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 九天玄女（一百四十九)
“万岁爷，罗凡罗将军求见。”
太监在外面禀告。
小皇帝哈哈大笑：“秦姑娘，罗将军对你还是很上心的嘛。”
秦九心里暗自翻腾着：罗凡一表人才，是勋贵中难得的精英，若是别人被指婚给他是要高兴不行的，可是自己却明白，这番指婚只是两宫和皇帝博弈的链条，自己不过是棋子罢了。
因此她面色平静，毫无少女娇羞感，只淡淡回答道：”罗将军忠于万岁爷和朝廷。“
小皇帝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的这般明白，竟然能对罗凡无动于衷。
秦九后退一步低声道：”秦九同样忠于万岁爷，一切都听从万岁爷的吩咐。“
这番就表明了，指婚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她都无怨无悔无所谓，一切都按照小皇帝的意思来。
罗凡进来时就看到小皇帝喜气洋洋地坐在那，眼睛笑成弯弯月牙。
这样子和心里琢磨坏主意的增寿有七八分相似，罗凡心里又多了一些感慨，请安后退到一边就听小皇帝说：”秦姑娘现在是我们的人了。“
罗凡看了秦九一眼，目光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秦姑娘有勇有谋临危不惧，恭喜万岁爷得到可用之人。“
”哈哈哈，你倒是很了解秦姑娘。“
小皇帝话里有话。
”最了解秦姑娘的是增寿，大概是心境相似，很照顾秦姑娘。“
罗凡姐忙解释道。
他不希望秦九真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故意提醒她一下。
秦九何等聪明，马上说道：”若增寿姨母能平安归来，秦九愿意一十年寿命奉献于佛前。”
她这话很巧妙，十年的寿命，不多不少，换个人可能就是身家性命都不顾，这样反倒显得假。
小皇帝看向秦九的目光都是满意。
罗凡心里忽然一动：秦九比小皇帝能大三四岁，很多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上前一步奏道：“其实秦姑娘一路上多有帮助，堪称增寿的左膀右臂。”
小皇帝对此事很感兴趣，叫他仔细说来。
增寿便将秦九帮助增寿查案的一些事情细细讲了一遍，小皇帝边听边点头，看向秦九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深意。
“是姨母指点的好。”
秦九谦虚道。
“嗯，你和我那位姐姐行事倒有几分相近，若是世间女子都是你们这般，那真是朝廷之福，可惜啊，这……”
小皇帝呵呵笑了几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罗凡和秦九其实都听明白了，小皇帝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他对某些女子很不满。
“既然是未婚小夫妻，就装的像一点嘛，罗将军，你就送秦姑娘出宫吧。”
小皇帝一句话给罗凡安排了任务。
从御书房出宫的路可不近，只能靠走的，秦九跟在罗凡身后，低着头默默走着。
气氛有点尴尬，罗凡低声道：“秦姑娘，其实万岁爷指婚只是一种策略，万岁爷很欣赏姑娘，不希望玉石俱焚。”
“秦九明白，罗将军不必多虑，秦九一切听从万岁爷安排。”
“我不会。”
罗凡的声音忽然大了，秦九惊诧地抬头：“罗将军？”
“就算万岁爷真的要我们成婚我也不会答应的，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万岁爷……应该不会的。“
秦九柔声安慰。
前方忽然传来呼喝声，罗凡急忙闪身站到一边，秦九愣了一下，被他一把拉到墙边。
“跪下，是太后銮驾。”
罗凡跪下后又拉了秦九一把，后者也跟着跪下。一会功夫，銮驾到了眼前，西太后瞟了墙边一眼，故意问：“跪着的有点眼熟，像罗家那孩子？”
”老佛爷眼神真好，可不就是罗将军，哎呦，这水葱一样的小美人是谁呀？哦，今儿个万岁爷召见了秦家九姑娘，想必就是这位了？“
那太监细细高高，皮肤白皙，声音尖细，动作扭捏，小碎步颠儿到秦九面前，伸手去拉秦九。
罗凡急忙伸手托住那太监的胳膊：”这位公公，男女有别。“
”呦，还男女有别，这话还真新鲜。“
那公公扑哧一声笑了，一手掩口，模样娇羞：”老佛爷，您听听，这罗将军说这话。“
”说这话是看得起你，秦家丫头，抬头叫我看看。“
秦九这才抬起头来，她一眼看到车架上的美妇，三十来岁的样子，美艳耀眼，气质高贵。
”大胆！“
太监又尖叫起来。
”好了，小毛子，叫那么大声，你要吓死人啊？“
太后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这几天你怎么越来越聒噪了，在这般讨厌，打你板子。“
叫小毛子的太监急忙低头站到一边，西太后道：”秦家丫头，走近些。“
秦九不敢犹豫，膝行着向前。
西太后对她这番恭谨态度很满意，挥手道：”好了，平身吧，走过来，别这般可怜见的。“
秦九走到车边，西太后细细看着她的脸，像是要从那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秦九心里忐忑，不知西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听着西太后叹口气：”你和你那位姑婆也不是很像。“
秦九心里大惊：这说的是老王妃？
她急忙低头道：”我们东西府，关系本来不甚多大，是出了五服的。“
西太后点点头：”好孩子，以后和小罗将军好好过吧，别学那些狐媚子，别辜负了我们这番好心。“
”谨遵娘娘教诲。“
秦九吓坏了，担心西太后将对老王妃的愤怒发泄到自己身上。
西太后又瞄了罗凡一眼，似笑非笑：”小罗将军，听说你和白嘉年关系甚好？无话不说？“
”臣和白嘉年关系还好，臣曾经救过白家幼子，因此后来稍微亲近一些。“
罗凡知道白嘉年是西太后的人，不知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若将自己摘干净太明显，便承认自己和白嘉年关系还不错。但无话不说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
西太后什么都没说，那小毛子尖着嗓子道：”起驾啦。“
銮驾继续前行，小毛子回头瞪了罗凡一眼，脖子一梗：哼。
銮驾走出很远了，罗凡还站在墙边一动也不动。
秦九低声道：”罗将军，罗将军。“
罗凡这才回过神来：”啊，我们走吧。“
”将军看到什么了？怎地如此出神？”
罗凡摇摇头：“想到白嘉年的事情一时走神，走吧，秦姑娘，请。”罗凡做个请的手势。
秦九狐疑地看了周围一眼，什么都没发现。
她可不信罗凡这会想到白嘉年，能让他这么走神的，可能只有一件事。
可是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啊。
走了几步，秦九回头去看，红色宫墙上只有一只猫儿喵喵叫着跑过去。
一百九十六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
深夜，西太后的长春宫里万籁俱寂。
一只黑猫，喵呜一声从墙头上跳下来，正好落到站在墙角的一个小太监怀里。
“看到他们了？”
小太监低声问。
黑猫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太监紧紧地抓住黑猫的身子，想将它拉出来，黑猫却使劲地往他怀里钻。
小太监拽着黑猫后背的皮，将它扔到地上，黑猫委屈地喵呜一声。院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这小太监能看到那黑猫落地后，从背上升起一团白色的烟雾，扭曲着伸展着，最后形成一个淡淡的人形。
“看到了，俩人你侬我侬，亲热着呢。”
那人形笑嘻嘻地说道。
“呸呸呸，真猫嘴吐不出象牙。”
小太监嘟囔道。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你和那姓罗的还真是天打雷劈的绝配。”
那人形嘴里啧啧赞叹有声：“姓罗的好像发现我了，特意回头看了我好几眼呢，吓得我差点从墙头掉下去，他不会也能看到鬼吧？”
“他真的带着秦九进宫来谢恩？“
“没错，俩人好的啊，他还拉着人家姑娘胳膊呢，那小姑娘长得还挺秀气。”
鬼魂上下打量着小太监，目光揶揄。
小太监叹口气：“算了，本来就是有缘无分，我能活着就是老天保佑，这条命是多得来的，以后只想报仇，不想儿女私情。”
鬼魂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死过一回才知道活着好，我若是活着，一定娶十个八个，尝遍滋味。”
说着他舔舔嘴唇，小太监冷笑：“你要有这等本事才成，活着窝窝囊囊，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在这紫禁城做孤魂野鬼又是个法力最差劲的，只能附身黑猫身上，娶十个八个，做你的春秋大梦。”
“就是西太后那老妖婆。”
鬼魂咬牙切齿：“一定是她，她杀人灭口。”
“她为啥杀你灭口，你都做了些啥？”
小太监不依不饶。
白影抱着脑袋，蹲下身子苦苦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扔井里的，是死了被扔下去毁尸灭迹，还是被推进去淹死的，一切都记不得，就知道我过去是长春宫的人，现在是这长春宫的死鬼，还是个糊涂鬼。”
增寿能从百鬼爆炸中逃出来实在侥幸，因为那些鬼魂中还有一些善良之人，他们尝过乱世的苦楚，在兵荒马乱中丢了性命，可是还有很多亲人苟活人世间，因对亲人不舍才没有轮回，见众鬼魂打算放出地下阴兵，拉着整个天京城的人同归于尽，这些懦弱的鬼魂本来是敢怒不敢言，直到后来爆炸，黄姑娘的做所作为惊醒了他们，这些鬼魂聚在一起，形成极强的能量，竟然就裹挟着增寿从爆炸现场全身而退，只是那些外围的鬼魂都炸的灰飞烟灭。
增寿感念众鬼魂这份恩德，他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死了一这一回，对这人世间有了一层新的认识，便打叠起全部精神，悄悄回到京师，又凭着过去在京师做纨绔的底子，稍作打扮糊弄了一个出宫的小太监，将对方灌醉后拿走他的腰牌剥去衣服，自己打扮上，大大摇大摆进了紫禁城。
丢了衣服不打紧，丢了腰牌那可是砍头大罪，小太监酒醒后下厨一身冷汗，哪敢去四处张扬自己丢了腰牌，悄无声息地跑出京城，竟然从此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这无根之人是否扎根于茫茫人海，反正增寿靠那腰牌混进了紫禁城。
太监和侍卫们的腰牌都写得挺简单，增寿这块写的就是面白无须弱冠，这些条件她完全符合，走到门口递给禁军看一眼就放了行。
增寿摇身一变成了太监钱四，这钱四本来在宫里就默默无闻，每天拎着扫帚扫地做点粗活，反正大家都是面白无须，细细高高，原来她在外面寻找目标时候就是照着和自己模样彷佛的人下手的，是以在宫里几天，并没有被人发现，除了一只被糊涂鬼附体的黑猫。
紫禁城鬼魂众多，增寿进来就发现这地到处都是鬼魂，宫殿有二百来年，死于各种阴谋中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因为有龙气压着，没有出什么大事，顶天在他扫地时候扫帚扫过一个死去宫妃的鞋面，对方瞪他几眼，骂上几句：拎着水桶去打水，结果井里蹲着个身子泡的胖冬瓜一样的宫女朝她咧嘴一笑：“你长得可真俊。啊呸，让这宫里的人喝老娘的洗脚水。”
这种事增寿早都不在乎了，直到那只神奇黑猫出现，她第一次看到鬼魂竟然可以附身在动物身上，看到黑猫身上忽然腾起的白色鬼魂吓了一跳，闭着眼睛没头没脸地朝那鬼魂拍打，差点将那可怜的糊涂鬼拍散花了。
“我知道你能看到我们，只想找你帮忙……”
糊涂鬼顺过来气，跪在地上哀求：“我想知道自己是咋死的，我不想做个糊涂鬼啊。”
这糊涂鬼的身体在长春宫后面花园的一口枯井里，上面堆满了石头瓦砾，将他困在里面，发臭生虫变成一堆白骨，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竟然能附身在黑猫身上，真是天助我也。”于是一人一鬼达成协议，增寿帮忙调查糊涂鬼的死因，糊涂鬼帮她打探西太后的事情，增寿恨死了西太后，是她下令把自己发配出京、命白嘉年来对付自己，还逼死了自己亲娘，虽然对老王妃还心存芥蒂，可那毕竟是自己亲娘，她还有一肚子疑惑没问明白，人就悄无声息的死了，这口气咽不下。
她现在冒充个小太监，长春宫守卫森严，只能借助这个糊涂鬼实行自己计划。至于能不能查到糊涂鬼死因，到时候再说吧，一个糊涂鬼，就是骗了他还能如何？
“小皇帝和亲妈不对付，却偏向东太后那边。”糊涂鬼得意洋洋地说起自己在御书房外听到的话，“小皇帝派人把秦九叫来，那秦九可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立马就答应一切都听小皇帝的，呀，这岂不是小皇帝叫她嫁谁就嫁谁？”
“万岁单独召见秦九？不是罗凡带她进宫的？”
增寿发现糊涂鬼话里的漏洞。
“这个……呵呵。那谁知道了，反正是一前一后，女的先来，说会儿话男的就来了。”
增寿心里有声音在喊叫：不是一起来的，罗凡并没有带着秦九进宫谢恩，他们是分开来的！
一百九十七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一)
“万岁爷先见的那秦姑娘，后来罗将军就去了。”
西太后躺在榻上，小毛子跪在地上，一下下用拳头轻轻给西太后捶着腿。
“不是一起去的，皇上怎么想见那人。”西太后眉头微微皱起来，“这罗凡到底隐瞒了多少事，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们指婚。那么多人，就他们俩活着出来……莫非……”
小毛子的手停了：‘太后可是想到了什么？“
”天圣教占据江南七年，搜刮的财产都去了哪里？“
”不是被岑家兄弟私下搬走了吗？“
”岑国璞做事还是很稳重的，搬到湘西岑家的东西有多少我心里有数，剩下大部分财宝都去了哪里？看来，这个罗凡知道不少事情。“
小毛子继续捶着：“那……罗凡可是东边的人，若真有财宝消息，那是不是……便宜了东边。”
西太后点点头：“不错，看来要做些准备才好，总不能叫东边得了实惠去，那可是大笔财宝。”
第二天，秦九跪在地上，有点茫然地看着传旨太监，那人眼熟，正是昨天的那个小毛子。
“秦姑娘，接旨吧。”
小毛子今天特别和颜悦色，甚至还有点谄媚。笑眯眯地看着秦九：“秦姑娘，啊，从此咱们可就是自己人了，你是太后的干闺女，呵呵，是我小毛子的主子，有什么事，想见太后老人家，想进宫，只要吩咐奴才就是了。“
秦九真是吓坏了，一大早宫里来人，她心惊胆战。秦家和两宫太后这是结下深仇大恨了，自己好不容易从秦家破门抄家摘干净出来，这西太后忽然派人来，莫非……昨天自己和皇帝的话泄漏出去了？
秦九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听完旨意，她惊讶的嘴巴和不上，因为西太后竟然认她做干女儿！还给她一个郡主的封号。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这是太后的赏赐。“
小毛子手一挥，几个太监将赏赐碰上来，小毛子笑道：”秦姑娘，你得进宫谢恩啊。”
这可真是为难人，事发突然，秦九又没办法叫人通知罗凡，只好换了正式衣服，跟着小毛子进宫谢恩。
进了长春宫，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拎着扫帚哗啦哗啦扫地。
这小太监像是看不到人似的，不管不顾，扫帚差点扫到秦九的裙边。秦九往旁边退了一步，那小太监急忙道：“啊，奴才没看到，奴才眼拙，奴才该死。”
小毛子虚张声势：‘大胆，敢对郡主不敬，掌嘴。”
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就要自己打，秦九急忙道：“不碍事的，也没碰到我，公公不要为难他。”
“秦郡主真是大度，快谢过郡主。”
小毛子其实很满意这小太监所作所为，秦九算是什么东西，他是看不到眼睛里的，想不到西太后竟然想到这么个主意，离间未婚小夫妻，你罗凡不是东边的亲戚吗？那我就把你这将来的小媳妇变成西边的人，搭台子唱戏，大家一起热闹。
可小毛子心里对秦九则充满了鄙夷：一个灭门抄家的破落户，自己还要对她俯首帖耳，怎么能够？虽然现在是因西太后要利用秦九，他不得不对此人另眼相看，表现的恭敬一些其实内心还是瞧不起，这会见这小太监竟然对秦九不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长眼睛，郡主息怒。”
小太监跪在地上，用袖子擦着秦九的鞋面子，秦九刚想说不用，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被那小太监塞进了自己的鞋帮里。
她急忙低头去看那小太监，对方跪在地上头低着，看不清模样，可是从领子看到露出的脖颈，能看出小太监皮肤很白，看身量也不矮，秦九开始狐疑，走了几步后忽然滑过一丝惊喜：莫非……是她回来了？
秦九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哎呦一声，小毛子走在前面，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又怎么了？“
”踩到个石子儿，没事。“
秦九起身，手心里紧紧地握着一个小小的蜡丸，那正是小太监塞进她鞋帮里的。小毛子见没什么事，转身继续在前面引领，心里冷笑：到底是民间丫头，走个路都崴脚，真是穿龙袍也不是太子。
秦九跪在地上，西太后笑道：”我的儿，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这般拘谨嘛，快平身吧，过来叫我仔细看看，昨天也没看仔细了。“
秦九早将那蜡丸悄悄揣进怀里，想到那小太监可能是增寿，心里安定许多，大方地走过去，任凭西太后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摩挲着。
”我知道你过去受的苦，亲妈没了，昌平公主又是那样的人，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我会好好待你。“
西太后尽量显出和蔼，眼睛里透出笑容。
秦九露出感恩涕零的样子，瘪着嘴角，垂着眼，眼泪汪汪就要跪下去谢恩。
”哎呦不要这样，咱们娘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西太后虽说是演戏，可看着秦九一副恭敬的样子心里还是颇为满意，便拉着她坐下，说了一阵子话。
西太后为了勾起秦九对秦家的恨意，特意说起她母亲来。
”你母亲我过去做姑娘时候是见过的，真真是个温柔的人，都怪……哎，这天家的事就是这样，没有人情味，我那亲生儿子和我也是冷着几分。
”人家儿女从小就听母亲讲当初过往，秦九从未听过。“
秦九回忆起过去，也有几分真心，眼圈红了。
”是啊做为母亲十月怀胎多大的事，皇帝小时候我就总讲给他听，当初生他那时候可凶险着呢，我还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你母亲当年也一定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你生下来，你可得好好的，秦家没了，还有我呢，我一看你就投缘。“西太后絮絮叨叨，真有点母亲的样子。
出了皇宫，秦九上车后就从怀里掏出蜡丸，捏开后里面果然是个纸条。
她拿着纸条，手不住颤抖：果然是姨母，她没有死，她就潜伏在皇宫里。
增寿告诉她，自己在查一些事情，她已经知道西太后认她做干女儿的事，以后还要她见机行事，自己会派人和她联系的，还定下了联系暗号，同时叮嘱此事先不要告诉罗凡。
一早太监就来传旨，姨母现在是个干粗活的小太监，她怎么知道西太后的旨意？又怎么能派人随便出宫？
秦九捏着纸条，百思不得其解。
一百九十八章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二)
“西边的倒是心急火燎的，这就认了干闺女、”东太后放下茶碗，脸色平静波澜不惊。
“娘娘，这是要和咱们对着干啊。”
总管太监一脸焦虑：“不能就这么着，若那秦姑娘嫁到罗家，那可就是给咱们埋个伏兵啊。”
东太后笑了：’不怕，随便西边怎么折腾吧。“
”那不成啊，这西边是挑衅呢。“
”随便她，她闹腾越多万岁爷越不待见她。“
”不能够啊，毕竟她可是万岁爷的生母，这哪有亲儿子不待见亲娘的。“
东太后嗤地笑了一下：”亲娘啊，这可难说呢、“
总管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眼角悄悄地瞄向东太后，这位太后稳稳地坐在那，嘴角还含着一丝微笑。
”娘娘这话的意思……“
总管心里狐疑，忍不住开口发问。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了。“东太后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我真傻，当初先帝膝下没有子嗣，我也不知道想个别的办法，结果叫人家捷足先登。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自己当初犯傻疏忽，这一辈子都赶不上了。“
这话……有点怪啊。
慈宁宫的总管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端着茶碗出去了。东太后看着那太监的身影，嘴角滑过一丝微笑：和我装啊，你还太嫩呢。
那太监总管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墙壁拐角忽然伸出一只手，那手对他轻轻招了一下，太监总管嗖的一下转进拐角。
”万岁爷。“太监总管跪下请安。
小皇帝摆摆手：”不必多礼，东边什么意思？“
”一点都不着急，还说什么西边未必是万岁爷的亲娘，一切都难说。奴才探了口风，东边一定什么都知道，门儿清着呢，，可不肯说出来。“
小皇帝握着拳头：“就是这样，你再努力一下，看看东边能不能在说出点什么，这事过去这么多年，知道内情的早都被西边给处理掉了，指望西边良心发现说实话，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奴才不明白，若此事是真的，东边为啥不嚷起来呢，这样万岁爷和西边闹翻了，自然是东边得利。”太监眼睛骨碌碌一转，小皇帝怒道：“你想到了什么？”
“奴才没想什么。”
太监吓得急忙低下头去，担心被小皇帝看出内心的疑惑。
他怀疑的这个点，小皇帝自己也早就有疑惑了。小皇帝怀疑自己的身世，还是在增寿的身世暴露之后。
知道这个秘密后，西太后暴跳如雷，恨不能立马拔剑将老王妃砍死。
小皇帝倒是无所谓，自己是皇帝，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时还不知道增寿是女子，小皇帝觉得有个皇兄也不算太坏，看看老诚亲王，这位先帝的叔王可是有名的贤王，再看现在的诚亲王，做为堂弟，先帝在的时候也是处处维护先帝，现在还能为自己着想，和垂帘的两宫之间多有意见相左之处。小皇帝心道这就是血肉至亲啊，只要对方没造反篡位的心思，多个兄弟能制衡下两宫的权利也是好事一件。
只是西太后的反应实在太激烈了，叫嚣着一定要让那贱人死，那野种不能留。
小皇帝犹豫一下道：“增寿毕竟是先帝骨血，是我兄长，母亲何必赶尽杀绝，我有个兄弟辅佐总是好的。”
西太后气的忽地一下站起身：“你知道什么，有你没他有他没你。“
小皇帝愣了一下，不知道西太后反应怎么这么大。
西太后气的拂袖而去，东太后道：”皇帝别往心里去，你娘是心里不舒坦，毕竟先帝这是……哎，这事怎么说呢。你娘也是为你好。“
小皇帝更不明白了，自己多个兄弟怎么了？毕竟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管他谁年长谁年幼，自己已经登基几年了，增寿光杆钦差一个，现在连诚亲王都不待见他，还能翻天了不成。
东太后见他面露疑惑，伸手拍了一下他胳膊：“总之，就按照你娘说的来吧，她是为你好。”
说着叹口气：“都说什么生恩，养恩，人啊都是有感情的。”
小皇帝答应着，背地却留了心眼。原来这东太后宫里的大太监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人，他见东太后性子软，处处被西太后辖制，便悄悄投靠了小皇帝，小皇帝留了心，便命令这大太监暗中查看东太后的动静。
果然，这太监偶然听到了东太后和贴身嬷嬷的对话。
”西边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东太后平静地和嬷嬷说道。
嬷嬷叹息着：”是啊，哪个女人若知道被自己的丈夫下药，不许她怀上子嗣心里都会难受。“
”过去这么多年，我想起这事也是恨的牙根痒，先帝自己做情种，却苦了满宫嫔妃，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点，真以为是后宫无能不能为先帝诞下子嗣，多次给先帝选秀女，哪知道是他自己故意下药的呢，那女人真毒啊，我现在想，若不是先帝忽然驾崩，那个增寿是不是就能做太子了？”东太后顿了一下，“毕竟先帝只有这一个儿子。”
太监在外间心里一惊：先帝只有增寿着一个儿子，那当今万岁是谁？
“难道先帝当初就没怀疑过万岁爷的身世可疑？”
嬷嬷低声问。
“谁能猜到西边那么胆大，皇室血脉也敢混淆，百密还有一疏呢。我当时真以为是大家都没福气，西边福气大，这些年她飞扬跋扈我也多让着她，哪里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
东太后拍了一下桌子，语气很是气愤。
“既然如此，娘娘为何不揭穿此事？”
“你傻啊，都说生恩没有养恩大，万岁爷过去可是一直养在我身边，那增寿有亲娘，还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这恢复了身份，如何能听我的话？还不如万岁爷呢，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知道心疼我。”
“只可惜这江山千秋大业，最后落在外人手里。“嬷嬷叹息着。
“哼，他不仁我不义，他当年为了那贱人不惜对后宫下手，以后祭祀换了外人也是他自己作孽，再说，什么外人内人的，只要万岁爷心里向着我就是自己人，左右都不是我生的，我操那个心做什么呢？倒是西边要气疯了呢，增寿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太监当然不敢直接说怀疑小皇帝不是先帝骨血，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只能委婉回复说小皇帝的怀疑是有影子的，好像他真不是西太后亲生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恰在此刻，柏师爷的密报到了，他说增寿不是男子，是个女子。小皇帝松口气，一个女子，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自己却可以借着这次事，将自己的身世彻底查明，也将那道帘子撤下来，他才不要永远做傀儡皇帝。
两个人各怀心思，忽然喵呜的一声，小皇帝回过头，看到一只黑猫从墙上跑过去。
那猫跑到另一头，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瞪的溜圆。
一百九十九章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三）
“你赶紧走吧，别被那边怀疑。”
小皇帝转过头，看向那太监。
“是，万岁爷，奴才这就告退了。”
太监匆匆离去。
小皇帝又等了一会，这才大摇大摆从拐角处走出来。
“你找死啊，这可是太后最喜欢的芍药花，你把花枝弄断了，你有几个脑袋。“那尖细的声音像是铲子刮锅底，咔嚓咔嚓，直往人耳朵里钻，非常不舒服。
小皇帝本来心情不好，听到这声音怒道：“狗奴才，谁叫你活啊死啊，掌嘴。”
宫里说话都要小心的，最忌讳说死字，是以小皇帝暴怒。
小皇帝绕过一片竹林，看到俩太监跪在地上，前面那个他认得，是长春宫的总管小毛子，平时仗着西太后喜欢，在宫里最是为非作歹的。后面跪着的人哆哆嗦嗦几乎趴在地上，看着是个小太监，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小毛子一个劲磕头：“万岁爷，奴才……奴才该……”
这死字没说出来，他吓得一下下打自己嘴巴：“叫你嘴欠，叫你什么话都说。”
小皇帝不理他，指着小太监道：“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抬起头，白净的小脸，一双黑亮的眼睛像两丸像伏在雪地里的黑水晶，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小皇帝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抓住了，他问：“你叫什么？是哪个宫的？”
“奴才钱四，在长春宫做洒扫粗活。”
“他为什么骂你？”小皇帝眼睛骨碌碌一转，见这钱四身上孩子沾着不少泥土，叫道，“好啊，你还打他。”
小毛子急忙磕头：“奴才该死。”得，他又说了死字，只能左右开弓打自己嘴巴，“你怎么这么嘴欠。”
不知为什么，小皇帝见到这个小太监就觉得舒坦，他下巴一扬：“来我身边做事吧，我看你顺眼。”
小太监急忙磕头谢主隆恩。小毛子目瞪口呆。
那小皇帝这时才想起这小毛子是西太后的心腹，怎么这个时候在花园出现？他故意很平静地问：“小毛子，你到这干嘛来了？”
“奴才是去郡主那送点东西，回来路过。”
“郡主？可是那秦姑娘？”
“正是。”
小皇帝挥挥手：“好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毛子以为皇帝会问点什么，想不到啥都没问，他有点惊讶，看着小皇帝一眼，小皇帝已经笑眯眯地说：“那个小四啊，你起来说话。”
小毛子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皇帝发话了不得不走。
他刚走出去，小皇帝脸色严肃：“你们在这里多久了?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奴才觉得这花挺好，就是长得有点不太好，过来就给花松松土，想上点肥，结果刚过来，毛子公公就冲过来说我把花弄坏了，天地良心这花好好的。”
小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他从哪转过来的？”
小太监钱四指了指后面，皇帝心想，从那个位置过来，正好能看到自己和东太后的太监说话，这个小毛子……看来是不能留了。
小太监跪下：“万岁爷，我真没弄坏这花儿，您看这花好好的呢。”
小皇帝点点头：“是，这芍药花花枝并没有折断，这小毛子红口白牙诬陷你，不用理他，现在你是我宫里的人，不用在乎他。”
小太监感激涕零：“奴才惶恐。”
“朕是不是过去见过你？”
小皇帝觉得这太监看着很熟悉，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奴才只是洒扫的，平时万岁爷去长春宫，奴才这样的人是没觐见天颜的体面。”
“就是觉得你很熟悉。”小皇帝自言自语，这是他看到那小太监起身后一直盯着那芍药花，便笑道。“你是真喜欢这花啊，奇怪，莫不是因为这花是太后的心爱之物？看你不像是谄媚之人啊。”
“奴才是觉得奇怪，奴才刚动手想要松土，小毛子总管就急的什么似的，就算这花极为精贵，也不至于那般气急败坏，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小皇帝看着那片芍药花，也觉得这花似乎有点不对劲。小毛子这么喳喳呼呼的，甚至死之类的犯忌讳话都说出来了，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奴才还是给这花松松土吧，过后小毛子总管要和太后老佛爷说了，奴才也有个交代，是真的给花松土，没做别的。”
说着小太监弯腰用锄头给花松土。
他挖了几下，忽然惊呼：“天啊，这是什么……”
小皇帝低头看去吓一跳，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衣服袖子：“这……是什么？”
“万岁爷，这是骨头。”
小太监回头看皇帝吓得哆哆嗦嗦，伸手拍了拍他后背：“万岁爷莫怕，这骨头细细的，不像是人的。”
拍完了马上就要跪下：“奴才该死。”
“什么死了活了，恕你无罪，这真不是人的骨头？”
小皇帝站稳了，觉得自己胆子小很丢脸，便咳嗽一声：“你再挖几下，朕看看这到底是何物。”
小太监听话地又刨了几下，骨碌碌一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漏出来，雪白的，上面五个小窟窿。
小皇帝哇地大叫一声，一把搂住小太监的腰：“这……这分明是个婴儿的骨头。”
不错，这是个婴儿的头骨。
小太监见左右无人，急忙将那头骨又埋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万岁爷，您看那骨头的颜色，这可不是新鲜的骨头。这花下有古怪，还是……还是太后老佛爷知道的古怪，否则不会我一挨近这花小毛子总管就窜过来要打要杀的。”
小太监将泥土踩结实了，转头看到小皇帝紧紧地盯着他，急忙又跪下：“求万岁爷饶恕奴才擅自做主。”
“不，你说的对，不是这花有古怪，是太后有古怪。”
小太监跟着皇帝回到乾清宫，小皇帝不理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一个大太监还一脸惶恐：“万岁爷，您去哪了，奴才……”
“好了，朕去哪还要向你报备？国家大事是不是也要和你说啊。退下去。”
小皇帝跺脚发怒，太监宫女们吓得纷纷退下。
“你说，这婴孩的骨头是哪里来的？”
小皇帝抓着钱四的手不放。
这小太监的手柔长温暖，这样握着，小皇帝觉得自己心里安定许多。
“奴才不敢说。”
“说，朕恕你无罪。”
“这若是宫里的婴孩，生死都要登记的，除非……除非这婴孩是见不得人的，看骨头得有十多年了，这事还得细细的查。”
二百章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四)
一个不能见人无法见光的婴孩！
先帝在那会，这宫里一直没有婴儿出生，后宫妃嫔们为了生孩子想尽办法。西太后那时只是个贵人，就是母凭子贵做了贵妃的，这个婴孩若是那时出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悄无声息的死去的。
“宫人生子，那也是一步登天，母以子贵啊。”
小皇帝自言自语。
小太监低声道：“一个不能露面的孩子，难道是……狸猫换太子？“说完浑身一哆嗦：‘奴才……奴才胡说八道，万岁爷饶命啊。”
这话击中了小皇帝内心的隐痛，他气的一脚踹过去：“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小太监一把抱住小皇帝的腿，顺势跪下去，用那脚抵着自己心口，嘴里还嚷着：“万岁爷，饶命啊。”
小皇帝腿被抱着，往前抻了一下，刚要发怒，低头看小太监黑黝黝灵动鲜活的眼睛，白皙秀气的下巴，怀抱柔软温暖，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就泄去全部愤怒恼羞，柔软下来。
“狸猫换太子，你说，谁是狸猫，谁是那太子？”
小皇帝挣扎一下，小太监松开他的腿，小皇帝退后一步稳稳当当站住，叹口气：“朕是狸猫，对不对？”
他脸色苍白，语气无奈。
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会忽然间变成天下第一可怜之人。
若这婴孩是真正的皇子，那自己是什么？
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他手臂上，小太监柔声道：“万岁爷，您认定那应该是个公主，被人拿来换了太子？就不能是这宫里某个女子所生，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那母子都悄然死了。”
“怎么可能？”
小皇帝冷笑：”这安慰根本不可信。“
”万岁爷，奴才在宫里听到一点消息，请万岁爷先恕罪，奴才才能说出来。“
”你说吧，朕不会怪罪你。“
”之前去天京城的那位增寿小爷，奴才听说她其实是个女子。“
小太监试探着看向皇帝，发现在他提到增寿时候，小皇帝面色和缓下来，点点头：”对，其实她是朕的皇姐，现在想来我们这姐弟，都是……苦命人啊。“
小太监心里暗笑：虽然你这身世来历有些蹊跷，可你苦命个屁啊。先帝就你这一个儿子，虽说俩太后垂帘很多事情不能自主，你才多大，总有将帘子后那俩老货熬死的一天。哪像我，亲娘没了，亲舅舅一家下了大狱，自己躲在皇宫冒充个太监，我呸。
心里这般想面上可不敢留露出来，只显出一副忧伤样子，看的小皇帝心里跟着一阵酸楚：竟然只有这个才认识的小太监心疼我，偌大个皇宫，只有他理解我。
”我听大家私下都说那位小爷出生本有个双胞胎的兄弟，结果没了，老王妃就说她是儿子瞒了下来。“
小皇帝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刚看到的骨头，看着有的十多年了，万岁爷，若这婴儿出生也有什么双胞胎的兄弟呢？奴才小时候见识过村子里的人家，说是这双棒儿都是一窝窝，哦，不是，是一家家的，一家子能生双棒，以后还会再生，下一代也能生。增寿小爷既然是先帝的骨血，出生是双棒，过去这宫里女子都是先帝的后宫，也能生双棒儿啊，若这婴孩真是个女婴，还有个兄弟呢，不是狸猫换太子，是去母留子，甚至去了母女二人只留一子呢？。”
小皇帝大惊失色，向后退了几步，踉跄着，小太监抚着他稳稳坐下，小皇帝不知不觉靠着小太监，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你说的有些道理，朕，朕一直怀疑，其实朕不是西太后所生。”
小太监吓得又要跪下去，小皇帝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要跪，不要害怕，今天咱们能遇到，能一起发现这件事是缘分，你放心，朕不会怪罪于你，朕一见你就觉得心生欢喜，从心里感到舒坦，现在这事你知我知。你愿意帮朕查明这件事吗？做朕的悌己人。”
“奴才愿意为万岁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小太监又要跪下表忠心，皇帝拽着他不许他跪下：“好，小四，这件事你来查，朕要知道，这芍药中埋的到底是何人。“
小太监眼睛骨碌碌一转：”万岁爷，既然如此，那咱需要晚上再探一次，看看还能挖出点什么东西出来。“
皇帝身子一抖：”啊，还有东西？“
”难说，都说咱们这紫禁城里，每口井里都有冤死的鬼，这花园里的芍药花开的这么好，娘娘这般上心，天知道那下面都藏着什么，不挖一挖怎么知道。“
小皇帝想了想：”好吧，说干就干。”
小皇帝叫自己宫里的总管给钱四安排房间住下，太监总管亲眼看着小太监是皇帝带回来的，俩人嘀嘀咕咕还说了不少话，知道是个圣眷正隆的，很贴心地给安排个单间，还一副慈祥模样：“小四啊，哥哥一看你就觉得贴心，以后咱们一起伺候万岁爷，积水一家人。缺什么少什么就和哥哥开口，若是这宫里的太监宫女儿对你不好，也告诉哥哥。“
这一家人太监哥哥刚离去，喵呜一声，一只黑猫从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
小四叹口气：”都准备好了？“
黑猫站住，看着小四，浑身瘫软，一股淡淡的白雾从黑猫身上浮起来，在空中渐渐聚拢成一个人形。
”亏你想的出来，用我的骨头冒充什么宫女子。”
糊涂鬼指着黑猫的身体：“一只猫拖几根骨头埋起来，你知道都需要多少力气？差点将这身体累垮了。”
“为难你了，等会吃饭，我多留点好吃的给你。”小太监笑眯眯地拍了白影子一下，那影子嗖的一下跳开去：;'别碰我怪痒痒的，男女授受不亲。”
小太监钱四笑了一下：“你不该是太监吗？哪有这些说法。“
糊涂鬼叹口气：”现在我有点不肯定了，我那肉早都烂光了，就剩一副骨头架子，身上到底缺不缺那一坨肉天知道。我现在都觉得怪怪的，我是怎么知道那婴儿骨头埋在哪呢？“
”许是猫鼻子太过灵敏？“”不，只觉得看到这婴孩心里就无比的酸楚，好像和这婴孩有些什么关系似的。“
小太监叹口气：”你可真是糊涂鬼，自己是谁，怎么死的稀里糊涂，现在又稀里糊涂帮我找到一具婴孩的骨头，真是瞎猫踩到死耗子啊。“
二百零一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五）
”这，这是大人的骨头。“小皇帝声音哆嗦。
这天晚上有半个月亮，淡淡的月光照在地上，那地上是几根骨头，其中两根很明显是大腿骨，细细长长一看就是成年人的。
月光映照在骨头上，显得阴森可怖。
小皇帝吓得闪身躲到小太监钱四身后：“这……是谁的？是谁？”钱四低声道：“嘘，万岁爷小声点，奴才看着像是个年轻女人的骨头。”
“如何看得出来？”
“这是大腿骨头，很细，应该不是男子，骨头看着还挺结实的，不老不脆，年纪不会大，那就是年轻女子了。”
小皇帝浑身发抖：“一个年轻女子，一个婴孩被埋在这里……怪不得这芍药花长得这般好。”
一想到埋在这里的女子身份有多种可能，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小皇帝伸手捂住嘴巴，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万岁爷，咱们得走了，再待下去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这个人和我……是什么关系？“
小皇帝指着那骨头，手指都在颤抖。
小太监钱四装出很为难的样子，沉思一会说：”那就……滴血认亲。“
小皇帝一愣：”如何来做？“
“万岁爷怀疑这女子可能是万岁爷的……“钱四停顿一下，”奴才听说，将血滴在骨头上，若是能渗进去，那就是血缘至亲。“
小皇帝想了想：”好，你捡一块骨头，咱们回去试试看。“
啊？我捡骨头？
钱四低头看看地上的枯骨，咬着牙皱着眉，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垫着拾起一块不大的骨头，用帕子包好了递给小皇帝。
小皇帝吓一跳：”啊……朕……我……“
他犹豫着不敢接。
“万岁爷，奴才得把这骨头埋起来恢复原样啊，要不明早一准儿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小皇帝犹豫着没办法还是接过来，双手捧着，像是那骨头烫手一样。钱四将骨头埋回去，又在土上踩了几下，从灌木丛铲了几块草皮埋上，看看和之前没多大区别，这才扛着锄头道：”万岁爷咱们走吧。“
俩人悄悄潜回乾清宫，小皇帝将那块骨头放到桌上，两眼盯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万岁爷，得用针扎一下。“
钱四指着他的手。
小皇帝抖了一下：”啊，没有……针。”
“奴才这有啊。”
钱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包光闪闪的针。
增寿过去就喜欢和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在一起，别的本事没有，暗器和缺德药一大堆，这些针就是用来做暗器的，想不到现在用上了。
小皇帝吓得不敢伸手，钱四上前一把抓起小皇帝的手，对方闭上眼睛：“你……轻一点啊。”
小皇帝闭着眼睛，嘴唇都在哆嗦。
增寿心里暗笑，这个便宜弟弟还挺可爱的。她毫不怜香惜玉。嘴里念叨着：“奴才有罪。”抓着小皇帝的手就扎下去，小皇帝疼的抖了一下，血滴到那骨头上，钱四惊呼：“万岁爷，您快看。”
小皇帝睁开眼，低头看到那血在骨头上一点点渗了进去。
“这……真真是我的……”
“对这原来是个娘娘啊。”
小皇帝想到原来自己亲娘一直被埋在芍药花丛，只剩下一堆枯骨，心里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朕不孝啊不孝。”他咬着嘴唇，哀哀哭道。
钱四轻轻地拍打着小皇帝的后背：“万岁爷节哀，节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查明真相，为娘娘和小公主报仇啊。”
得，她直接将那婴孩骨头定性成小公主了。
小皇帝抽噎着，接过钱四递过来的帕子擦擦眼睛，咬牙切齿：“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定是西边做的。”
“这，得要证据啊。”
“还要什么证据？滴血认亲，血渗进去了，这骨头就是朕的血脉至亲，朕早就知道西边并不是朕的生母，想不到竟然是去母留子这样恶毒的方式，可恨，太可恨，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小皇帝握紧拳头，面色坚定。
小太监钱四跪倒在地：”万岁爷，奴才都听您的，您让奴才做啥奴才就做啥。“
这天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小皇帝一个人在寝宫抱着那骨头暗自垂泪。
东太后在自己宫里和嬷嬷嘀嘀咕咕。
”奴婢亲眼看着万岁爷和一个小太监进去的，还扛着锄头，后来鬼鬼祟祟出来了。“
”奇怪，他们抗锄头进御花园做什么？“
”那只能是去挖东西，挖什么呢？奴婢怕被巡夜的看到，没敢跟着进去。“嬷嬷声音压得低低的，“万岁爷现在是信了西边的不是他亲娘，那能去做什么呢？”
东太后想了想：“莫非，他以为那花园里埋着他亲娘的什么东西？”
嬷嬷叹口气：”哎呀，奴婢该在那花园提前埋点什么东西的，这样做戏就做足了。“
东太后一笑：”这就已经足够了，欲速则不达，这事要慢慢的来，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要生根发芽。哼，西边的不就仗着万岁爷是她亲儿处处和我做对，若是她知道自己亲儿子这么怀疑她以后还会和她对着干，为所谓的亲娘报仇，怕是哭都来不及。“
”都是娘娘的妙计，娘娘英明。“嬷嬷伸出大拇指。
”贵子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娘娘的计谋，那傻子还真以为听到什么天大的秘密。忙不迭的跑万岁爷那买好，等着将来飞黄腾达呢。“
嬷嬷想到太监总管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将来事情闹开，若是万岁爷搞明白了，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本来就是所谓偷听的，除了贵子那叛徒谁听到了？是贵子自己搞鬼里间人家母子，和咱们没一点关系。“东太后洋洋得意。
”高明啊，真是太高命了。“嬷嬷一个劲夸赞着，眼睛一转低声又问，“咱们万岁真是西边生的吧？看着万岁爷带着人去挖东西，奴婢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自然是亲生的，你忘了，生万岁爷那会我在西边那看着呢，没人能做手脚，不过想不到万岁爷真信了还去挖东西，能挖出什么呢？我还真挺好奇的。”
“管他挖得出挖不出，这是老天爷保佑，要不怎么说日薄西山呢，西边啊，没好儿。”
二百零二九天玄女（一百五十六）
“一个洒扫太监，万岁爷喜欢就给他。”
西太后听小毛子讲完花园中的事情，轻描淡写地笑道，“一个小太监而已，你慌什么。”
“娘娘，奴才觉得那小太监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钱四是粗使的，平时不太显眼，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御花园，入了万岁爷的龙眼。“
小毛子字斟句酌。
”你这是嫉妒了？行了，一个洒扫的太监，哪里犯得上琢磨呢？“
西太后说着用护甲轻轻叩打着案桌，她觉得小毛子纯粹是嫉妒那小太监入了皇帝的眼，这些太监，一个个最是小心眼了。
”娘娘，我回来问了几个人，都说那钱四好像有点古怪。“
”好了，别没事找事了。给我盯着点东边比啥都好，东边现在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西太后将秦九收做干女儿，还给了不少赏赐，这就是奔着东太后去的，本以为能将东边那个女人气的倒仰，没想到却如一拳打在棉花包上，一点动静没有。
难道那个女人转了性子？之前她可是处处和自己对着来，抢先帝，抢儿子，抢垂帘额主政权利，怎么现在自己这般挑衅对方悄无声息了呢？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娘娘，那几个人都说钱四平时不声不响，大家仔细想来，竟然没人对他有多少印象，长得什么样，做了什么事，平时怎么为人处事的，大家竟然都没什么印象，这个人有点太奇怪了。”
下午，那小太监跟着万岁爷走了，小毛子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是长春宫的总管太监，这宫里所有太监宫女都归他管，仔细想想，他竟然对那个小太监也没多大印象，只知道他是长春宫的粗使太监，长得白皙秀气，有时候在院子里扫地，看到自己过来就恭敬地垂手站在一边，有次自己还骂他偷懒来着。可是若说这小太监到底长什么样子？他竟然说不出什么，白皙秀气，这样的人宫里一抓一把，于是他就传了几个太监过来问话，大家对这个人的印象竟然都是没注意过，不就挺白的那个吗？老实巴交的，和谁关系也不亲近，是有这么个人，可这人大家都没多大印象。也有人说这个人啊，好像最近有点变样了，就是比过去好看多了，人也机灵了。
“可不是机灵了，都抱上万岁爷的大腿了。”有太监一脸羡慕。
小毛子气恼的一脚踹过去：“滚吧，没你们什么事了，一堆废物。”
他开始回忆下午的一切情况。
自己是跟踪万岁爷去御花园的，进去后发现小皇帝悄悄地往一个拐角走，他想凑过去瞧个清楚，就听着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毛子总管。“
他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小太监是低着头说：”那边芍药花好像出了点问题，花枝断了。“
小毛子吓一跳，西太后最喜欢那片芍药花，据说是当年和先帝一起种下的，花枝断了可是大事，他顾不得去看万岁爷和谁说话，急忙跟着小太监来到那片芍药花丛前，左看右看没发现哪根花枝断了，一边看一边问：”哪个断了？“
小太监弯腰：”这里，这里。”说话间咔嚓一身，他自己竟然压断一根细细的花枝。
小毛子气坏了，抡着巴掌对着小太监劈头盖脸就打。
“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花，你没长眼睛啊，竟然敢弄断花枝，看我不打死你。”
没想到这番闹腾竟然被万岁爷看到了，小太监还走了大运被万岁爷带走了。
小毛子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头，自己悄悄地跟着小皇帝进了御花园，怎么就会被那小太监盯上？难道他也一直跟着自己？这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想到这里，心里面开始发冷。
万岁爷对这小太监青眼有加，莫非这小太监是万岁爷的心腹之人，一直在长春宫蹲着将这边的消息往万岁爷那边传了？
要是那样可麻烦了。自己背地可没少撺西太后，若是将来小皇帝可以主政了，那不得被拉到菜市场砍头啊。
因此小毛子努力想说服西太后那小太监有问题，可小太监这样的小虾米哪里能入得西太后的眼。小毛子回到自己房间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就算那小太监不是万岁爷放在西太后这边的眼线，他现在跟了万岁爷，天知道他会对万岁爷说点什么，自己这项上人头总是不太自在。
他翻来覆去，盯着黑乎乎的窗子心里有了主意。
“钱四，你有了好去处就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了？”
几个小太监围上来，拉着钱四抱怨。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粗使的，就你抱紧了万岁爷的大腿，攀上高枝了，总得意思意思吧。“
有人建议道。
”对啊对啊，钱四必须请客。“
几个人一起附和道。
钱四眼睛里含着笑：”小意思，万岁爷赏了我银子，请客没问题。”
几个太监高兴地欢呼起来，大家商定了晚上关宫门之后到御花园荷塘边喝酒。
“我去大厨房准备东西，你出钱。”
钱四很大方地摸出银子：“拿好了，若是有剩下就算给兄弟跑退钱。”
“真够意思，过去咱们怎么没发现你这般大方好说话呢。”
“所以说钱四兄弟被万岁爷相中那是有缘故的，一定有过人之处，咱们大家伙比不起的。”
众人围着钱四，各个兴高采烈。
钱四面上带着笑，心里发冷：小太监钱四在宫里一点不显眼，自己冒充这些天也没被人发现，平时不见谁和自己往来，怎么忽然这么多人凑过来攀交情，一定有鬼。
一般情况，关了宫门是没法出去的。
这些太监都是宫里最底层的，有无数办法能出去：后门、偏门、甚至狗洞都能钻出去，关宫门是难不倒他们的。
钱四从乾清宫溜出来，远处有个黑影一路跟随。
他进了御花园，往荷塘那走去。很奇怪，大家说好了在这边亭子聚会喝酒，可是周围黑洞洞的，不像有人过来。
钱四故意显出很害怕的样子，声音颤抖：“你们都在哪呢？别吓唬我啊，我怕。”
忽然，一个黑影从侧面出来，伸手就去推钱四。就在这时，另一个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过来，一把将那推人的黑影推下了池塘。
黑影在荷塘里扑腾着，呼喊着救命救命，我不会水。
钱四抱着肩膀站在岸边笑道：“毛子总管不会水啊，那就喝个饱吧。想害你爷爷我，你还嫩了点。”
二百零三九天玄女（一百五十七）
那黑影在水里扑腾着，尖叫道：”小四，小四，看在咱们曾经一起当差的份上，救救兄弟。”
钱四点头：“你说的很对。”
说着转身好像去找什么。
小毛子惊喜地喊着：“兄弟……”
他身子有点下沉，一喊叫马上灌了几大口水，呛的不住咳嗽。
钱四拎着一根竹竿过来，这时跟在他后面的黑影，忽然笑了笑，手动了一下，点上一个不大的牛角灯笼。钱四道：”暗桩哥哥，你带着灯也不告诉一声，害得我摸了这许久才找到这个。“说着竹竿朝荷塘甩过去，小毛子高兴极了，伸手去抓，可那竹竿像长了眼睛，滑不溜丢的没等他抓在手里，就狠狠地抽打他手一下，小毛子哎呦一声，又像下沉了，他吓坏了，急忙伸手又去抓竹竿，可钱四用力向上一挑，竹竿抬起来，借着牛角灯笼的光，他看得到却够不到，急的什么似的，双手努力向上探：”救我。“
”说，为何要害我？“
”我，我怀疑你跟万岁爷说我的坏话。“
小毛子已经呛了几口水，急忙回答道。
”你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怕这些？“
”没，没有，我一个奴才，哪里敢做坏事。“
“说实话我就拉你上来。”
说话间，竹竿向下一点，小毛子一只手够到了竹竿，他松口气，担心小毛子不拉他，急忙回答道：“咱们做奴才的，做事都是听主子安排。”
“那你说，万岁爷是谁的儿子？”
“啊？先帝的啊。”
“万岁爷的娘是谁？是谁生的？还有那天那芍药花，下面是不是埋着尸体？”
小毛子愣住，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回答我，否则就淹死你。“
小毛子努力探头朝岸上看，正好看到钱四好像在对自己点头，他想了想，还是保命要紧，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就顺着他说好了。于是抓住那竹竿道：”是，是，那芍药花下面都是尸体。万岁爷的的亲娘是……“话没说完，那竹竿忽然向下捅了一下，小毛子跟着沉下去，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水，他努力去抓那竹竿，却发现竹竿轻飘飘的，原来竟然被钱四扔了下来。
他想喊叫：”我刚才是在胡说八道。“可这狠狠的地捅一下，他灌的水太多，再加上在水里扑腾的早都没了气力，咕嘟咕嘟沉了下去。
那暗桩埋怨道：”怎么不让他把话说完？“
钱四跺脚道：“我的哥哥呦，你当我不想在万岁爷那领赏，实在是刚才滑了手，要不哥哥你委屈一下，下水把他捞上来。”
暗桩摸摸鼻子：“老子才懒得捞那臭太监，再说现在捞上来也未必有气在。”
“小四，你可真聪明啊。“
小皇帝听到汇报，激动的手舞足蹈。
他一直努力想要亲政，这首先就要打击两宫太后在宫里的势力，乾清宫的太监，他有防备有利用，但实在是不敢委以重任，天晓得这些人会不会转身投奔两宫太后。现在忽然发现这小四，又聪明伶俐又贴心，现在两个人已经有了共同的秘密，小皇帝内心对他更有亲切感。
”奴才过去在长春宫就是个没人注意的，每天闷头干活，忽然这些人都跑来奴才就知道一定有鬼，果然是小毛子那不是好东西，竟然想害死奴才，万幸奴才得万岁爷关照，没有着了小毛子的道。“
”我关照你？“
小皇帝愣了一下，其实派那暗桩跟踪小四是因为他本来对小四有怀疑，见他半夜偷偷溜出去就派人暗中跟踪，刚才想到这点还有点不好意思，想不到小四马上将此事归为自己关照，小皇帝心里这个舒服啊：这小四真是太贴心了。有这样聪明能干又贴心的小太监帮助，一定能肃清太后们在宫里的势力。
”万岁爷，小毛子承认了，那芍药花下都是尸体，还有……还有……“
小四脸上现出为难。
”还有什么？你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抓着竹竿滑了手，没等小毛子说出万岁爷亲娘是谁就叫他沉了下去，奴才罪该万死。”
“你的意思说他承认了？”
”是，他刚要说万岁爷亲生母亲是谁就……万岁爷，您可以问这位哥哥，他就在岸边的。“
小四回手一指。
”可有此事？“
那小毛子沉下去之前是在说这件事，暗桩便点了点头，小皇帝一拳砸在案桌上：”果然如此，怪不得他还想害你，一定是怕你砸长春宫听到些什么，太可恨了。“
也不知他说的是西太后可恨还是小毛子可恨。
”万岁爷息怒，现在不是生气的事情，小毛子死了，西边一定会发火，万岁爷要想个万全之策啊。“
小四摆出一副为小皇帝着想的表情。
”哼，朕是皇帝，她敢如何？“
小皇帝心想，不过是死个奴才，她要真是我亲娘，不可能为一个小太监和我有隔阂，若是找我来发火，那就一定有鬼，一定是西太后害死了我的亲娘。
”我都问过了，昨晚是小毛子和小四约好在那见面，皇帝，你得给我个说法，小毛子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第二天一大早，西太后就怒气冲冲来见小皇帝。
”和小四约好？是朕宫里的那个小四？“
”正是，本来是我宫里的粗使太监，昨个听小毛子说被皇帝要来了？“
”那可是小毛子对娘娘说他和小四约好？小毛子这样的卑贱之人，怎么还会和娘娘说这些？“小皇帝一脸疑惑。
”我哪有闲心听他说这些，是我宫里其他的太监说的，说小毛子和小四约好，结果小毛子死在荷塘。皇帝，这必须有个说法，小毛子伺候我多年。“
”娘娘被骗了，昨晚小四在朕榻边守夜来着，从未踏出乾清宫一步，不可能和小毛子有约，娘娘宫里那些人有些古怪，该拿他们去慎刑司仔细查问才是。“
西太后一愣：”他不能趁你睡着了出去吗？“
”娘娘也知道，朕身边有些暗卫的，那些人武功高强，小四半夜出去如何能瞒得过他们？“
西太后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那，小毛子……“
”小毛子总管出事，一定是长春宫的那些太监捣鬼，或者……“
小皇帝神秘兮兮地探着身子：”有无可能是东边的意思？“
对啊，这个小皇帝是自己亲生儿子，不可能害自己的人，倒是东边……一定是东边报复！
西太后看儿子一脸天真，安慰道：”娘是气昏头了，没吓到你吧？你可是娘的亲儿子，娘疼你都疼不够，嗯，一定是东边在离间咱们母子，幸好皇帝聪慧，娘差点上了东边那老贱人的当。“
二百零四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八）
西太后看着儿子一脸慈爱，小皇帝撒娇地半靠着她：“娘，其实东边对我挺好的，为啥娘就不喜欢她呢。”
西太后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我的儿，她对你好？你可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这分明是离间我们母子。“
儿子腻在身上，可西太后一想到自己怀胎十月，儿子刚生下来就被东边那女人抱走，当时自己只是个贵人，先帝年事已高，忽然有了宫妃怀孕，他那时还是挺高兴的，说只要是个皇子就封自己为妃，可不管是贵人还是妃，儿子都要交给皇后抚养，这些年一想到这件事，西太后就恨的压根痒。
想不到现在这东边还来离间母子亲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西太后决定借着小毛子的死，好好还击一下。
”什么？搜查？“
嬷嬷进来报告，东太后站起身来：”西边真是欺人太甚，她凭什么搜我的慈宁宫？“
”不是搜慈宁宫，是所有宫都要搜，这是万岁爷的旨意。“
传旨的太监得意洋洋。
东太后认出那是西太后长春宫的太监，冷笑道：”无缘无故搜查？万岁爷可不是胡乱下旨的人。“
”自然是有缘故的，长春宫有太监被谋害了，万岁爷怀疑是天圣教里应外合，要彻底搜查一番，娘娘，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万岁爷说一定要先搜查娘娘这里，是担心娘娘的安全啊。“
旁边一个垂手而立的小太监说话了。
东太后愣了一下：”你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奴才是万岁爷身边的，叫做钱四。“
钱四没撒谎，他现在就是在小皇帝身边当差。
东太后点点头：”怪不得看你眼熟，原来是皇帝身边的人。“
东太后心想，可以和西太后对着来，但还是必须给小皇帝面子，她得笼络住小皇帝。想到这便点头说：”既然是万岁爷一片孝心我就笑纳了，搜吧，我也想看看这宫里有没有渗入那些乱臣贼子。”
长春宫太监一挥手：“搜。”
“等下，不能都你们长春宫的人为主，既然是所有宫都要搜，那我这也得出人，李嬷嬷，你跟着一起搜。”
东太后担心西太后使坏，急忙叫自己的心腹嬷嬷也跟上。
李嬷嬷跟着长春宫的太监，以及钱四等人开始一间间屋子搜过去。
什么都没翻出来，最后停在东太后的寝宫。
“这是娘娘的寝宫。”李嬷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
长春宫太监道：“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的事，李嬷嬷，您先请吧。”
“大胆，敢搜娘娘的寝宫？”
李嬷嬷叉腰站在那，气势汹汹。
“那就差一间屋子？难道是这宫里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那太监阴阳怪气。
“你！”李嬷嬷气的伸手上前，“你敢污蔑娘娘，我撕烂你的嘴。”
“别，别，咱们想个好法子。”
钱四急忙伸手拦着：“咱们都是为娘娘着想，想个法子。”
“什么法子？”
李嬷嬷瞪他一眼。
“这样吧，既然是娘娘寝宫，别人都不能进去，就咱们三个进去看看，如何？”
李嬷嬷和那太监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折中办法了，便以李嬷嬷为首，长春宫太监和钱四紧随其后进入东太后的寝宫。
李嬷嬷自然是不会主动搜什么，那长春宫太监东看看，西摸摸，李嬷嬷喊道：“你那手摸什么呢？那是娘娘的衣箱。”
那太监将手拿出来，讪笑道：“我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娘娘衣箱能藏什么？”
李嬷嬷气恼急了，刚要去拽那太监，却看到钱四忽然将手伸进衣箱。
“你干什么？”
李嬷嬷气的大叫。
钱四笑嘻嘻地说：“看看嘛。呀……”
他忽然叫起来，李嬷嬷怒道：“大呼小叫做什么？”
那长春宫太监也叫道：“天啊，这是……巫蛊啊。”
只见钱四提起一件袍子，从那袍子里掉出一个不大的娃娃来，那木头娃娃掉在地上，能清楚地看到上面扎着几根针。
“这是巫蛊！”
长春宫的太监喜出望外：“好啊，原来太后还用这些东西，让我看看这是要害谁？”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起那娃娃，脸上的微笑忽然间凝住了，他嘴唇哆嗦：“这……这……这……”
李嬷嬷心知有异，急忙跑过去，一把将那木头娃娃抢过来，只见那娃娃后背刻着一行小字，刻的竟然是东太后的名讳生辰。
“天啊，有人诅咒我们娘娘！”
李嬷嬷一把抓住长春宫太监：“一定是西边干的。”
长春宫太监怒道：“难道我们还能自己查自己吗？”
这反驳其实已经证明他心虚了。
东边西边都不妥协，事情很快就闹到小皇帝那。
“唉，两位母亲，你们这样叫朕很难办啊。”
小皇帝愁眉苦脸。
钱四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一动不动。
“哼，是我叫人搜宫的，我怎么可能自己害自己？”
西太后冷笑，”姐姐，你对我不满就直说，何必搞这些事出来叫万岁爷难做。“
”这才叫贼喊捉贼呢，你宫里死了人，是你自己宫门不紧，做什么搜查我这，我看这所谓巫蛊就是有人栽赃陷害，这么容易被翻捡到，自然说明不是你做的，然后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真是打的好算盘。“
东太后不甘示弱。
”万岁爷，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是我养大的，生恩不及养恩啊。“
东太后用帕子擦着眼睛，故意在生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小皇帝神情变了，看向西太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怀疑。
西太后何等精明，一眼看出儿子神情不对，大怒道：“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份苦楚谁能受得了？什么生恩养恩，你这是在离间我们母子。”
“两位都是我的母亲，养育之恩是一样大的，既然事情涉及道两宫，那就请宗人府来议此事吧。”
小皇帝没办法，扑通一声跪下给两宫磕头。
这时钱四忽然说道：”宗人府只管家事，两位太后现在垂帘主政，万岁爷未亲政，宗人府没有办法裁决两位太后的事情。“
“这……”小皇帝面露男色，“既然这样，这事就只能是一笔糊涂账了。两位母亲互相担待则个。”
两位太后互不相让，谁都不肯认输。
“那就只能请两宫下旨取消垂帘，这就是家事，可以由宗人府裁决了。”小皇帝又想出个折中的办法。
二百零五 九天玄女（一百五十九）
本朝的事情就是这样。
两宫现在垂帘听政，属于君王的级别，两个君王的事情是没有办法以家事来查的。
两宫太后你看我，我看你，多年来的彼此不满在这一刻已经达到顶峰。
西太后的凤眼里都是怒火：你这老婆子，当年抢走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儿子，现在又离间我们母子，搞个什么巫蛊之事诬陷我，现在当皇帝的可是我儿子，谁怕谁？
东太后看西边那位气呼呼的，琢磨着你这贱人，当初仗着狐媚子分走先帝的宠爱。后宫那么多人都没生下一儿半女就你能？好，就算你肚子争气，你一个贵人母以子贵，爬到今天这位置还想如何？竟然敢打我的主意，你也配？
俩女人完全揭下昔日尊贵和睦客客气气的面具，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小太监钱四低声道：“两位娘娘……”
“闭嘴！”东太后怒气冲冲。
“你……抬起头来。”西太后忽然觉得这低头站着的小太监有点眼熟。
钱四连声道不敢。
“抬起头！”西太后火了。
钱四抬起头一脸惶恐。
西太后瞧着这小太监的模样，嗯，长得挺秀气周正，细细高高的，不像个调皮捣蛋的，刚才低头看那样子有点眼熟，这么仔细一瞅，不是那个人。可能自己是被过去那些破事闹的，看着白净秀气的就眼晕。
这么一想，对老王妃，对现在这东太后的恨意又加深几分。
“好啊，那就先撤了垂帘，把事情掰扯清楚了再说。”
东太后愣了一下：“这说撤就撤，太儿戏了吧？”
“是啊，是有点太……呵呵，算了吧。”小皇帝在一边插嘴。
西太后冷笑：“姐姐是怕宗人府查出什么吗？”“我怕？”东太后怒目而视，“好，撤了就撤了，就让他查，看看到底谁搞鬼。”
军机们被两宫召到东暖阁，听了一席话后有的愣住，有的大喜过望，有的还得强忍着笑容。
诚亲王就是硬憋着笑容，板着脸问：“万岁爷亲政？怎么事先没一点口风？”
“我们姐妹做事都要向王爷汇报不成？”
东太后声音冰冷。
“王爷想要什么口风呢？这宫里的事或者朝廷的事，王爷是事事都要口风？一直盯着我们姐妹和万岁爷一举一动不成？”
诚亲王差点气个倒仰。
他当然希望小皇帝亲政啊，母鸡啼晨，这是好事吗?本来就是违背祖宗家法的事，不过是先帝驾崩时候正是天圣教闹的乱七八糟，多事之秋，小皇帝年幼，不得不请出两宫垂帘，现在她们撤帘自己欢呼还来不及呢，和你们客气客气你们就顺杆爬？
诚亲王气的背着手低着头和地砖较劲，东太后道：“那就拟旨吧，万岁爷亲政。“
风云突变，小皇帝拿到了大权，亲政了。
当然表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军机大臣们拟好了旨意，两宫看后盖了章后，小皇帝哭唧唧地拜倒在两宫面前：”两位母亲，这都是权宜之计，等宗人府那边查明了家事，咱们再重新来谈国事。“
东太后颔首道：”好孩子，母后明白你的心。“
”我的儿子，自然是好的。“
西太后不甘示弱。
诚亲王有点晕，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东太后扫了他身后站着的那帮军机：”你们下去吧，现在我们该谈谈家事了。“
军机大臣们告退，只留下诚亲王和另一位叔王。
两位叔王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这两宫和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太后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一遍，西太后冷笑：”是，皇帝派人清查各宫是不假，那是担心天圣教贼人混进内宫，我长春宫的总管太监可是莫名其妙死在御花园了，总得给我个交代吧。那东西是在你慈宁宫发现的，凭什么说我的人栽赃陷害，现场不是有你那个陪嫁嬷嬷吗？那可是你的悌己人。“
小皇帝垂泪：”是孩儿不孝，都是孩儿错，惹的两位母亲失和。“
这样听个大概，两位王爷明白了：”太后这是要让宗人府主持公道？“
”对，现在我们不垂帘了，就是皇家的媳妇，我们姐俩的事自然要宗人府裁决，请家族内诸位叔伯们做主。“
这……两个太后之间的官司，这可怎么判啊。
诚亲王掌管着宗人府，另一位叔王是副手，俩人都咧着嘴，一脸为难。
”现在是宗族内部事，两位叔王不用为难，秉公办事就是。“
东太后一脸凝重。
”对，有人造谣万岁爷不是我亲生的，这事也得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宫里兴风作浪。“西太后咬牙切齿。
小皇帝哭唧唧：”都是孩儿不好，是孩儿令两位母亲忧心了。“
两位叔王跟被强迫喂进去一个老鼠一样，一脸干涩，就差捏鼻子骂一句。
可是事情闹成这样，两宫都撤了垂帘还政杠上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那就查吧。
于是先从搜查慈宁宫出现那木头娃娃开始。
当事人是慈宁宫的李嬷嬷、长春宫的太监赵东和小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钱四。
三个人先是被传到了慎刑司，由慎刑司太监负责审理，诚亲王等宗室王爷旁听。
那慎刑司太监看了下跪着的三个人，心里泛起了嘀咕。
两宫太后都派人来说要好好的审细细的查，秉公执法，就算打死人也在所不惜。偏偏小皇帝说这钱四是自己最喜欢的太监，不能伤害他一根汗毛。
”现在朕亲政了，你看着办吧。“最后还来了这么一句威胁。
太监审时度势，李嬷嬷是东太后的陪嫁嬷嬷，东太后还这么绝情，这东太后有点冷心冷肺；西太后，那是万岁爷的亲娘，亲娘俩能有啥仇，要是向着万岁爷不管是否得罪西太后都无所谓，人家是亲母子，是一条心的。思前想后，他选择了和小皇帝站在一起：那是皇帝，是万岁，这么年轻就亲了政，将来必定是明主，向着皇帝总是不会错。
一番审问，给李嬷嬷和赵太监用了刑，最后慎刑司得出结论：那木头娃娃就是慈宁宫的东西，是李嬷嬷私下做来诅咒西太后的，东太后全不知情。
而这时，小太监钱四忽然告密说他知道宫内流言是来自慈宁宫，正是李嬷嬷散布出来的，说万岁爷不是西太后亲生的，是抱养的诚亲王之子！
诚亲王跳脚：奶奶的，怎么又把我划拉进去了？
二百零六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
“这……涉及宫闱**，我们几个还是先退下吧。”
慎刑司太监一说那姓钱的小太监曝出此事，几位王爷你看我我看你，迅速往一个人那靠拢，将诚亲王孤零零抛在一边。诚亲王对那几个同宗兄弟怒目而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诸位王爷，你们不能走，这可是你们宗人府的事情，该走的是我这个小小慎刑司的奴才。”太监连跑带颠，回头还交代小太监：“将钱四押上来，移交给王爷们。”
诚亲王大叫一声：“拦下。”
门口的侍卫将那太监拦下，后者愁眉苦脸：“我的王爷呦，您何必和我一个太监过不去，这案子，我可审不下去了。”
诚亲王瞪眼睛：“审不下去你也得在旁边听着。”说话间钱四被带上来，他低着头，大声叫着：“事关诚亲王府，奴才要求诚亲王回避。”
诚亲王大怒：“你算什么东西。”
“奴才不是东西，奴才什么都不说了。“
那钱四一直低着头，浑身抖成一团，好像是被诚亲王吓到了。
诚亲王大步向前，钱四吓得滋溜一下躲到一位王爷身后，嘴里大叫着：”啊，王爷，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几位王爷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位年纪最大的叔王发话：”既然这样，诚亲王就避一下嫌疑吧。“
诚亲王冷哼：”一个竖子就让你们如此这般，这就是同族兄弟？“
一个王爷也冷哼：”之前还是你说要公事公办的，现在却说什么兄弟，诚亲王你是心里有鬼还是如何？“
”狗屁，我心里有鬼？“
诚亲王气的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太监钱四一眼，大步就往外走。
闹腾一番，慎刑司太监在几位王爷虎视眈眈中，硬着头皮坐到堂上，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钱四，你说有重要事情，仔细将来，若有一句不实大刑伺候。“
钱四心里暗笑，我要说的是没有一句不实的，是句句不实，还大刑伺候，滚你的蛋吧，哦，不对，你没蛋，太监。
他这样想着，嘴角就不由地浮现一丝笑容。
正好一位王爷抬头看个正着，只觉得浑身骨头酥了一半：这小太监白皙清秀，我见犹怜啊。
钱四感觉敏锐，发现有人定睛看自己，便朝那人抛个眼风，媚眼如丝。
那位王爷心砰砰砰加速蹦起来，他有点害怕，抚着胸口，小心地打量一下周围，发现几个人都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松口气，松开手听那钱四字正腔圆地讲起来。
“这段时间宫里有一些流言，大人是知道的吧？”钱四问道。
慎刑司太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那些流言，颇为可恨。”
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拍桌子：“是审你还是审我？可恶！”
“那些流言大人都知道，因为诚亲王府那位小主子的事情，宫里有人说万岁爷不是西边娘娘的亲生儿子。”
钱四说完，很坦然地看向旁听的几位王爷。
那位刚刚对他有了些心动的王爷被这清澈如水的目光吸引，不由自主一拍桌子怒道：“真是可恶，竟然还有这等流言，一定要追究到源头，罪不可赦。”
“王爷英明极了，就是这么回事，这流言来势汹汹，开始说万岁爷不是娘娘生的，是一个小宫女之子，西边太后当年去母留子。”
那王爷被钱四夸的心里特别舒坦，为显示自己真是那么英明，大声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西边太后生子时候只是个贵人，一个贵人如何在宫里只手遮天？”
“要不说王爷英明呢，所以这才是流言还是恶毒的流言，其目的就是里间西边太后和万岁爷的母子关系。”
钱四侃侃而谈。
慎刑司太监道：“你只说自己知道的，那些有的没得不需要你说。“
”后来这流言变样了，竟然说万岁爷是从宫外抱来的，是诚亲王之子。还说……“
钱四见众位王爷面色凝重吗，故意停顿下来。
那王爷问：”还说什么了？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都秃噜出来吧，藏着掖着可没什么好。“
“还说是诚亲王府的侍妾嫣红所生，那嫣红本姓王，在王府颇为得宠。”
钱四言之凿凿，什么嫣红，什么姓啥都说了出来，几位王爷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太监看着相貌清秀，长得干干净净的，岁数也不大，他怎么能说的这般清楚，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慎刑司太监面有难色：“这……看来还得请诚亲王进来说一下，是否有嫣红这个人。”
太监想的简单，这对质一下不就明白了。
诚亲王一脸阴沉进来：“又找我何事？”
“王爷，您府上可有一位侍妾叫做嫣红的？”
慎刑司太监问。
“有又如何？”
诚亲王不高兴地反问。
“那嫣红可在十二年前生子？”
“这又如何？”
诚亲王开始面带不悦，忽然意识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嗦这么多，难道是有人说我将嫣红所生之子送进宫冒充皇子？”
“正是。”
“胡说八道，那嫣红……”
“那嫣红已经在前年死在荷塘里了，她所生的孩儿落地后就夭折，是以玉碟上并未收录，可是如此？”
钱四忽然插嘴。
诚亲王冷笑：“好啊，原来你这小太监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王爷要做沛公吗？那谁是项羽？”
钱四毫不相让，缓缓抬起头来，嘴角还是挂着一丝淡淡微笑。
这笑容是如此熟悉，满满的都是不羁和嘲讽。
诚亲王心里一惊：“你到底是何人？”
”奴才之前在长春宫当差，现在侍奉万岁爷。“
钱四故意说的语焉不详。
在西太后身边当差，现在又在皇帝身边当差，话里其实在暗示他是西太后的心腹啊。
几位王爷都这般想的，怪不得这小太监气势汹汹将矛头指向李嬷嬷，针对东太后。
”你……“
诚亲王觉得这小太监神情有些眼熟，忽然间就听钱四道：“这流言甚嚣尘上，奴才查到原来这流言是从慈宁宫出来的，始作俑者就是李嬷嬷的，这事，慈宁宫总管太监是知道的，只要叫他过来做证就是。”
老天爷，这又扯上慈宁宫的总管太监了！
诚亲王现在到不生气了。
这么大的栽赃嫁祸，他觉得这事有点意思了。
看来这小太监背后有某种势力啊，他眯着眼睛，盯着有点眼熟的小太监问：”他能做什么证？“
”此人可以证明这些流言都是李嬷嬷策划的，包括这位嫣红姑娘母子的事情。“小太监笑的意味深长。
二百零七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一）
“下跪者何人？“几位王爷和内务府官员围观下，慎刑司太监只能狐假虎威，拍着惊堂木发问。
”我说何大，咱俩够熟了，没事甭逗咳嗽。”
原来那慎刑司的太监名叫何大。
有王爷低头捂着嘴偷笑。
何太监火了：‘此乃宫中和内务府会审，你给我老实点，否则大刑伺候。“
慈宁宫这位宋太监听说慎刑司传他，开始吓一跳，一路上努力想对策，等到进了慎刑司，心里早拿定了注意。
现在东边西边两地都在闹，你看我不顺眼，我见你就心烦。幸亏自己之前选择了抱皇帝大腿，皇帝虽然年幼，可总有长大的那一天，昨个两宫不是还下了懿旨吗，撤帘还政给万岁爷，看来自己选择是对的。这宋太监到了慎刑司，看到旁听的那一圈王爷，心里没底儿，不知道召自己过来干什么，不过想来总逃不过是东西两边的矛盾，自己只要认准了，向着皇帝就是。想到这，宋太监立马心里有了主意。他刚进来故意挑衅一下，一听慎刑司太监这话，知道事情闹大发了，立马老实了。点头哈腰：”是，是，您随便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咱都是效忠万岁爷的嘛。“
这话其实是暗示自己是一定向着小皇帝的。
钱四垂手低头立在一边，心里冷笑：好，就差你来把这水搅混，欠我的都得从别的地方给我吐出来。
慎刑司太监可是老油条立马明白过来，这是在对自己宣布效忠万岁爷呢，当即点头：”好，有人举报说你知道万岁爷的身世。“
宋太监眼睛一转，心里咯噔一下：这事……万岁爷没给过旨意，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他这么一犹豫，眼睛悄悄地往周围人身上瞄，想看看别人都是什么神情，这事能不能说。
这眼神被那个最多嘴的王爷看到，呵呵笑着道：”嗨，诚亲王，你看，这太监看你呢。“
诚亲王怒道：”闭嘴。”
大家都是宗室王爷，你凭啥这么说我？
那年轻王爷看到小太监钱四用一种仰慕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也来了脾气，一拍桌子：”你这话是说我还是说他呢？“
他伸手指向那宋太监：“听着没，诚亲王叫你闭嘴，你是不是下一句要说什么秘密啊。”
宋太监一愣，诚亲王此刻被这年轻王爷架到火上，只能瞪眼看着那宋太监：“事关两宫，你要实话实说。”
宋太监眼睛骨碌碌一转，就看到斜对面站着的小太监无声地对他说：“万岁爷让你说实话。”
做太监的长期察言观色，利用口型传话是基本功，宋太监知道这小太监是万岁爷身边的亲随，据说是从西太后那要来的，最近很是得宠，他立马明白过来，这是皇帝的意思，当即跪下道：“诸位王爷，奴才是知道这件事的。”
“你怎么能知道？”
年轻王爷问道。
“你只是旁听。”
诚亲王在一边提醒。
宋太监得到钱四的暗示，开始自顾说下去：“是这样的奴才听到太后和李嬷嬷说的，当时她们俩在屋里说，奴才是偷听到的。”
“你竟敢窥视主子？”
诚亲王有点生气。
“好了，奴才知道主子的事，这奇怪吗？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你继续说，别怕威胁。”
年轻王爷是要和诚亲王杠上了。
“你的意思是李嬷嬷知道此事？”
慎刑司太监问。
“当然啊，李嬷嬷和娘娘说起增寿的事，哦，就是诚亲王府那位增寿小爷。”宋太监说到这，又用眼睛瞄诚亲王。
另外几位王爷也看着诚亲王，后者道：“你尽管说，不必顾忌我，本王要听实话。”
“娘娘说先帝当年对那贱人情深意重，竟然给宫妃内下药，所以增寿必须死。可谁能想到，这百密一疏，先帝做的再隐秘，总有漏掉的一个，后来，后来西边太后，哦，那时太后还是贵人，宫里一个人偶然被万岁爷看上，那个……那个宠幸了，就有孕在身了，后来生下一子就是万岁爷，万岁爷得得确确是先帝的子嗣。”宋太监见钱四传的小皇帝命令，让他说，他当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东太后和李嬷嬷说万岁爷不是先帝亲生的，这话不能说，说出来万岁爷皇位不保，自己脑袋也得搬家。既然这事都闹开，那就编套瞎话出来：东太后和李嬷嬷的确背后说点什么坏话，但是皇帝千真万确是先帝之子。宋太监手心攥着冷汗，决心赌上一把，富贵险中求。
“有没有提到诚亲王？”
年轻王爷忙不迭地问、
诚亲王哼了一声，脸色不变心里恨极，心道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提到诚亲王府，老王妃和增寿，还说要散布谣言说万岁爷不是先帝的儿子，将来，将来……”
宋太监努力地编造谎言。
慎刑司太监追问：“谁散布谣言？”
“李嬷嬷，是李嬷嬷说她要在宫里去说万岁爷不是先帝的儿子，先帝只有增寿一子，这都是李嬷嬷说的。”
“李嬷嬷为何这么说？”
“这……我哪知道啊，我就是在窗外听到这么几耳朵，这事还得问李嬷嬷，她为啥要害万岁爷啊。“宋太监干净利落把李嬷嬷给卖了。
很快，遍体鳞伤的李嬷嬷被带上来。
李嬷嬷一看跪在地上的宋太监，心里明白，完了，太后还说利用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往皇帝那递假话，想不到现在把我自己装进去了。她被打的狠了，一说话嘴角就流出血来，都到这时候还忠心耿耿，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是我说的，都是我做的，和我们娘娘无关，是我自作主张，娘娘全然不知道。“
“你和娘娘讨论的话，娘娘也什么都不知道？“
慎刑司太监问。
李嬷嬷想，看来还是说万岁爷不是先帝之子这事，点头道：“是，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娘娘知道先帝曾经给宫妃下药，导致众妃都不能生育，因此我就认为当今万岁爷不是先帝之子，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猜的，和我们娘娘无关。”
这么一对照，事情基本真相大半了：东宫的李嬷嬷散布流言说皇帝不是先帝之子这事是坐实了，至于是不是东宫指使的……几个宗室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年轻王爷发话了：“这事，到现在基本都看明白了，接下来好像不是慎刑司能管的了，问得了的。诸位兄弟叔伯，这审两宫太后，本朝还是绝无仅有的事啊。”
“哼，太后已经还政，事关万岁爷的名声，名不正则言不顺则事不成，此事必须审问清楚。”
诚亲王被卷入此事，心里很是郁闷，一定要调查清楚，得罪两宫也在所不惜。
钱四低下头去，嘴角荡开一丝笑容：好了，水彻底搅混，西边妖婆，等着接招吧。
二百零八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二）
“质问我？他们疯了吗？”西太后坐在长春宫，听慎刑司太监说完忍不住放声大笑。
“东边的呢？“
她长长的护甲叩打着旁边的炕桌，吭吭吭，太监垂手而立，心惊胆战。
”慈宁宫太后自然也要去等候宗人府诸位王爷质询。“
太监小心回答。
西太后咧了咧嘴角：“这样，也好，既然要求宗人府当我们是家事来审，那就过去看看吧，诸位叔伯还能把我们这孤儿寡母吃了不成？”
西太后胸有成竹，亲儿子和自己是一条心的，我自己肠子爬出的儿子，还能真的和你一条心不成。
这边两宫太后要移驾宗人府。宗人府内，那年轻的荣王爷正看着斜对面站着的小太监眼神迷离。
钱四笑眯眯地看着他，因为他看到荣王爷身后站着一团白影，那白影身形很高，依稀看得出生前是个清秀的男子。
“我是荣王府戏班子唱小旦的莹官儿。“那年轻男子捏着兰花指，一派娇羞模样。
”这死鬼，人家活着时候海誓山盟，叫人家小亲亲，人家这才死了不到一个月，又开始对你暗送秋波，男人啊，真真的叫人……哼，这狠心的贼。“
莹官儿说着垂泪，钱四憋着笑，脸上神情变幻。
荣王爷问：”小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这般……神情。”
“王爷，奴才不敢说。”
荣王爷笑道：“此处没有别人，你说了只有我知道，我一定帮你保密。”
他还探着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样子，等着小四互诉衷肠。
小四很欣赏他前日在慎刑司仗义执言，噎得诚亲王一楞楞的，但现在，要我对你眉目传情，嗯，想想都是一身鸡皮疙瘩。
“奴才，奴才有病，正赶上发病，是以坐立不安，神情不定。“
小四向前走了一步，低声说了一种病。
荣王爷大惊：”什么？竟然有那种病。“
”是啊，还是暗疾，奴才……“小四又往前走了一步。
荣王爷嗖地站起身，往后退去：”这个，这个，小四，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勉为其难在这伺候了。你……你歇息去吧。“
”只是，奴才这病吗，万万不能被别人知晓，奴才只告诉了王爷，若是王爷顾惜奴才，可怜奴才，还望王爷……“
小四说着又向前一步。
”是，是，我一定帮你瞒着，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赶紧歇息去吧。“
荣王爷看小四整张脸都在那抽搐。
小四感动的涕泗交流，一张清秀的脸瞬间皱成苦瓜，眼泪鼻涕一把。
荣王爷低下头，尽量不去看小四冒着鼻涕泡的腌样子。
小四出去了，荣王爷松口气：吃不消吃不消，有那种暗疾，这表情又这般奇怪，可能还有别的病，幸亏没得手，否则……太可怕了。
小四从荣王爷身边抛开，如出笼的鸟，卸了笼头的马，这个欢畅啊，他就知道，荣王爷怎么会无缘无故帮自己呛诚亲王，是没安好心，万幸终于摆脱他了。
原来方才那莹官儿对他说荣王爷是有隐疾的，早年行为不谨染上一些不好的病，这才好了没多久，最怕这种病，因此小四灵机一动，说自己染了暗疾。
荣王爷一听这种病头皮都发炸，急忙挥手叫他走。
小四开心极了，若不是顾及周围侍卫目光，都要在宗人府院子里撒起欢来。
他低着头，嘴角咧着，忽然咚的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
”你没长……“
小四跟在小皇帝身边这几天狐假虎威，脾气大涨，刚要骂一句，抬头一看那人，硬是将话咽了下去。
”没撞疼吧？“罗凡急匆匆走路，没想到和斜对面窜出来的太监撞上，急忙伸手去抓小太监的胳膊。他手刚搭到，小四吓得手一甩：”啊，没事。“
他急忙解释。
可这动作是下意识的，说话之前手已经甩了出去，罗凡愣了一下：“我只是……”
他的话停住，盯着小太监：“你抬起头来。”
钱四哪敢抬头啊，低着头低声道：“奴才还有事。”
说着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站住。”
罗凡快步窜过去，胳膊一伸将小太监拦住：“你站住，抬头叫我看看。”
钱四没他高大，几乎被他围在怀里，这时荣王爷正好出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啊，你们在做……什么。”
这边一喊叫，罗凡愣了一下，小四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大步就跑。
罗凡乍着手愣在那，荣王爷哈哈大笑：“原来，原来你好这个。”
“啊？这个？”罗凡看着荣王爷，满脸疑惑。
“好了，好了，别装了，本王是不会看轻你的，这个小太监是不错，不错，哈哈。”
荣王爷伸手拍了拍罗凡的肩膀，嘴里夸着小四不错，心里冷笑：哼，那小太监有暗疾的，你若看上他近身就染上病，让你们罗家操心去。
荣王爷的父亲老王爷当年和罗老将军因为剿匪的事闹得很僵，看着罗家人倒霉他只会开心。
“王爷，不知王爷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你之前和增寿一起去天京，他这一路上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找你来做个证人。”
罗凡有点晕：“证人？小六人已经不在了，还做什么证呢？”
“毕竟是皇家的事情，增寿是宗室血脉，他的身前事，身后事都不能这样不清不楚，我们宗人府嘛，自己家族的事不弄个明明白白如何服众啊，哈哈。“
原来几位王爷是一心要将两宫太后打倒在地，为防止这两个女人东山再起，继续垂帘就要在谋害先帝子嗣等处想办法。
东太后宫里的李嬷嬷散布谣言，这是大罪一条，那西太后呢？如何将西太后也绕进去？
几个王爷抛开成见，最后想出个办法，就以谋害先帝沧海遗珠的罪名吧，逼迫西太后避居深宫，以后不得干政。
可惜，增寿死了，尸首都没有，不过东西宫一向不和，正好东宫的亲戚跟增寿一路同行，很多事他最清楚，于是将罗凡招来做证人。
罗凡急忙道：”事关皇家机密，我只是个外人，如何能作证。“
”你未婚妻秦姑娘可是西边太后的干闺女，新封的郡主，你怎么能是外人的，正经的娇客，皇家女婿嘛，再说你还是东边太后的亲戚晚辈这事绕不过你去，来来，和我讲讲那白嘉年是如何谋害你们的。“
说着就伸手去拉罗凡。
罗凡大惊：“此事万岁爷可知道？没有万岁爷的旨意，罗某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二百零九 九天玄女（一百六十三）
正僵持着就听有人尖着嗓子喊道：“西宫太后到。”
罗凡趁机甩开荣王爷的手，后者叫道：”哎呀，小罗将军武将世家出身，这手还真挺嫩呢。”
话音刚落，西太后已经在太监宫女簇拥下进来了，正好听到荣王爷这句话，西太后愣了一下，看向罗凡，后者急的脸都红了，见西太后看过来，急忙跪拜。西太后点点头，手摆了一下示意他起来，嘴角微微弯了一下，荣王爷满脸堆笑：“太后，皇嫂，请吧。“
说着又瞟了罗凡一眼：”罗将军，你可不能走哦，等会有话问你的，大家看住了啊。“
罗凡点点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没有往里走的意思。荣王爷摇摇头，心道真是个死心眼太后都来了，我还能把你怎么地不成？
西太后进门时又看了罗凡一眼，她心里想的是这罗凡来这里做什么？而且来了不进去？莫非是要在这等东边的？互相通好声气一起对付我不成？想到这，她看了身边的亲信太监一眼，那太监心领神会，站住****才在这守着吧。“
很快东太后人也到了，因为是来宗人府，銮驾在大门外就停下来，东太后走进来，一眼看到罗凡站在门口，微微一愣，刚要张嘴问，就听门口站着的太监过来请个安，指着里面说：“长春主子和诸位王爷，就等着娘娘呢。”
这是明着将东太后和罗凡隔开。
东太后哼了一声：“难为你主子想着我，派你在这迎着呢。”
太监一脸堆笑：“娘娘请，奴才带路。”
一行人进去，又剩下一个罗凡。
罗凡这个着急啊，荣王爷是这地的头儿，他说罗凡不能走，要在这等候传唤，这里面守着的护卫们都听得明明白白，一个个防贼似的盯着他，他脚刚挪动一下，那边就有了动静，客客气气：“罗将军还请多等待片刻。”
这第一次和你客气，接下来再有动作就麻烦了，这可是宗人府，相当于皇家的祠堂一样的地方，一个臣子在宗人府闹事，那是不想活了吧。
罗凡着急，可这些守着的护卫他一个都不认识，没法掏钱找个熟人去请示下皇帝的意思。就在这左右为难时候，就听里有人出来说：”罗将军，进去吧，等你做证人呢。“
罗凡犹豫一下，那人做出个请的手势。
宗人府内，两宫太后都要老老实实，罗凡这样的小人物是没法玩横的。忽然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咱可是代表万岁爷来旁听的。”
正要带罗凡进去那人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这人，不是刚走吗？又来了。”
这身形，这大摇大摆六亲不认的步子，罗凡急忙问：“这太监是何人？”
“人家现在可是万岁爷面前的红人，头一份儿呢，咦刚才他从这走，不是和罗将军拉……说话了吗？“
他差点顺嘴说出拉扯。
罗凡心道，是啊，刚才我看他眼熟，怎么这会看这脸倒不是多熟悉，就是身形动作有些像呢。
钱四大步进来，清了清嗓子：“那个，刚去请示了万岁爷，两位娘娘都到了？万岁爷派我来做旁听。”他说着贱兮兮一笑，压低声音，”听着听着也能说说万岁爷的意思，哈哈。“
这贱兮兮的样子，也很像啊。罗凡打量着钱四，嗯，脸比小六黑了点，个头仿佛，好像肩膀比小六也壮点，眉眼都是秀气型的，看起来像又不像的。
钱四挤挤眼睛：”这位大人，方才就拦着咱不许走，这会眼珠子都要掉咱身上了，这是什么意思呢？看上咱家了？“
罗凡脸一红，另一个人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隔岸观火。
”咱家教你个办法啊，等郡主成婚可以向万岁爷将咱家讨去，不过万岁爷一定不会给的哈哈。“他竖着大拇指指向自己，“没辙啊，咱家现在是万岁爷宫里第一红人，谁也抢不走。”说着又转身对外招手，“把东西都抬进来吧，咱们等会还得向两宫献宝那。“
俩太监抬着一个木头箱子进来，宗人府官员问：”公公，这是什么？“
”给两宫太后的宝贝，你啊，没权看，给你看一准吓死你。“说着大摇大摆，带着那俩人往里走。
“看到了吧，这人狂的没边了，哼，看他还能狂多久。”
那人小声嘀咕着。
这表情，这动作，这个气人的劲啊，罗凡心里发慌，砰砰砰，心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万岁爷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事还需要有人做证吗？”
罗凡他们走进去，正听到西太后慢条斯理地说。
”慈宁宫的李嬷嬷承认自己传播流言，此事和慈宁宫太后没有关系。”
诚亲王说道。
西太后冷笑：“我说姐姐啊，我生万岁爷那天你也是在我宫里的，我一直挺感念姐姐关照我，怎么现在传出这话了呢？”
东太后一脸无奈：“是我管束不严，让这刁奴做出这等事情，妹妹我给你道歉，对不住你了，让你和万岁爷受委屈了，这等刁奴绝不能轻饶。”
西太后哼了一声。
荣王爷笑道：“那就不用问了，两位太后都是这般通情达理，朝廷的幸事啊。”
罗凡心道，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奴才是代表万岁爷来的。”
钱四忽然向前，叩拜后起身指着身后跟着的俩太监：“万岁爷让奴才给两位太后送一份礼物。”
西太后得意洋洋地瞟了东太后一眼，心想真是我的好儿子，这是派人给东边添堵来了。
她想的很好，皇帝派人来一定是知道流言来自长春宫，亲自叫人来打东边的脸的。
东太后坐得稳稳当当：“哦，那就打开吧，让咱们都一起看看万岁爷的孝心。”
孝心俩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太后娘娘，诸位王爷，那就请看吧。”
钱四示意太监将那箱子放下，一把掀开盖子。两宫坐的最高位置，一眼看到都惊呼一声：”天哪。“荣王爷胆小，声音颤抖：”这……这是什么。“
钱四笑眯眯地说：”骨头啊，人骨头，一大一小，嗯，一个女子一个婴孩的骨头。“
”大胆，这是宗人府，你竟然将这等污秽之物带到大堂上来！“
诚亲王气的一拍桌子。
”哎呦，王爷，别发火啊，这可是万岁爷叫奴才送来的。哦，太后娘娘，诸位王爷，你们怎么不问问这骨头是从哪挖出来的呢？“
东太后心里一动：”莫非是从御花园的芍药花下面？“
西太后怒道：”你什么意思？“
钱四大拇指一竖：”娘娘圣明，大概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娘娘是一清二楚的，可怜这太后和小公主，红颜枯骨啊，可怜真是可怜。“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就两个太后，都在堂上坐着呢，怎么就成了红颜枯骨？
这到底是谁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