，他年纪虽小，可长在宫里什么没见过，啐了一口：“姐姐自己不顾及名声，还拉着我说这等混帐话，朕是天子，如何，如何能和自己的王叔做……那等……”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钱四摇头：“非也，不过是骗骗他罢了，让他看得到吃不着，他图荣华富贵，更图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有什么能比将当今万岁爷收入囊中还要好的事情呢？万岁爷，他一定能帮我们。=，稳定宗室人心，控制京城局势，这些基础打好了，拿下诚亲王算什么？”
秦九被宫里的人接走后，罗凡一直等着消息。
宫门下了匙，也不见秦九出来。罗凡心里忐忑不安，他想若是增寿喜欢秦九，打着给西太守灵的名义住几天也会叫人来传个话，这不声不响的人不回来是怎么回事？
他心事重重踏进家门，小厮道：“老将军在书房等少将军。”罗凡点点头，往书房走，那小厮低声道：“老将军脸色很不好，少将军千万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