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方圣别城篇?其一
“少年~我在这房间里快闷死了。出去走走嘛！”在影的意识里，玖伊慵懒地趴着，脸上写满了无聊。
“玖伊，你再忍耐忍耐好了。我身上的伤口可不是这么快就能长好的。”影面色惨白地缩在床的一角。现在哪怕是呼吸时的胸腔起伏都让影疼痛难耐。
“你现在还真全身都是破绽和漏洞呢！”玖伊嘟着嘴，“唔~就没有什么能让你快速恢复鬼力的方法吗？要不找个花季少女吸口血就好了啦，反正血族都是这么操作的。”
“玖伊，你好像经常提到血族。那是什么？”影试图把话题从危险的方向拨回来。
“哼哼~看来这个界里还真没有啊。就是一种生命力很顽强的物种啦！比方说玖伊一直提到的第四特异点，在成为特异点以前就是个上位血族，而且是真祖级别的哦。”玖伊闭上了橙色的双瞳，梳理起了自己纯白的长发，“有些血族的特征就是像玖伊和影这样的白发。不过，大多上位血族瞳孔跟我不一样，是红色的。少年嘛~符合上位血族的特征哦！只是玖伊从你身上只能感受到下位血族的气息。”
“还真是对不起呢……要让我这样的下位血族成为特异点呢！”
“哈哈哈~别气馁嘛！根据之前曼冬姐给我的描述，这界里的鬼族似乎都是下位或者不纯的血族，其次就是各种眷族之流。”玖伊尝试着安慰影，“血族的阶级与个体的素质没有太直接的联系啦！就算是下位血族，也是有希望成为特异点的哦！”
“是吗？那玖伊知道的特异点里有原先是下位血族的吗？”
“没有。”玖伊的视线迷离地朝天看去，略显尴尬，“玖伊来到这界的时候，终端的王麾下前十的特异点里，第六至八番号都还空着，没有归属于任何特异点。不过少年家族的魂刃玖伊在见过的血族里也是闻所未闻。所以，世界很大，一切皆有可能！别担心嘛，也许将来其中一个就是你哦！”
“啊……还真是让人安心呢。那为什么第九特异点已经有了呢？”
“少年~玖伊说过很多遍。这世界的时间和空间都不是连续的哦~在玖伊我的认知里，我是第九特异点的分身没错啦~但是这世界里也存在着第九特异点还没有出现的现实。也就是说玖伊是第九特异点的分身这一主观观点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总是客观真理。”
“玖伊~可以了。你不要再说了。”影叹了口气，“有的时候，真相还真是令人想打哈欠呢……”
“少年无聊了嘛~那么说回刚才的话题。少年要不要趁龙小姐姐或者天羽小姐姐不注意的时候，去咬她们一口呢？一口血就能治好你了哦！”
“你……你不是说要少女吗？”
“哦？少年真的在考虑这个吗？玖伊只是开开玩笑啦~影也是长大成人了呢！真的是太让玖伊欣慰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恨不得啃你两口。”影满脸嫌弃地想道。
“啊！不要嘛~”
“闭嘴吧你！”
“影！”龙打着招呼走进屋内。她确定四下没人后，蹲伏在影的床边：“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可以不用管了。”
“小姐？”影倍感疑惑。
“你放心吧。你的身份我会保密的。”龙摸了摸影的额头，“我也是太心急了。为了自己的姐姐，就拿这种事情来要挟你。”
她望了眼靠在墙角的极刃，又看了看全身是伤的影，脸上闪过一丝内疚：“影，对不起。明明那个祈也是强行把这极刃附加于你。我却不管你的死活，胁迫你用它对付我一人不能应付的敌人。这件事，你就忘了吧！”
“可是，小姐的姐姐……”
“姐姐已经逃出去了哦！”龙一脸开心，似乎压抑在心头的重担终于放下了，“虽然现在被四象和中洲通缉，可是姐姐从那个恶毒女人手里逃出来了！”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抱着影嚎啕大哭起来。
“少年！就是现在！你可以的！咬一口！”玖伊在一旁怂恿着。
“玖伊！你闭嘴了啦！”影的内心痛苦地咆哮着。身上的伤口被龙勒得剧痛无比，但是更令他抓狂的是龙身上的酒气：“小姐是不是又喝醉了？好臭！总不能每次都拿我当靠枕用吧！谁来救救我？小姐？小姐？我咬了啊。我真咬了啊！”
“影！小姐回来了吗？我给她打……的……”白烨手持一把黑色陨铁长刀兴冲冲地走进影的寝室，看到了眼前的场景，双目涣散，声音冷淡了、犹豫了、减慢了，“长刀，是……仿照……你的极刃……打……怎么回事啊？小姐！影！我什么都没看见哦！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对不起！”
白烨满脸通红，丢下长刀，夺门而去。
“烨！烨！”影用蚊子般虚弱颤抖的声音喊叫着，但白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睡着了，快吸血啊！”玖伊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闭嘴！”
“好可爱的少年啊！影~今天一定要把伤治好哦！就不要在意血源是不是少女了，少年也是可以的！”玖伊从昨日提起血族以来，就一直怂恿影去吸血疗伤，不知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她这会儿看上的是马车里坐着的空空。
影丝毫没有理会脑子里的玖伊，裹着毯子缩在马车的一角，瑟瑟发抖。昨日噩梦般的经历仍历历在目：龙跟那时在云雁背上一样，枕着失去行动能力的他睡了半宿，起来后还在床上吐了。现在的他伤口疼的要命，全身发冷。伴随着马车的抖动，影都会发出痛楚的低鸣。
“这位新人哥哥好厉害啊！和小姐一样呢！全身是伤，满身酒臭。嘴里还像流氓一样叼着牙签。是我们青龙的新人吗？哥哥你加油哦！我好期待你的表现哦！”空空指着影乐呵呵地朝马车前面的车夫龙贫着嘴。
龙酒醒之后，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空空前来领队前往方圣别城。龙自发地从天羽那借来了马车，默默坐在外面赶车，就是为了不被空空吐槽，同时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此刻的龙再次宿醉缠身，在马车的颠簸之下，感觉随时都会呕吐出来。
“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青龙的铁牌了？空空小姐好厉害！”白烨向来崇拜青龙的铁牌战力，现在看到如此年轻就已经是铁牌的空空，十分惊讶羡慕。
“啊……空空是男孩子哦……”
马车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影断断续续的哀嚎。
两匹骏马拉着一行人乘坐的马车驶出了出云山地界，向东朝着方圣边界的别城而去，很快进入了一片方圣别城外的山林。
“小姐~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哦！”空空笑嘻嘻地朝车外的龙说道。
“呜诶~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龙阴沉沉地回道。
“小姐昨天离开那间酒屋后，又喝了不少家吧！”空空嘲讽地说道，“龙吟姐姐解脱了束缚，小姐自然是高兴地不行。可是也得注意时间场合哦！毕竟这次任务是空空我领队。”
空空纵身一跃按在了白烨的身上，俯身将他压在身下，和旁边卧着的影挤到一块。
白烨还没反应过来，一根铁索拖着把方片大刀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将马车的上半截掀飞了。
空空果断地拎着白烨和影从剩下的马车车厢里一跃而出，落在林间小路中央，将二人甩在身后的地面上。
马车失控地冲向路边的大树，撞得粉碎。仔细瞧去，原本拉车的两匹骏马早已身首异处，尸体在地上抽搐着，鲜血撒的到处都是。
空空看到骏马的惨状，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他朝着铁索拽着的方片大刀离去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蒙着脸的身影站在那里。
其中高大的壮汉一把接住了飞回的方片大刀，拖起了沉重的铁索，挂在肩上。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双手持匕首、身材瘦小之人。
“小姐！”白烨扶起地上的影，四处寻找着龙的身影。
龙扶着路边的一棵树，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气喘吁吁，正用袖子擦着嘴角。
“小姐，您受伤了？”白烨关心地问道。不知对手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伤到龙。
“嘿嘿……我……我去吐了会。”龙故作镇静，向白烨竖起了大拇指。
壮汉似乎对对手如此轻视他们十分不满。他怒吼一声，甩起锁链，带着方片大刀便朝龙掷来。
方片大刀呼啸着朝龙飞去。可是龙微微一笑，完全没有动摇。
就在大刀即将碰到龙之时，一只手正面接住了大刀。
空空已然移动到龙面前，单手抓着锐利的刀刃，停下了呼啸而来的方片大刀。
“找我们厮杀可以，随意杀害小动物就是你们的不对了。”空空气鼓鼓地朝壮汉喊道，单手捏碎了方片大刀，另一只手抓住了刀柄处连着的铁索，将壮汉一把拖了过来。
刀光一闪，壮汉跪倒在空空面前，人头分离。
“好……好厉害！”白烨感叹道。
“还没结束！没有血味。”空空警觉地拉着白烨和影退到龙身边。
“这两位木牌新人就交给你照顾咯，小姐！”空空拔出了自己的短刀。
第二十一章 方圣别城篇?其二：倾覆的人偶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几天的功夫，别城夜里亮灯的人家已经寥寥无几。
宫殿里的人也开始变得很奇怪。
天懿将自己锁在寝殿内，趴在书桌底下，正在天鸿传书的卷轴上用针笔奋力书写着给皇兄天逸的信。不争气的泪水一点一点从她的眼中溢出，滴落在卷轴，化开了石墨书就的字迹。
总侍雨无正暗中聚集着自己的亲信，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我对城中百姓异变的调查命令尽数被雨无正无视。
天逸哥哥，天懿知道自己只是个花瓶般的象征，没有任何权力。可是这别城真的在发生着很可怕的事情啊！
天逸哥哥……
紧锁的殿门遭到了一声撞击，巨大的声响在寝殿中回响，吓得天懿丢掉了手中的笔。
她朝殿门望去，已经没了动静。可是转过身来朝另一侧的窗户瞧去，隔着阑珊的窗纸，外面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天懿惊出一身冷汗。她卷起卷轴，从书桌下钻出，将卷轴放置在书架之上。那里已经堆放了近五十余个同样闪着金光的天鸿传书卷轴。
接着她紧握着袖里藏着的桃花纹匕首，挪到了窗边：“谁……谁在那里？”
“公主~是我啊！田奶奶！”人影晃动了一下，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田……奶奶？”天懿悬着的心略有放松，“您在窗外做什么？”
“公主，我给您送茶来了。刚刚敲门没有回应，我生怕公主出了什么事，就跑到窗边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天懿露出了笑意，用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田奶奶，您等我一下。我这就来给您开门。”
田奶奶的身影从窗边离去，伴随着一阵嘎啦嘎啦的响声，环绕着寝殿，最后止于殿门。
天懿满心欢喜地跑向殿门，解开了门锁。
田奶奶低着头一手端着热茶，另一只手推开了殿门，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天懿乖巧地迎上去就要接过田奶奶手里的茶杯：“田奶奶，你的腿脚怎么了？受伤了吗？茶就不劳您端进去了。您快去找御医看看吧，不用服侍我了。”
“哦呵呵~天懿公主真体贴呐~田奶奶这就把茶给你。”田奶奶抬起了头，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天懿。
“田……奶奶？”天懿只觉得眼前一黑，吓得魂飞魄散，无比绝望地愣在原地。
田奶奶邪笑一声，将手中滚热的茶水泼向天懿。
天懿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去挡那热茶，殊不知田奶奶已经掏出了一节小刀，朝天懿刺来。
砰的一声巨响，觉从天而降，一拳打在田奶奶的天灵盖上。田奶奶的脑袋和身体在天懿的面前迸溅成了无数碎片和齿轮。
天懿踉跄着坐倒在地，双手被茶水烫伤，火辣辣的刺痛从指尖和掌心袭来。她惊惧地看着田奶奶的残骸被觉踩在身下。而觉刚刚出拳的右手皮肉绽开，全身带血，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身上挂着不知是何人的露出金属零件的断肢，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
“觉……田奶奶！你！”天懿语无伦次。
“小姐，是玩捉迷藏的时候了。”觉的眼里闪着杀意，但无比温柔地扶起了天懿，鲜血粘在了天懿的手上，“跟当时你和我躲着出宫的时候一样，隐藏气息，逃出去。不管我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暴露自己，明白了吗？”
觉话音刚落，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觉扯下腰间写着酉首的地狩名牌，塞在天懿手里：“小姐，我已从地狩召来了援手。你往宫外去，看见挥舞锁链大刀的壮汉就把这个名牌亮给他看，明白吗？”他一把将天懿推开，自己朝殿外跑去。
众多嘎吱声似乎追着觉的脚步而去，殿外恢复了死寂。
“觉！”天懿握着地狩名牌，慌张地朝殿外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她回过头来扫视了一眼地上的田奶奶。那空洞的眼神，凌乱破碎的残躯，闪着金属的光泽，不是人类，而是人偶。
“异变……方圣别城的人全变成了……人偶？”天懿一阵恶心。她回想起觉的叮嘱，强打起精神，朝殿外跑去。
没事的，像往常一样，绕过守卫，经过暗道，逃出宫殿，去找拿锁链大刀的人。
空空拎起一截脊椎状的铁质骨架，朝龙甩去：“小姐。这东西难道是第八天魔做的傀儡？”
在他身后，手持锁链方片大刀的壮汉已经被切得七零八落，金属的零件散了一地。这铁质骨架就是空空从那壮汉的残躯里硬拽出来的。
“我不知道……”龙残念地看着一脸天真烂漫的空空，“你这肢解狂魔……我不认识你。还有，那边还站着一个敌人呐。快去把他收拾了吧。”
空空瞪了一眼从刚刚起就没有动过的瘦小蒙面人。那人目光呆滞，并不畏惧壮汉同伴的惨状。他吹了声口哨，数十只翼展惊人的秃鹫突然从天而降，向龙一行人扑去。而蒙面人自己则转身朝林中逃去。
“这位先生还是女士，你想去那儿啊？”空空追了上去，闪着青色光芒的视线出现在瘦小蒙面人的面前，手中的短刀纳在刀鞘里砸向了蒙面人的脸。
秃鹫们正围攻着龙，以及她身边的白烨和影。似乎被影虚弱的身体和身上伤口的血腥味所吸引，秃鹫们疯狂地试探着。
龙忍无可忍，架起白烨新打造的长刀，向四周斩去。
太慢了！龙心中透着喜悦。尽管数量众多，这些迟钝的秃鹫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就像待宰的肉鸡一般，龙一瞬间便斩过了所有秃鹫的身体。
可是！这击中秃鹫的微妙手感，并没有**的粘滞。不好！龙这才意识到这群秃鹫似乎也是傀儡体质，并不会因为身体被斩断而一击毙命。
而就在她出手的一瞬间，身后的白烨和影失去了她的保护。
秃鹫们被斩断的身体三三两两碰撞在一起，嵌合成了十来只面目狰狞的鸟兽。其中一只伸出利爪，一把抓住了没有还手之力的影，朝天空飞去。
而白烨则被另外几只鸟兽团团围住。他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只的鸟喙，勉强拖住了对手的行动。但是自己也被压制住了，要害完全暴露在剩下几只鸟兽的面前，眼看就要遇袭。
“小姐~你得用钝器哦。这些傀儡可不是斩击类武器能应付得了的。”空空拖着瘦小蒙面人的“脊椎骨”回到了龙的身旁，手里举着纳在刀鞘里的短刀，“刀鞘勉强可以，如果有大锤就更好了。”
龙立即将长刀插在地上，一把抓住身旁一只鸟兽的脑袋，硬生生地扯了下来，冲向了围着白烨的那几只鸟兽。
数十声金属碎裂的声音之后，龙甩下了手中用作武器的鸟头。围攻她们的鸟兽全部散了架，零件到处都是。
“啊~那位不良哥哥被抓走了？如果龙吟姐姐在的话，这样的事情可不会发生。小姐你还是太慢了啦。”空空手里举起两片名牌，“你看，这是从那两个蒙面人身上取下来的。”
龙并没有心情与空空拌嘴。她接过名牌，仔细打量起来。这两块名牌正面写着地狩。其中一块背面写着丑，另一块则写着酉。
“这是地狩的通行牌。”龙将两块牌子捏碎撒掉，“地狩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已经变成了傀儡？”
“这就不知道了啦~”空空指了指方圣别城方向，“那只大鸟朝别城去了哦！那位哥哥也许还有救。只是……”
“只是什么？”白烨插嘴问道。
“我们得快点追上去。不然，等着我们的就是一具新傀儡了哦。”空空指了指地上地狩成员的残骸。
天懿在楼阁之间隐秘地行进着。这条进出宫殿的“暗道“是天懿几个月前偷偷摸索出来的。
侍从们以为天懿公主每夜都喜欢在天台静坐、熏香、饮茶。其实这些都是天懿欺骗下人和雨无正的幌子。
她在天台俯瞰一切，聆听一切，观察掌握着宫殿乃至整个别城的地形、建筑变化与事态的走向。
她坐在天台，闭上眼睛看似打瞌睡的时候，其实是在脑海中模拟演算连接别城各处的通路以及每个她所阅之人的动向。
就连看似入睡的时候，天懿也清楚着寝殿周围每个人都在干着什么，包括暗中守护她的觉。
这方圣别城的结构已经被天懿烂熟于心，什么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何处，为了什么，她都已经推演过了无数遍。这也是为什么她很早就察觉了别城百姓的异变。
虽然平日里有觉带着她飞檐走壁，天懿也早已未雨绸缪地考虑过没有觉的情况下，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各种异变。
所以在天懿的脑海里，有着数条自己一人便能完成的出逃之路。只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要说唯一有什么是天懿没有知觉的，那便是混入人群的人偶们。
她只能察觉到异变，但是没有办法预知这超越了常理的人偶，更没办法预测变成人偶的众人们的行动。
天懿翻开一扇壁炉后面的暗门，爬过一条窄小的通道，踩着环绕着的简易台阶，进入了宫殿角落一间空闲的厢房。从这间厢房东面的第一扇窗户出去，可以直接踩到下层宫室的屋檐。
烫伤的小手在触碰木制窗框的瞬间传来了剧痛，天懿强忍着实施着自己的计划，警觉地翻开厢房窗户。清凉的风透进了厢房，吹起了天懿乌黑的秀发。
她搬来一张小椅子，借着这椅子作为垫脚石，轻松地翻到了窗台上。
天懿一脚蹬开小椅子，合上窗户，纵身朝外一跃。一人高的落差，她落在下层宫室的屋檐边缘，摇晃了一番，差点摔下去。幸亏一阵狂风吹过，助她摆平了身体，倒向了屋檐内侧。
天懿胆战心惊地朝右侧下方瞟了一眼：数丈之下即是坚实的石板地面。若是刚刚没站稳，她此刻一定已经摔死在那里了。
她站起身来，在摇摆不定的狂风之中小心翼翼地于屋檐上行走着。
天懿边走边朝下层宫室外看去，很多原本在宫殿里来往的侍从仿佛丢了魂般，机械般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着。一些还有神志的侍从正在四处逃窜，可是一旦被周围已经变成人偶的侍从看到，便会被围堵起来。哀嚎声此起彼伏，宫内惨不忍睹。
天懿将视线移向宫墙之外，只见狼烟四起。她在狂风中嗅到了灰烬的味道，心中深知别城已经沦陷在这无法预料的人偶的军势之下。
天懿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心里盘算着下一步：“从左边第二扇窗户翻入，进入这间大殿，顺着横梁爬过去，墙上挂着带有梅家家纹的巨大壁毯。就从那里下到地面！”
她进入大殿之后，确认下方无人，抓着壁毯边沿的穗子，一点一点地朝下爬去。
天懿手上的烫伤已经起了水泡。支撑着自己体重的双手死死抓在穗子上，搓开的水泡流出了血液。随着她一级一级爬下壁毯，那些血痕也粘在了穗子上。
快要到地面的时候，天懿终于忍不住手上的疼痛，双手发软，松开了穗子。她的后背重重摔在地面，后脑勺也磕在了地上。
尽管一阵晕眩，天懿仍然鼓舞着求生欲站了起来。
她拖着身子朝大殿的后门一瘸一拐地挪去，任凭手上的鲜血滴在地上。
“终于找到你了，天懿公主。嘻嘻嘻！”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天懿转过身来，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她绝对不会忘记曾经见过的人。没错，这个背着箩筐的男人，在异变之前唯一一个鬼鬼祟祟打量过她的外邦人，就是这一切噩梦的来源。
第八天魔蛄奸笑着站在大殿正中。他身后跟着一只巨大的蝎子，闪着金属的光泽，发出机关的声响。
第二十二章 方圣别城篇?其三：对立的傀儡
“是你把大家都变成了人偶吧？背箩筐的先生。”天懿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过这蝎子的追击，冷静地质问着男子，藏起破烂的右手，握在了袖子里的桃花纹匕首之上。就算死在这里，她也要反抗到底。
“嘻嘻嘻！不愧是传闻中洞察一切的天懿公主。”蛄抚摸着机关蝎子的钳子，笑嘻嘻地朝天懿说道：“在下名蛄，是天魔的第八席哦！啊……雨无正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真是伤脑筋呢。”
“雨无正……雨无正？雨无正！”天懿愤怒了。她是知道的。天魔是这常世里超越了鬼族的威胁。就连不惧鬼族的方圣也对传说中的十三天魔忌惮万分。他们中的每个据说都有倾城灭国的能力。可是对于雨无正出卖别城的愤怒让天懿彻底忘记了恐惧。
“不要生气嘛，天懿公主。雨无正大人也是临时和我合作的哦。就算没有他的帮助，这别城我也是要拿下的。”蛄盯着天懿流血的手，“您受伤了吧。哎呀，疼吗？到我这里来，很快就不疼了哦！因为啊……我要把你做成新的人偶哦！”
“我没有丝毫权力和武力，把我做成人偶对你有什么好处？”天懿冷笑一声。
“呀~天懿公主还不知道吗？您的哥哥，方圣皇帝，进入圣域后便一去不返。”蛄装作一脸吃惊，“方圣长老院已经准备推举您继任皇帝之位。把您做成我的人偶，便是将方圣揽入手中。这很难理解吗？”
“什……什么？”天懿全身颤抖起来。她不是害怕自己丢掉性命，而是想象到整个方圣被人偶所倾覆，紧接着便是整个常世。她不敢想象那样的世界。
“为了我的大业，就请天懿公主你乖乖配合吧！”蛄指了指机关蝎子的尾刺，“这蝎子的毒素会将您麻痹。在那期间，我会好好把您做成美丽的人偶的哦！”
天懿拔出了匕首，想要在蝎子动手之前了结自己的性命。
“没用的哦，天懿公主~嘻嘻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您以为死了，我就不能把您做成活人偶了吗？”蛄大笑起来，“如果您能把自己剁成碎屑的话那倒另当别论。不然我还是会把您修好的！”
天懿完全没辙了。她看不透对方的想法。天魔这般的存在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这第八天魔，连生死的界限都已经能染指了吗？
“那么，就请您睡过去吧。嘻嘻嘻！”蛄挥了挥手。机关蝎子缓缓地爬到天懿面前，刺出了尾巴。
成块的砖瓦从空中落下，觉破开大殿的屋顶，落在天懿面前，举着匕首挡住了这尾巴。
“你就是那个地狩的酉首？”蛄眉头一皱，“我的傀儡是被你给拦住了吗？”
“啊……就是我。”觉的身体上全是伤口，鲜血淋淋，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去，“你就是小姐以前提起过的背箩筐的猥琐大叔吗？呵呵……正好省的我去找了。今天就让我超度了你吧。”
“地狩的杂碎佣兵就不要口出狂言了。”蛄重新露出了邪笑，“你似乎从地狩搬了点救兵。可是啊，他们现在全都是我的傀儡了哦。那个带头的用大刀的壮汉内脏被我掏出来的时候，发出的惨叫，真是沁人心脾啊！”
“你……你！”觉彻底发狂了。他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机关蝎子的尾刺，向蝎子的脑部刺去。
叮叮两声，觉双手的匕首在蝎子坚硬的外壳上蹭出了火花，断开了。蝎子的巨钳横扫而来，击飞了觉。
觉的身体落在梅家家纹的壁毯上，重重砸入墙内。巨大的壁毯裹着觉的身体和墙上裂开的砖石坠落在地。
“我这些个高级傀儡啊，可不是你这样普通的常世武器能够伤到的。”蛄望着缓缓坠下的壁毯狂妄地宣言道。
“话可不能说太满啊……”觉撕开了壁毯，重新站了起来。
蛄的眼睛睁得老大。不是惊讶于觉还能站起来，而是察觉到了异样。
空气中，黑色的羽毛弥漫开来。觉的头发变成了白色，双眼散发出了红光，身体上的伤口完全愈合，连衣服都自动复原了。
机关蝎子朝觉快速冲去，巨钳直指觉的脖子。
而觉则不慌不忙重新取出两柄赫然刻着铸字的匕首。
“蠢货，快回来！”蛄正要唤回自动出击的机关蝎子，可为时已晚。一道白光划过，机关蝎子被切割成渣，齿轮散了一地，无力地滚动着。
觉闪身穿过蝎子，带着黑色的羽毛，已经来到蛄的面前。凛冽的视线落在蛄的身上，口中呼出冰冷的寒气。
“觉……”天懿认出觉的身上也产生了异变。现在的觉已不是本人，而是……某人的……傀儡。
“你就是第八天魔吗？幸会幸会。”觉的声音里带着残酷与不屑，“雨无正那家伙就是投靠了你是吧？”
“嘻嘻嘻！那么你想必就是雨无正口中所说的外道殇吧？”蛄的脸凑了上去，挑衅地说道：“区区鬼族竟敢来直面我这天魔，勇气可嘉。”
“直面谈不上。呵呵，只是借用一下我那宝贝女儿的能力，凭依在这个地狩佣兵身上罢了。”冰冷的话语从觉的口中吐出。
“那斩断我那蝎子的也是某种能力咯。明明是个下等血族，手段确是不少。”
“呵呵呵，那是我三子的能力。这个界里，可没有他斩不断的东西哦。”
“界？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呢。那么你是来抢天懿公主的了？”
“这都被您看穿了。我很欣赏天懿公主的才能，决定要保护她，助她登上皇位。在她的带领下，方圣、乃至整个常世都能走向无比的繁荣。然后与我率领的鬼族和谐共处。这便是我的大业。”
“笑话。”蛄冷冷地笑道，“你只是想要她这把打开天家圣域的钥匙罢了。”
“哦？天魔大人连这都知道？四象剑祈跟你什么关系？”
“嘻嘻嘻~那个女人跟你也有联系吗？还真是被她摆了一道。也罢，我的大业也少不了天懿这把钥匙。”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个女人和她的主子还真是用心险恶呢。不过，就算如此，今天我也不会让步的。天懿不能交给你。”黑色的羽毛包裹着觉双手的匕首，将匕首化作了两柄刻着羽纹的黑色长刀。他俯下身子，双手各持一刀，摆出了与平时隐秘机动完全不同的大开大合之势。
“那就来厮杀吧！嘻嘻嘻！”蛄狂笑道。
觉右手的长刀突刺而出，被蛄单手接住。火光迸溅发出了打铁的声音。
“天魔大人自己的身体看来也是机关呢……”觉左手的长刀锋刃翻转朝上，斜上斩向蛄的腰部。
蛄轻轻动手，另一只手将这把长刀也接住了。
“你那斩断一切的自信去哪儿了？嘻嘻嘻！”蛄的脸上绽开了孩童般的笑容，那是对比自己弱小的对手施以绝望的喜悦。
“你这身体！不是出自界？”觉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谁告诉你天魔是这界里的存在了？你的脑袋瓜可真是简单呢~”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哈哈哈~我也没说要斩断天魔大人您啊！”觉的震惊之相只是装出来的，此刻已经咧开了嘴阴森地笑起来。
反而是蛄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生命，作为机关傀儡这本应永恒的生命正在逝去。
“呀~不愧是天魔大人呢。真的很难杀死呢。我四子的能力竟然不能让你即刻死去。”觉收回了双刀，冷淡地看着蛄跪倒在地，零件从身体里喷涌而出。
“你……这是什么能力？”
“秘密~天魔大人不需要知道。”
“哼哼哼~第十三天魔迟早会把我复活的。”蛄的半个身子都已经破裂开来，身体里的齿轮裸露在外。
“不会的哦。我现在都知道了。你跟雨无正和天踽混在一起，背着其他天魔做的事情。”觉俯身在将死的蛄耳边低语道，“我要是把这些事告诉莽和余弦。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第十三天魔的能力我也知道哦。蛄，你这个人格，作为一个容器，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你！外道殇！”蛄的身体散了架，只剩半个脑袋还维持着原型，“我的人偶们会来将你这替身和天懿公主撕碎。你想要得手的钥匙就拿来给我陪葬吧！”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半个脑袋也彻底分解为了无生机的零件。
觉一脚踢开地上的零件，轻浮地走到天懿面前，伸出了手：“天懿公主，跟我走吧！”
啪的一声，天懿打掉了他的手。
“天懿公主？你这是在干什么？”觉诧异地问道。
“你把觉还给我！”天懿眼中含着泪水，大声尖叫着，“快从觉的身体里出去！觉不是你的傀儡！觉是……觉是我的……”
“哦~你是说这个容器啊！”觉，不，凭依觉的人操纵着觉的手指指着觉的身体，“我可是救了他哦。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保护你从这里出去。你听，第八天魔的傀儡们过来了哦。”
四面八方传来了无数机关运动的声音，好似整座别城的人都在朝这大殿奔来。
“不！”天懿后退了一步，“觉不是你的傀儡！我也不会任你摆布！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做你的傀儡！”
“那就莫怪我动粗了，天懿公主。”觉的身体粗鲁地抱住了天懿。
一股鲜血流淌下来。
“你！天懿公主！你这是？”觉的身体从天懿身上离开了。一把桃花纹样的匕首正插在他的腹部。那是天懿袖子里藏着的桃家匕首。
桃家的天鸿传信发作了。觉和天懿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忆起两人过去几个月的共同生活。
觉，小姐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小姐……是我的太阳。
那你还在这儿睡什么？
身体好痛啊！头好晕啊！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想想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
我要保护小姐，直到最后一滴血，直到挫骨杨飞。
“你！从我的身体里出去！”觉自己的意识咆哮着。
“天懿！你这笨蛋！没有我，你们两个都会死在这儿！”觉一拳打在自己脸上。那个名为外道殇的凭依者终于闭上了嘴。
空气中的黑色鸟羽散了一地。觉手上的长刀也恢复了匕首的原型，包裹在外的黑羽四散纷飞。他的后背喷涌出无数黑羽，原本生长在背上的黑色脉络病变逐渐褪去。
觉跪倒在地，倒在了天懿的怀里。
“小姐……对不起，说好要保护你的。咳咳。”觉已经没有一丝站起来的力气了。
“觉！欢迎回来！”天懿笑着说道，泪水滴在觉的脸上，“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她不顾自己手上已经破烂的皮肉，抓起一把觉的匕首。
四面八方，数以万计的傀儡活人偶朝这大殿涌来。
就连天空也被形态各异的机关鸟兽遮蔽了。
最先抵达的是一只秃鹫般的嵌合鸟兽。它的脚爪上已经抓着一位全身是血，裹满绷带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黑衣少年。但是貌似还不满足自己的猎物，这鸟兽被觉与天懿身上的绝死气息吸引而来，循着本能杀向地上垂死挣扎的二人。
“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面全是你父亲的黑羽！可以疗伤了哦！”
“玖伊，拜托了。”黑衣少年吐掉了口中的木签，睁开了红色的双眼。
第二十三章 方圣别城篇?其四：落幕的圆舞
扶摇直上的气流带着黑色的羽毛，围绕着天懿和觉螺旋而起，朝抓着黑衣少年的鸟兽呼啸而去。
天懿仰望着逼近的鸟兽。她看见了，成片飞舞的羽毛在接触到黑衣少年的瞬间扭曲凝结成了一枚枚黑色的楔子，如蝗虫般吞噬了鸟兽和少年。
这团黑色的物体卷着仍在升腾纷飞的无数黑羽避开了扶着觉的天懿，砸在两人身旁。
坠落的能量将楔朝四面八方弹去，显露出了里面包裹的少年和鸟兽。而大殿里更多的羽毛如同被旋涡吸引着朝这里飞来。
在这狂风般黑羽的螺旋之中站着黑衣少年。他顶着方才没有的白色短发，手持未出鞘的漆黑长刀，将其沿着傀儡鸟兽的脊柱竖直穿刺而入。黑羽的暴风卷开了少年全身缠着的带血绷带，一粒精致的黑玉质地挂坠和一块木质名牌从少年胸口飘荡而出。
天懿注意到了，那些绷带之下露出的体肤没有丝毫伤痕。
少年从崩解的鸟兽残躯里硬生生扯出了长刀，猩红的双眼直视着觉腹部插着的挑花纹匕首，口中呼出了寒风凉气。
天懿紧张地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直指黑衣少年，又抬起另一臂，将怀里的觉护住。
少年将视线转向了天懿：“你是……天懿公主吗？”
出乎天懿预料，这少年身上发生了与被凭依的觉相似的异变，然而在这冷漠外表下，他的声音里满是温柔与尊重。
“我是。”天懿冷静地回答道。
黑色的羽毛环绕着他们疯狂旋转，在到达少年周围的时候全部变为了楔并飘散而去。飞舞的羽毛与楔子遮蔽了天懿对外界的视线，这世上仿佛只剩黑衣少年、觉和她三人。
终于，楔卷起的狂风在达到顶点的一瞬间，戛然而止：所有的羽毛都变成了楔子，箭头朝外，飞散而去。
天懿的视野明亮了：嘎达嘎达的机关傀儡大军已经冲入了大殿，如潮水般朝她所处的位置冲来。
“那就好。”黑衣少年温柔地笑了，用没有持刀的左手一把抓起了天懿，揽着她的腰部，夹在腋下。
“你要干什么？”天懿正欲反抗，只见少年用脚勾出了插在觉腹部的匕首，几枚楔立马堵住了那伤口，将觉的腹部治愈了。
天懿愣住了。
“公主，请你抓好了哦~”黑衣少年的声音传到了天懿的耳边。他一脚踹在觉的身上，将觉踢向了远处落在墙壁边上的梅家家纹壁毯。
“觉！”天懿没能喊出声来，只觉得腰部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围上来的傀儡们从自己眼前飞快地退去，空气粗暴地划过自己的头发。
黑衣少年带着她一瞬间来到了被踢飞的觉的身旁，黑刀刀鞘斩向墙壁。砖石搭砌的墙壁从下向上整齐地一分为二。
“我的任务是保证公主的安全，这位小哥就在石堆里待一会儿吧。”少年用脚卷起壁毯盖住了觉，黑刀刀柄朝开裂的墙面轻轻一敲，整面墙壁碎成了大小不一的石块，倒塌下来。
天懿连抗议都没能发出，就被少年半搂半扯着离开了倒塌的石壁，眼睁睁地看着觉被碎石掩埋。
阳光从墙壁倒下的那面投射进大殿。黑衣少年单手持刀敲碎了最先冲上来的几个傀儡，从这缺口向殿外一跃而出。
在这殿外是更加声势浩大、铺天盖地的傀儡大军。
“大家……”天懿看着众多面孔熟悉的傀儡，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他们都已经死了。很抱歉，我还没有让亡者归来的素质。至少，让我来消灭这些虚假的拟态吧。”
这位少年在说什么呀？什么让亡者归来的素质？他要怎么消灭这数以万计的傀儡？难道不应该先逃出去吗？天懿混乱了。
然而少年的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天懿啊得一声尖叫，双手抱紧了少年的身体。
这是人类的速度吗？这是常世之人的力量吗？那白发红眼，难道少年是方圣史书中记载的鬼族吗？
天懿看着少年在傀儡人海中穿梭自如，手中的黑刀从未出鞘，只用刀鞘便蛮横地斩断了大大小小的数十具傀儡。
这些傀儡看上去只是别城宫殿内的侍从和城外的平民，但也凶狠异常。他们四肢已然能变化为锋利的武器，且没有疲惫和痛觉，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架势想要置少年和自己于死地。
少年一脚踹开一具傀儡。飞去的傀儡残躯推倒了身后一长串的傀儡。可是蜂拥而至的新傀儡立刻挡住了这刚刚开辟的通路。
在新进入天懿视野的傀儡之中，不乏装备精良的别城近卫。他们手持长戟围了上来，从四面同时刺向少年。
天懿只觉天旋地转，自己竟被少年单手抛向高空。她从空中俯视着少年腾出了左手，一把揪住刺来的长戟，硬生生朝周围一圈长戟碰去。少年手里的长戟如同风化一般碎成了铁锈渣，而那一圈长戟则被碰的粉碎。可是疯狂的近卫傀儡还是捅着断开的长戟刺入了少年的体内，鲜血喷涌而出。
天懿捂住了自己的嘴，闭上了眼睛不敢看。风声从她的耳边传来，自己正在下坠。一只坚实的手接住了她的身体。
她睁开了眼睛，自己重新回到了少年的怀里。那圈近卫傀儡已经倒在地上，脑壳全部被敲碎了。而少年的身上什么伤口都没留下，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一枚黑色的楔子从她眼前飘过，落在少年右手的黑刀之上。
她看见少年将这黑刀投掷而出。黑刀如闪电击穿空气般，从傀儡之海上方向宫殿之外轰鸣着飞驰而去。
少年双手抱住了自己。
背后吹来了风？天懿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地面之上。她靠在少年的怀里，而少年的右手已经重新握住了黑刀。两人正在天空飞行。不，应该说是随着刚刚掷出的黑刀正在向前下坠。
少年托着自己平稳地落在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他们已经置身别城市井之中。
铺天盖地的傀儡在这别城的大街小巷推挤着，毫不意外地冲向二人。
天懿看到从少年的身体周围，更多的楔具现、飞射而出，穿透了他们正前方的傀儡。
下一瞬间，她已经被少年抱着来到了被击中的傀儡后方。
就这样少年带着她进行着恍惚的跳跃。很快，天懿明白了，少年正在楔与楔之间通过某种未知的能力带着她移动着。
她也数清了楔一共只有一万个，其中几百个组成了少年黑刀的刀鞘，频繁和自由的楔交换着位置。当少年周围具现的楔超过这个数量的时候，已经存在的楔会同等数量地从空气中消逝。
能逃出去！天懿的脸上露出了希望的笑容。
就在此时，黑色的阴影投射在两人头顶。
天懿朝空中望去，众多机关鸟兽已经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条飞龙般的巨大机械，追了上来。
楔传递和跳跃的速度不及这龙之傀儡的飞行速度，眼看就要被追上。
少年停下了脚步，将天懿安放在地上，自己转身迎着龙之傀儡冲了上去。
天懿察觉到楔们的行动变了。它们集束在一起，缠绕着少年手里的黑刀。
而少年也摆好了拔刀的架势。
龙之傀儡双翼双爪展开，里面藏着的满是刀刃。它压着沉重无比的气流，如陨石般坠来。
少年右脚向前迈出，重重踩在地上，左手按住了刀鞘，右手快速拔出了黑刀。
有如直视白色太阳的强光顺着那出鞘的刀刃闪耀而出。那九千多个自由的楔幻化为了九千多个刀刃，如万乘之军朝龙之傀儡笔直地飞去。只那么一瞬，天懿注意到少年右手的皮肤病变黑化**脱落。那刀光过于强烈，其中的杀意似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少年居然使用着这么危险的武器！
剧烈的冲击引发了暴风沙尘，天懿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不知何时，上百个楔组成了一面屏障挡在她的面前。
随着一声轰鸣，大地为之震动，龙之傀儡坠落在了少年面前，曾经的双翼已经消失不见，身体满是创伤，无数零件齿轮从空中落下。
少年收起了黑刀，跪在地上喘气，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天懿面前的楔掉落在地，随风消逝。她挣扎着爬起来跑向少年：“你没事吧！”
“没事……”少年将她拦在了身后。
龙之傀儡还在苟延残喘，朝四面八方咆哮着。只见附近的活人傀儡似乎响应了它的号召，纷纷跑来，与之融为一体，堵上了它身体的伤口。那些活人的脸庞就这么嵌在了龙之傀儡的身体之上，使这恢复着身体的龙之傀儡看起来更像是憎恶怨念的集合体。
“公主，不好意思。我已经到极限了。”少年笑着朝她道着歉。
“你在说什么……你要做什么？快住手啊！”天懿看着少年刀鞘上的楔一个个掉落下来，护在自己的身上，“这些楔可以给你疗伤的啊！那把刀对你自己也有伤害吧！没有这刀鞘，你会死的！”天懿试图阻止少年。她知道少年打算用这所剩无几的楔来保护自己。她也知道按少年刚才右手受伤的速度，就算他能打败龙之傀儡，没有楔的治疗，也会很快死在这双刃剑般的刀下。
天懿祈祷着奇迹能够出现。她需要的不是别人为她牺牲，不是觉也不是这位少年。她祈祷的是真正的奇迹，如方圣所信仰的万千主上般的奇迹。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道白光划破天际，落在龙之傀儡之上。无数碎片飞溅而出，龙之傀儡被拆了个粉碎。
天懿惊呆了。
一位与黑衣少年长相接近但更显成熟的男子正在龙之傀儡的残躯之上。男子身着黑衣，外面披着白色的外褂，同样也是白发红眼。他拄着一柄刀鞘刻着常二字的羽纹长刀，狂放不羁地站着。
“丸？”少年似乎认识那人。
“好久不见啊，二哥。”男子朝少年笑道。
二哥？可是少年看上去才是年下的那位啊！天懿非常诧异。
“哦？这位少女又是谁啊？除了胧之外，影哥你还会喜欢上别人吗？”男子嬉笑着说道。
“这位是方圣的天懿公主。我只是前来护卫罢了。你……怎么来到常世的？”少年质问道。
男子大笑起来：“我只是花了点时间而已。”他环顾了一番，似乎对周遭的活人傀儡十分不满：“嘎达嘎达的，吵个不停。这常世还真是个喧哗的地方。”一股超越了第八天魔的杀气扑面而来，天懿怔住了。
少年转身按住了天懿的脑袋，将她扑在怀里，趴倒在地。
男子则横举起羽纹长刀，拔刀一闪。
白色刀光圆舞着扩散开来，横扫了整个方圣别城。天地震动，狂风肆虐，接着归于寂静。
“哈哈哈！这样就安静多了。对吧，影哥？”
身上的少年松开并扶起了自己，天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四周望去。
整座别城被拦腰截断了。无论是傀儡、宫殿、楼阁、山川、桥梁，全部都从同一高度被截断，并从断面处粉碎。
“你还真是本性不改啊，外道丸。”少年冷冷地对男子喝道。
“呵呵呵，那你还回来管着我吗，外道影？”男子收起了长刀，眼里只盯着少年。
第二十四章 方圣别城篇?其五 （本卷完结）
“少年~这个人是谁啊？”玖伊恼火地冲影抱怨道，“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收拾战场？我可是费劲了全力才模拟了一次上次出云山遇到的灾害所使的白色长剑。你这会儿可是一点鬼力都没了，九抄都具现不出来了。”
“他是我的弟弟，外道丸。”影与外道丸对峙着，心中暗暗与玖伊交流着，“看上去比我年长吧？纯血的鬼族与常世之人相比大抵是这样的，成熟地更快。”
“纯血的鬼族？那他能来到这里……也就是说这界分隔常世与鬼界的御神木已经打开了缺口？”
“看来是这样。玖伊，不要松懈啊。虽然他在我的众位兄弟之中跟我是最亲近的，可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他的性情可是很多变的，做事情非常随意。”影向脑海中的玖伊交待着，同时不安地瞄了瞄身旁的天懿。
“影哥！你在发什么呆呢？”外道丸走到了影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以前就这样，说着话总是会出神。你要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可是会生气的啊。”
“丸，对不起，是我走神了。”影的声音里不是很有底气，“你是怎么从鬼界出来的？”
“这话我也要问你呢，影哥？”外道丸冷笑一声，“一开始，我以为只要是有常世之人血液的半鬼，就能舍弃掉鬼族的力量硬闯出来。鬼界的半鬼也不算少，可不是每一个都能像你这么跑出来的。影哥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外道丸凝视了一番影胸口荡出的黑玉挂饰，脸上露出了嫉妒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从御神木中穿过之后，确实一度丧失了全部的鬼力。”
“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外道丸将自己的视线从挂坠上移开，正视着影，“多亏了薰的魂刃，我们是拐弯抹角找了半天才勉强挤到常世来的，中途还是被神树夺去了不少鬼力。出来之后，薰用她的魂刃指引着我到这个破地方。”
“薰也在？”
“啊……可是她这会儿累坏了，在我身体里睡着呢。”外道丸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回去还得靠她带路呢。”
“少年~薰是谁啊？和玖伊一样吗？凭依在这个外道丸身体里吗？”玖伊发现了与自己相似的存在，来了兴致。
“外道薰是我的妹妹。这凭依装着·天地调和是她的魂刃。和你真的很像，只是她还能与这天地调和，感知万物。甚至还能增强被凭依事物的强度，那一类特性被她称作铸。”
“那这外道丸的能力是什么？”
“他的魂刃：诸行无常·万物两断，顾名思义，一切皆能斩断。他的斩断不止停留于截断物体。在那之前，被斩中的事物会被迫进入无常的状态。无论这事物多么坚固牢靠，在无常之时，一切损毁破败都成为了可能。可以说是给事物带来灾厄，并将这灾厄无限放大的能力。”
“所以你的魂刃：极刃得是多没用啊！”玖伊捂着脸，哈哈大笑。
“要你管！”
“影哥！你又走神了！”外道丸脸色沉了下来，“我看你身旁这位小姐的血可以给你清醒清醒。”他话还没说完，影眼中闪着敌意举起了极刃。外道丸似乎很高兴，单手伸出羽纹长刀按住了影的极刃。两人的刀鞘碰撞在一起，暗中较着劲。
“这样才对嘛~影哥。跟别人说话可得有礼貌才行。”外道丸瞄了一眼影手里的极刃和他身旁的天懿，“这可真是把好刀啊！一段时间不见，影哥得了好武器和女人，连力气也变大了呢！”
“你……你擅自在说什么呢？”天懿脸色通红，试图向外道丸解释，“我们才刚刚见过面。”
影知道外道丸只是在跟他玩。自己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竟推不过丸玩笑般压上来的长刀。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胧的事，我已经把经过全告诉你了。”影问道。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外道丸。他的笑容收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影：“你的挂饰。那是胧的东西吧？为什么最后跟她在一起的是你？如果我在……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把她弄丢的。”
“我无论如何都会把胧找回来的，丸。”影恳切地望着外道丸。
“算了！用不着影哥。等我把胧找回来，她自然会知道谁才是值得依赖的人。”外道丸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但很快重新摆起了笑脸，“不过，话说回来。等薰醒过来，我们就能回去咯，影哥！”
“走好，不送。”
“你在说什么呐？你也得跟我们回去哦！”
“回去被外道响虐杀吗？”
“哈！那个畜生！当然不是了。我是来找影哥回去继承宗家的哦！”
“你在开玩笑吗？”
“当然没有。你要好好负起责任来啊！只有你打败了天晟大哥、胤葬四弟和响这个畜生，继承了宗家，我才能过上轻松自在的生活。不然，我手下那帮谋士们哦，天天教唆着，真烦人。我和薰都会支持你的，所以不用担心了。”
“对不起，我对外道宗家一点兴趣也没有。”
“嘛~别这么说嘛~”外道丸一把扯过天懿，揽在怀里，“这个女人我就带走了。影哥你如果想保住这个女人，就乖乖跟过来。不然等我把她带回鬼界，如果没有外道家人对她负责的话，会发生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被吃掉或者成为某个下鬼的妻妾，哈哈哈，你自己决定吧！”
“外道丸！”影没想到丸会用天懿来要挟他。
“对啊，影哥哥~这么可爱的少女被蹂躏至死，你也不想这样吧？”天懿的头发染上了纯白，双眸发红，冰冷的声音从口中呼出。
“薰！你这家伙！早醒了就说嘛！”丸松开了天懿。此时的天懿已经被外道薰凭依了。
“影哥哥！”天懿的身体扑向了影，将他勒得紧紧的。
“少年~这是怎么回事啊？”玖伊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我妹妹外道薰。她已经凭依了天懿公主。她这个人很奇怪的，一直跟着丸，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吧。不知道是因为太笨了，还是没有主见。只要是丸喜欢的人，她就特别喜欢。相反，只要是丸讨厌的东西，她就特别厌恶甚至要毁掉。我如果是你，不会跟她扯上关系。”
影佯装笑意，推开了被薰凭依的天懿：“所以，你们只是想要我回去帮你厮杀？我可是很弱的，你们也看见了。”
“影哥怕是忘了外道家宗家争夺的仪式了吧？”外道丸摇了摇头。
“对啊！有我和丸两个人帮你，你就有十五个人了哦！最后从大孤山上下来的一定是影哥哥你哦！”
“啊……你们说的是那个新罗地藏之前讲过的战斗之仪吗？”
“那是当然。按目前的势力来看，天晟和响必然各自为阵。天晟的势力来自外道家的元老们。响有他母亲的娘家寅月支撑。胤葬嘛，这个疯子不知道会不会来，但肯定不会跟别人合作。所以最多会有三十人参加仪式，其中有一半都是我们的人。赢面很大哦！”外道丸分析道。
“唉……我可不会感激你们的。你们这两个魔鬼。”
“呵呵呵。影哥哥不来也行，我可是要用这身体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哦！”薰凭依着天懿说道。
“走吧。可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们要把天懿平安地送回常世。”
“哈哈，做不到。”外道丸大笑道。
“是啊是啊，影哥哥。你只要别死不就行了？”天懿的声音跟着附和道。
“啊！外道家真是令人讨厌啊！”影彻底放弃了。
三人在天懿身体的带领下朝着方圣别城废墟的北面进发了。
“小姐！方圣的城市是这么建造的吗？这怎么住人啊？”空空在别城的废墟里旋转跳跃着，似乎心情很好。
“你这笨蛋。这里分明有人大战了一场。可是这痕迹……”龙扫视了一番废墟，“这整座城看上去就像是被谁斩断了一般。”
难道是影？龙心里十分紧张。她不仅弄丢了影，更弄丢了祈交给影约束的极刃。如果天踽用这件事来责怪于她，那就真的有嘴也说不清了。再加上龙吟此刻被通缉，如果四象高层怪罪下来，整个龙家都可能会遭到牵连。
“小姐，空空……先生？前辈？啊……不，这边好像还有人活着！”白烨招呼来两人。
只见一堆碎石之下，一只手裹着毯子一样的东西从石缝里伸了出来。
空空随手一翻，掀起了盖着那手的主人的众多砖块石板。
“小姐！小姐！小姐被一个白发红眼的少年掳走了！”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从石堆中露了出来，躺在地上，痛苦地用沙哑的声音向他们哭诉着。
“小姐是谁？你又是谁？”龙冷静地问道。
“小姐是天懿公主！我是她的护卫，我叫觉。”
“雪！最近修行得如何啊？”朱雀象主天从云在天初云的陪同下，带着一位老者前来探望雪。
“从云象主！初云姐姐！”雪放下了手中的一卷书，站起来向众人行了一礼，“这位先生是谁啊？”
“雪小姐，在看书呐……”老者瞟了一眼雪刚刚在看的书籍，“这书可是很罕见啊。这上面记载的可是方圣都失传了的史料。”
“先生的眼睛好尖啊！”雪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肆字华服，“没错，这是我从黑市上弄到的。”
“雪！”听到黑市二字，天从云脸色一沉，“你身为四象成员，怎么能跟黑市做买卖？丁木公是怎么管教门徒的？”
“跟老师没有关系哦！”雪的眼里没有丝毫懦弱，充满了自信，“我只是想知道关于方圣的事情罢了。”
“从云妹妹，不要生气嘛~”天从云的亲姐姐天初云对雪一直关爱有加，从旁劝解着，“雪，你也要注意一下跟象主说话的方式哦！这位先生是方圣元老院的默言。”
“默言先生，雪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
“雪小姐，请讲！”
“方圣有十个分家吧？不止世人所知的桃梅李，另外按顺序还有松竹柏等七家吧。”
“这……”
“对应十天干，分别有甲桃、乙梅、丙李等等对吧！”
“确实如此，可是……”
“默言先生，您来这里做什么？”
“雪小姐，我听闻您有一柄桃花纹的匕首。”
“是啊。”雪随意地亮出了自己的匕首。
“哈哈哈，天不亡我天家。”默言跪拜在地，朝雪磕了一个响头，“天雪小姐，桃家正统。天逸、天懿两位梅家继承人皆暂不能料理皇室事宜，别城总侍雨无正起兵谋反，方圣大乱。请随我回方圣登基，代理天意吧！”
天羽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这一周她一直坐在床上，动弹不得。之前体力被吸得一干二净，导致伤口复原的速度大大减慢。
几声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天羽无力地应道。想必又是来送茶送饭的侍者吧，这几天真是辛苦了他们和于管家了。
“羽儿。”
出乎天羽意料，走进门来的是多年不见的出云国君主，她的父亲天纵。他冷淡地向天羽打了声招呼。身后跟着走上来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男子。
“父亲。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女儿受了伤，我来探望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天羽心中一阵冷笑。这个男人真是愧对父亲这个称呼。
“这位是雨无正大人。”天纵指了指那个中年男子，“我已经将你许配给了他。从现在起他便是你的未婚夫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把仪式操办了。”
“父亲！咳咳咳~”天羽怒从心起，猛烈地咳嗽起来。
“天羽公主，你现在可是重伤。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那个叫雨无正的男人眼睛滴溜溜地在天羽身上乱转着。这让天羽十分恶心和担忧。
“好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了。现在回去了。你好好保重。”天纵站起身来，看了看雨无正，“啊……雨无正大人。你就留下陪着我的女儿和你的未婚妻吧。我们商量好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是……是是是！”雨无正恭敬地目送天纵君主离去，眼神重新回到了天羽身上。
“你别过来哦。”天羽警告着雨无正。
“天羽公主，您害怕什么呢？”
“于管家！于管家！”天羽大声叫唤着。
于管家推门而入，侍立在天羽床边。
“于管家，请把雨无正大人送出去休息吧。”
“好的，小姐！”
雨无正只觉得手臂一阵疼痛。那管家死死地揪着自己的右臂，如拖拽三岁小孩般将他赶出了天羽的房间。
龙吟裹着深色的外套，勉强遮住了那脱不下来的肆字华服。
她步履轻盈晃过了数道哨卡，越过了方圣的边界，站在了通往方圣娴城的岔道口。
“姑娘，你看上去不是本地人吧。”一位戴着斗笠的男子从背后走上来，向她打了声招呼。
“阁下是什么人？你的杀气未免也太重了吧。”龙吟转过身来。只见男子脱下斗笠，刺出一把短剑，朝她而来。
龙吟以掌相迎，推着短剑，将其击为了碎片，并将这碎片按在掌心，拍在那男人的身上。
男人被击飞数十米远，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龙吟在击中那男子的瞬间，从他身上撤下了一块牌子。
地狩
牌子的正反面分别刻着这些字样。
“祈那混蛋，连地狩都用上了吗？”龙吟捏碎了牌子，将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朝娴城加快了步伐。
虚空中，一颗彗星撒着雪花般的碎屑飞速穿行着。
两个人影站在这彗星之上。
“哈哈哈，你下手还真狠呢！”第四特异点冯·布拉德大公，正调戏着身旁的第一特异点格兰德·菲尔特。
“反正你已经将损害控制在刚刚制造的界里了。”格兰德白了他一眼。
“格兰德小姐那一矛怕不是摧毁了十来个无关的文明，连他们的遗传基因都被你燃烧殆尽。整片空间里，衰变得连一个有机物分子都没留下。妙啊！伟大裁决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哈！”布拉德不依不饶。
“这世界里文明众多。那些被连带摧毁的，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格兰德没有丝毫内疚。
“你和王真的很像呢！”布拉德的语气里满是嘲讽，“这样无情的女人将来可嫁不出去。”
“布拉德大公还真是会说笑。我们特异点何来的感情之说？”格兰德用手甩开了自己的长发。
“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向格兰德小姐表白呢。”布拉德表情严肃起来，真红的双眼直直逼视着格兰德，撅起嘴便凑向了格兰德的脸。
“死吧，下贱的血族！”格兰德挥舞起手中的长矛。
虚空中如超新星爆发般绽放出一团璀璨的白光，彗星爆裂开来。
第一章 战仪
外道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望着面前一片静谧的水池发呆。水池中巨大的锦鲤们张着嘴簇拥过来，等待着石凳上的人洒下美味的鱼食。
“少年~刚刚可真吓死我了。”玖伊还在对刚刚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外道影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久久说不出话来。
外道影和外道丸跟着妹妹外道薰所凭依的天懿经过几天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位于鬼界的外道祠堂。在外道薰的凭依装着·天地调和之下，原本身体弱小的天懿竟然能行走如飞，膂力惊人，连手上的烫伤都已经复原了。
报信的下鬼在这之前便已经通报了外道全族。元老、骨干和原当家宗主外道殇各子嗣的亲信们都已经在祠堂里恭候多时，准备处理这失而复还的外道影二少爷。
三人走入祠堂的时候，薰凭依着天懿使了个眼色便悄然离去。天懿如梦初醒，不知所措，东张西望。
前后左右各路牛鬼蛇神沿着祠堂的大厅两侧坐的满满当当，虎视眈眈地朝三人看来。越是靠近祠堂摆放先祖牌位墙壁的方向，这些鬼妖的气场便越强，在族内的地位似乎也越高。在这祠堂末端面朝他们坐着一列姿态极高的人等，想必便是外道家的元老们。
天懿被这些妖魔鬼怪吓得抓着影的衣袖，直往他的身后躲。
“二少爷终于找回来了？这两个月究竟跑到哪里去了？”首先发话的是位列元老的一位大妖怪。他生着与外道一族相似的白发，只是发色不是很纯，还惨杂着几抹黑。橙色的双眼里闪烁着凶悍与直爽。
“回来就好了，这下子宗家的候补便多了一个人了。不是更精彩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震虎？”龙钟老态的新罗地藏抚着白色的长眉坐在那大妖怪身旁乐呵呵地说道，并朝影挥了挥手。
“此时回来已经晚了吧。新罗地藏！二少爷的手下早就被你所辅佐的六少爷驱逐散尽。孤身一人的二少爷是没有资格参与外道家的宗家争夺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第三人发话了。他身披纹着羽蛇的大衣，手持细长的烟枪，吮吸一口，吐出颓靡的雾气。
祠堂内一阵喧哗吵闹。新罗地藏敲了两下自己的拐杖，众人的议论很快便停了下来。
“你可要注意自己的措辞啊，盲山。在外道宗家战仪之外一切外道手足相争都是被严令禁止的。手下门徒们做什么倒是无所谓，只要敢承担责任，把性命纳上即可。你这对六少爷外道响大人的指控，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你有证据吗？”
“证据？笑话。六少爷和寅月勾搭的事情人尽皆知。二夫人之死和二少爷的失踪全都被赖到寅月身上去了。跟我要证据？”盲山敲了下烟斗，倒出其中的烟灰，一脸不耐烦地盯着新罗地藏。
祠堂内的一干人等立即重新争吵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还真是嗦呢！”外道丸狂笑起来，“我们三个可是走了很久才回来的。就让我们站在这儿听你们无聊的辩论吗？”他将黑羽长刀架于肩上，气势汹汹地走向元老之列，一把挤开震虎，坐在新罗地藏身旁。
“老爷子，你就说吧。战仪定在哪一天了？”外道丸拍了拍新罗地藏的肩膀，眼神里满是疯狂地盯着对方，“我二哥外道影如果找到足够的随从，有没有资格参加？”
新罗地藏似乎对这不讲礼数的外道丸非常反感。他抖了抖肩膀，甩开了外道丸的手，正了正嗓子：“经过和凋叶、寅月的商议，战仪定在三十五日之后。届时大孤山正式开放给外道使用。影少爷的候选人资格毋庸置疑，只是他要在这短短三十五日之中找到四名随从才能参加战仪。”
“那不是很简单吗？在座的诸位，有想跟着我二哥参加战仪的吗？”外道丸朝祠堂里吆喝着。
无人应答。所有人都将目光从外道丸的方向移开了。
“三少爷明白了吗？”盲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朝外道丸叹了口气，“在座的诸位大多有自己的立场和追随的外道子嗣。就算是前代当家遗留的随从骨干，也不会贸然追随二少爷的。因为在这战仪中失败，可是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的。”
“哼，一帮贪生怕死的东西。”外道丸闭上了眼睛，歪着脑袋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反正就是找四个随从嘛~这鬼界这么大，还不是易如反掌。大不了去荒神之地收些散妖罢了。”
“少年~荒神之地是什么地方？”玖伊好奇地问道影。
“是个漫无目的的散妖们历练修行、互相厮杀的地方。可是其中可怕之处远不止于此。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影心中朝玖伊暗道。
“荒神之地啊……可是以二少爷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在那边活过一个时辰。”震虎耿直地插话道。
祠堂中不少骨干和下妖嘲讽地笑起来。
“你还真是说话不动脑子呢……”盲山点上了新的烟草，“二少爷血统不纯，自然鬼力是比别的几位子嗣弱了些。可是你仔细看看吧。现在的二少爷外道影大人，还是两个月前的状态吗？”
震虎被盲山这一番说辞影响，仔细端详起外道影，略有惊讶地说道：“二少爷，是我出言不逊了。没想到您在失踪的这两个月里，鬼力竟有如此天差地别般的变化。”
“好了~诸位。闲聊就到此为止了。”一位端庄的成年女子击了一掌，望向外道影：“欢迎回来，影！天晟若是看到你，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吧。”
“静夜姐。”影朝那女子微微点头以示感谢，“天晟大哥为何不在此处？”
“他？”静夜笑了，“夫君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又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倒是你身后这位常世之人小姐长得十分别致。她是你什么人啊？”
“这位是我在常世邂逅的天懿小姐。”影意志坚定地说道，“我已经决定娶她为妻了。”
祠堂内一片哗然。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二少爷要跟前代当家一样娶常世之人做妻子吗？”
“这可是败坏外道血统的大逆不道之事呢！”
“影大人还真是大胆呢！”
可是最为吃惊的还是天懿自己。
“我什么时候？话说这里是哪里啊？我明明刚刚在方圣别城被这黑衣少年所救。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自说自话地要娶自己为妻啊？”天懿脑子里十分混乱，但是顾虑周围黑压压的妖鬼们，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便是这救了自己的少年了。
“肃静！”新罗地藏再次狠狠敲了敲拐杖，望向静夜。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位天懿小姐随你同住你以前的院房好了~”静夜朝天懿微微俯了下身，“我这位弟弟承蒙您照顾了~”
天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回鞠了一躬，拉着影衣服的手握的更紧了。
“哈哈哈！这种小事怎样都无所谓了。所以战仪的名单确认了吗？新罗地藏。”外道丸不合时宜地嚷道。
““三少爷……”新罗地藏皱了皱眉头，“算了。既然如此，外道宗家战仪的候选人如下：外道天晟、外道影、外道丸、外道薰以及外道响。其中外道影暂时没有足额的随从。在三十五日后大孤山开放之时，如若外道影没有凑齐四名随从，则直接失去候选资格。”
“哦？我那疯子胤葬老弟呢？他没有参加吗？”
“四少爷前往荒神之地一年有余，音讯全无。如果三十五日后没有出现在大孤山入口处则视为主动放弃继承宗家的权利。”新罗地藏大声宣告着，“以上即是本次集会的主要议题。”
“所以，我是被你掳到这鬼界来了吗？”天懿已经在静夜安排的女妖的照料下沐浴更衣，散着湿润的长发从屋内走出，缓缓走到影的背后。她扶着石凳以和影相反的方向远远坐在石凳的一角。
“天懿公主，真是对不起。我那么说是为了保护你。如果不说娶你为妻的话，你很有可能……”
“我明白了。可是，少年似乎忘了点什么。”
“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外道影。鬼族外道家前任当家外道殇的二子，四象青龙结社的成员。”
“外道殇？第八天魔口中提到的，凭依觉的那个……”
“天懿公主？”
“啊！没什么。那么外道影……你可知道你对我这方圣的公主，在做什么吗？”
“我接到四象与方圣的合作任务前往方圣别城调查雨无正的阴谋，以及护送天懿公主回方圣皇城继任皇帝。”
“可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鬼界醒来？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中间的记忆也没有。我看到你和那个叫外道丸的男人还在说话，接着便没了知觉。”天懿的手颤抖着抓着石凳的边缘。
“那是我妹妹外道薰……总而言之，非常抱歉，天懿公主。这场战仪之后，我一定将您送回方圣。但是现在人多眼杂，且方圣与鬼族在久远以前互相憎恶。所以，我从现在起便只称呼你天懿。也请您闭口莫提任何有关方圣的事宜。”
天懿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也便只唤你作影。影，在这鬼界的时候，我便认你做我的未婚夫，极力配合你，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还有……谢谢你救了我和觉。”
“那个男人叫觉啊！”影笑了笑，“让你以性命相护，看来是天懿很珍视的人呢。”
天懿思考了一番：“确实是很重要的人。不……就算是不相识的人，我也会想要去救的。在那种情况下。”
“天懿，你这样迟早会燃尽自己的。”影摇了摇头。
“你不是也那么乱来。明明根本不认识我……”天懿打住了话。她松开了抓着石凳边缘的小手，向影那边挪了挪，“影，你们所说的战仪是什么？”
“哦。那个啊。就是争夺外道当家之位的战斗仪式。”影平淡地说道，“在前任当家死亡或者失踪一定时间后，持有外道血统的子嗣们将各自带领四名随从，齐聚处于开放状态的大孤山，互相厮杀决出下任当家的仪式。”
“厮杀？”天懿一阵惊慌，“那么，影，你……”
“也不一定会死啦。如果最后外道响没赢的话……决胜的方法有很多哦。说是厮杀，但也有少许规则的。毕竟成为外道当家的人除了自身能力外，还要有引领追随者的魅力与舍卒保车魄力。每位候选人，总共有三种不同的判负方法。一是四名随从皆被击杀；二是候选人被击杀；三是候选人主动放弃。”
“那……影，能放弃吗？”
“我不知道胜者最后会做什么事情。尤其是兄弟里的某几个。为了天懿你的安危，我至少是要参与其中的。”影脸色惨白地转头看着天懿，“而且，围绕着战仪，整个鬼界的非参与者在明里暗里都会有所动作。简直就跟战争一样。逃避战仪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被动。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送回常世的。我保证。”
“嗯~”
“天懿，你没有一丝怀疑吗？我就这么把你带来了鬼界。”
“没有哦~因为，影，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呐~”
粉色的花瓣飘进敞着窗户的厢房，落在凌乱的床铺上。
身着轻薄衣裳的柔弱少女正靠在一位袒露上身的壮汉怀里熟睡着。
壮汉留着白色短发与满面的粗犷胡须，健硕的身体上划着几道刀疤。他睁着猩红的双眼，爱怜地看着自己随呼吸起伏的胸口趴着的少女。
徐徐冷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壮汉将身下的毯子向上扯了扯，盖住了少女。
“嗯啊~定也。我醒了哦~”少女睁开了双眼。
“薰。抱歉，把你吵醒了。”定也用比她腰还粗的手臂搂住了薰。小巧的薰在他怀里如同小猫靠在狮子身上。
“我的哥哥，外道影跟着外道丸回来了哦~”薰向上搂住了定也的脖子，轻轻说道。
“你又在睡觉的时候跟着外道丸出去了吗？”定也的声音里略微带着一丝不满与嫉妒。
“啊啦~定也吃醋了？就跟做了个梦一样而已。”薰打量了一番定也的神色，“好了~定也~夫君~我以后一定全身心地陪着你。好吗？”
“嗯……”
“呵呵呵，你这样也真可爱呢~”薰亲了一下定也的脸颊，“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薰~你也要去参加战仪吗？”定也没有动静。
“嗯。”
“你的身体这么弱……碰一下就会坏掉的样子。”
“没事的哦，我的身体不会去的哦~”薰笑了笑，“因为，规则上没说候选人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参加战仪嘛~”
“那我可以作为随从去吗？你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拿下外道当家的位置。”
“你在说什么呐？我的意识离开后，身体还需要夫君你来保管呢。”薰打了个哈欠，重新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再让我靠着睡一会儿……也行……”
荒神之地的平原之上，一座尸山平地而起。乌鸦们哀嚎着绕着尸山飞舞。
两把羽纹长刀交叉着插在尸山的顶端。一个人影靠着刀，迎着夕阳，用手撕扯着身下的尸体，将扯下的肉块送入口中，大口咀嚼着。
缥缈的钟声从天空传来。
“又来了吗？”人影扔下了手中的尸块，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鲜血，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第二章 十二弦的七芒星
外道影推开了一扇木门，走进了一间看上去弃置已久的书房。
“喂~少年，这是什么地方？”玖伊问道。
“玖伊~这是我父亲外道殇的书房。我有一点事情一直很在意，所以想来看看。”影走近了书架，拿起一本书籍，掸了掸上面的灰，翻阅起来。
“话说，你怎么还在闲逛？战仪不是还剩三十来日了吗？”玖伊一脸担心，“要是没有参加上，岂不是会很危险？”
“怎么说？”影翻了一页书。
“昨天在祠堂里，玖伊可是看出来了。那些牛鬼蛇神们各有各的打算。先不管影你能不能最后赢下当家之位。如果你没有获得参加战仪的资格的话……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很可能趁着战仪开始后，你的手足们不在近旁的时刻，将你清算掉。”
“确实是这样哦。”影放下了手中的书，又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吹了吹封面上的灰，封面上赫然印着一个正置的七芒星。
“啊？少年~少年！影！”玖伊急了，“那我们还不赶紧去给你找参加战仪必需的那四个随从？恐怕反对你的势力已经在暗中拉拢人手了。我们行动越晚，你找到帮手的可能性更低哦。”
“这些事情都不是很重要啦~玖伊。”影翻开了这第二本书，认真地默读起来。
“影！玖伊我可是不希望宿主就这么简简单单死掉哦！”
“玖伊。你仔细想一想。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比起来，我有丝毫胜算吗？”影微微一笑，视线凝聚在翻开的书页上。
“如果以外道丸和外道薰作为基准的话，没有。”
“那你觉得愿意追随我的随从们的素质会影响战仪的结果吗？”
“不会？”
“这就对了。我只要凑齐四个随从就行了。至于他们愿不愿意追随我，素质如何，都不重要。毕竟除去弃权，落败的前提是，自己被击杀或是全部随从被击杀。我只要带着四个愿意去大孤山进入战仪的人就行了。所谓随从，不需要追随我，只要愿意利用我参加厮杀就行了。”
“随便带四个……愿意参加的……影，你是打算找四个战斗狂跟你去吗？那这算哪门子战仪？”
“这是战争。简单来说，候选人和他们的随从们将会是整个鬼界的活靶子。一旦亮明真身，直到战仪结束，任何鬼界人士都可以依据自己的立场选择抹杀或者援助。荒神之地的散妖们嗜战如命，找几个这样的死士应该是很容易的。”
“影。这样好战的死士们，肯定会各自为战。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别的候选人的队伍逐一击破吗？而且这些死士如果没有忠诚心的话，可能会直接杀向你哦。”
“是啊。风险当然是有的。但是我要找的不是四个死士，而是三个。这样就算他们被全歼，我也不会因此淘汰。而且他们越弱越好，这样我就不会被这个策略反噬了。”
“那还有一个随从？”
“当然就是玖伊你啊。规则没有规定随从的姿态哦。只要你一直凭依着我。我落败的唯一条件即是我本人被击杀。”
“影……”
“别担心嘛~我只要证明身上凭依着东西就行了，不会暴露你的真实身份的。我方的援军：外道丸和外道薰才是真正战力。”
“他们两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嗯。不然我也不会活到现在啊，玖伊。”影翻页的手停住了。
这页书当中绘制着一颗黑色正置的七芒星。在它之上，交错着数道大小不一的圆弧。圆弧皆是从书页的一边出发，随意延伸到书页的另一边。
影仔细地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二道圆弧。每道圆弧上还标着一些文字。其中九道圆弧标注着从一弦至九弦的文字。剩下三道分别标识着超弦、母弦和余弦。
“余弦？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影喃喃道。
“影！”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影转头望去，是天懿。她似乎十分不安。
影示意她进来。天懿立即跃了进来，关上了身后的木门。
“天懿，你来做什么？”
“影……我看你离开院房，就跟着过来了。”天懿不敢直视影的眼睛，“那个……我一个人不敢待在那个院房里。因为，有很多鬼怪飘来飘去的。所以……”
“啊……对不起。我会尽量待在你身边的。”影合上了书。
“谢谢！”天懿松了口气。她的视线扫过积着蛛网和灰尘的书桌，瞟到了桌角几本书籍下压着的一张画像。
“啊！好美的人啊！”天懿抽出了那张画像，观赏起来，“这……这个人……”
“哦，那是我母亲的画像。”影扫了一眼，没有感情地说道，“这里是我父亲以前的书房。那画像出自我父亲之手。”
“这个人……长得很像花田的前任圣女哦！”天懿一脸倾慕，“居然是影的母亲？”
“花田？”影随口问道。
“嗯。花田是我天家一族圣域的一处。负责照顾花田的女子便是圣女。跟中洲四象负责侍奉御神木的巫女很像哦~”天懿解释道，“不……不是很像那么简单一回事了。前任花田圣女在找到继任者之后，便离开前往了中洲，进驻了四象。很多中洲的巫女都是被这位圣女教导出来的。她们都尊称圣女为老师。这一切全是被方圣元老院允许的，说是要以此向中洲宣扬万千主上的教义。可是后来圣女从中洲销声匿迹了。”
“我母亲叫万神无月。”
“这！这就是圣女的名字。”
“哦。”影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影……难道你对母亲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吗？”天懿有点吃惊。
“她是什么人，跟我没什么关系。”影又从书架上拿起一本看上去像是游记手稿的册子。
“影……难道跟母亲关系不好？”天懿试探地问道，声音里满是关切。
“母亲……眼里只有父亲。”影翻起了新书，“她从未照顾过我，陪伴过我。我一生下来就是族里的下人抚养的。后来是静夜姐。再后来是胧、丸和薰。”
“……那……还真是……”天懿只觉得空气变得异常沉闷，不知道该说什么。
“玖伊。这本书上的文字你能看得懂吗？”影仔细盯着一页手稿，暗自跟脑海里的玖伊说道。
“少年……所以你跟母亲……”
“玖伊……”
“好了啦~我知道啦~这本书上的文字我看得懂哦。不是这个阑界的通用文字罢了，好像是什么人的手记。”玖伊在影的脑中阅读起来。
第一特异点格兰德·菲尔特所说的没错。那个王确实知晓经历过一切。要推翻它的暴政，必须要引发某些奇迹。只有创造出王没有的信息，才能让王的存在本身成为悖论。但是，很有可能，那个王也有过我这样的想法，甚至亲身实践过推翻自己。哈哈哈，可能连我这推翻命运的努力也只是我命运的一部分，王的信息的一部分而已。
第七特异点创立的十二弦遍布这个世界。最让我在意的是那余弦。到底有多少个体落入了余弦的范畴？又有多少余弦真的引发了新的现实？这些现实里是否有王所没有经历过的？第七特异点难道也在尝试颠覆王？也许他会加入我的计划。
懦弱的第七特异点！竟然拒绝了我的邀请。第四特异点冯·布拉德大公和第九特异点跟他走得很近。如果第七特异点把我的想法暴露给那两位，尤其是英明神武、英俊潇洒、实力非凡的第四特异点，事情就不妙了。王还没有动作。难道是那被我拉拢的余弦个体引发了奇迹？事不宜迟。如果我所处的现实让王成为了悖论，那么现在就是推翻王的最佳机会。
必须想办法牵制住第七特异点，不能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到底该找谁呢？我身后的六百六十五个特异点一个都不能少。如果说这世界还有能牵制特异点的存在的话。对了，从混沌那一边找一些帮手不就行了。哼，第七特异点明明是个法师，却持有灾害级别的剑。这混沌中，有条龙可是非常感兴趣呢。
就在今天，推翻王的时刻终于到了。
“没了……”玖伊念完了，“这页文字的字迹，玖伊我很是眼熟呢。这分明是第四特异点仿照别人的口气写的。”
“第四特异点？”
“嗯啊~这是上位血族的文字，字里行间镌刻着真祖级别言灵的力量。其中一个暴露第四特异点身份的点：他把死对头第一特异点的真名和自己的假名都标出来了。暴露别人真名可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虽然第一特异点不是血族，但是被他人知晓真名，总是很不舒服。还有呢，就是第四特异点自我吹嘘的那段文字。呕~他可是很喜欢在自己制作的阑界里植入这些能扰乱他人思维的东西呢。”玖伊摆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
“玖伊你之前说过，特异点还没有六至八位。”
“没错，这里的第七特异点一定是玖伊我进入阑界之后才诞生的。”
影心中对玖伊暗道：“我在意的事情已经明了了。我的父亲，外道殇，已经知道了关于这个阑界的情报。他所追求的，向来是俯瞰这个世界的真理。他的一切筹划早在我出生前就开始了。他很可能也想要成为特异点，甚至是超越特异点的存在。”
“影！你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发呆~”天懿戳了戳影，“是我惹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天懿~”影如梦初醒，“完全没有哦。”
一声巨大的咕咕声从天懿那边传来。
“啊！”天懿的脸变得通红，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天懿~难道是肚子饿了吗？”影甩下了那本手记，笑嘻嘻地看着天懿。
“没……没有！”天懿连忙解释道。可是几声不争气的肚子叫出卖了她。
“呃~”影装作没听见，伸出食指抓了抓自己的脸，“可是我饿了啊。我们今天从祠堂集会到现在可是什么都没吃呢。怎么样？要不要去附近的集市吃饭？”
“集市？”天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第三章 狐狸的伪装
影满脸笑容地盯着身旁的天懿。
天懿双手捂着脸在影的身旁默不作声地走着。
她的脑袋上斜戴着一个狐狸的面具。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红耳朵从她亚麻色的头发中胡乱地竖了起来，一根柔软蓬松的尾巴无力地挂在她的腰后。
“少年~哇哈哈哈哈~”玖伊在影的脑海里笑得直打滚。
“哈哈哈~”影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
“不要笑啦~”天懿的脸捂得更紧了。
“对~哈哈哈~对不起~”影强忍住笑声，擦去了眼角憋出的眼泪，“不过，拜托静夜姐施展的障眼法居然生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常世之人使用呢。可是这个耳朵和尾巴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我也没办法，控制不了嘛~”天懿放下了双手，低着头，嘟囔着。
“别灰心，天懿的话，很快就能适应了~”
影带着天懿走进狭长的鸟居甬道，指着甬道的尽头：“集市就在另一边哦。”
这甬道里是如此宁静。天懿仰起头来望着参差不齐构成甬道的鸟居。昏黄的灯笼沿着甬道四处胡乱地挂着。风铃随着清风摇曳演奏着。
天懿随影沿着甬道向前走着。阑珊的月光与灯光交错着投影在两人身上，两人的人影与倒影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
“天懿，抓紧我的手哦~如果走丢了，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影突然握住了天懿的手。
天懿脸上泛着红晕，顺从地握紧了手。她这才发现，甬道的地面并不是平坦的。她越过影的肩膀，偷偷向后望去。刚刚走过的甬道螺旋着，扭曲着，起伏着。入口早已不见。本来应该是一条通路的甬道仿佛打开了通往无数世界的门一般出现了众多的岔路。
在她俩身后，各种各样稀稀疏疏的黑影跟了上来。
天懿吓得不敢再看，闭上了眼，另一只手搂住了影的整只手臂。她的耳中只能听到自己与影的心跳，任由对方带着自己向前走。
“到集市咯~天懿。”
天懿缓缓睁开了双眼。明亮的光照得她一度晕眩。
是集市！与方圣皇城街道一般富丽堂皇的集市。
形态各异的鬼怪们在集市的街道上行走着。
“天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你头上的面具哦！那是静夜姐让你变成狐妖的伪装哦。”影悄悄地在天懿的耳边提醒道，“无人认领的常世之人如果出现在集市上可是很危险的。会被人贩子抓去当做食物或者奴隶卖掉哦！”
“影，鬼界的鬼族也自称为人吗？”
“是啊~我也是出去这两个月才知道的。鬼界和常世人界的语言文字竟然是一样的。”
“可是，那些是什么？”天懿胆战心惊地指向他们身旁的一个商铺。商铺里摆放的是奇形怪状的触须、肉团、粘液。
“啊……那个是食物素材啦……”影抓了抓脑袋。
“影，你不会是带我来吃这些东西的吧？”天懿惊恐地问道。
“当然不是啦~”影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家挂着常世门牌的小店，“这里也有常世之人开的店铺哦~”
皎洁的白月光沿着半掩的门投入道场，斜将铺着木地板的道场地面分为明暗两侧。
外道薰坐在暗的那侧，手持白布擦拭着一把羽纹长刀。阴暗中只有她的红眼和白发隐隐闪着光。
而在月光照亮的那侧，定也撑着一把野太刀闭目养神地坐着。
“定也~你准备好了吗？”薰放下了白布。
定也睁开了眼睛：“薰。你真的要跟我打吗？”
“就当是战仪前的热身好了。正好看看我的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了。”薰架起了长刀，站起了身。可是她的身体过于瘦小，即便站着也只不过勉强比坐着的定也高了半个头。
“唉~我还真是娶了个麻烦的夫人啊~”定也叹了口气。
薰快步朝定也冲来，突刺出了手中的长刀。定也放下了野太刀，一拳握住了长刀，将其拧为了碎片。
薰面露愠色，抬腿扫向定也的脸。
啪的一声，她的小腿正中了定也的面门，停在他的额头上。
“呵~”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定也纹丝未动，原本僵硬的表情突然露出了充满杀意的笑容，双眼闪过一道红光。
薰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抓着小腿倒吊着拎了起来。
“认输了吗，薰？”定也就这么拎小鸡般抓着薰，站立在月光之中。
“哼！如果我身体能恢复的话！”
“你身体健全的时候也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定也眼中闪过一丝冷酷，“这笔账，我一定会找外道殇讨回来的。”
“定也~我认输了啦~快放我下来！”薰撒起娇来，“我果然还是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参加战仪。”
“何止是战仪。”定也无奈地说道，“你还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找我打架了。我下手很没有轻重的。”
“不嘛~”薰笑着说道，“给定也惹麻烦也是我的一大乐趣嘛！”
“这是怎么回事？”伴着凶恶的吼叫，一道红光从道场的门口闪了进来，凛冽的刀气朝着定也的喉咙扫去。
定也张开了自己的嘴，一口咬住了挥向自己的刀刃，将其咬得粉碎。
“住手！莹！”薰大声喊道。
“可是！薰大人！”定也面前站着目露凶光的莹，手里举着半截被咬碎的刀，“可是！定也大人正在伤害薰大人！”
“我们这是在玩呢~莹你真是的。”薰一脸失望，但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你要是没什么可干的事情，就去把影哥哥请过来吧！”
“外道影大人吗？”莹一脸鄙夷。
“是啊~他的时间可不多了。要照顾天懿小姐，他恐怕是不能亲自前往荒神之地的吧。也该来找我帮忙了。”薰一脸恳求的神色。
“好的，薰大人。我这就去把影大人抓过来。”莹收起短刀，恶狠狠地瞪了定也一眼，朝道场外走去。
“你的这个莹小姐，脑子可能不是很好使。”定也温柔地放下薰。
“可不准说莹的坏话哦。不然我可是会生你的气的。”
“好~”定也一把搂住薰，“不过，你这会儿把影找来，不是想让我……”
“是啊，定也~”薰乐呵呵地说道。
“欢迎光临！”随着影和天懿走进挂着常世门牌的小店，一位店长样子的大叔热情地朝他们打着招呼。
“影！他是常世之人？”天懿诧异地问道。
“狐狸小姐是这位鬼先生的伴侣吗？关系还真是好呢！”大叔满脸堆笑。
天懿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影的一只手臂，赶忙松开了手，忸怩地退开了。
“大叔，今天有什么推荐的菜吗？要常世风味的。”
“啊，让我想想。今天有烤魅魇肉排，忘川小煮和蒜炒紫苏。”
“那就这些了，大叔，拜托您了！”影甩下一堆黑色的石子。大叔高兴地接过，便往后厨去了。
店里空间很小。除了影和天懿，暂时也没有别的客人。两人就着柜台坐下了。
“大叔是常世之人哦！”影凑到天懿耳边轻声说道。
“？那……大叔……怎么会在鬼界？”
“经常会有常世之人不小心闯过御神木进入鬼界哦~而且，有的时候会有自称黑市的常世之人专门送人进来与鬼族交易。”
“怎么会这样！”
“大叔其实是个奴隶哦。”影笑了笑。
“影！这样好残忍！”
“是吗？”
“人，包括鬼，都是不应该奴役他人的！”
“可是是常世之人把他卖过来的。而且，鬼也是会互相奴役的哦。”影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影……”天懿的心情也消沉下去。她本以为那样善良温柔的影，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可是她似乎是错了。鬼就是鬼。人就是人。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心意相通。
“你们要的饭菜好了哦！”大叔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和筷勺过来了。天懿留意了一番，果然大叔的手腕上拴着金属的圆环，仿佛镣铐一般。她一阵心寒。然而未知美食的香味不断飘入自己的鼻孔，她空荡荡的肚子正猛烈地朝自己抗议着。
“天懿，你不吃吗？”影已经在往嘴里塞着饭菜，“不是什么可疑的食物哦！和常世那边的食物没什么区别哦！”
天懿再也抑制不住，盛起一碗忘川小煮，用汤匙舀起一勺炖得烂烂的食材，送入口中。这食材入口即化，咸淡适中，浓郁的鲜香刺激着味蕾。随着一口咽下，食物顺着食道滑入胃中，天懿的身体整个暖了起来。她又急不可耐地舀起另一勺，里面似乎漂着某种蔬菜的菜根。将这菜根连着奶油般的汤水送入口中，天懿的牙齿不听使唤地咀嚼起来。脆爽的菜根散发着淀粉的芳香，祛除了她脑里的疲劳。这汤让天懿把方圣别城的一切烦恼全都抛在了脑后。她沉醉在美食中，一口接着一口欢快地吃着，幸福无比。
影完全愣住了，一直盯着天懿看。“啊……耳朵在动了……”
天懿完全没有注意到影一直在观察她的狐狸耳朵。
“少年~天懿自己的耳朵加上那两只狐狸耳朵，不是有四个耳朵了吗？她的听力变好了吗？四个耳朵听声音是什么体验？”玖伊好奇地问道。
“我也想知道啊！”影也觉得十分新鲜。
“店家，把你店里最好的东西拿上来！”一帮厉鬼推搡着挤进了店铺，拽着锁着好几个瘦弱小妖的铁链。
天懿沉浸在饮食中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坏了，停下了手中的汤匙。影也似乎察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
“走吧！”影丢下筷子，一把拉着天懿的手朝店铺外走去。
他们与厉鬼们打了个照面。为首的那个厉鬼戴着黑色的头巾，长着黑色的刺头，两颗尖牙露在上嘴唇外，全身是青色的皮肤。他狠狠瞪了影一眼。然而影护着天懿，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用赤红的双瞳瞟了他一眼。厉鬼好像被影怔住了，乖乖让开了路。
经过被拴着的小妖怪的时候，天懿的脚步停住了。她望向影，欲言又止。其中一个身穿破烂白色衣服，如常世之人长相的女孩更是抬起了伤痕累累的小手，期待地望着天懿和影。
“走吧！”影推了她一下，硬生生把她挤出了店铺。
回去的路上，天懿仍然握着影的手，可是身体却离得远远的。她的狐狸耳朵耷拉着，尾巴还是无力的垂着。
“天懿……”影看了看天懿失落的表情。
“影……我不想说话。”
“那几个小妖怪都是那些厉鬼的奴隶。天懿的心情我能理解。”
“可是……可是……”
“天懿，你改变不了这一切哦。”
“影，你作为外道家的子嗣，难道不能在这鬼界……”
“我没有天懿这样的能力哦。”影打断了天懿，“我本来以为天懿会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和这鬼界诸国的公主们一样。可是，你的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特质。”
“……”
“回去吧！”影摸了摸天懿的脑袋。
“太狡猾了！少年~”玖伊抱怨道，“我也想摸摸看那个狐狸耳朵！”
天懿的尾巴摇了两下，又垂下了。
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继续望着水池发呆。
天懿已经睡下了。
今天的大叔总觉得有点蹊跷。
那个奴隶少女的表情，让他想起了之前被雪用匕首刺中时，看到她传递的回忆中幼年时无助的雪。
漆黑的水池中没有一丝动静。锦鲤们也已经入睡了。
解救奴隶，成为特异点，颠覆终端的王，解放整个世界？
影长长叹了口气。
狂风从空中卷下，打断了他的思索。
一条白龙盘旋着落在池水上。龙头上站着莹。
“外道影大人。”莹冷冰冰地用看蛆虫般的眼神看着影，朝他说道。
“莹小姐。大晚上的，你到我这院里来做什么？是薰让你来的？”影已经习惯了被这般对待，冷静地朝莹说道。他深知莹看人只看实力，思维简单，便也不放在心上。如果要带死士去战仪的话，莹这样的随从是再好不过了。
莹的表情一转，眼中满是倾慕与热情：“薰大人！啊！是啊！薰大人让我来~”
接着她恢复了先前冷淡轻视的表情：“来叫影大人前去。”
“好~”影麻利地跃到龙背之上，稳稳站着。
“影大人？”莹的眼睛睁大了，声音温和下来。
“怎么了，莹小姐？”影扛着极刃，一脸无赖地笑道，“已经很晚了，我们出发吧。”
第四章 投影
影端坐在定也和薰的面前，三人面前各放着一杯蒸腾着热气的茶。
“影哥哥，你看起来很辛苦呢！从回来就一直绕着天懿小姐转。”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莹小姐跟我说薰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影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帮影哥哥一个忙哦。”薰的嘴搭在茶杯边上，“影哥哥不是放不下心来吗？既要照顾天懿小姐，又要前往荒神之地，不是分身乏术吗？”
“薰，你是说用你的凭依装着吗？”影抬起头来思索了片刻。
“没错，影。”定也认真地说道。
影立即坐正了身体。
“不用这么紧张嘛~”定也摆了摆手，“再怎么说你也是薰的哥哥，不用拘束。”
他转过头去温柔地看了看薰：“其实很简单哦。让影可以随时来往荒神之地的方法。先是让薰用装着取出你的意识，接着从我族秘密甬道通往荒神之地的岔路出发，让你的意识直接前往。需要回来的时候，再让薰把你的意识凭依回你的身体。”
“定也，薰，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我还是想要带着这肉身前去。”影举起热茶一饮而尽，“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告辞了。”说完，影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影哥哥是不想劳烦定也给你撑住岔路的入口呢？”薰放下了茶杯，一双狡猾的眼睛直直盯着影，“还是担心被我窥探到内心呢？”
“薰，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要锻炼身体罢了。”影向二人行了礼便往外走去。
“少年~好危险！”玖伊嚷起来，“要是你妹妹对你使了凭依装着，我的存在可能就要暴露了！”
“薰恐怕是察觉到你的存在了。”影对玖伊暗道，“不过如果没有玖伊的话，她的提议我倒是很感兴趣呢。如薰所说，我不能离开天懿太远太久，但是又得在战仪之前集齐四名随从。”
“那该怎么办？”玖伊沮丧地问道。
“哼哼！”影竖起一根手指，指尖回旋着一枚楔，“我刚刚乘龙的时候，偷偷塞了一枚九抄到莹小姐的身上。她原本就是荒神之地的散妖，这么些年来，身手一直都没有退步。她的身上还有着鲜血的气味。也许莹小姐会经常回荒神之地历练呢。”
“噢噢噢噢！所以少年是打算用投影去荒神之地吗？”玖伊恍然大悟。
“是啊。可是我没有办法判断那枚九抄的位置。玖伊你能感应到吗？”
“那是当然！这枚九抄正在高速移动，越来越远了呢。啊！少年，你在天懿那里也放了一枚吗？”
“不愧是玖伊，被你发现了。”
“所以我们这会儿是投影回去吗？”
“没错！辛苦你啦！我是完全感应不到九抄，也不知道该怎么投影。在方圣别城的时候也是全靠的你。”
“知道就好！”玖伊自傲地扬起头，“我可是连万乘都抄来了哦！”
“对了，玖伊。你是怎么抄到万乘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总而言之，看过一遍之后，九抄就能模拟了。”
“那之前天羽的天赋和那个第五天魔的能力？”
“啊……就是天羽小姐的一大堆特殊能力，和第五天魔看上去像是扭曲时空一样的能力吗？玖伊完全没学会。”
“可是玖伊不是看见了吗？”
“嗯……怎么说呢？似乎得是九抄接触过之后才行。不是你我看见，而是九抄看见。大概是这么回事吧。”
“这么麻烦的吗？”
“是啊，而且用起来很不顺手呢。上次只是模拟了一次万乘，少年从那么多黑羽中获得的鬼力就被耗干了。九抄模拟别人能力的熟练度尚需提升呢。”
“算了，回去吧！请投影我到天懿那里去，玖伊大人！”
“好叻！”
下一瞬，影已经趴在了天懿的身上。
“啊……玖伊忘了。投影可是会准确把你转移到九抄的位置的。”玖伊笑道，“你现在是真的被投影到天懿身上了。”
“？？？？？”影望着身下满脸通红的天懿，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影？你在做什么？你怎么会在我身上？你……你你你！”天懿语无伦次。
“天懿。不是，我没有。这是个意外。”影这才发现天懿已经在自己后院的厢房里，正准备入睡了。他慌忙地靠墙站着，一脸歉意。
“那……你有什么解释吗？”天懿低下头去，两只小手戳在一起，嘟哝着。
影立刻端坐在天懿旁边，一五一十地解释起九抄和投影。
天懿听完之后，乐得哈哈大笑：“这是什么神仙能力？”
接着她从自己身上找到了那枚九抄：“影，只要我带着这个，你就能瞬间来到我的身边？”
“嗯。”
“好~那我就一直把它贴身带着。”天懿将楔塞到了鞋底，“这样，影下次出现的时候就会被我踩在身下了。扯平了哦~嘻嘻！”
“嗯……”
“少年~你塞给莹小姐的九抄放哪儿了？”玖伊突然问道。
“啊……放在她刀柄上了。应该……不是很危险吧。”影捂住了脸。
“影，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可是你找随从的事，是不是被我给耽搁了？”天懿害羞地说道。
“啊……完全没有哦。不如说我这会儿就正要去寻找同伴呢。”影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没事哦，我投影起来很快的。那么，你先睡吧！”
影站起身来，朝玖伊暗示道：“玖伊，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几个厉鬼和奴隶，我全都用九抄标上了哦。”
“少年~很厉害嘛！玖伊我完全没有察觉到~你已经能自己操纵九抄了嘛~真棒！”
“也就十来个吧~现在就把我传过去吧。”
“集市方向的九抄吗？好叻！不过我得好好练习练习用九抄投影信息的能力了。现在寻找投影目标的随机性还是太高了点。少年~准备好哦！我们走！”
影对天懿挥了挥手，从天懿的面前瞬间消失了。
第五章 梦魇
影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在了一滩湿漉漉的东西上。一颗没有生气的青色头颅正在他的面前，无神的白眼死死盯着他。
这头颅上的黑色头巾，黑色的刺头，上唇裸露的两颗尖牙，这不是今晚早些时候在集市吃饭时遇见的厉鬼吗？
影这才发现周围湿漉漉的东西是这厉鬼及其同伴的肉泥和内脏。他只觉得一阵恶心，不知是因为这尸堆，还是因为投影的副作用。
“少年~你怎么把这些个鬼都给压成肉酱了！你到底得多重啊！”玖伊眯着眼睛在影的意识里吐槽道。
“不是我！他们……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影从肉堆当中站起身来。
集市饭店的老板大叔站在几米开外笑呵呵地看着他：“这不是今晚来我小店用餐的客人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此？狐狸姑娘还好吗？”
“大叔，你果然有问题。”影使用九抄去掉了全身刚刚染上的血迹。
“喂~少年，你不是说使用你父亲的魂刃将来是要还债的吗？”玖伊一脸鄙夷，“居然这么随便地就用来清理身体了？”
“玖伊~不用在意这种小事啦~我已经知道这笔债该怎么还了，所以你也可以随便用咯。只是留意别具象太多九抄出来，会把我用来投影的那几个九抄给抵消掉的哦。而且控制一下使用的效率，我的鬼力可不是很多，恢复的也很慢。”
“好了啦！知道了！包在玖伊身上！”
“客人？你在发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叔的笑脸收了起来。
“哦……大叔你不是奴隶吧？你手上的手环，看上去更像是奴隶主呢！”影指了指大叔的手腕。
“客人还真是眼尖呢。”大叔的身后走上来五个小妖，正是之前被厉鬼们牵着的那些“奴隶”。
“大叔，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是来坏我们好事的吗？”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这个人也是大叔您的帮手吗？说好的报酬怎么办？多一个人分吗？”
“奴隶”小妖们吵闹起来。
“吵死啦！这是我的客人，不是来帮我抓食材的！你们的报酬我都会给的！”大叔叫嚷起来，小妖们这才住嘴。
“如你所见，客人。我只是雇佣这帮地狩来给我抓食材的。”大叔朝影解释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啊！挂着常世风情的饭店多了起来，我不从食材上下手，是没有办法竞争过那些个大酒店的！”
“地狩？”影愣住了。
“你听说过地狩？”小妖中走出一位面貌如常世之人的女孩，一头白色长发，橙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影。
影看到她一身破烂的白衣，立即认出她是早些时候看到的向自己和天懿求助的“奴隶”女孩。
“是啊，在常世遇到过。”影轻描淡写地答道。
“你去过常世？”其他小妖们挤开了女孩，涌上来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影。跟女孩相比，这些小妖身上鬼的特征更加明显。
“说来话长……你们是地狩的人？不是奴隶吗？这些厉鬼是怎么回事？你们把他们杀了？”影反问道。
“是啊……谁让他们做人口买卖呢？”一个小妖出头说道，“我们也不想在这鬼界随便杀人的。所以装作无家可归的迷途之人，看看有没有图谋不轨的人来奴役我们。毕竟这个大叔要抓的的东西只爱吃人（鬼）肉啊！”
“你要抓什么啊，大叔？”影愣住了。
“客人今天吃过魅魇肉排了吧？我啊，想要抓的是更加高级的食材，梦魇。”大叔的眼睛里闪耀着料理人追求极限美味的光芒。
“用人（鬼）肉喂的食材，再好吃，我也不会吃的哦~”影嘲讽道。
“等等~少年。他们把厉鬼的尸体堆起来是用来做诱饵吗？那我们站在旁边，不是很危险？”玖伊提醒道。
影环顾一番，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间的空地。周围竖着一圈火把，火光照亮了空地正中的尸堆，赤色的血液和晃动的阴影显得十分渗人。
“大叔，你说要抓梦魇是吗？就这几个人恐怕不行吧？”影从尸堆旁走开，来到了大叔身边。
“客人，他们可是地狩哦。你以为地狩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只要是地上的东西，他们可是什么都抓哦！”
“大叔见过梦魇吗？”
“没有，只是在鬼界的料理书上见过。”
“梦魇可不是地上的东西。”影指了指地面，“准确的说是地上和地下哦。”
一道黑影闪过，惊了众人一下。影往空地正中望去，尸堆已经不见了。整片空地里的月光与火光似乎都暗了下来。
“梦魇来了~”影脸色惨白地笑道。
众人立马围成一圈，背靠背，脸朝外站着。那“奴隶”女孩在这一波骚动之中被挤到了地上。
“少年！要投影回去吗？要投影回去的吧！”玖伊已经准备施展投影了。
“别，玖伊。”影扶起倒在地上的“奴隶”女孩，将她拉入众人组成的圈子正中，藏在背后。
“谢谢……”女孩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朝影说道。
火把开始一个个熄灭，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在黑暗中高速移动着，毛骨悚然的笑声从那移动的黑影里传来。
“大叔，梦魇啊，是在影子里出没的。”影冲大叔笑道，“这下子可危险了。你确定地狩能抓住影子吗？”
“影子？那要怎么烹饪啊？”大叔魔怔地问道。影不知如何作答。
黑影掩灭又一个火把之后，剩下火把投出的阴影一下子拉长了，落在众人的圈子一侧。只是一瞬，被阴影投射到的两个小妖不见了。
“他们去哪儿了？”众人乱作一团。
“嘶~”一声捕食者的嘶嚎传来，黑影一闪，又是两个小妖不见了。现在只剩影、大叔和“奴隶”女孩还围作一圈。
黑影绕着他们转了几圈，远去了。
“怎……怎么回事？”大叔蒙圈了。
“你是半鬼吗？”影问那“奴隶”女孩。
“嗯……”女孩不敢抬头看影。
“用鬼族的话来说，梦魇喜欢吃人肉。这里的人肉指的是鬼肉。我和这女孩都是半鬼，而大叔你是常世之人，自然不是那么诱人了。”影解释道。
“那……我们没事了？”大叔这才开始害怕。
“不……梦魇可是非常狡猾的东西。”影的赤瞳闪闪发光，直视着正前方，“它可是非常喜欢戏弄猎物的。看，这不回来了吗？”
黑影蔓延到他的面前，刮起一阵狂风，吹开了他的头发，掀起了他的衣服。
数根尖锐的利爪直直刺向影的胸口，停在了他胸前的黑玉挂饰前。庞然大物的黑影从地面上被火光投射的阴影中爬了起来，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黑猫。
梦魇咧开了血盆大口，尖牙大嘴一直咧到耳边，橘色的双眼如烛灯一般射出昏黄的光，凄厉地怪笑着。它的下半身还陷在地上的阴影中，仿佛刚从影子的世界里具现出来，黑暗的物质如泥浆一般在阴影和梦魇的身体之间翻滚着。
“胧的挂坠可是能驱逐梦魇的。”影心里暗道。
梦魇靠近挂饰的尖爪冒出了黑烟，如同被猛火烧着了一般。
“梦魇，我就收下了~”就在梦魇似乎被这挂饰怔住的一瞬，“奴隶”女孩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抓住梦魇冒烟的尖爪。
随着笼罩空地的黑暗汇聚到女孩的掌心，梦魇扭曲成一团，化作一只小猫，落在女孩手里。
第六章 第一名随从
“姑娘，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叔见梦魇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惊讶地语无伦次。
“哦，你说这个啊？我把它收服了。”女孩歪着脑袋，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温柔地抚摸着手里的黑猫。
“姑娘，那这梦魇是给我抓的吗？”大叔抓着头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哎呀，也是，毕竟之前说好的。那我就不客气啦！”
“不行~”女孩捂着黑猫，躲到了影的身后。
“客人！这是怎么回事？”大叔叉着腰狠狠盯着影。
“大叔，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影邪笑一声，“这地狩不是你雇佣的吗？”
“唉~算了！变成这么小，就算能做菜也没几口肉。”大叔叹了口气，“抓一只都这么费力，我得想办法去找别的食材了。”
三人相伴而行，向密林外走去。
“客人？你也同路吗？”大叔看影一直跟着他，而那女孩一直跟着影，好奇地问道。
“不，我只是想把大叔送回去而已。这树林里很危险的吧！”影直率地答道。
“客人~你可真是个好人啊！下次来吃饭我请客！”大叔的眼睛湿润了。
“那个……谢谢你~这个大叔是你的熟人吗？”女孩凑到影身旁。
“不！完全不认识！”影麻利地否定了，“你真的是地狩的成员吗？我不知道地狩的势力居然已经蔓延到鬼界了。”
“嗯~我叫欣冉，是地狩子部的成员。”女孩点了点头，“子部的成员大多都是半鬼哦！”
影回想起之前关于帮不帮助奴隶跟天懿引发的争论，再看看现状，心里直叹气。
“我呢，因为有个人不忍心看到别人被奴役，才大晚上出来准备做一些事情的。可是呢……把我付出的感情还回来啊！”
欣冉笑了：“你要帮助别人，就别计较别人需不需要你的帮助啦！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啊……我叫外道影。”
“外道？就是那个三大鬼族的外道？”欣冉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哇！我的母亲一直提起外道呢！”
“你的母亲是？”
“我的母亲是鬼族哦！但是我的父亲是常世之人，地狩的子首。”欣冉脸上露出了恐怖的表情，“他平时超吓人的~还好一直在常世活动，难得回鬼界来看我。”
“你没有去过常世吗？”
“没有哦~毕竟有那些树嘛~”欣冉把黑猫紧紧抱在怀里，一脸满足，“可是身为地狩，能在鬼界捕捉各种罕见的小生物，真是让人满足呢！”
“哦……”
一个时辰后，三人回到了集市。
“再见了。”影随口道别，打了个哈欠，朝家走去。欣冉抱着梦魇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
“……欣冉小姐，能别跟着了吗？”影抱怨道，“你可不是真正的奴隶哦。不过一开始我也被你骗到了，直到你向我胸口的挂坠伸出手。”
“啊？那个时候就暴露了吗？嘻嘻！外道大人就让我跟着吧。这个梦魇还有点不稳定呢！我觉得让它一直在外道大人的挂坠旁边待着会比较好哦~”欣冉傻笑着，“不过，这么罕见的挂坠应该不是外道家的东西吧！看这材质和做工，倒是很像寅月家的东西。是什么人送给外道大人的吗？”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看你地狩的同伴跟你的关系，恐怕也都被你蒙在鼓里吧！”影瞥了她一眼，“不过，那个大叔虽然不是坏人，身上的气息倒是很危险呢。”
“大叔可是黑市的人呐！还有那些小妖，都是地狩雇佣过来的，算不上真的地狩成员。”欣冉似乎对地狩和黑市都很有了解。
“地狩有在常世的半妖吗？”影觉得应该多打探一些情报出来。
“有哦~几年前，啊，就是外道大人你家外道殇当家失踪的那个时候，鬼界也失踪了一大批半鬼哦！我父亲怀疑那些半鬼不是失踪了，还是找到了一种去常世的方法。”欣冉坦率地答道，“偶尔也听说有半鬼凭自己的能力走过了御神木，不过都没什么实际证据。对了！外道大人说自己去过常世，难道您也是靠自己的力量走过去的吗？”
“是啊。我以前以为只要是半鬼就能穿过御神木呢。不过我最近才知道了一些事，也许有所联系。”影见离外道家越来越近了，担心起欣冉的安危来，“你可不是外道家的妖怪，再往前走可能会被肃清哦！”
“？可是……这只梦魇要怎么办？”欣冉慌乱起来，“外道大人不能再陪它一会儿吗？等他稳定了，就行了。”
“不。我要回去睡觉了。天都快亮了！”影伸了个懒腰，偷偷瞄了欣冉一眼。
“可是……啊！我知道啦！欣然我可是散妖哦！如果不嫌弃的话，外道大人可以将我收入麾下。这样我就能跟着您啦！”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了！”影掏出一张写着契约的白纸，指着角落，“看！我已经把血手印按在上面咯！怎么样？现在按上去，你就可以进入外道家的地界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嗯啊！”欣冉咬破手指，一把按在契约上，“看！现在我就是外道大人的随从啦！”
“喂~少年，你是做的这种打算吗？很厉害啊！”玖伊夸赞道。
“你以为我这些年在鬼界是怎么摸爬滚打活下来的？”影暗道。
他见欣冉充满爱意地望着手中的梦魇。那身影让他想起了胧。
“唉~”刷刷几声，影撕掉了刚刚签好的契约。
“？少年！”
“？外道大人！”
“那个……我还是说实话吧……”
影将自己准备外道宗主战仪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欣冉全盘托出。
“知道这些之后，你还愿意追随我吗？”影试着伸手摸了摸梦魇的脑袋，“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在这儿陪着直到它稳定下来为止。”
“没关系哦~我可是地狩哦~”欣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地狩收了报酬接下的任务，绝对不会中途放弃哦！”
“谢谢你！”
“嘻嘻！那我以后就全听外道大人的啦！”
“少年~这才是你这么多年能在鬼界苟活的原因吧~”玖伊摇了摇头，“还好你运气不错。不过这么心软可成不了特异点的哦！”
第七章 来自地狩的眷主
影带着欣冉走近外道家的大门。门口守着的两个下妖见欣冉是个生面孔，一把拦住了她。
“影少爷，这位是？”
“啊……这是我的新随从，叫欣冉。”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影大人有跟这位欣冉小姐签下主从的契约吗？”
“这个……”影这才想起刚刚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把签好的契约给撕了。
“签了哦~就是有点皱了。”欣冉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正是刚才被影撕碎的契约。不知何时，欣冉将它收了起来，并用不明正体的黑色粘胶将契约的碎片粘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下妖的眼睛里闪出黄色的光芒，扫视了一番契约和面前的二人：“确实是影少爷和欣冉小姐的血痕！原来如此，多有得罪了！请进吧！”
欣冉将契约收入怀中，哼着小曲就往里走。
“等等！”另一个下妖狠狠叫住了她，“契约应该交给影少爷保管。还有，欣冉小姐要明白自己随从的身份，怎可走在影少爷的前面，成何体统？”
“哦~”欣冉倒退着回到影的身后，将契约递给了影。
“呵呵呵……”影接过契约，拉着欣冉往家里走去。
“这间厢房就给你住了。”影将欣冉带到了自己居住的庭院的一角。接着他指了指斜对面天懿起居的厢房：“那边住着的是我的未婚妻天懿。”
“了解了！我一定会好好侍奉外道大人和天懿大人的。”欣冉深鞠了一躬。
“啊……你也别太把门口守卫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我们外道家的人没这么多规矩的。天都快亮了，我先回去睡咯……”影摆了摆手，便往自己的厢房走去，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欣冉，梦魇的话，还需要用我的挂坠稳定状态吗？”
“嗯！外道大人。等熬过今晚才行！”欣冉歪下了脑袋，“外道大人也不希望梦魇在自己家里暴走吧……”
“那我就多陪它一会儿吧。”影走了回来，坐在分配给欣冉的厢房门口。
“外道大人明明可以把挂坠借给我用一会儿的，用不着一直陪着哦~”欣冉抱着黑猫状的梦魇，坐在了影身旁。
“不行！这个挂坠必须待在我身边。”
“嗯？这个挂坠难道是定情信物？是天懿大人送给外道大人的吗？天懿大人是寅月家的人？”
“天懿是常世之人。”
“？外道大人难道背着天懿大人跟寅月……”
“求求你别说了。”影满脸通红，向后倒下，准备小憩片刻，“我要睡觉咯~”
“外道大人方才跟我说起战仪，外道大人不是还差三名随从吗？”
“两名就够了。我的身体里现在还住着一个。”
“是凭依型的妖怪吗？外道大人可真厉害啊！那么，外道大人在睡着的时候，欣冉我可以送你去荒神之地招募随从。就跟做梦一样哦~”
“真的？你要怎么做？”影惊坐而起。欣冉竟有和薰类似的能力？
“我从身为地狩子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驯服的天赋。凡是理智与鬼力皆弱于我的魔物，被我触碰到实体的时候便会成为我的眷族，听我差遣，并成为我鬼力的一部分。而我作为眷主，可以通过支付鬼力的方式驱使我的眷族或者直接使用它们的能力。”
“你有多少眷族了？”
“算上这只梦魇，我已经有七只眷族了！当然，我没有同时驱使七只的力量啦~能召唤并驱使一只就是我的极限了。但是如果只是使用能力的话，两三只不是问题。那么外道大人！在你睡着之后，我将用这只梦魇的能力将你的意识剥离到影之世界，然后使用我从荒神之地收服的第三眷兽将你的意识送过去并具现化。”
“你的第三眷兽是？”
“是荒虫哦。这种魔物极为贪食，而荒神之地的厮杀怨念正是它最好的养分。我有机缘收获了一只，可惜我的鬼力不足以养活它的本体。所以我只能召唤荒虫的分身。而它的本地则常年定居在荒神之地中。梦魇的能力可以把外道大人的意识送进荒虫分身的影子里，借由送回召唤的荒虫分身，再将外道大人的意识转移到荒神之地。外道大人可以从那边荒虫本体的影子里借由梦魇的能力制造出自己的分身。放心，外道大人是我的主人，荒虫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好啊~欣冉。我身体里凭依的那个东西也能帮我转移过去吗？”影指的是身体里寄宿的玖伊。
“可以哦！可是……”
“可是什么？”
“梦魇制造的影子，也就是分身，如果受到伤害或者死亡的话，同样的遭遇也会发生在本体上哦。”欣冉认真地看着影。
“也是，世界上本就不会有那么简单去荒神之地历练的方法。你放心，我早就有承担风险的心理准备了。”影再次躺下身来，“那么我这就入睡。”
“我可以用梦魇的能力帮助外道大人入梦哦~”
“那有劳你了。”
影话音刚落，自己眼前一黑。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他已经漂在一片泥沼之中。
一只巨大的蠕虫从他身旁扭动着没入泥沼。成片散妖的尸骸漂浮在这泥沼之中。恶臭铺天盖地的袭来。
“哇！少年~好臭啊！”玖伊抱怨起来。
“玖伊~这就是荒神之地？”影看上去非常激动，“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啊？就是这块泥沼吗？”
“当然不是。荒神之地是一块神奇的地方，和大孤山很像。乍一看就只是这阑界里的一块地方，但是其中的状态一直在发生转变。真正的荒神之地其实是一种境界。我听丸说过，每个人在荒神之地的际遇都不一样。荒神之地总是向你展现你最害怕的那一面，你最不擅长的那一面，直至你死亡或是克服你的恐惧。接着便是你第二害怕的那一面。直至你离开荒神之地，这样的历练会无限轮回下去。”
“啊~真棒呢……所以这边是某种异空间咯？那么历练呢……什么时候会出现？”玖伊一脸漠然，语气里满是讥讽，“少年你害怕的东西难道是这泥沼？哇~好臭！”
天空传来一阵钟声。
“丸跟我说过，历练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发生。这钟声就是历练开始与结束的标识。”影指了指天空。
“影~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哦！”玖伊警觉起来，在影的意识之中，用双手操纵起九抄。
一瞬间，巨大的重力奔流从天而降，扭曲了整片泥沼的空间。
虚空降临于此。泥沼化为了碎片，嵌入了漂浮飞舞着平原、海洋、荒漠、高山的虚空之中。
影站在一片漂浮旋转的泥沼断层之中，分不清方向。但是朝另一块属于泥沼的断面望去，自己的背影正屹立于其中。
“影！这……这是你所害怕的东西？”玖伊的声音略显紧张，“这世界的灾害，是你曾经见过的东西吗？”
“是啊……”影按住了胸口的挂坠，声音里满是恐惧，身体莫名地颤抖起来，“真如丸所言，这荒神之地直接就把我拖到这里来了。我当年弄丢寅月胧的地方。”
“少年……这东西是你掉的吗？”深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第八章 荒神之地
“影！不要回答这个声音！不要用嘴发出任何声音！”玖伊在影的脑海里警告道。
“嗯，知道了。”影回忆起当年胧试图捂住自己嘴的情形，心里满是愧疚。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理会这个声音，胧也就不会代替他回答这个声音，堕入黑暗的中心。
不去理会这个声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非常困难。
深邃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同一个问题，离影越来越近，回响愈加骚动。
影只觉得头痛欲裂，就这么任由那声音轰鸣的话，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疯掉吧！而且……影十分好奇，如果回答了这个声音，这次对方还会问他上次问过的问题吗？
如果自己不回答那个问题，也许也不会有事？
如果对方问的不是同一个问题，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果对方问的是同一个问题，自己若是作出与胧当年相同的回答并堕入黑暗的话，是否能再次见到胧？
影十分好奇。战胜这一好奇，也许才是这历练真正困难的地方。
戴上它，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的。而你也能找到我。这样我们就不用害怕走散了。这是胧把挂坠送给自己的时候说的话。
影握住了挂坠：“我应该相信胧说的话。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去找她，但只要我戴着挂坠，她就一定能循着我回来。我不能再给她添乱了。”
钟声再次响起，一个时辰过去了……
在那诡异声音的精神污染中熬过了一个时辰的影，似乎已经通过了刚刚那次历练。他跪倒在一片荒地之中，大口喘着粗气，满脸都是汗。
“影，你没事吧？”玖伊环顾了一番四周，“我们好像已经从那灾害的异空间里出来了，可是没有回到泥沼里。”
“哈啊……”影好不容易接上了气，“恐怕是历练结束之后，我在荒神之地中的境界已经发生了变化。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下次历练了。在这期间，我们得开始搜寻别的散妖了。”
“少年，那你第二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我的祖先，外道家初代当家，外道天生。我的混账父亲一直给我讲关于外道天生的故事。我总觉得外道天生不是这个阑界里的东西，所以心里一直很畏惧，也很好奇。”
“好奇？好吧~跟刚才一样吗？你对未知的恐惧与能将你拉入危险的好奇心都是你的弱点。”
“可能吧……还有，我第三害怕的东西，就是我的父亲。”影扶住了额头，“我真的不是很想见到那个家伙。”
影摸了摸腰间，发现极刃并不在身上：“玖伊，极刃并没有跟着我们的意识过来。”
“哼哼！不用担心，我已经快要完成投影的新技巧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把九抄标记的东西投影到少年的身边了。你还是专心去找散妖吧。”
影伸展了一番身体，朝着红日在荒原下坠的方向走去。
荒原上鲜有植被，龟裂的土地、稀稀落落平地卷起的黄沙和遍地的碎石构成了荒原的地貌。
就着红色夕阳的亮光，影看见地平线似乎堆着什么东西，加快速度朝那里跑去。
靠的越近，血的气味越浓，影就愈发确认那堆着的东西是一座尸山。
站在红日于尸山投下的阴影之中，影抬头望去，无数散妖的身体胡乱地倒在一起。
那些尸体扭曲变形，遍布伤痕。很多尸体手里还拿着武器，脸上的神情仍是冲锋厮杀的凶相。
它们仿佛是在争相冲着尸山的最高点攀登的时候，被什么存在抹杀并掉下来一样。
这里也许本来没有尸山。只是这么多散妖朝着同一个目标冲去的时候被尽数击杀才堆成了这样的尸山。
究竟是什么样的目标？
乌鸦般的魔兽们本在尸山上啄食残尸，突然受惊了一般，腾空而起，绕着尸山飞舞，在空中惨叫着。
影打了个寒战。这些尸体的伤痕是左右双持的两把长刀造成的。这杀人的手法，这被众散妖同仇敌忾的存在，也许是外道家最尚武的那位，常年游历于荒神之地，追求武之极意的外道胤葬。
“玖伊，投影还没好吗？这里很危险！那些魔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影担心地朝玖伊呼喊着。
“少年，快了快了！调整九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玖伊拨弄着手里的九抄。楔状的九抄互相组合碰撞，表面的纹理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钟声再次响起……
“这么快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玖伊愣住了，手里的九抄散了一地。
“这不是我的钟声。有人从历练里出来了。”影望着天空。
一道红光从天而降，落在尸山之上，溅起血浪。
在那尸山顶端，一个人影沐着鲜血，站直了身体。
“这不是我家贫弱的二哥吗？”那人影晃晃悠悠从尸山上走下来，望着影说道，“怎么来这荒神之地了？”
“胤葬……”
“你放心，我对弱者没有兴趣，不会斩了你的。”胤葬将所持的双刀插在地上，站定在了影的面前，“而且，今天我本就有客人要来。可没有功夫接待二哥。怎么样，你还是趁着历练没有降临到你头上的时候乖乖离开比较好哦。”
“你不参加战仪吗？”影试探地问道。
“当然得参加了。也许还能看到天晟大哥的魂刃呢！那个老狐狸到底有什么能力，到底有多厉害，光是想象一番就让我热血沸腾！”胤葬露出了疯狂的笑脸。
“胤葬大人！？影大人也在？”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影的背后响起。
他转身望去，一条白龙盘旋落地，莹从龙头一跃而下。
“我的客人到了。对不起，二哥，我先去厮杀了。”胤葬拿起双刀，双腿发力，奔腾而出，杀向了莹。
而莹抽出了自己的白色长刀，也向胤葬杀去。
“胤葬！你的魂刃！”影大声叫道。
“你放心，我是不会对莹使用我的魂刃的。因为，那样就太无趣了。”胤葬狂笑着持刀与莹碰撞在一起，“莹！你的刀变了啊！原来那把呢？”
“被定也大人咬碎了。这把新的就用胤葬大人来试刀吧！”莹的眼里也充满了战斗的喜悦。
“喂，少年。他们是疯子吧？”玖伊一脸茫然，“九抄准备好了哦，我现在就把极刃投影过来。”
极刃突然出现在影的手上。
“二哥，你这把刀的杀气好重啊！怎么，你也蠢蠢欲动了？来吧，一起厮杀吧！”胤葬瞥到了影手里的极刃，狂喜不已。
“不！你们打就好了。我的历练快来了。后会有期。”影不想理他。
钟声从天空传来，影的视线模糊了。
天地旋转之后，他落在了一片巨大的平原之上。不远处，一个白发红眼的男人正直视着他。
男人手里握着一柄长刀。刀身上镌刻着外道二字。
“你也是来抢这根树枝的吗？”男人发话了。
第九章 外道天生
“玖伊！”影大喊一声，拔出了极刃。九抄飞舞而出包裹了他的双手。
“影！我让九抄缠绕你的双手，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极刃刺伤了。”玖伊操纵着九抄朝四面八方飞去，准备制造投影所需的锚点。
白发红眼的男人持着长刀已经砍了过来。
影来不及躲闪，架起极刃试图挡住男人的斩击。
可是，在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中，极刃断开了。
男人的刀刃穿过极刃朝着影的胸口落去。
影眼前画面一转，发觉自己已经被玖伊投影到了男人的身后。
“媲美世界灾害的极刃居然被他斩断了？影，怎么回事？”玖伊一脸认真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影举起手中只剩半截的极刃。刀身原本散发的凛冽杀气已经荡然无存，宛如变成了废铁一般。
影意识到了面前男人的身份：“就像因果一样，极刃被他斩到，理所当然地断开了。这一击便能杀死触碰到的一切的能力。这个男人恐怕就是我的祖先，外道的初代当家，外道天生。”
“你好像有些很有趣的能力嘛~”男人转过身来，“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影点了点头：“不知道阁下所说的树枝是什么。我不是来与阁下抢东西的。”
男人放下了刀，一脸惊讶：“你看不见吗？这根树枝？”
影左右张望一番：“什么也没有……啊！啊！啊！好大一根树枝！”
玖伊将线的视觉再次共享给了影：“影，你所说的这个外道天生居然也有线的视觉。没想到在这荒神之地制造的历练中，居然具现出了真正的世界树！”
影只看到眼前包裹着平原的白色流体如树枝一般从虚空而来，往虚空而去。如此巨大的白线洪流，看上去只是什么更大的存在的枝丫一般。
“你到底能不能看到？”男人再次举起了刀。
“刚才不能，现在可以了。”影简短解释道，又试探地问道：“阁下是外道天生吗？”
“外道天生？那是谁？”男人揉了揉脑壳，“外道的话，我就是。外道天生，没听说过。”
“那么外道……前辈？”影觉得此人就是阑界里流传的外道天生，只是名字可能是后人起的，“你要对这树枝做什么？”
“当然是吃下去啦！”外道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影，“你真的不知道这个树枝是什么？”
“喂~影。这个外道很危险啊！他跟特异点们一直四处对付的世界灾害一样诶！”玖伊提醒道，“单纯通过吞噬世界树从非物质的位面获取质量。长此以往，非物质的世界树会变得越来越稀疏，而依托在上的物质世界会变得越来越沉重，最后导致世界的崩塌。”
“你的身上似乎也有着很多与大树的连系嘛！”外道扫视了一番影，“虽然跟这根树枝是没法比了。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我的食欲可是无止尽的。等我吃完了这根树枝，很可能就轮到你了。”
“外道阁下有父母子女吗？”
“父母？子女？可笑。我为什么需要那种东西？”外道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我由天而生，没有父母。我即是外道，游离于常道之外，拥有永恒的生命，为什么需要伴侣，为什么会有子女？”
影愈发确信，眼前的男人就是外道天生。不，应该说是成为外道天生之前的那个存在。
“我叫做外道影，是外道阁下的后代。”
“我的后代？我为什么会有后代？”外道愣住了，“不不不，仔细一看，你确实也有着红发白眼。但是凭这个就能证明你是我的后代吗？”
“外道阁下疑问的是我是不是你的后代，而不是直接否定我说的这句话。难道外道阁下知道这个世界里，时间不是连续的吗？”影追问道。
“时间什么的，怎么都好。现实！现实才是我在意的。”外道瞬身到了影的身边，仔细打量着影的脸，“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事物的一个属性。只要拥有足够的信息与质量来改变事物，乃至整个世界的状态，时间这个概念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外道阁下是说我作为你的后代这个现实是你从未预料到的吗？”
“没错！现实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这个世界同一个时间属性的同一个事物可能会出现多种状态。我也许在现在并未遇见过你，也许在现在遇见的是别人。但是你说你是我的后代，如果这点是真的话，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解释？”
“在某个现实下，我输了。我这一生，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对手，皆能一击必杀。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存在是不朽的，不需要伴侣的，不用繁衍后代的。如果在某个现实下，我确实孕育了后代，那也就说明，在某个未来的现实里发生了一些改变我这观念的事情：我输了。”
“外道阁下想怎么做？”
“我有很多选择。我可以在这里就将你抹杀了，省的心烦，接着我行我素，直到某天我真的输给某个更厉害的存在。可是，如果有我输掉的现实在未来等着我的话，在前方也有可能有我直接被抹杀的现实。这让我有点犹豫。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后代，见到你的祖先并且相认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制造了不少混乱。哼哼，按我惯常的做法，倒不如让全部的现实变得更混乱一点。”
“影~他太危险了！他已经打算利用未来的信息改变自己多重现实的分布了。”玖伊在影的脑海中叫喊道。
“玖伊，没事。我们的目的不是很明确吗？成为特异点。如果能让这世界灾害，我的祖先外道天生，加入到这个进程里，岂不是事半功倍？”影安慰道玖伊。
“影！我希望你明白你在触碰的是十分危险的东西。你不要玩火**了。”玖伊非常生气。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影敷衍了一下玖伊，便笑嘻嘻地朝外道说道，“外道阁下。那么你决定怎么做呢？”
“我要从我当前的现实里跳出去。”外道指着空气中流淌的枝丫说道，“我决定不去碰这根树枝。这样，因果的联系和我这个个体的状态就此改变了。而且，我要让因果变得更加混乱。我要进入你的现实。”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进入我的现实。不过，你如果知道了自己后代选择当家的战仪的话，应该会很乐意参与其中的。”影将外道家夺取宗主当家的战仪一五一十地向外道解释清楚。
“哈哈哈！真是幼稚！”外道狂笑不止，“我已经看清你是怎么来的了，跟你回去也很简单。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后代竟没有我的视觉。如果你能看清这世界的一切，你就会发现，改变多重命运，改变无数的过去，改变无尽的未来，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了。”
缥缈的钟声从天空传来，影眼前画面一转，落在了恶臭的泥沼里。
“好臭！少年~我们回来了？”玖伊拍了拍胸口，长叹一口气，“简直是噩梦！那个外道呢？”
“影！我作为你的随从，该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去见我的后代们呢？”外道冷不丁地出现在影的身后，双脚轻盈地浮在泥沼之上。
“外道阁下。”影看到在这个现实里早应去世的外道天生本人，活生生地站立在这荒神之地，觉得这阑界已经朝着无法返回的方向演化而去，“你在这现实里被后代称作外道天生。外生听起来怪怪的，就叫你天道好了。”
“那么你还差一名随从了？”接受了天道这个名字的外道本人问道。
“是的。不过这荒神之地下一次历练恐怕会让我见到我的生父。我可不想像遇见天道阁下一样，撞见某个现实里的他。”
“这很简单啊！我帮你改一改这个什么荒神之地的玩法好了。”天道打了个响指。
乱七八糟的钟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影啊！你若是真的继承了我的外道之名，这些历练也太简单不过了。我就给你直接搬了十个来。你……做好准备了吗？”天道笑道。
第十章 超弦的魔法使
虚空的流星上，第四特异点布拉德接下了第一特异点格兰德菲尔特超新星爆发般的一击，灰飞烟灭。
在这一击下，流星奇迹般完好无损，只是正中焦灼贯穿了一个空洞。
“格兰德小姐，你下手也太重了吧！”布拉德阴魂不散的声音在格兰德的耳边响起。
格兰德长叹一口气：“你如果能乖乖湮灭该多好。反复被我杀死，你不会痛吗？”
如砂砾汇聚在一起，布拉德的身体毫发无损地再次出现在格兰德面前：“格兰德小姐随随便便引出媲美世界诞生时释放的能量，就不怕把整个世界的文明给烧灼殆尽吗？幸亏我刚刚稍稍玩弄了一下空间，隔离了你那一击。不过，还真是痛呢。”
“之前不知晓你的真名，还真的杀不死你。”格兰德举起了长矛，“可是在刚才那一击下，我终于接近了你的真名。”
布拉德随意翻开手中第七特异点送给他的书本，随手划开了脖子上的静脉，单手牵引着自己的血液，化作了一道双螺旋，并凝聚成了一根拐杖。
“是吗？布拉德小姐？这个现实里的你已经杀死我多少次了？你每次都在尝试不同的名字吗？”
“没错。”格兰德冷漠地眨了下眼，“我已经无数次尝试杀死你了。就在刚才，在我试过上一个名字之后，剩下的众多血族真祖名字的可能性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其中一个名字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现实。”
“你看到了？在所有现实里，最有可能属于我的名字？”布拉德面露惧色。
“冯布拉德福尔斯特艾尔安博法伊尔新韦斯特金。”格兰德的脸上绽开了冷酷的笑容，“我已知晓你的真名，对你施以言灵，剥夺你作为血族真祖的不朽。现在去死吧！”
她挥舞长矛扫向布拉德的头颅。
“绝对不动的强力。”布拉德瞟了一眼手中的书页，念出了其上的内容。黑色的楔子瞬间包裹了布拉德的全身，与其融为一体。
格兰德的长矛碰撞在布拉德的身体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哈哈哈~格兰德小姐。真遗憾，身为十二弦：超弦魔法使的第七特异点送给我的这本书，虽然只有三十三页，上面可是写满了好东西哦。”布拉德继续单手翻着书页，“刚刚我以我之血制造的魔杖为媒介，成功发动了超弦魔法：绝对不动的强力。凭你的造诣，已经不可能破坏的了我的身体了。那么，我要使用下一个了哦，母弦魔法：弦振操作不确定性变动。”
格兰德收回长矛，摆好架势，额头上出现了一丝冷汗。在她眼里，全部现实中，可能属于眼前这位布拉德大公的血族真祖名字的可能性全都变成了零。
“你做了什么？你的真名……你的真名变了！不！你没有真名了！”
“是啊！我第四特异点，已经没有真名了。作为血族真祖的最后一个弱点也被我克服了！”布拉德又翻了一页书，“那么我也该送你上路了，这个现实里的第一特异点。余弦魔法：凡人的意志！”
格兰德手中的长矛落在地上，原本持矛的手痉挛地抽搐着：“你又做了什么？我的力量……”
“第一特异点，伟大裁决，格兰德菲尔特。你与世界的连系已经被尽数切断了。你不再是特异点，而是一介凡人。”布拉德合上了书，扔掉了拐杖，扯掉了自己胸口和耳垂的银十字架，“那么，作为终端的王的刽子手的你，我将对你的傲慢之罪施以裁决。”
“你……你敢！”
“跪下！”
格兰德身体不听使唤，跪倒在地，似乎被身上的鳞甲压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被解放全部力量的血族真祖言灵命令的滋味如何啊？”布拉德摘下十字架之后，最后一丝人性也从身体里消失了，“格兰德小姐不愧曾是屠龙的战士！哪怕失去了特异点的素质，在我言灵影响之下，竟然没有即刻死去。”
“布拉德！就算你在这个现实里杀死了我，剩下无数现实里的我还会继续侍奉终端的王，继续完成我的使命。王……王一定会制裁你的行为！”格兰德艰难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布拉德。
“王啊……可是很忙的。一两个现实少了你，他也不会管的。”布拉德冷笑道，“而我啊~很快就能找到把你从所有现实里抹杀的方法了！”
他将手搭在格兰德的肩上：“湮灭吧！”
格兰德瞬间化为了肉眼不可见的微粒，彻底消失了。
“你下手可真狠啊！”身着群星璀璨黑裙的白发少女突然出现在布拉德的身旁。
“第九特异点，或者我该称你的这个投影为九一吗？”布拉德重新挂起了银十字架，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个投影只用了一枚楔子，你就叫我九一吧。”白发少女摆弄了一下头上扎住单马尾的橙色楔子，“王还没有动作吗？”
“没有。哪怕我杀死了第一特异点，王也没有任何反应。完全不把我的小动作放在眼里，很困扰啊！”
“呵，你就偷着乐吧。好在之前那六百六十六个特异点反抗终端的王的时候，你就已经趁机表了忠心，还把因子送入了那方阑界。”九一笑了笑。
“他们连我都斗不过，居然也想反抗王？不如给我去做垫脚石。这年头，真是什么东西都能成为特异点了。”布拉德摇了摇头，“第七特异点怎么样了？”
“一切都按原计划执行着。他的超弦魔法：投影似乎行的通。”
“那投影还不是从你这里偷学的？这家伙，让他没事别再把超弦以上的能力传递给十二弦了。”布拉德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手里印着七芒星的那本魔导书，“这种便利的书以后也让他别再写了。随便什么人，拿起这本书，念一念就能使用这些能与特异点抗衡的魔法？”
“那还不是因为魔导书的使用者布拉德大人的素质比较高？就连第七特异点本人也不能轻易使出母弦级别的能力。”九一奉承道。
“遍布这世界的魔法组织十二弦里的母弦魔法使已经出现了不止一个了。他们作为魔法使全都已经超越了身为组织创立者超弦魔法使的第七特异点，个个都有着接近特异点的素质。如果其中有人动了歪脑筋……”
“让第七特异点去制造混乱因子的难道不是布拉德大人您自己吗？现在反悔已经晚了。总而言之，你有什么要交代给第七特异点的，等他本体从阑界回来了再说吧。”九一指了指虚空的一点，“第七特异点，他……他这次甚至扰乱了我很久以前引导的现实。这世界里关于第七特异点的多重现实已经成股扭曲在一起，完全没有因果联系了。”
“你在担心什么？”布拉德问道。
“我在担心，第七特异点在经历过如此多现实后，也许会成为与终端的王相似的存在。”
“这个估计不太理想啊！这样吧，要是第七特异点失败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九一噗嗤笑出声来，“要不是布拉德大人有操纵空间的能力，我们根本不会找你帮忙啊~别的事情，我可不指望你。”
“你就这么看得上第七特异点吗？我作为血族真祖，哪点比不上他这个下位血族了？”
“哪点都比不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