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斩岩?其一
影随着龙在鹿鸣的四象结社里似乎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结社里的楼阁三五一群,零零散散坐落在鹿鸣靠海的一大块土地上。
建筑群与建筑群间的建造风格迥异。花园、小湖、海滩、树林零星地点缀在楼阁之间。
影只觉得似乎在险境迷宫当中行走,早已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
路上,他们偶尔会遇到结社的一些门徒。总是面带微笑,微微点头,没有多话,便带着影离开。
急急忙忙地一阵行走,影发现自己被带来了一处瀑布。十来米高的瀑布旁边是一个山洞。二话不说便带着影往洞里走。
山洞的顶部有一些裂缝,隐约撒近一些亮光。空气中的灰尘在这光线下分外惹眼地飞舞着。潮气混着草木香弥漫了整个洞穴。
洞穴里面很深,地上是一块一块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岩石,像是有谁刻意将它们摆放于此。
“龙……阿姨?”影小心翼翼地试图搭话。
一把木刀瞬间抵在了影的额头上。速度之快激起一阵突风,吹开了影的刘海。
“龙··姐·姐,不,直接叫我就行了哦。”的眉头紧皱着,面带笑意咬牙切齿地向影叮嘱道。
“嗯……”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威慑住了,“。那个……这个。我们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呀?”
“做什么?少年。当然是修行啦。你的底子这么弱,怎么能不抓紧时间修行呢?等你修行到家了,才能在这鹿鸣分部正式进修、开展工作。”
“鹿鸣是中洲的什么地方?四象结社就设立在这里吗?”
”少年,鹿鸣是中洲比较繁华的一个城市。而且也是一个中立都市,不属于任何一个中洲国家。四象结社在中洲、白地、刈洲乃至方圣都是有分部的。只是鹿鸣这里港口发达,是中洲的经济贸易枢纽。“仔细地讲到,“这次有两位新象主都是坐旅船前来赴任的,且有紧急事宜需要商讨。所以很多相关人士都提前赶来了鹿鸣。”
“紧急事宜?”
“少年,这不是你这新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突然停住了脚步:“少年。你叫影对吧?”
影点了点头。
“影,你对中洲一点也不了解吗?那么你在被木公收为徒弟之前是在哪里生活的呢?”的脑袋靠近了影,双眼警惕地扫描着影的脸,最后定睛在影嘴上叼着的木签。
“我……在刈洲长大的。”影心虚地说道。
“哦~刈洲啊~那刈洲荒原你一定去过了吧。”
“嗯……”
“那荒原上盛产什么,有什么野味可以抓了维生,影都能说出一二了吧?”
“那个……”
“把嘴里叼的签子吐了!”
“我……”
没等影反应过来,口中的木签已经被一把抢了去。
“啊啦~少年~被戳穿了啦~”玖伊懒洋洋地在影的脑门处趴着,“需要玖伊帮你把这个女人解决了吗?我已经掌握了一百来个九抄了哦。”
影的白色长发再次盖住了脑袋,红色的双眸闪烁出了冰冷的光。他试图用袖子挡住脸,可是这一切已经被看在了眼里。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影!”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到恐惧,有的只是惊讶、兴奋和一丝喜悦。
“我被告知你继承了极刃的时候可是完全不敢相信的。什么样的小鬼竟能压制住极刃的冰冷锐利?不过既然你是这样的体质,那一切就都可以理解了。你是有什么鬼族的天赋吧?”近乎癫狂地说道,“影,我可以对此避而不谈,并且全力指导你修行哦!不过,你必须帮助我一件事。”
“什么事?”影察觉到的思维不能用普通常世之人的眼光去理解。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从竹签上闻到了哦。那个女人的味道。”的脸色变的扭曲起来,“天踽四象剑,那个女人夺走了我的姐姐,帮我杀了她。”
“,你姐姐,你指的是龙吟吗?”影试探着问道,“我曾经见过她一面。她似乎很不同寻常。该怎么说呢,是某种天赋吧。我从她身上看到了太阳般的光辉。”
“喂~少年。注意你的言行哦!可别把线和视觉的事情泄漏出去哦。”玖伊的脸色严肃起来。
“知道了,玖伊。我自有分寸。”影镇静地在脑海里回应着玖伊。
“没错!吟姐姐确实天赋异禀。这常世之中,时而会出现拥有天赋的常世之人。有人说他们是神明的后代,也有人说他们体内流着鬼族的血液。吟姐姐就是其中一位。她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肌力。”将御神木签重新塞回了影的嘴角。影的鬼变转眼间逆转了。
“所以她是被天踽给盯上并被控制了?”影重新咬住了木签。
“正是。”
“,你的天赋是什么?”
“影,你是什么意思?”
“听你的解释,天赋是跟血缘有关的。你既然已经是专精战斗的青龙的铁牌,恐怕实力已经跟木公属于同一水准了吧。方才你的动作我完全无法掌握。你也是有天赋的吧?为什么不自己去夺回姐姐呢?”
“影,我再有天赋也无法同时应付祈和现在遭她控制的吟。而且,我有没有天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使用极刃的天赋。只要能使用这把极刃,当年节南山都可以打败第九天魔。”
“天魔?木公提到过,说是一些怪人。”
“哼,他倒是言简意赅。听好了,我们已知的天魔各个都有天踽众乃至之上的实力。”简略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节南山是丁木公的师弟,可惜资质过于平庸。但是身为前任极刃持剑者的他,临死前确确实实是击败了曾经几乎全灭天踽的第九天魔。所以只要我指导指导你战斗的基础,配上这威力无比的极刃,一段时日后,打败一个天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到时可以拖住吟。这样就能五五开了。”
“好!我答应你。”
影爽快的回答让十分意外。
她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影,你有认真在听吗?我可是用你的真实身份要挟你帮我去刺杀自己结社的上级哦?即使刺杀成功,日后想必要被四象追杀一生。你没有什么疑问吗?”
影认真地看着:“我很同情你的姐姐。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我想帮助她。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还真是天真的孩子呢,说吧。”依然一脸怀疑。
“第一,你要保守我体质的秘密。第二,我只帮你夺回姐姐,用什么方法,需不需要杀人,我来做决定。第三,请您倾囊相授。”影清晰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脸上的怀疑一扫而空,露出了笑意:“鬼族的人都是这样吗?你虽然看上去很弱,而且年纪轻轻,可是谈吐言行和久经修罗场的死士一般。好,我也答应你。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就教你用剑吧。”
影从背上取下极刃便要拔剑。只见迅速地闪身逃走,躲在远处一块岩石后面。
“影,你可以不用这把剑吗?”小声问道,柔弱地如同一个小女孩。
“为什么?我还从来没有使过它呢。”
“极刃非常危险。我怕你控制不住挥剑……你还是先从木剑开始练起吧。”
“哦……”影将极刃重新背上。他看到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一口气才从岩石后走出来,向他丢来一柄木刀。
“这不是刀吗?”影疑惑地问道。
“你就将就着用吧。毕竟那只竹节虫更喜欢造刀。”右手举起一柄同样的木刀,架于肩上,缓缓朝他走来。语气与气势都变了。
影觉得从的身上看到了木公的”痞“气,但是更偏向潇洒自如。难道青龙的剑客们都是如此吗?
“刀啊、剑啊、棍棒啊,都是一样的东西。刺、砍、劈、砸,就是这么回事。除了极刃这类特异的兵器,普通的刀剑使一两下便会缺角卷刃了。更别说与高手和特异兵器对决了。”随意地说道,“那么,影。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什么品质更重要呢?”
“武器的数量?”
“正解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持剑者的素质。在这第一阶段,我要训练你如何才能尽可能少的损伤自己的武器且最大化给对方身体、防具和武器以伤害。”
“那我要怎么做呢?”
“你手持的木刀,是青龙木所制。其实就是那竹节虫的排泄物啦。虽然不是什么特异的武器,但是强度与普通刀剑无异,且容易得手。我要你练到用这把刀能毫无损伤地砍断这块岩石。”指了指她刚刚藏身的岩石,随即又丢给影一个写有木字的护腕,“这个护腕上的符咒连系着青龙的圣者。需要木刀的时候,摸一下符咒即可。虽然也不是每次都灵验啦!毕竟那只竹节虫不是很靠谱。”
“什么?”影诧异地瞪着。
“需要示范吗?那么你看好了哦,我只做一次。”迅速地向下挥刀,身旁藏身的岩石一瞬间便削成了两半。挥刀的音浪这才冲击开来,将整个洞穴震得晃动不停。
懒散地举起刚刚斩岩的木刀,上面一点击打的痕迹也没有:“你就在这里好好练吧!晚上,我会让丁木公来带你去寝室的。”说罢,收起木刀,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气息,沉稳地朝洞外走去。
影陷入了沉思:“怎么办?”
“对啊,少年~怎么办呢?”玖伊嬉笑着摊开了手,“你的魂刃:极刃完全是反效果啊。通过牺牲武器的斩味来增加瞬时的杀伤力。这种小木刀肯定撑不住的吧!”
影拿起木刀,用力朝一块岩石劈去。一声闷响,木刀碎成了腐烂的木渣,而岩石只是被砸了个缺口。
“就算有魂刃加成,我也斩不开岩石啊!而且,这训练的前提是我能主动遏制自己的魂刃吗?”影若有所悟。
“公主!谢谢您教我写字。以后还要常来玩哦!”寸头小男孩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向天懿告别,手里抓着的一只精致的狼毫笔。
天懿满心欢喜地朝身旁的觉说道:“小杰真聪明啊!短短一下午就学会了那么多字的写法。”
“还是小姐教导有方。不过,那么好的笔就这么送给一个平民小孩,真是可惜了。”觉优雅地将公主抱在了怀中。
“一点也不可惜哦!这是小杰应得的。而且真正得到更多的是我啊!”天懿开心地依偎在觉的胸口,如同一个孩子般欣慰地笑着。
觉淡淡一笑,跃向空中。夕阳西下,他的身影朝别城的宫殿飞去。
第六章 出云
祈轻轻一跃,落在云山之巅。身后的龙吟面无表情地紧跟其后,撑着自己的纸伞,侍立于旁。纸伞上的缺口已经不见,似是换了一把。
祈回想着自己辉煌的一生。最年轻的朱雀象主,最年轻的四象长老,紧接着被身居极端的那位接纳为徒!这十年来,她已深谙天行之道,能于空气中行走、于天际翱翔。
她转头看了看龙吟,挤出一抹笑容,伸出手来抚摸着龙吟的脸:“吾之爱徒,天赋过人。不久后便会得到极端之宠,成为天踽吧。”
摸着摸着,祈的脸色突然暗下来,本来抚摸着龙吟的手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脸颊。
她的声音里透着嫉妒与不满:“你这小姑娘竟然想要超越我。呵呵,这皮囊里还有意识吗?龙吟?喂~听得到吗?”
“嗯……”龙吟任由祈掐着脸,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四象剑小姐,做你的爱徒还真是受罪啊!”一风度翩翩、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从祈的身后走了上来。
祈连忙擦去了龙吟嘴角的血痕,收回了自己的手,毕恭毕敬地向对方行了礼:“节无神大人误会了。吾只是见爱徒嘴角有伤,想要帮她拭去血迹罢了。”
“我等同为天踽,你不必向我行礼。”节无神满脸不屑地瞥了眼祈,“四象剑小姐虽为后辈,成为天踽已有一段时日,可知天踽为何?”
“所谓天踽,于天独行。”祈礼貌地回答道,偷偷瞟了瞟节无神的脸色。
“甚好。即为于天独行,为何你这爱徒一直跟着你啊?”节无神温柔地看了看龙吟,右手食指轻轻地戳了下她的额头。
龙吟似乎从昏沉沉的睡梦中略微苏醒了过来,眼神恢复了一丝神智。
“你回四象长老院复命吧,以后不要跟着天踽了。”节无神清晰地在龙吟耳边给了暗示。
龙吟晃晃悠悠着朝山崖走去,纵身一跃便乘风离去。
祈的心中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不敢发作:“节无神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帮你于天独行啊!”节无神随口说道,“罢了,倒是四象剑小姐今天来这云山做什么?”
祈心中暗想玩具没了就没了,正事不能误了,便装出一副笑脸:“吾受身居极端的那位所托,前来确认节无神大人保管的兵刃。”
“你是说万乘(shèng,“辆”,兵马,百人)吗?”
“正是。”
“我已经将万乘托付给了出云国的天羽小姐。想必你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吧?”
“那是自然。方圣天家有桃李梅三支。桃已尽数殒命,奉梅为尊。而这李则自成出云国,于中洲与方圣梅家对立。”祈显摆着自己的知识,“天从云与天初云两位朱雀正副象主正是这天羽小姐的姐妹。”
“不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倒是当年交给你的极刃呢?”
“吾已经将极刃委托给了丁木公的第三弟子。”
“丁木公?”节无神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怒意,“那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节无神大人还在为您弟弟节南山的死而迁怒丁木公吗?”祈奸邪地试图戳中节无神的痛处。
“我已经放下这一切了……”节无神语气平息下来,似乎不为所动,“你可以去找极端之王复命了。”说完便挥手让祈走。
“不愧是节无神大人呢,竟然对身居极端的那位直呼其名。吾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事。”祈的右手缓缓转动着身后细剑的剑鞘,语气逐渐冰冷下来,“能请您将所持的千乘交出来吗?”
“这剑是极端之王要呢?还是你自己要呢?”节无神警惕地握住了腰间别的白色长剑。
“这您老人家就不用管了。”祈逆手取出细剑。剑身逐渐变红,散发出焦灼的热气。
“你要这万乘的影打做什么?”节无神也开始拔剑。随着出鞘,千乘的白色剑光耀眼而出。
“当然是将这影打交给能驾驭它的人咯。”祈冷冰冰地笑着,细剑已然沸腾呈岩浆状,肉眼可见的红色火焰在这细剑上熊熊燃烧。
“你要用这影打去抢真打吗?”节无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确认眼前这个女人的疯狂野心后,他当机立断地向祈挥剑。
有如千乘之师,千军万马般的刀光剑影向祈横扫而来。光棱般纯白的剑气刺穿了祈的身体,将其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那也要你有这能耐来抢了。”节无神缓步走上前去,俯视着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祈轻蔑地说道。
“咳咳……您还真是……老·了·啊!”祈躺在地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嘲笑道。她的脸逐渐化做雪水流淌开来。
“什么?是冰做的残影……”节无神意识到中计了,真正的祈现在并不在自己的眼前。他环顾四周,十来个祈持着细剑将他围作一圈。
节无神凝神运气,华丽地舞动着千乘向四面八方斩出不计其数毁天灭地的剑气。
所有的祈都被插成了刺猬,鲜血横流的身体比比皆是。
突然手中一阵刺痛,节无神定睛望去,自己的持剑的右手已如焦炭:“这……这是火烧的吗?”
“呵呵呵,节无神大人。您的右手吾就收下了哦!”祈的声音从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传来。这火静悄悄地在节无神的背后燃烧着。一根细针般的火刺从这火团里刺出,已刺穿了节无神持剑的右手。火刺的高热瞬间碳化了节无神的右手。
“啊!!!”节无神一声惨叫,右手化作了灰。所持的千乘掉落在了地上。
祈从火焰中缓缓走出,整个人如同燃烧的朱雀一般。她的身上插满了千乘释放的剑气具象后的剑刃。而这些剑刃在她火热的身体上溶解开来,流淌至地。
她将脸凑到节无神的耳边轻轻说道:“不愧是节无神大人,不仅让吾连续使用水火二象,最后竟然让我连涅磐寂静都使出来了。可惜,您的千乘对我这种杀不死的敌人来说,没什么用啊~呵呵呵。”
节无神的脸色逐渐惨白,全身的皮肤龟裂变黑,头发被火引燃。他颤抖着用最后力气呜咽道:“你……你虽然打败了我……我徒……天羽……天赋异禀,你是……不可能……”
祈张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节无神:“节无神大人,省省力气吧,就请您在我的怀里化为灰烬,于天独行吧!”
伴随着一阵黑烟,燃烧着的祈的怀里转眼只剩下一片随风飘散的灰尘。
她身上的火焰渐渐平息下来,身着的红白相染大氅渐渐恢复了原型,而那根夺去节无神右手的火刺也复原为了她手中所持细剑。
祈收起细剑,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千乘,顺势朝脚下的云山一劈。
云山震动,有如闪电一般的裂痕从山顶而下延续数十米。
“吾果然没有使用千乘的天赋啊……”祈随手将千乘向后一丢。千乘旋转数周,直直插在了山石中。
不知什么时候,一道参天巨树已经顺着她刚刚劈开的裂缝生长上来。伸出地面的树干扭曲变形,渐渐打开,其中竟走出一个留着白色长发的青年。
青年衣衫褴褛,露出的身体上满是刀疤,但是身形矫健,全身皆是精硕的肌肉。
“这把剑就是你想要的吧?”祈背对着青年,浅笑着问道。
青年单手从山石中拔出了千乘,对着云山下的小山头随手一挥。一时间飞鸟惊惧而起。无数剑气具象成兵刃射向了那小山,剧烈的震动与气浪在山谷中回响不止。待烟尘散去,整座小山已经被切割为了上千根零散的石柱。
“不错,就是这把。不过,我更想要那把真打。”青年兴奋地露出了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红光。
“很好。天斩,不,还是该叫你凋叶斩呢?你就拿着这把千乘去取出云国吧。真打也在那里哦。”祈伸手指向了云山东方烟雾缭绕的平原。
“你也是常世之人,这样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凋叶斩桀骜不驯地将千乘架于肩上,大声问道。
“这是吾主的命令。”祈冷笑一声,“不过,也是吾的爱好。身处众多持剑人中素质顶点的你,究竟能走多远,吾很想知道。”
烨无聊地摆弄着眼前的一块陨铁。他将陨铁翻来覆去地在桌子上滚动着,一言不发。
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一脸憔悴的白闲居。他也是沉默不语,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出神。
“喂!说点儿什么啊!”烨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白闲居仿佛被惊动了一般,连咳几声,病恹恹地说道:“啊……咳咳……对不起啊,烨。父亲……咳咳……刚刚……走神了。”
“啊?”烨几乎要崩溃,发狂地朝父亲掷出了手中的陨铁。
白闲居轻松地单手接下了陨铁,淡淡一笑:“不要急嘛……咳咳……烨。父亲知道你不满。”
他将陨铁收入怀中,充满爱意地望着烨:“烨。是父亲做得不对。你若是不愿意当铸剑师,我也不勉强你。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偷偷离家出走了,好吗?”
说完这一长串话,白闲居疯狂地咳嗽起来。
“铸剑的活我还是会做的。我只是不希望一直躲在他人身后。你明白了吗?”烨扭过半个身体,侧目注视着白闲居。
“对不起,咳咳,是……我过于保护你了,咳咳。自从你母亲……咳咳……你就放手去做你……咳咳……想做的事去吧。”白闲居伸出手来,够过桌子,温柔地抚摸着烨的头。
“嗯……”烨的眼里似有一丝泪光。他揉了揉眼睛,装作冷酷地问道:“你的身体还好吗?”
“啊……咳咳,这身体确实不行了……大概也就还能活到个**十岁吧……咳咳。”白闲居笑道,“那么……作为你回来的第一个任务,我就让若枫和你一起去吧……咳咳。”
“什么任务?”
“出云的……天羽小姐……咳咳……想找一位经验丰富的铸剑师帮她养护一下万乘,咳咳咳咳。”白闲居捂住了嘴,痛苦的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摆摆手,在一旁一直沉默坐着的若枫跪坐上前。
“少主,特异之刃万乘您是知道的吧?这可是当年老爷的成名之作。天羽小姐说万乘似有异样。不知是保养不周,还是因为影打出了什么事。”若枫朝烨仔细地介绍着情况。
“万乘的影打。千乘吗?父亲……你是要我去用天赋调查一下吗?”烨看了看白闲居。
白闲居点了点头:“千乘的持剑人乃是……咳咳……天踽节无神。如若……咳咳……是他出了什么事。若枫,你说……咳咳咳咳。”
若枫接道:“此次任务可能会十分危险。老爷知道少主不甘只于后方做一个普通的铸剑师。此次需要少主去前线施展天赋。少主有兴趣吗?”
“求之不得。”烨坐直了身体,直视着白闲居,“……早这样不就行了。”
“呵呵……咳咳……你此次任务归来便该是白虎铜牌了。丁木公……把你调教得……咳咳……很好。”白闲居欣慰地看着烨,刚刚接住烨所掷陨铁的掌心隐隐作痛。
虚空之中,一巨龙般的庞然大物煽动着两片巨大的钢翼于星间穿行而过,所过之处,碎石成灰。
眼见着前方有一片星体群,它两眼放光朝其飞去。
这片星体似乎本是一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成了成片的碎星体群,如山的石屑环绕着星体群飞舞者。
如流星般,巨物坠落在其中一块星体上。剧烈的冲击在星体上留下了一道陨石坑。
在这陨石坑的正中,巨物伸展开了自己的双翼,伸长了优雅的长脖子,四条粗壮有力的腿用力支撑起自己蜥蜴般的身体,利刃般的脚趾深深嵌进了身下的岩石之中,粗壮的蛇状尾巴横扫在地上,在坚实的岩石上打出了深槽。
三道大大小小的蓝色光圈环环相扣地显现在它的头顶。幽蓝色的光辉衬着斜射而来的阳光照射着它的全身。
它的身体反射着金色的金属光辉。细细望去,竟然是无数把刀剑镶嵌在一起覆盖全身。尤其在它的头顶,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刀剑,长长短短,材质颜色各异,交织在一起如同皇冠一般。
它伸出自己的右前爪,捏着一柄细细的似乎带血的长剑朝头顶插去。伴随着长剑浅浅扎入头顶的皮肤,一丝蓝色的血液缓缓流出,巨物发出了舒适的低鸣。
一声响指,巨物右前爪的“食指”上出现了一道浮有未知文字的蓝色光圈,并冒出一团青色的火焰。它将火焰靠近刚刚插于头顶的长剑。长剑被引燃了一般,逐渐化为金色。而巨物的蓝色血液和伤口则燃尽、消失不见。
长剑与巨物的头部已然融为一体,成为了“皇冠”的一部分。
巨物打了个哈欠,吹灭了指尖的青色火焰。
“可恶的第七特异点,竟然又来妨碍我。”巨物长叹一口气,“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的剑也抢过来。哈哈哈!”
巨物的眼角似乎扫视到了什么。在它着陆的这片星体群的远方,一颗蔚蓝的星球正静静地绕着赤色的恒星流转着。
巨物左右张望了一番:“不小心闯进了第四特异点制造的阑界了吗?那颗星球上似乎有着值得收藏的刀剑呢。不过,等级太残次了。也罢,就在此稍稍休息片刻吧。”
巨物用双翼遮住了自己的身体,一道巨大的蓝色光圈环绕着整个陨石坑旋转起来。在这光圈的边缘标记着数十个刻度样的奇怪文字,一道光针从光圈的中心朝边缘指出,针头缓缓沿着刻度带动着光针缓慢地旋转着。
“就这么睡一百个刻度吧。”巨物闭上了双眼。
第七章 斩岩?其二
影举起右手的木刀重重劈斩在坚硬的岩石上。岩石崩开了一角,而他手中的木刀一如既往地化作木渣灰飞烟灭,仅剩破碎的刀柄还在手里。
他扔掉手中那截刀柄,辛苦地挺了挺腰,急促地喘息着。在他周围,遍地都是木渣和模糊得难以辨认的木刀柄。
从山洞顶部斜射进来的阳光渐渐暗淡下来,气温也在逐渐降低。影口中呼出的空气甚至都化成了雾。
“少年~你已经尝试斩断这岩石半日了。还是注意一下身体吧。”玖伊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你的手都磨破了哦。”
影舒展开右手,只见自己指根尽是磨出来的老茧,手心已经磨破,鲜血满手都是。
他这才感受到一丝冰冷的痛意,倒吸一口凉气咬紧了口中的木签:“呼……在鬼力被御神木压制的情况下,黑楔已经不会自发出来为我疗伤了吗?”
“九抄啦,不要再叫它们黑楔啦。”玖伊怂恿道,“怎么样?要不要把嘴里叼着的木签取下试试看,说不定一下就能斩开哦!”
影因力竭而惨白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我现在没有解放鬼力都压制不住魂刃:极刃,若是解除了恐怕光是握刀都能折煞了这些刀剑吧。现在我使过的每把刀和剑都碎成渣了。若是我能主动关闭魂刃,虽然斩不了岩石,但是这些刀剑不会破损至如此。”
“嗯……两把魂刃你都不能掌握还真是棘手呢!”玖伊一脸骄傲地自夸着,“像玖伊我这样的天才,已经快要掌握九抄了哦!”
她说着用双手操纵着成百上千黑色楔子,在影的脑海中犹如炸开的蜂窝般飞舞着。
“你已经掌握了这么多了吗?”影叹了口气,“玖伊不愧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特异点的分身啊!”
“那是当然啦,少年~”玖伊满脸笑意,“过不了多久,玖伊姐姐就能直接把你捧成新的特异点了。少年你别修行了吧!”
“那么我成为特异点之后,您打算让我用什么方法从这阑界出去?”影纯当解闷,笑呵呵地问道。
“出去的方法多了去了哦!投影、打通空间或者把这阑界外侧无限延展的空间全部消去。”玖伊头头是道地答道。
“啊……听起来还是斩斩这些岩石更轻松一点啊……”影微笑着拉伸了一下双臂,右手按在左手腕处戴着的木字护腕上。
绿光微微闪过木字符咒,一根木棍从符咒中显形,落在了影的右手上。
“啊……这次是木棍吗?”影晃了晃脑袋,“这护腕还真是每次都可能生出不一样的木质武器呢。今日大概有五十一次木刀,十六次木剑。木棍还是第一次。”
影举起木棍朝岩石砸去。
强烈的冲击让木棍旋转着撕扯着影的手心。手中的剧痛逼迫他松开了右手。木棍从岩石上反弹起来,擦着影的脸飞出去好远。
“影!你没事吧!”玖伊似乎受到了惊吓,“刚刚木棍要是砸到脸,鬼力被封印的你可就真死了哦!”
“哦?玖伊你是在担心我吗?还是说在担心你自己差点丢了宿主?”影大笑起来。
“影~一点都不好玩哦。”玖伊气鼓鼓地说道,“算了!以后不管你了!”
“对……哈哈哈……对不起。”影似乎笑得停不下来,“我终于掌握了不触发魂刃:极刃的捷径了,哈哈哈!”
“什么?”
“你看那根木棍!”影兴奋地指着方才弹出去的木棍。木棍躺在地上,刚刚与岩石发生解除的撞击点破裂开来,但是整根木棍还是一体的,并未碎成木渣。
“我刚刚就在想,为什么刀柄只是破碎了而不是变为木渣。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魂刃:极刃穷极武器斩味寿命的效力仅限于武器上带刃的部分!”影开心地说道。
“所以……木棍没有刃,在你手里就只是普通武器了?”玖伊也明白了,但是突然满脸不屑:“诶~所以呢~这样你不是更斩不开岩石了吗?”
“哦……对哦”影的兴奋劲儿一下子被浇灭了。
“影!你这样练习很危险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影转过头看去,不知何时,木公已经来到了这洞穴。
“老师……”
“是龙把你带来练习斩岩的吗?”
“嗯……”
影见木公环视了一番洞穴,看到了满地的木渣,爽朗地笑着对自己说:“龙这丫头也真是的。不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有天赋,可以用木刀斩岩的哦。”
“老师也不能吗?”影有点不敢相信。
“啊。当然能啊!”木公捡起影刚刚使过的木棍随手敲向一块岩石。岩石应声裂为两半。
“老师……”影沮丧地垂下了头。
“哈哈哈!龙是靠蛮力和剑气斩岩的,而我只是有些技巧罢了。”木公认真地看了看影,“影,你要找到自己斩断岩石的方法。不,不仅是岩石,你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流派!用你的天赋。”
“我自己的流派?”影立即想到了自己薄弱的鬼力。
“取不取下那签子,拔不拔出那把极刃都取决于你。”木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随性地说道,“能将自己的天赋与资源发挥到极致也许才是真正适合你的流派啊!艰苦锻炼徒步千里是很难能可贵啦,可是如果有马可骑的话,为什么不骑呢?”
影沉默不语。
“好了,我的乖徒儿。时候不早了,随我去寝室吧!从今日起,你就暂居于这鹿鸣四象结社咯。”木公招呼着影就往外走。
“老师会一直待在这鹿鸣吗?”影边走边问。
“我?最近有些特殊情况,各象主与长老院集结于此正在商量对策。我们确实都有可能在这里逗留很长一段时间呐。”木公意味深长地答道。
就这样,二人快步走了足足半个钟头方才来到一片寝楼前。众多四象社员正在进进出出,谈笑甚欢。
木公朝影挥挥手:“有问题找你师兄烨哦!”说罢指了指入口处站着的两个人,转身便离去了。
“烨!”影吃惊地看着烨,而他的身旁站着的是若枫。
“影。”烨似乎不是很吃惊。
“你不是去了白虎结社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影好奇地问道。
“就寝的地方只是按男女分开啦!不管在哪个结社,吃饭、睡觉还是统一管理啦!”烨似乎有点不满,“可惜晚上见不到雪了……哼!”
“这位就是少爷的新师弟吗?请多关照!”若枫热情地握住了影的手,“呀!你这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我待会儿给你敷上药!肚子饿了吧?我那儿还有一些糕点。如果不介意的话……”
烨默默地退到若枫身后,对影做着无奈的动作,顺势指了指若枫的脑袋和自己的嘴。
影似乎意识到了若枫的话匣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他痛苦地朝烨点了点头。
“喂~你们俩都是新来的吧?看你们衣服脏兮兮的,还不快换上就寝的干净衣服?”一位老大爷打断了他们的寒暄,手里捧着一叠干净衣物。影如释重负地挣脱了若枫的手,和烨一起扑向大爷。
影捧着新衣服跟随着烨向更衣沐浴的澡堂走去。玖伊的邪恶笑脸荡漾在影的脑海中。
“你……管住你自己的眼睛。”影红着脸,眉头跳动着在心中念道。
躺在床上,影伸出自己的右手,打量着刚刚若枫给包扎的绷带。被陌生人关心照料,在邂逅木公师徒之后,这还是第一遭。
影觉得心里暖暖的。常世……还真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啊!
“喂~影!”烨的声音打断了影的遐想。
木公有意安排烨与影同住一个寝室,似乎是担心影不能适应常世的繁文缛节。此刻,二人的床同处一室,只隔了几步远。
“烨,什么事?”
“你跟雪和好了吧?”
“嗯?和好是指什么?”影非常疑惑,烨怎么知道二人曾经有过矛盾?难道是雪……不可能。
“雪是木公收下的第一个徒弟。在我拜木公为师之前很久很久就已经跟着木公了。她的过去,我略知一二。所以……”
“嗯……我们……定下了一些约定。所以,勉强算是和好了吧!”
“影。你如果伤害雪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如果雪……如果她不理智地为难你,你可以找我帮忙哦。”今晚的烨意外的友善。
“嗯……谢谢你,烨!”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出任务。”烨翻了个身,发出了鼾声,进入了梦乡。
“烨……还是令人刮目相看呢!这位师兄也许很是值得信赖。”影欢快地想着,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出任务?什么任务?”影有点头大。
“小杰~小杰在吗?”天懿礼貌地敲着一户人家的门。可是只听得屋内一阵狗吠,不见人来开门。
“小姐,也许他们今日并不在家。”觉在一旁温柔地说道,“咱们还是回宫里去吧~”
话音刚落,狗吠声停住了,住户的金属门发出刺耳的声响被拉开了一条缝。小杰探出头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天懿。
“小杰!今天还要一起玩吗?”天懿取出一只白地针鼹笔凑到小杰面前,“这种笔可是用空心的针鼹鼠的硬刺制成的哦!里面可以预先灌好固态的石墨粉末,用起来比毛笔方便多了!”
小杰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天懿。
兴高彩烈讲解的天懿被这冷落的视线浇灭了热情。她放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小杰……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回应。
天懿背脊发凉。又是这冷漠的神情!小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厌恶自己。
“小……小杰,我是做了什么惹你讨厌了吗?”天懿眼中已溢出泪水。
小杰刷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铛的撞击声吓了天懿一跳。
“这混蛋,看我不杀了他!”觉咬牙切齿地嘶吼道,便要伸手去砸门。
但是天懿的小手搭在了他的大手上:“觉,算了,我们回去吧。”
觉抱着天懿在别城的楼宇宫殿间穿梭着,朝天懿的寝殿赶去。
天懿擦干了泪水,依偎在觉的怀里:“觉,小杰不理我了,罗爷爷也不辞而别了。大家是不是都在厌恶我,离我而去呀?”
“小姐!不论这些人怎样,我永远都会守在你声旁的。”觉颤抖着说道,更加抱紧了天懿。
第八章 云雁
沿着一条山间小路,影和烨肩靠肩向前走着。身前带路的是若枫和龙二人。
“龙小姐今天还真是有精神啊!皮肤保养的很好呢。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吗?饮食还是药膳?哇!你的这把木刀好好看哦!诶,你是要给我鉴赏一下吗,拿这么近!啊!!!!”
若枫的碎碎念彻底惹恼了。她掏出木刀便对若枫一顿胖揍。
“一大早的,哩唆哩唆。你是和尚吗?喜欢念经吗?吵死了!”疯狂地用木刀抽打着若枫的脑袋,觉得不解气,又踹了两脚。
“少爷!”若枫捂着脑袋哭着跑向烨。
“你走开啦!”烨一脸嫌弃地推开了若枫。
“呜呜呜呜……”若枫如同被丢弃的小猫仔般的泪目锁定了影。
“唉……”影的右手心里还裹着昨日若枫给自己包扎的绷带,哀叹一声,寄予了认可的表情。
“还是影对我好!”若枫哭得稀里哗啦地凑了上去。
“烨,你自己的任务为什么要带上影啊?”靠向烨,不满地回头瞧了瞧在影身旁重新露出笑脸的若枫,一脸嫌弃,“我真的受不了你们白家啊……你父亲说起话来咳嗽个不停,这家伙又是个话痨。”
“小姐,我们白家不是这样的……父亲和这个人只是……恰巧比较有特色罢了。”烨惭愧地捂住了脸,隐约从身上闻到了一缕花香,但是其中混杂着什么别的微妙的味道。
“所以你只是去出云给天羽小姐养护一下万乘,然后就返程了?有那个话痨跟着不就行了,何必拉上影?害得我这监护人也得跟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袋水肿着,一脸“仙气”,似乎昨日并未睡好。
“啊……其实呢……我……只是想找几个人帮忙罢了……”烨越说越小声,生怕自己拉上影只是为了分担若枫注意力的计划暴露了。他偷偷斜视了一下手里的木刀,咽了咽口水。
“哈?你说什么?”完全没有听到烨在说什么,“唉,算了,臭……小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烨担心地问道。
“呕~~~~”直接当街呕吐起来。
“呃!一股酒气!好臭!”烨赶紧捂住了鼻子,“这个女人昨天一定喝了不少酒吧!这会儿宿醉的厉害,难怪火气这么大!”
“呵呵……”用袖子擦了擦嘴,嘴角还挂着几滴粘液,似乎为了掩盖宿醉和呕吐的窘迫,笑着朝烨竖起了大拇指。
“啊……没治了……这个女人脑子也有问题……”烨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们就这么一直走到出云去吗?”影开始转移话题。
“哈?怎么可能。当然是飞过去了!”不耐烦地答道,“出云可是在中洲很东边的地方,走过去得到什么时候?”
“飞过去?”影十分吃惊,常世之人还有飞行的手段吗?
“待会儿你就知道啦!呕~~~~”撑着木刀趴在了地上,干呕不止。
影和若枫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不敢作声。
烨则似乎放空了自己,颤颤巍巍地朝前走着:“唉……是不是又该离家出走了呢?这次逃到哪儿去好呢?方圣?”
觉趴在房梁上,暗中观察着屋内雨无正的行动。
“身为总侍,不好好在别城的府邸待着管理军政,跑到这偏远的小屋来做什么?”觉有着不好的预感。
近些日子,天懿公主心情愈来愈差,不愿外出,饮食不调。好在,刺杀天懿的刺客数量逐渐减少。觉已有数日无需与刺客缠斗了。
可是他心里一直十分不安。没有刺客的日子让他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他决定不管天懿公主说什么,先下手为强,搜集雨无正的罪证,先斩后奏。
雨无正在小屋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中年人,多年来在方圣朝廷里摸爬滚打,笼络了不少势力。他乌黑秀发中的几缕显眼的白发正诉说着这些年的悲酸辛苦。
自恃能文能武,雨无正一直不把朝中之人放在眼里。除了以默言为首的长老院和那个一直蔑视他的天逸皇帝。
他不满地咂了砸嘴。本以为能入驻长老院,从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默言老贼竟敢否决自己的功绩,还挑唆皇帝把自己驱逐出去,赶到了这别城。名义上是升迁为总侍,实则是要流放他来这别城终老一生。
他决定了,要向出云李家学习,揽下别城,自立门户,投靠中洲列国,奉真正身居极端的那位为尊。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不得不铲除别城的头把交椅天懿公主。
“可恶的天懿,屡次暗杀居然都未能得手。是那地狩酉首在作祟吗?”雨无正恼怒道,“这几日那人也没有派刺客前来,是想毁约吗?”
正焦恼着,一个黑衣男子披着宽大的斗篷,脸面头部都被斗篷掩着,缓缓走进了小屋。
“殇!”雨无正朝男子怒冲冲地走去,满是皱纹的脸凑到了黑衣男子的跟前,“你的刺客呢?这几日怎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大人不要着急嘛!”黑衣男子不紧不慢地用冷酷的声音说道,“这几日的刺客还未抵达别城便被一个碍事的家伙给解决掉了。那么厉害的家伙,恐怕不是常世之人吧。”
“厉害?你的刺客连个酉首都应付不过来,被旁人干掉想必是理所当然的了!怎么办?我的订金呢?”雨无正一把揪住了黑衣男子胸口的衣服,用威胁的语气质问道。
黑衣男子轻巧地握住雨无正揪着自己的那只手,慢悠悠地将其扳开,冷静地说道:“大人,请你注意自己的举止。”
雨无正不想对方臂力如此惊人,竟然轻松地扳开了自己的手。他恼羞成怒,抽回手臂,袖子一甩,愤愤地转过身去以示不满。
“大人,订金我是万万不会退给你的。刺客能不能进入宫殿,全看大人自己的本事。至于刺客水准低下,那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我已经尽力搜罗不隶属于任何结社势力的赏金杀手了。符合条件的杀手自然能力不足。大人自己不会忘了吧?”黑衣男人又道,语气里满是嘲讽。
“你自己不也是个浪人吗?就不能亲自去帮我杀了那公主吗?”雨无正死死盯着黑衣男人。
“那可不行!我对天懿公主很是看好呢!这个国家少不了像她那样有能力的领导人。”黑衣男人冷笑道,“而且,我很贵的哦。”
“外道殇!你在玩我吗?”雨无正大声呵斥道,冲向黑衣男人,一把扯下了他披着的斗篷。黑衣男人露出了年轻的脸庞,赤色的双瞳和纯白的头发。
刹那间,黑色的羽毛弥漫在小屋的空气之中,其中几片穿透了雨无正的肚子。雨无正口吐鲜血,惨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涓涓血液流淌而出。
“雨无正大人!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不要直呼我的名号,尤其不要叫出我的姓氏,你是听不懂吗?”外道殇冷眼俯视着跪倒在地的雨无正,“你的订金,你的军队,你的国家,你的一切,只要我想,都是我的。你明·白·了吗?”
雨无正说不出话来,只能狼狈地点头。
“很·好,为了我的大业,就只能委屈大人乖乖配合了。”外道殇动了动手指,黑色的羽毛飞上去堵住了雨无正身上的伤口,幻化成皮肉和衣物,将雨无正治愈如初。
接着他打了个响指,空气中剩下的黑色羽毛转眼间全部散开消失不见了。
他披好斗篷,重新遮住脸:“从今天起,大人对我必须有求必应。否则下次送来的刺客要刺杀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雨无正喘着粗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战战兢兢地抬头望着外道殇。
“还有,大人。我这次还需要附加一百个常世之人做报酬。至于你要的刺客嘛,大人可以去查一个背竹篓的男人。你的刺客都被这个人抢了去了哦。”外道殇转身离去。
外道殇一走,雨无正不甘地跪倒在地,愤怒地捶击着地面:“我到哪儿去弄这么多人给你做报酬?难道要动我这别城的百姓吗?外道殇,你真是恶魔啊!”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咬咬牙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觉从刚刚起就一动也不敢动。雨无正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但是在外道殇面前就有如弱小的婴儿般惨遭蹂躏。
还有这黑色的羽毛,既能伤人也能治愈他人的能力,动动手指就能远距离操作。若是作为对手,觉根本就没有胜算吧!
这外道殇是何许人也?尽管他似乎对天懿有所青睐,刺客确实皆是出自他手。这么危险的男人,绝对不能让他接触天懿公主!
觉在确认小屋四下无人之后,一跃而下,冲出屋外,朝天懿所在的宫殿飞奔而去。而他全然不知,一片肉眼难以辨认的黑色羽毛纤维正粘在他颈后的衣服上面。
影一行人走了约有半日,才离开鹿鸣四象结社东边的后山。峰回路转之后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美景。
“就是这儿了,呜诶~~~”指着面前的一小块草坪朝影萎靡地说道,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姐……还是让若枫来作说明吧……”烨试探着提道。
“呜~呕~~随你们咯~”捂着肚子蹲在路边不再说话。
“好叻!就让若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出云盛产的坐骑吧!”若枫话音刚落,三只长着蓬松羽毛的蓝白色巨鸟从天而降,卷起一阵旋风,落在这草坪上。
其中一只像是认出了若枫一般,亲热地靠上来,伸着自己的长脖子将头顶在了若枫的脑门上使劲蹭着。
“哈哈哈哈,小芸芸,你别这样啦!”若枫开心地笑着,任由比自己大四五倍的巨鸟在近旁玩耍嬉戏。
“影!这些是出云盛产的云雁啦!可以驮着很重的东西飞很远很远哦!”若枫抚摸着巨鸟头部长长垂下的鸟羽。而巨鸟也很受用的静静趴下了。
“嗯。影,我们就是骑这种云雁去出云国哦。”烨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温柔地走近其中一只云雁,也像若枫一样礼貌地摸了摸云雁的头羽。云雁很快便接纳了烨,也安静地歇在地上。
影立即回想起儿时和胧与丸二人乘龙的经历,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
“呕~你们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擦着嘴站起身来,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从背后抓住影的衣领,一把扔向一只云雁。
好柔软!就像落在软软蓬松的棉垫上,影稳稳落在了云雁背上。
云雁受了惊吓,正要发作,突然感受到面前这位酒红色头发且满身酒气的女子身上散发的修罗之气,立马规矩地趴了下来。
“看!云……云雀儿就是这么骑的!”摇摇晃晃地一跃而上,趴在影的身上,“呜诶~抱歉,影。就让我这么睡一路吧……嗯……晚安。”
“少年!好臭哦!”玖伊的抱怨声回荡在影的脑海里。
“呃……”影本想推开背上的,但环顾了一下烨、若枫和身下云雁那“诚恳”的眼神,他决定就这么趴着什么也不做。
“对不起,玖伊……我也很痛苦……”影心里嘟囔着。
这三只云雁驮上旅客,互相鸣啼交流一番,便舒展开翅膀,带着四人升上天空,朝东飞去。
第九章 斩岩?其三?其四?其五?其六?其七……
清风推着缭绕的雾气与浩瀚的云海,拂过出云山。在这出云山的顶峰之上一片蓝天,日已近晚。妩媚阳光之下,鸟语花香、蝴蝶飞舞之处是一静谧的花园。挂着成串白花的李树遍栽于这山顶的花园之中,香气沁人。
在这花园正中有一块三尺见方的空地,铺着柔软的地毯,其上放着一张矮小的乌木长桌。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跪坐在桌前,手里握着茶筅(xiǎn,竹子制成,洗涤茶具的刷帚),正在点茶。她轻快地击拂着粉色茶碗里的茶水。白色的泡沫渐渐浮现在茶水表面。时不时几滴翠绿的茶水抖落在桌面,逐渐渗透到长桌木材的年轮中去。桌上摆放的小碳炉聚着红黑的木炭懒懒烧着火,升起缕缕青烟。陶制的茶壶温吞地吐着暖洋洋的水汽置于其上。
女子左手一侧,一把三尺长的细长剑收于象牙白的剑鞘稳稳地插在草地里。落花与草叶挂在剑上,似乎插在此处有一些时日了。
她完成了点茶,搁下茶筅,放下点茶时收起的蓝色外套和白色内服的袖子,充满期待地端起茶碗,置于嘴边。
女子正要饮茶,却像被什么惊扰了一般停下了。她轻轻地放下茶碗,朝前方望去。不知何时,一衣衫褴褛的白发青年男子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顶,吹起零落的白色花瓣。
“天羽!”青年男子的红眼注视着女子,露出了狂放的笑容,“今天起,出云和万乘就都是我凋叶斩的了。”
男子手里持着一把与女子身侧伫立的细长剑外形相仿的白色长剑。他果断地拔出了长剑,一跃而起,朝女子挥去。
无数凛冽剑气具象为铺天盖地的剑刃朝女子飞来。青年男子的脸上露出了得胜般的笑容。
然而仅仅是一瞬,男子的笑容凝固了。
“剑气呢?”男子落在地上,慌张地环顾着四周,“不……不,千乘具象的剑刃去哪儿了?”
仅仅一瞬,他所挥出的无数剑刃都消失不见了。而女子正把玩着刷茶碗的茶筅,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茶筅?等等,她只用点茶的工具就打飞了我用千乘施放的全部剑气?不,这不可能!什么时候?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青年男子咽了一口口水,向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望向空地上的乌木桌,女子已经不见了。
“你,又进步了呢。”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青年男子的耳边响起。
“什……”男子转头望去,并没有人。
下一瞬间,寂然无声,男子感受到了巨大的风压,自己已经躺倒在草地上。本应在自己手里的千乘笔直地插在脸旁,锋利的剑刃正对着自己的脸皮。而那女子单手按着千乘的剑柄,跨步站在他身上,茫然地看着他。
巨大的音爆伴随着狂风从天而降,打在草地,卷散了地上的落叶摧花。
“只是,你现在是我的弟弟……天斩呢?还是……鬼族的凋叶斩呢?”女子视线与男子相交,平淡地问道,秀发在狂风中纷乱地飞舞着。
“姐姐……”男子放弃了一般闭上了眼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还真是敌不过你呢……”
“你去找于管家换身干净衣服吧。要留要走,自己做选择。老师的千乘我就收下了。”名为天羽的女子已经端坐在乌木桌前,捧起茶碗,说罢,幽雅地品了一口茶,“真……难喝,是因为……放冷了吗?”
明亮的碎月已经悄然升起,天羽仍然坐在出云山顶调试着茶汤。
“笨蛋天斩,明明那碗茶水已经成功了。”天羽嘟囔着用茶筅拂着茶水。
她心里略有一丝不安:老师的千乘为什么会在天斩的手里?难道他把老师……以他的实力不可能。
茶沫再次飘起,天羽满意地凝视着月光下碧绿的茶水,将这一丝不安抛在了脑后。
天空倒映在这茶水之中,星月之光点缀于中,天羽有些不舍将其一饮而尽。
几个黑点渐渐扩大,出现在这倒影之中。
“来客人了吗?呵呵……”天羽无奈地一笑,这茶看来今天是喝不成了。她抬起头来,朝天空中看去。
三只云雁轻盈地飞过,盘旋一番,华丽地着陆在花园之中。
影小心翼翼地从云雁身上挪下来,生怕惊醒了整个旅途中一直压在他身上熟睡的龙。而云雁则管不了那么多。见影已站在地上,云雁一个雀跃将龙甩在地上,接着慌张地扑腾着翅膀逃窜而去。
“欢迎光临出云,白烨、若枫、龙,还有……”天羽领着于管家缓缓朝他们走来,看到影的一瞬僵住了片刻,但又重新摆出了笑脸,“这位是……”
影看到这纤细优雅的女子,不由地想起了脑中的玖伊。
“少年~想我了?”玖伊慵懒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好像……”影默默念道。
“影!天羽大人在跟你说话呢!”烨戳了戳影。
“呃……初次见面,我是影。”影慌张地回答道。
“影?你姓什么?”天羽笑了笑。
“没有姓,就只是影……”
“烨,两年未见,谢谢你能赶过来。”天羽朝烨感激地点了点头,从于管家手上接过万乘,双手奉给烨。
烨尊敬地接过万乘,退回若枫身旁。
龙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天羽:“羽~呜诶~”
“小姐嗜酒的恶习还是没有改掉吗?烨、若枫,还请你们带着小姐随于管家去歇息吧!养护的事情,烨,你就慢慢来吧。”天羽笑嘻嘻地让开身子。身后的于管家恭敬地上前去扶龙。
于管家看上去年过六十,两鬓略有白发,身体健朗。他温柔地抱起龙,便朝烨和若枫使了个眼色。
影也欲跟众人离去,却被天羽拉住。
“影……怎么样?要不要喝点茶?”天羽盛情相邀。
“少年,这个女人身上有着跟那个龙吟一样多的线哦。”玖伊轻轻在影的耳边提示道,“只是,都是淡蓝色的线,看上去,好像……月亮?”
影紧张地注视着天羽。出云国的天羽小姐为什么要单独留下自己。难道是看穿了自己鬼族的身份?
“影……我有一位弟弟。”天羽将沸水倒入茶碗,“就叫他斩吧……”
“那位斩……怎么了?”影试探地问道。
“斩是我母亲与凋叶一族诞下的后代。”羽放下茶壶,抬起头来,扫了影一眼,眼神瞥过他口中的木签。
“……”
“凋叶是三大鬼族之一。剩下的两家分别是寅月和……外道。是这样吗?外道影。”羽低着头用茶筅拂着茶汤。
“天羽小姐,似乎对我了如指掌。”影取下了口中的木签,白色的头发和赤瞳鬼变而出。
“果然……是这样……”羽停下了手中的茶筅,抬起眼来注视着影。
“我……有一些天赋呢……”羽的眼神似乎有点忧伤,“其中一个是可以看到别人的真名,还有一个是可以模糊地看到别人的前世今生。”
“少年,这就是龙之前提到的常世之人的天赋吗?听起来很厉害呀!”玖伊眼睛闪闪地插嘴道,“这位小姐居然拥有复数的天赋,看来和她身上的线的强度是成正比的哦!”
“玖伊……”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终究还是来了……”羽全神贯注地盯着影,“我们这样的对话……你还有……算了……”
她伸出手来指向月亮:“影,你从那月亮上能感受到什么吗?”
“月……亮?”影抬起来看了看碎月。除了今夜分外明亮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这茶都凉了呢……”羽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么,影。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接下来要去找烨他们吗?还是有别的打算?”
“天羽小姐……”影将木签重新放回嘴里,“你这里有岩石吗?啊……就是那种没人要的,大块儿的。”
“什么……”天羽略微有些惊讶,“岩石……嗯!有哦。”
“少年~已经是晚上了哦~为什么不去睡觉呢?玖伊也累了啦!被那个一身酒气的龙给折磨惨了。喂!影!听得到吗?”玖伊在影的脑海里撒着姣。
“玖伊,我只是想完成斩岩的修行。”影微笑着说道,面对着眼前的这块一人高的花岗岩。天羽刚刚亲自带他来到这出云山的一个角落,什么也没说,便离去了。
“少年!你疯了吗?呜嘿嘿,难道是被玖伊操作九抄的天赋给吓到了?不用这么紧张嘛!又不是什么比赛。呜嘿嘿!”玖伊得意地把玩着成千上万的黑楔。
“玖伊,这么多黑楔……不,九抄。这么多,你操作地过来吗?”影问道,从护腕里掏出一把木刀,迅速地斩向岩石。木刀碎成了木屑。岩石则完好无损。
“那当然!少年你呢?能操作几个了?”
“一个。”影的右手指尖具象出一片九抄。他小心地收起这片九抄,又从护腕里取出一把木剑,刺向岩石。木剑折断了。岩石依旧完好无损。
“少年~这么多天一点进步也没有吗?”玖伊嘲笑道,“不过你在叼着御神木签鬼力封印的情况下也能具象出魂刃:九抄和使用魂刃:极刃。魂刃这种东西看来不仅仅是依赖于鬼力的啊。”
“嗯!这一个……就够了。玖伊……虽然这九抄融合了我父亲黑羽和作为第九特异点分身的你,主要的质量全是我父亲的黑羽吧?”
“是这样呢,少年!不过一开始黑羽只有三片哦。就是我头上戴的这三片。”玖伊晃了晃秀发,指着头上用作发簪的九抄,“剩下的九抄都是少年自己的力量生产出来的哦。”
“我……我是没有这样的力量的。”
“不是哦。少年的鬼力很多哦。在玖伊我凭依你的一瞬间,刺激到了你的身体,释放了很多鬼力哦!”
影突然想起与地狩战斗时突然爆发的鬼力。
玖伊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很难理解吧?给你举个例子好啦!”
她在影的脑海里具象出一块石子,牢牢握在手中:“影,这块石子在我手里握的紧紧的,你觉得它还有石子质量之外的能量吗?”
“没有?”
玖伊邪笑一下,松开了手,石子迅速掉落在地,在假想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坑。
“石子下落释放出的能量可以在坚实的地面上砸出坑哦!”玖伊指着地上的石头,“那么,影,你觉得现在这块石子还有多余的能量吗?”
“……有?”
“没错!”玖伊在石子旁具象出一道悬崖,“这石子正处在这悬崖边缘,只要我玖伊轻轻推一下。”
玖伊轻轻将石子推下悬崖,石子飞快加速朝下飞去。嘹亮的碰撞声从崖底传来。
“那么,影。这次石子释放出的能量比从我手里扔下的时候多吗?”
“多。”
“你觉得石子还有多余的能量吗?”
“有!”
“影,你就是那石子。任何人都可以是那块石子。只是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手里还是在悬崖边上,亦或是崖底。”玖伊认真地说道,“有的时候,人只是需要什么外力推一下就能激发出巨大的潜能。只是……”
“只是?”
“释放完潜能后,你在哪里?手上?悬崖边上?崖底?”
“我……明白了。”
“哈哈哈,那就好!不愧是我的少年!”玖伊非常满意。
“玖伊……”
“嗯?”
“新的九抄是在我使用九抄之后才会出现的吧。”
“啊……好像是呢!”
“玖伊,你还是不要再掌控更多的九抄了吧。”
“为什么呀,少年?这可是前往特异点的捷径哦!”
“因为黑羽是我父亲的东西。而我的父亲是个混帐。”
“什么?影?”
“我的父亲绝对不会无偿帮助他人。玖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过度依赖黑羽、九抄,日后是要还债的。”影再一次摸向木字护腕,这次得手的是木刀。
刚刚一番闲聊中,影已经斩了十来把木质武器。每一把在这岩石面前都如蚍蜉撼大树。
“喂!影!你……你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哦!快把木签取下来,用九抄疗伤呀!”玖伊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影从怀里又取出一根御神木签叼入嘴里。
“影!你要干什么?这样鬼力不是更加薄弱了吗?”玖伊慌乱了。
影将木刀插在地上,伸出带血的右手,抚摸着面前的花岗岩,感受着岩石的纹理,丝丝血痕留在了岩石表面。他似乎感应到了岩石的“心跳”,看到了岩石与周围一切相连的线。
自己刚才的击打绝对不是白费。自己的锻炼绝对不是白费。
哥,你还真是个战斗白痴呢!外道丸手持太刀,翻着白眼朝他看着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
影,每个人与命运战斗的方式都不同哦。寅月胧清脆的声音传到了脑子里。
影,要听爸爸的话哦。妈妈今天就不陪你了哦!母亲的声音。
你简直就是外道家的耻辱!影!我总有一天会除掉你的!外道家的宗主只配属于我这继承了外道与寅月之血的外道响。外道响的声音。
……父亲,什么也没有说过。
“一个一个,吵死了。不过是一块岩石而已,我这就斩给你们看。”影从地上拔出木刀,对准了岩石,朝刚才反复斩击的位置再次迅猛地一击。
飞溅的木屑擦着影的脸散去。木刀再次化为了渣。
影力竭一般,喘着粗气,站立于岩石跟前。
花岗岩,从中裂开,分为两半。
“这……还是第一次呢。”天羽躲在出云山暗处偷窥着这一切,露出了笑脸。
带着奇特刻度的幽蓝色圆环闪烁着,其上的指针绕了两圈,停在了某个刻度上。暴风一般,两片钢翼伸展开来。龙般的巨物于开裂的天体群上苏醒过来。
“一百个刻度这么快就走完了?”巨龙悻悻叹道。
它吹了口气,幽蓝色的圆环和指针立即消失不见。
甩了甩顶着刀剑的皇冠,巨龙坐直了身体,盯着虚空远方蔚蓝的那颗星体。
“真是让我不舒服的感觉呢。那边有着什么吗?”它的眼睛前方出现了三道金色圆环,层层叠加,直指蓝色星体。
“哼……还真是因果循环呢!这发展,恐怕将会让终端的王成为悖论吧。真是有趣。第四特异点,第七特异点,第九特异点。你们就用尽全力地挣扎吧!哈哈哈哈~”
巨龙腾空而起,坠入虚空,远离了那片碎开的星体群。
而这星体群,正是碎月。
第十章 湮灭
烨满身疲惫地走进自己的寝室,身着米色的浴袍,披着白色的毛巾。平日里蓬松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下来,遮住了眉毛。
先是把宿醉的龙安置入睡,接着和若枫泡了个澡,接受了历时一个时辰的“友好交谈”,烨现在已是精疲力尽。
“影那家伙竟然丢下我一个人给这两个不靠谱的成年人作保姆!天羽小姐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拉着影喝茶?这可是晚上啊……”
他全身放松趴在柔软的床铺上,正欲倒头入睡,一个翻身,眼睛扫到寝室一角靠着的白色长剑万乘。
“呜啊~饶了我吧……”
纯白的月光透着拉门的门缝投入烨的房内。
他盘腿坐在床边,谨慎地抽出长剑横卧于膝上,方才的倦意已经一扫而空,仔细地端详着剑锋。
万乘的剑刃呼吸着月光般的微微光晕,晃着烨的眼睛。
烨温柔地抚过长剑。光滑的剑身上隐约有一些粗糙的纹理。而在烨的眼里,剑身上的纹理如同峡谷山川从平整的平原蔓延而过一般。这便是烨的天赋。
“天羽小姐很久没有使用过万乘了呢。这些糙痕是两年前我打磨时留下的,竟然一点磨损也没有。”烨注视着万乘,“剑啊,你孤单吗?我父亲将你打造出来,目的就只有一个:消灭持剑者的敌人。可惜天羽小姐并不打算使用你。”
万乘似乎听懂了烨的话语,光晕黯淡下去,不再闪烁。
“可惜了,这世上并没有完美的磨刀石。除非持剑者呕心沥血地使用你,不管我如何尽力打磨,你永远也不会光滑平整。你的刺击,你的斩击永远也不会完美。”烨温柔地抚摸着万乘,“也许残缺才是世间一切的共性吧。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烨从随身包裹中取出棉布、一叠米纸、粉球与刀油,热情地养护起万乘来。
若枫靠着枕头坐在床上,抚摸着今早头顶被龙敲打出来的瘀痕,静静思索着:“是不是又不小心惹小姐生气了呢?”
自从被白闲居老爷收养之后,若枫在白家与白烨少爷一同长大,亲如兄弟。因为自己比烨年长几岁,若枫总是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对烨百般照顾。
直到在青龙遇见龙吟龙姐妹前,他一直都以为今生对白家父子之外的人永远不会感兴趣。
龙吟比龙更加像女孩子家,可也许是因为太过于闪耀了,明明那么平易近人,却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现在成为四象长老的龙吟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人是会变的吗?
反观龙,比龙吟更加豪爽,不修边幅。有的时候行为甚至非常粗鲁。可是……
若枫傻笑起来。
“傻笑什么呢?”披着浴袍,手持木刀已经站在他的身前,警惕地盯着屋外。
若枫这才发现自己的拉门已经被撕开了一道裂痕。而这裂痕的高度刚刚好就在自己的脑袋处。
“……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你,你的木刀裂开了!”若枫惊恐地指着手里的木刀。
“别大惊小怪的!”依然注视着屋外,“还活着的话,就去把烨和影保护好,然后去找天羽小姐!”
若枫看着赤脚踹开拉门,追着屋外逃窜的黑影而去。
“诶?发生什么了?”他手忙脚乱地从被窝里挣扎而出,穿上拖鞋朝烨的房间跑去,“小姐不是宿醉了,神智不清的吗?那黑影又是谁?烨难道有危险吗?”
若枫疯狂地跑至烨的房间,拉开房门。
烨正低头仔细地养护着万乘,被若枫这一惊扰,差点割到自己的手。
“若枫!大晚上的你突然冲过来干什么?”
“少爷!你没事就……”若枫放下心来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一脸严肃地朝烨吼道,“给我剑!”
烨毫不犹豫,立即将万乘甩给若枫。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烨房间的拉门被交叉着斩了两道口子。一道出自若枫手持的万乘,另一道则来自屋外。
拉门裂成数块落在地上。室外李树上站着又一个黑影。
若枫额头上滴下了紧张的汗水,大口喘着气。刚刚若不是烨信任他,将万乘借给自己,这会儿这间房里的两人恐怕早已被屋外来的斩击而身首异处了吧?
“小姐刚刚救下了我,让我来保护你和影。影在哪里?”若枫见屋外的黑影跳下李树,匿入黑暗,想到烨尚需人照顾,便不去追。
“影?影和天羽小姐在一起,还没有回来。小姐不是宿醉了吗?”
“我们去找天羽小姐和影!”
“你可以走了哦!我已经对夺取出云和万乘没有兴趣了。”斩一脸漠然地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倒是你,大晚上跑到别人房间里来,很不礼貌哦!外道殇叔叔。”
外道殇手持着羽纹长太刀正坐在他的床边:“凋叶斩,你似乎是知难而退了呢。”
“是啊,天羽姐姐那么强大,我实在是想像不出打败她的画面来。”
“好歹四象剑祈帮你夺得了千乘呢,没想到你连你姐姐的脚趾头都够不着。呵呵呵。”
“殇叔叔,你如果只是来嘲讽我的话,就请回吧。”
“我当年把你从鬼界带出来的时候,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了呢。”
“还真是对不住呢,殇叔叔。如您所见,我作为凋叶斩的日子到此为止了。做天斩挺好的。凋叶和你们鬼族的事我不想再掺合了。倒是,殇叔叔,你这些年四处绸缪,到底想做什么?”
“啧啧啧,凋叶斩……”外道殇的双眼里闪烁着无比冷酷的红光,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斩的反问,“做不做凋叶斩这枚棋子,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我的大业不容任何人阻挠。”
斩打了个哆嗦:“殇……叔叔。可是,可是……我是打不赢姐姐的。”
“不……你已经不行了……”外道殇站起身来,推开门。皎洁的月光照进来,银色的光芒在他的头发上冷冷地反射着。
“作为凋叶斩这个半鬼,你已经不行了。我当年带出来的半鬼们可没有你这样不中用的。不过,我有一样东西一直想试试。作为容器,你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外道殇咧开了笑脸,呼出了冰冷的雾气。
“外道殇叔叔,你想要……”斩被恐惧支配了身体,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道殇已经不在眼前了。
不仅是外道殇,房间、院子、出云山,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
“凋叶斩……作为临别的礼物,就让你看一看外道家和这世界的真相吧!”外道殇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走马灯似的画面从斩的面前疯狂地飘过。
手持刻有外道二字长太刀的男人站在星光璀璨的少女面前,一条扭曲树枝状的黑色流体从二人之间穿过。少女身边漂浮着无数橙色的楔子。汇聚在一起的楔子将男人击入了虚空。
无数星光和黑色流体飞快地穿梭而过。
在那时间和空间的原初与终结,在那无以计数的平行现实与可能的交错之后,在那无穷生命、物件、存在的一生之初与终点,在无止尽的尽头,在无限的边界,在无顶的顶峰,在无底的深渊之下,似乎站着一个人。不,是某种别的存在。斩无法辨认那人的长相、性别。他甚至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人。他看见了,却无法描述。
又一个男人出现在画面之中,桀骜不驯地指向那终端的存在。漫天的星光似乎都在响应男人的号召。
可是,一个光点闪过,男人离终端的存在越来越远。不管男人如何追赶,他都无法触碰到终端的存在。最后,男人似乎放弃了思考,和满天的星光一同撞向了月亮,破碎的月亮随着星光飘散开来,逐渐静止。
画面消失了。
斩漂浮在漆黑一片的虚空之中,四周传来冰冷浑厚的低鸣声。
“男人……这东西是你的吗?”突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谁?谁在说话?什么东西?”斩陷入了混乱,“地面在哪里?我在哪里?”
“啊……那么你掉的东西,是红的,白的还是黑的?”声音接着问道。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啊!好黑啊!”斩凄惨地嚎叫着。
“嗯……黑的啊……呵呵呵呵……”突兀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一片寂静……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停滞了。
斩感觉自己就这么漂浮着,漂浮着。一个时辰,一天,还是一年?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黑暗顺利地吞噬了他。
天羽脱下蓝色的外套,弯下腰盖在影的身上。影为了斩开岩石,不仅用两根御神木签彻底封印了自己的鬼力,还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此时已经跌倒在岩石堆中,昏睡过去。
天羽欣慰地看着影熟睡的脸庞:“影……你这次做得很好。”
突风从出云山的寝楼刮起,一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是天斩的房间吗?”天羽站起身来,望了望天空中黑色的漩涡,又低头看了看影身上的蓝外套。刮起的阵风吹在身上,寒冷让她纤弱的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天斩也是出人意料呢……”天羽坦然一笑,“那么我也不能示弱!”
天羽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哈出一丝白气,小跑着冲向寝楼。
第十一章 侵入
天羽急冲冲地赶到寝楼附近,扶住了一株李树,大口喘着气。
“是我太依赖那衣服了吗?”豆大的汗珠从天羽的额上滑落,急速的心跳让她头晕目眩,“缺少了羽衣的加持,我的天赋:神速竟然会成为累赘。”
她闭上眼睛,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逐渐放缓身体细胞的运作,全身血液的流淌随着心跳的减弱舒缓下来。
天空黑暗的下方,酒红色头发的女子正手持木刀与两个黑影缠斗着。她手上的木刀早已破破烂烂。
“!我这就来帮你!”天羽双脚发力,正欲冲上前去助阵,一个白发红眼手持羽纹长太刀的男人突然闪现在她的面前。
“天羽小姐,就让在下来作你的对手吧。”男人嬉笑着举起未出鞘的长刀向她劈来。
来不及调整体态的天羽只得撑起双臂,抵挡这一击。
一阵剧痛袭来,天羽的双臂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击起的风甚至吹开了她的头发。她借着这打击力,向后跃出,与来者拉开了距离。
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袖子,天羽的双臂失去了除疼痛以外的一切知觉,无助地垂了下来。
“我的天赋:阵壁居然被这个男人用钝器击穿了……”天羽咬紧了牙关,摆好了迎战的架势。只剩下两条腿的我,要怎样与这个男人周旋?她心里所想的只剩下如何帮龙引开这第三个敌人。然而更加让她担心的是天空的黑色漩涡。天斩的气息不见了,难道跟那片黑暗有什么关系吗?
男人将长太刀笔直地撑在跟前,打了个哈欠,面带笑意:“这么晚了,在下还带着门徒前来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抬起头来朝龙正在缠斗的两个黑影吹了声口哨。那两个黑影立即脱离了与龙的战斗,飞奔而来,侍立于男人的两侧。
龙紧随其后,落于天羽身旁,伸手扶住天羽。
“今晚,在下玩的很尽兴。你们就好好加油吧。”男人打了个响指,和两个黑影化作无数黑色的羽毛散去。
“鬼族吗?难道他们已经突破了御神木的结界?天羽,你的手!”惊恐地看着天羽被血染红的白色袖子。
天羽因为剧痛跪倒在地:“嗯……恐怕是被蛮力折断了……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了,你不要往里看哦……”
“你的羽衣呢?”紧张地问道,“快把羽衣穿上啊!”
“没事的……这点伤,我的天赋:再生很快就能治好。”
“没有羽衣的加持,你这样胡来会耗尽体力的!”
“喝醉酒的是谁呀?我可不想被那样的说教。有这功夫关心我,不如看看头顶的那个漩涡,有什么东西快出来了哦。”天羽的双臂蒸腾着热气。她强行让细胞加速运转,稍稍复原了一些骨骼与肌腱。疼痛感略有减弱的天羽重新站了起来。
“,你还赤着脚,还有你的木刀已经废了哦。”天羽暖心地提示着,“趁这黑色漩涡里的东西还未孕育出来,你还是把衣服鞋子换好,取点真的武器过来吧。”
“我已经办完了哦。”的身影闪了一下,已经穿上了枫红的衣服,扎起了长发,披着棕色带有青字的外套,手持黑色的陨铁长刀重新站在了天羽的身旁,“倒是羽的万乘呢?”
“在烨那里哦。不过不管我怎么叮嘱他慢一点养护,他一定早已忍不住做好了吧。”天羽伸出右手,张开手掌。
一道白光从出云山的一角掀起一阵气浪笔直地朝天空飞去。
“烨!万乘自己飞走了!”若枫惊讶地看着烨,手里还握着空空如也的剑鞘。
“恐怕是天羽小姐要使剑了吧……”烨抬头望了望刚才他们就寝之处上方的阴云漩涡,“看来是什么了不得的对手。若枫,我们赶紧找到影就跑吧。”
“烨,可是小姐和天羽小姐……”
“我们不要去拖后腿就行了。”烨头也不回地朝远离黑色漩涡的方向跑去。
万乘笔直地飞向天羽,快要近身时,一个旋转,剑柄稳稳落在天羽手心。
“你能跟得上我吗,?”
“你连羽衣都没有穿,怎么可能快过我?”
枫色与白色的两道人影朝黑色漩涡飞身而去。
第五天魔余弦正坐在方圣别城一座楼宇顶部,闭目养神。入夜之后,别城万家灯火通明。然而就在这一片明亮的灯光之中,有着几十处黑点。这些人家似乎是外出了,并没有燃起灯火来。
“第八天魔蛄这些日子在别城做的有点过火了……”余弦厌恶地朝别城黑暗的几点瞧去,“不过这数量也太多了。全是蛄的手笔吗?他前几日还一直驻扎在别城边缘,说是遇到了外面来的不错的素材。”
他回想起之前和四象剑祈与龙吟的战斗。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女子龙吟,力量过于危险。那力量怕是全部来自世界各地的御神木吧。也许蛄四处狩猎巫女从而间接摧毁御神木的养料也不是一件坏事呢。
不过这第一天魔莽交待的差事确实少不了蛄。他用**所做的傀儡具有自我意识,外形与原来的人没有分别,还能突破**限制,确实是用来获取情报、暗杀目标的最佳能力。
他们从这方圣别城开始渗透,不为别的,正为寻找转生成功的第十三天魔。
此时的第十三天魔与常人无异。只有被别的天魔找到才能再次被同化,回忆起过去的一切。而蛄的傀儡自带了天魔的属性。只要傀儡于人群中行走,邂逅第十三天魔即可。
“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将这世界再翻一遍……”余弦心里嘀咕着。
自从上次自己被第十三天魔重生成少年以来,已经过了二十载。若是这次找回第十三天魔花的时间太久,他和其它某几个天魔就得自刎,再让第十三天魔重置生命了吧。
“短短数十年的生命,常世之人的体质还真是不便呢。”
余弦站起身来,任由突然刮起的夜风轻拂而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前些日子,他还一直见地狩酉首的那位带着别城的天懿公主四处游玩。可是这几日,他只能见到地狩酉首独自一人四处奔走。
“地狩酉首,叫什么来着?觉吗?”余弦摇了摇头,“他的身上究竟为何发生了变化?原本白色的灵魂染上了一抹黑吗?这黑色的东西……”
余弦思索了片刻:“是羽毛吗?今天的风还真是喧嚣呢……”
大气的骚动吸引了余弦的注意力。在方圣别城的西面出云国所在之处,漩涡般的气压上升着,异常沉重的质量从未知的领域仿佛跳跃过空间一般凝聚在一点。这世间的一切好像都被那一点干涉吸引而去。
“这阑界里除了我还有人能打开空间的连系吗?”余弦有着不好的预感,“汇聚在一起的质量好像到极限了。要过去看一看吗?”
他俯身扫视了一圈方圣别城的灯火,无奈地叹了口气,抽出短剑,划开了空间。
“少年~喂~少年~影!”影听到了玖伊的呼唤声,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玖伊……怎么了?”影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盖着的蓝色外套滑落下去。“这……这不是天羽小姐的外套吗?”影一把拉起那外套。不知何时,出云山刮起了风,颇有要吹走这外套的架势。
“哦?是啊!人家把外套给你盖上就走了哦。”玖伊坏坏地说道,“只不过,天羽小姐身上的线有九成其实都连系这衣服上。她脱下这件外套之后,线的数量虽然还是常人的数十倍,可是她本人已经没有那么耀眼了哦。”
“玖伊,我睡了多久?”
“才一会儿哦。可是,这里已经不能睡觉了哦。你看那边天上!”
影抬起头来朝玖伊所“指”的方位瞧去。伴随着狂风和电闪雷鸣,一片黑色的漩涡逐渐收紧直至一点。
在那黑点诞生的瞬间。风停了!雷鸣声也停止了!
“那是什么东西啊?”玖伊尖叫起来,“那个黑黑的东西上面全是白线,和影一模一样!不,更多哦!阑界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与外面世界的连系?”
影小心翼翼地叠起天羽的蓝色外套,缠在腰上:“玖伊,你想去看看吗?也许和特异点有关哦。”
“当然了,少年!”玖伊双手捧起密密麻麻的九抄碎片,一脸自信,“你可得小心一点哦。不过,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和我当时遇到你一样,把这些九抄放出去就行了。”
“玖伊……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使用九抄哦。”影回想起上次被黑楔拖着战斗的痛苦,然而他更担心的是使用这父亲“特意”留在他身上的魂刃究竟有什么副作用。
影将极刃从地上拔出,别在腰间。这把剑,他还从未使用过。因为传闻过于危险,他生怕拔出来会惹什么乱子。不过情形危机的话,他还是更想依赖自己的魂刃和这把剑。而且,再不济,他也只是会把敌人给斩了吧,只要……别把自己弄死了就行。
影取下口中的一枚木签,丝丝鬼力又在身体里流淌起来。他一个健步跃上山崖,朝刚刚黑色漩涡出现的地方赶去。
不知为什么,影丝毫没有疲劳感,就连手上斩岩时留下的伤口都已经痊愈了。身体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特别是自己的腰上,暖暖的非常舒适。
“玖伊,天羽小姐的衣服?”
“啊,没错,少年。你这会儿相当于接受了天羽小姐九成的线哦。虽然你没有把衣服穿上,效率不是很明显罢了。少年,你确实被这衣服加持了哦。这阑界里还真有这种便利的东西呢。”
影一鼓作气踩着岩石、灌木甚至是空气跨过重重障碍,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了像是居住区域的一片楼宇。
黑色漩涡和于中诞生的黑点早已不在。楼宇上方圆弧状的断层开裂着。原来在那里的楼阁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朝影吼道。
影这才看见。
一个黑色的人形站在楼宇下方,没有五官,没有性征,没有衣物,手里拿着白色的长剑。
和天羽遍体鳞伤、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黑色人形的跟前。
手里的长刀已经卷了刃。而天羽两袖被鲜血染得通红,手里握着一把剑鞘。那剑鞘正是所持长刀的。
“影……虽然很不好意思。请你把我的外衣还给我吧。这个对手……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呢。”天羽转过头来朝影笑道。
第十二章 坠落的捷径
黑色的人形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攻击的**。它的脑袋随着面前三人的行动转动着,好像在“观察”影一行人的动向,可是那空白的脸上并没有眼睛。
影解下腰间围着的蓝色外套,快步走上前去递给天羽。
天羽的脸上挂着些许红晕,似乎有些失血过多。她展开蓝色的羽衣,披于身上。
“天羽小姐,你的手臂!”影看到天羽两袖的血还是湿的,在穿羽衣的过程中粘得到处都是,不由地担心问道。
“这是之前受的伤,我已经做过应急处理了。不用担心!”天羽披上羽衣后,全身散发出了肉眼可见的蒸汽。片刻之后,蒸汽消散,她拂起袖子,漏出了已经回复如初的手臂。除了挂着的血污,手臂并无伤口,外形一切正常。
“羽,你别逞强哦。看你伤是好了,刚刚流掉的血可补不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色人形朝天羽说道。
“,你多虑了……”天羽恢复了平稳的呼吸,认真地注视着黑色人形,“它的身上隐约带着天斩的气息。从刚刚到现在,它只是抵挡了我们的攻击。除此之外,它一直在观察。简直就像一个……婴儿。”
“天斩是谁?”不解地问道,“你们天家的人吗?”
“说来话长,天斩是我的一个弟弟。不,半个。同母异父的半鬼弟弟。”
“嗯……不管怎么样,你说的没错。它只是挡下了我们的进攻,还击了我们的武器。真是让人恼火啊!”看了看手中长刀的卷刃,“只是这样我就已经束手无策了,根本伤不到它。”
“对不起,。”天羽略显羞愧,“我刚上去就被它夺走了手里的万乘。”
“怎么办,要撤退吗?”
“不可以。这个东西过于危险……如果不趁现在阻止它。等它成熟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天羽有些不舍地盯着人形,“不知道天斩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是想救救他。”
“哼,真佩服你。”笑了笑。
“影!这两个女人在闲聊什么呢?”玖伊神经质地叫嚷起来,“这会儿应该快逃啊!”
“怎么了,玖伊?”影将手按在了极刃上。
“这种东西,我跟随第九特异点见过很多。”玖伊指着那黑色人形,“它们是在这世界四处游荡的多余物质借由富含信息的容器孕育出来的灭世灾害。”
“很可怕吗?”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特异点们维护世界树的时候所要应对的灾害。他们对于质量有着无止尽的渴求。而这世界里只有少于百分之五的质量存在于我们正常所熟知的物质里。剩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质量都以非物质的形式存在于世界树里。这些灾害不仅能干涉世界树,还能从世界树里获得养分。如果不及早处理掉,会对世界的根源造成极大的损害!它身上的白线也许只是探知世界树的触须。可是这阑界里是没有与世界树的直接连系的。要是它饿了的话,这阑界里只有一种东西合它的胃口。”
“模拟世界树御神木!”影恍然大悟。
就在此时,黑色人形的脸面咧开了一条如人嘴一般的裂缝。它贪婪地将手中的万乘缓缓塞入口中,像是在品尝美食一般。可是这一餐似乎不能满足它,它猛地爆发出凄厉的嚎叫。嚎叫的声波刮起阵阵狂风,吹向三人。
“影,你快退下!这里交给我和。”天羽挡在了影的前面,握紧了手中用作武器的刀鞘。
“影!不好了,它饿了!”玖伊向影打开了线的视觉共享。
影“睁”开眼望去,黑色人形全身飘动着数米长的股股白线。与影自己身上无限延展伸向虚空的白线不同,黑色人形身上的线更像是被扯断了一般。而这些触手样的线在四处探知着什么。
“影?”天羽转过头来惊恐的表情出现在影的视线里。
就在这一瞬间,黑色人形移形换位般出现在天羽和影之间,一条黑色的手臂直接撕开了影胸口的衣服,夺走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那袋子正是四象剑祈送给影的。而黑色人形的另一条手臂抽出了影嘴里叼的木签。
“御神木的木签!”影大惊失色,剧痛袭来。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和嘴。
黑色人形虽没有杀意,但动作之快,力量之大,将影的胸口和嘴角划了个稀烂,鲜血直流。
挥起卷刃的长刀从背后向人形斩来。人形左右手都拿着木签,并没有反抗。
的长刀砍在人形的背上,弹成了碎片。
人形的脑袋扭转了半圈,带“嘴”的一面直直“盯”向。它本应是背后的地方伸出了第三条手臂,握成一个拳头朝的胸口砸去。
天羽一个瞬步,举着刀鞘挡在拳头前面。蓝色的光晕浮现在刀鞘上,似乎是什么防壁。
人形的“嘴”扬起了笑意,七八根新的手臂从第三条手臂周围突然伸出,绕开防壁戳穿了天羽的身体,打中了她身后的。
被击飞出去,撞倒了四五棵李树,落在了灌木丛里。
而那些刺穿天羽的手臂形状变作了树根一般蔓延到天羽的血管和身上的羽衣纤维中去。天羽痛苦地跪倒,但是身体完全不能动弹。
“影!它在吞噬天羽小姐的蓝线!”玖伊的呼喊声传到了影的耳中。
影的白发重新盖住了头,红色的双眸闪着凶光。
“真的不用九抄吗?”玖伊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这些伤口不是很严重,凭鬼族的自愈能力已经治好了。”影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刚刚撕裂的脸部已经恢复了。
他已经管不了许多,握住极刃便要拔剑。
可是……剑拔不出来。
黑色人形并未对影的鬼变和动作产生任何反应。他将左右手抓着的御神木签和装有更多木签的袋子丢入“嘴”中,咀嚼起来。
“极刃拔不出来啊!”影这才发现与其说极刃死死卡在剑鞘里,不如说它根本没有剑身。剑柄和剑鞘其实是一体的。
影看到天羽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已经来不及多想,他双手举起极刃,当作钝器,朝黑色人形狠狠砸去。
”影!钝器是得不到你的魂刃加成的!“玖伊呼道。
一声闷响,影自己的手指全部骨折断开,手里的极刃弹飞出去老远。影的这一击对黑色人形并未造成一点伤害,反倒是废掉了自己的双手,还丢掉了武器。
人形的脑袋后面又咧开了一道新的”嘴“,狰狞地笑着。
他的左右手抬起,各伸展出一根木锥,向跟前的影投掷而出。
木锥刺入了影的身体,冲击带着他飞到了身后楼宇的砖墙上。
异样的甜味充斥了影的身体,全身的力量似乎被抽干了一般。他的鬼变迅速逆转,腹部两个木锥刺穿的伤口处渗出了猩红的血液。影的身体被这些木锥钉住了,更准确地说,是被封印了。现在的他只是身上被捅了两个窟窿的普通人。
“这木锥……是模拟世界树!”玖伊看到了木锥的构成。
然而,已经晚了。黑色人形已然抽干了天羽身上的力量,吃掉了她的蓝色羽衣,松开了全部共计十根手臂。这十根手臂现在各举着一根木锥,瞄准着影。
“不……不要!”玖伊的泪水飞溅而出。
这十根木锥被笔直地掷向了影,穿刺了他的全部躯体。
黑色人形两张“嘴”咆哮着,身上的白线仿佛终于找到了一直寻找的东西,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无数红线跟这些白线打成了结。
“它连上这阑界的御神木了!影!“玖伊已泣不成声。
而影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动静。
你又要浪费一次机会吗?星光璀璨的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影的意识之中。
”机会?“
在这里死去也许会更有效率哦。那男人接着说道。
”死去?“
唉,我的心血都白费了啊,你这混蛋。男人的声音有些暴躁。
”白费?“
你自己选吧。是想创造从未出现过的现实去反抗那个暴君?还是选择捷径接受奴役?
”选择?“
哼!男人的身影消失了。
”选择……什么?“
”小姐……天羽小姐……“
”玖伊……“
影,你知道外道家初代当家外道天生的故事吗?外道殇翻阅着族谱。
不知道,父亲。影很不自在地端坐在其侧。
嗯……也难怪你不知道。外道家族谱里记载得也不是很详细。想来传说中的外道天生狂放不羁,必不会在自家族谱里吹嘘自己的生平。
……
我借阅了一些凋叶和寅月家的古籍,上面的记载倒是非常有趣。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父亲觉得有趣?
呵呵。外道天生是突然在这世间出现的。本来两大鬼族互相制衡,与常世之人平分秋色。外道天生的出现破坏了这一切的平衡,引起了无数纷争。
所以我们家最早的祖先被称作了荒神?
是的,外道天生即是最早的荒神。他出现之后,四处挑战高手。而这习俗被散妖们继承下来。到如今,荒神之地还是历练身手的鬼怪们的修罗场。
父亲憧憬外道天生吗?
影,憧憬是弱者的选择哦。外道殇的声音冷淡下来,某种程度上来说,外道天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失败者?
他既然喜欢挑战,为何拘泥于这个世界?莫不是被流放至此?晚年的外道天生更是舍弃了自己的魂刃:一击必杀,导致这等凶器落入了常世之人的手中。
父亲……
我所期盼的是从更高的境界来俯瞰风景。影,你能明白吗?
我……
当家的,大孤山到了!外面传来了汇报。
外道殇和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马车此时停靠在烟雾缭绕的大山之前。高度不一、堆叠的石块堆沿着面前的山路两侧间隔相等地摆放着。
外道殇的身后是黑压压的妖魔鬼怪。数不清的外道家的无字旗在风中飘扬着。
影,你知道外道这个姓的真正含义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家纹上什么也没有吗?外道殇拍了拍影的肩膀,一道黑色的羽毛纤维粘在了影的衣服上。
影抬起了血淋淋的右手,抓住了腹部的一根木锥,缓缓地向外拔去。随着木锥的离去,伤口大出血喷涌而出。
”影!你这样会失血过多而死的!“玖伊哭着出现在影的脑海里。
”玖伊……没事的……等我把木锥……全拔出来,你就释放……所有的九抄。“
”真的,没有事吗?“
”嗯啊。原来是那个时候传给我的!那个混帐……父亲,真是把我当作影子来使用吗?欠债就欠债吧。现在就把你的力量借给我用用吧!呃啊!“影又抽出了两根木锥。
”影……“
黑色的人形此刻正在梳理着身上的红白连线,并没有注意到影的一举一动,或者应该说是满不在乎吧。
随着影强行拔除身上插着的一根一根木锥,他的心跳逐渐变慢,体温正在流失,呼吸变得困难,好不容易恢复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影的眼前出现了重影,眼皮打颤,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一阵恶心,很有可能下一秒就会永远的睡下去。
”挺住啊,影!“玖伊双手托起了成千上万的九抄,眼神坚毅起来。
”疼死了……“影抓住最后一根刺穿左臂的木锥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扯了出来。
数以万计的九抄铺天盖地地从影的身体里飞窜而出。
黑色人形注意到了这异变,以惊人的速度瞬移到影的旁边,举起右手,从手心放出了万乘朝影砍来。
可是影已经不在那里了。
”影!准备好连续投影了哦。“玖伊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几片九抄飞到了之前弹飞的极刃所在之处,而影也被投影到了极刃近旁。
”玖伊,一点都不要吝啬,把我所有的力量全部用出来!把我推下悬崖吧。“影握起了极刃,摆好了拔刀的架势。
”影!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是掉到悬崖下面去,还是无底的深渊,玖伊我可不管了哦!“玖伊操作着九抄互相碰撞,释放的能量引发了连锁反应,激活了更加剧烈的碰撞。
影的伤口早已随着鬼变愈合了。此刻,九抄释放的能量正撕裂着他的身体。而从这释放的能量里更多九抄被制造出来。这些新的九抄立即开始修复影的身体,并投入到新的碰撞中去。
九抄的数量指数级上升着,影感受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但他也隐约看见,自己身上的白线一根一根地崩断了。
黑色的人形疯狂地追砍着影。但是凭借着毫无延迟的投影,无论它的速度有多快,也无法追上影的移动。
”快要到极限了呢……“影的身体细胞因为巨大的负载悲鸣着。他意识到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这之后,他就会耗尽所有的力气。
”拔出来吧!“他改变了拔刀的架势,反而双手握住了极刃。
黑色的极刃再次化为了油滴,环绕成收束的双螺旋。双螺旋的排列组合发生了变化,在那收束的一瞬间,极刃展现的姿态不再是剑鞘中的短剑,而是闪着杀气锋芒毕露的长刀。
上百个九抄排列在一起,包裹住了长刀,化作了刀鞘。
黑色人形挥舞着万乘释放出亿万刀刃。但玖伊操作着与之数量相同的九抄尽数拦下。
影拔出长刀,对着黑色人形一道竖劈。
如同斩岩一般,黑色的人形,伴随着地动山摇,与出云山一道被斩为了两半。
你选择了捷径呢。混蛋。
”啊。我选择了捷径。“
第十三章 剑与龙
影的力量在这一斩之后消耗殆尽,手中的极刃并没有什么像以往所使的刃器异样折断,反而更闪耀着刺目的死光。影握刀的右手上的皮肤在这死光的刺激下开始出血坏死。
“这还是第一次有锋刃的武器没有被我自身的魂刃给磨坏呢!不过真是危险的武器啊……”影控制着抽搐的双手将九抄化成的刀鞘罩在了极刃之上。那锋芒这才收敛起来,影的右手也停止了坏死。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死掉了呢!”玖伊破泣为笑。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影瘫倒在地,伤痕累累。除了鬼变没有褪回去以外,他是真的一点鬼力也使不出来了。
“呜哇啊~~~~~”尖利的嚎叫让影的心沉了下去。
黑色人形还没有死!非但没有死,它的十只手臂按住了从中开裂的身躯,将两侧残躯推了回去。
“影!不好了!”玖伊慌张地敲打着影的精神,“九抄已经用完了啦。那个东西还活着呢!”
影用线的视觉看到黑色人形身上的红白连线已经尽数被斩断。这会儿黑色人形正用残存在躯干上的白线如缝针穿线般缝合着开裂的身躯。不仅如此,它的身体似乎在高速颤抖着,升腾起了蒸汽,和天羽自疗时释放的蒸汽一模一样。
“它难道吸收了天羽小姐的天赋吗?”玖伊感叹道,“这下不好办了。虽然这东西是大伤元气了,可是复原之后,只要重新连上阑界里的御神木,很快便能重整旗鼓。”
“我已经被你榨干了……”影无奈地笑了笑,“没死已经是万幸了。”
“还不是影你自己要使出全力的啦!还说什么把我推到悬崖下面去吧,这会儿倒是来怨我了,哼!”玖伊气鼓鼓地说道。
“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趁它还未痊愈,我们再积攒一些体力吧。”影冷静地闭上了眼睛。
“那我把共享给你的视觉给关掉咯。这个可是很费力的!”玖伊收回了线的视觉。
“玖伊,如果我死掉的话……你还可以凭依别人吗?”影突兀地问道。
“影……你说什么呢?你死掉的瞬间,玖伊也会跟着一起死掉哦。”玖伊的声音有些慌乱。
“那……在我临死之前呢?”
“别说傻话了,先不说被你吸收掉的玖伊能不能做到自主脱离。玖伊……不可能放下濒死的影不管的。”
“那……我们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哈哈……咳咳咳。”影抬起头来睁开眼:那黑色人形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只剩胸前的裂缝还未愈合。
脑海里的玖伊眼角渗出了泪珠,但是她只是理理头发,盘腿坐下,将星光璀璨的黑裙盖好,似乎做好了觉悟。
“喂~你这个黑东西,刚刚那几拳打得还真重啊。”
一道卷刃的黑色陨铁长刀从黑色人形的背后经由胸口的裂缝穿刺而出。是,在这一瞬间,阻止了人形的再生。
黑色人形痛苦地惨叫着,十只手臂化为了树根的网络状,穿刺进了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扭曲的裂缝出现在了黑色人形与之间,截断了黑色人形的十条手臂。接着又是一道同样的裂缝有如地面被撕开一般闪现在人形的脚下。人形坠入裂缝之中,而裂缝也在吞噬人形之后关上了。
“发生了什么事?”影愣住了。
“看来是传闻中的第五天魔啊。”一把扯下刺进身体的无数细小树根状的人形断手,一时间血肉模糊。
“小姐!”影看得目瞪口呆。有些触手上还沾着肉渣和血管呢!
“啊……只是看上去出血多了些,没事的。”满不在乎地对影说道,眼睛则死死盯着庭院里一株李树上立着的一个人影。影随着的目光望去,一个黑衣短发、手持短剑、样貌年轻的男人正静悄悄地站着。他在那里观望了多久战局,影完全说不上来。
“正面战是你们打的,我只是趁其不备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余弦把后背转向和影,“还有,我也是有名字的,叫余弦。”
见余弦并无恶意,警惕少了三分。她瞥了眼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天羽,见羽还有气息,略微放心下来。
“余弦先生的能力,是空间跳跃吗?”试探地问道,“您将那东西送到哪儿去了?”
“哦?看来那个叫龙吟的女子和天踽已经看穿了我的伎俩。”余弦叹了口气,指了指天空的碎月,“我把它送到那里去了。”
“余弦先生见过龙吟姐姐?”
“原来如此,你是那龙吟的妹妹吗?长得很像。”
“不错,我叫龙。”
“龙,你的姐姐已经……”
“余弦先生!”虽面带笑意,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姐姐的事情,我都知道。今日多谢您出手相助。您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还请回吧。”
“正有此意。”余弦抽出短剑,划开了一扇门。
“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冷冷地说道。
“随你的便。”余弦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那门。门周围的空间微弱扭动着,迅速收缩,转眼间消失不见。
“呃!”跪倒在地。
“小姐,你没事吧?还有天羽小姐?”影关心的问道,虽然自己也一动也动不了。
“羽天赋异禀,总能恢复,没事的。我……呕~~~~呜诶~~~”再次呕吐起来。
“哇!一股酒臭!这个女人的宿醉还没醒吗?”玖伊嘟囔道。
斩飘荡在皎洁的星体群中。这光景和外道殇给他展现过的走马灯中的几幕十分相似。
黑色的物质在他的神经、血管、肌肉和肌肤上游走着。那些物质无比沉重,不讲道理地拉扯着斩的身体。
“外道殇,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斩的心中充满了怨恨与恐惧。
他努力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模模糊糊地漆黑中,十条干巴巴的黑色手臂从手肘处整齐的被截断,躯干正中还插着一把卷刃的黑长刀。可作为生者的特权疼痛,他感受不到。
斩想呼吸,脸上却没有鼻孔,身体也没有一点呼吸的渴望。
他想眨眼,可是这才发现自己的整个脸都被黑色物质包裹住了,脸上是没有眼睛的。他是怎么“看见”的,自己也说不上来。
饥饿!这是这具黑色人形身体唯一的感觉。
斩慌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那黑色的物质是不是源自虚空之中向他搭话的声音?从外道殇把他放到虚空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
漆黑。饥饿。斩再次陷入了绝望。
“不!不要夺走我的意识!”斩感受到了黑暗的侵袭,痛苦地呼嚎着,“天羽姐姐!救救我!”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
“你……好像很困扰呢……”
黑暗之中穿透来一缕金色和蓝色混杂的光,神圣的话语声传达到了斩的耳中。
“什么人?”斩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充满期盼地朝着光亮之处伸出了手臂。
“人?我才不是那种没用的东西。我是龙,这世界独一无二的剑龙。”
光亮吹开了斩身上的黑色物质,原本的身体在这光亮之下逐渐显露出来。
随着黑色物质的散去,斩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这温暖的光,这洪亮神圣的声音,这更甚于黑暗的纯粹力量,这巨龙的姿态。是神明吗?斩张开了怀抱:“剑龙啊!你是神明吗?是来拯救我的吗?”
“神明?我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呵呵呵。”剑龙天体般宏伟的姿态显现出来。
金色的剑之皇冠上闪烁着环环相扣的幽蓝色光圈。展开的双翼燃着蓝色的熊熊火焰,遮蔽了斩的视线。背后五道蓝色的光圈浮现着未知文字旋转着。
“你……身上好像有值得收藏的武器呢?”
“啊?”斩只觉得身体被蛮力撕开了。
剑龙的一根爪尖扯开了他胸口的卷刃长刀,插入他的身体,硬生生地抽出了一把白色长剑。
“万乘?”这是斩最后的意识。
“嗯……死了吗?所以说人是没用的东西嘛。”剑龙嗅了嗅斩的遗体,“但好像也不是纯粹的人呢。有些下等血族的味道,身上又沾了不少黑色垃圾。嗯……算了。”
剑龙将万乘插在了一根脚趾上,随意地用蓝火炙烤了一下,固定住了。
“这种水准的武器,也就只能放在脚趾上当消耗品用了。是不是该出去戏弄一下第七特异点了呢?哈哈哈!”
剑龙头上的光圈骤然放大。面前的空间宛如暴风一般扭曲了。无数白色的线从风暴中出现。
“倒退十个刻度吧……毕竟在这阑界待了有段时间了。”剑龙背后最小的光圈正中浮现了一道光针,逆着它之前休憩时旋转的方向走了十个刻度。
它伸出前爪拉住了空间风暴中的白线,将自己拽入了其中。
一道涟漪扩散开来,剑龙和空间里的风暴消失了。只剩几滴黑色的物质从虚空中飘过。
第十四章 情报 ? 渴望
于管家将接受治疗后的天羽安置在床上,掩上毛毯。
天羽全身几乎裹满了绷带,安静地睡着。
于管家这才转过身来,面朝龙和影。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小姐才能保住性命。”于管家指了指屋外,“两位的同伴已在屋外等候了。我怕惊动了小姐,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
龙和影也是全身绷带。龙被那黑色人形的触须刺穿了大面积的体肤,身体从里到外都受了伤。而影身上被戳了十二个窟窿。不过于管家用药和包扎都是好手,居然暂时止住了两人的痛意。因为随身没有御神木签了,影暂时不能隐藏鬼变的白发和红眼。龙还专程交待于管家把影的头发用绷带缠住了。
“现在出云山这边不知道你鬼族身份的只剩若枫了,是吗?”龙一瘸一拐边朝外走边问影。
“嗯……”影回忆起昨晚战斗之后,自己和龙都身受重伤。天羽则不省人事。是于管家在危难的时刻赶到了现场,救治了三人。于管家看到影的时候似乎并不害怕,好像是已经习惯了鬼族的样貌。也许是因为天羽小姐的弟弟天斩也是半鬼的缘故吧?之后他和龙合计了一下知晓自己鬼族身份的人,发现一行人中只剩若枫还不知情。
“千万不能让那个话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可管不住自己的嘴!”龙说着亮出了袖子里藏着的一根木锥,“昨日那个黑色的东西投掷的木锥似乎也有封印鬼力的功效。我偷偷取走了一根,待会儿做成木签给你。”
玖伊在影的意识中熟睡着。虽然从黑色人形出现到第五天魔余弦偷袭人形得手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昨日的战斗强度之大还是拖垮了玖伊。
“小姐,那位天魔,余弦先生为什么要帮我们?”
“影,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似乎有什么打算。
“小姐,影!你们怎么伤成这样?”白烨见于管家带着看上去身受重伤的龙和影走出来,紧张地上前询问着。
“太可怜了!”若枫在一旁不忍直视两人的惨相,“影你受伤好重!整个头都被裹起来了。你的眼睛好红哦!”
“啊……身体穿了些孔,内出血,眼睛充血,所以看上去红红的。”影冷静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你们快歇着吧!可别再动了!”若枫傻乎乎地相信了影的鬼话。
一旁的龙向影投来了赞许的目光。而白烨则在若枫背后悄悄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的哦。于管家医术高明,身上伤口一点也不疼。”龙满不在乎地说道。
“小姐您太抬举我了。”于管家笑嘻嘻地自嘲道,“说到底,这还要怪我招待不周。昨夜有不少不速之客擅闯这出云山。我也是在下人居住的地方疲于奔命,未能及时赶到主人和客人的寝楼,还请见谅。而且,弄伤各位的那位恐怕就是天斩少爷吧。他和他居住的厢房跟着那半道楼阁都消失不见了。”
“羽说天斩是她的半鬼弟弟,于管家知道些什么吗?”影很关心地问道。
“嗯……天斩少爷是天羽小姐同母异父的弟弟。当年夫人,也就是天羽小姐的母亲,去东方祭拜御神木的时候,不小心误入鬼界,被凋叶鬼族掳了去,遭受了他们当家凋叶眠的羞辱。夫人后来找着机会逃进了御神木林,这才回到了常世人界。可逃出时夫人已经在凋叶家诞下一子。”
“天斩?”龙猜道。
“正是。君主虽没有迁怒于夫人,却对凋叶鬼族一直耿耿于怀。后来有一天,年幼的天斩少爷突然出现在出云国,来找夫人相认。没有人知道身为鬼族的天斩少爷是怎么穿过御神木逃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半鬼的体质吧。刚到出云的天斩少爷身上并没有鬼族的特征。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还是生出了白发和红眼。君主似乎看出了端倪,认出这便是夫人当年在凋叶家诞下的孩子,起了杀心。天羽小姐自幼便远离家人在这出云山,跟随云山来的天踽节无神大人修行。夫人无奈,偷偷差人将天斩少爷托付给当时还年幼的天羽小姐,又对君主谎称已经将天斩少爷处理掉了。这才保住了天斩少爷的性命。”
“那他怎么会变成那种东西?”
“这……我昨日确实见到天空的黑色漩涡了。虽不知天斩少爷后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样恐怖的气息我倒是从来没有从天斩少爷身上感受过。可是……”
“可是什么?”
“天斩少爷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便一直耿耿于怀,始终不能决定自己究竟应该是作为凋叶斩还是天斩活下去。矛盾的他成年后甚至多次挑战天羽小姐。虽然屡屡失败,天斩少爷一直惦记着节无神大人送给天羽小姐的万乘。为了打败天羽小姐,天斩少爷经常离家出走,与各路人士厮混在一起。其中不乏地狩、黑市之流。也许这黑暗的势力来自那边的世界。”
“昨日的不速之客里也有鬼族哦。他们个个身手不凡。为首的那个尤其令人恐惧。就是他一击便击破了羽的阵壁。”悻悻地说,“可是重创羽之后,那些人就离开了,并没有恋战。就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像什么?”白烨插嘴问道。
“就像他们知道后来黑云里会孕育出那个黑色的东西。他们选择撤退,也许是因为不想被卷入之后的战斗。因为他们不能制御那个东西吗?”
“啊!小姐从刚刚起就一直在说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白烨和若枫听得一头雾水。
“唉……就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了。”龙知道解释不清,“算了。现在也不能确定那些鬼族和那黑色的东西有没有关系。我们也不知道那黑色的东西是不是天斩变的。他也许只是又离家出走了而已。”
“小姐,你怎么知道对手里有鬼族的?”影好奇地问道。他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黑色人形,并未参与之前的战斗,也没有看到于管家和龙提到的其他不速之客。
“是啊,小姐怎么看出来的?我从那两个黑影身上什么也没有感受到呢。”若枫也附和着影问道。
“呃,话痨,是第三个不速之客啦!我让你去找烨之后又来了一个。他可是一点伪装都没有,白发红眼,光明正大地就上前和羽开打了。最后临走的时候变成了一堆黑色羽毛呢!”
“黑色羽毛?”影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难道是我……”他意识到若枫还站在一旁。而且他还从未跟旁人谈起过自己父亲的事。
“……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嘿嘿。”影只得装傻。
“影,你是不是脑袋受伤坏掉了。这不是废话吗?”白烨吐槽道。
“算了,事不宜迟。若枫,你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回去给四象通报一声吧。”龙指示着若枫。
“那小姐、影和烨呢?”若枫问道。
“影受伤了,一时半会怕是坐不了云雁了。我要留守在这里以防万一。烨要留下来给我打一把刀。我现在可没有兵器,这时候若是敌人回来,可就危险了。希望天羽能早点醒过来。”龙非常不安地答道。
“各位不用担心,我已经派出下人去禀报君主。出云国很快就会有援兵赶来。”于管家安抚道,“至于兵器嘛,小姐,千乘也在这出云山,虽比不上它的真打,我想天羽小姐是不会介意您拿去使用的。”
雪跟随着天初云在朱雀结社修行着。已有数日未与烨和影相见了,她心中竟有几分寂寞。
“雪,在想什么呢?”天初云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和蔼地朝她笑着。
“初云姐姐……我只是在发呆而已。”雪略显慌张,下意识地理了理身上的赤色华服。这华服的背面绣着朱字样。
“哦~我知道了。在想人呢?”天初云一脸坏笑,“是那位白家的少爷吗?还是说那位黑衣的少年?”
雪满脸通红:“初,初云姐姐,你,你在说什么呢!”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开玩笑的。”天初云见雪一脸困扰,心中怜爱之意升起,连忙道歉,“那……雪,你在朱雀待的还好吗?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初云姐姐。朱雀的绣娘真的能制作出让人穿上就能力大增的服饰吗?”
“哦?雪是想要当绣娘吗?还是说想要穿了就能变厉害的衣服?”天初云笑道,“你为何不随我去看看呢?”
天初云拉着雪的手便往鹿鸣四象结社的南边走。
“初云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雪有些紧张。不知为何,她感受到南方的阵阵暖意。
“看看绣娘们哦!你看就在那边的塔里面。”天初云指着一座孤塔热情地说道。
雪只觉得越靠近塔,身体越热。塔周围的地面干到龟裂,寸草不生,连塔周围空气中的水分似乎都被蒸干了。
“我都忘了呢。给,雪!”天初云递过来一把折扇,“塔里面很热的哦!毕竟圣者就暂居在塔里。”
雪在接过折扇的一瞬间,只觉得一阵凉意从指尖传来,痛苦的体热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圣者?”她疑惑地看着天初云。
“嗯!圣者即是那独一无二的朱雀,现在就身处在这鹿鸣四象结社。这折扇也是绣娘们所制,可以给持有者清凉的加护。否则,我们是很难靠近圣者的哦!”天初云耐心地解释道。
“哇啊!”雪兴奋地握紧了折扇,心中感叹原来真有这种能给予人加持的物品。塔里的热源朱雀,就像太阳一样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热量。
这力量,这力量也许就能……雪的嘴角咧开了一丝扭曲的笑意。
第十五章 「桃」? 朱雀
雪随着天初云步入孤塔。塔门打开的一瞬间,火热的气浪喷涌而出。好在两人身上都有凉扇的加持,这才没有被烘烤成渣。
塔里环绕的阶梯沿着墙壁螺旋上升,足足有二十来层。塔的正中屹立着一道直指塔顶、包裹着火焰的圆锥形的物体。圆锥体表面带着赤黑交错的柔软羽线,粗犷的黑色锁链纵横环绕了全身,其下方淹没在一个六边形的大汤池之中。汤池里滚着如熔岩一般的流体。那热浪便是从这圆锥体和汤池之中蒸腾而出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环绕在塔内,似乎是从这圆锥般的物体中传来。
一众心灵手巧的女子正围坐在汤池周围,从圆锥体身上的羽线和火焰中拉出如丝的长线在纺车编织着赤红和纯黑的布匹。
雪抬头望去,无数细长的红色纤维漂浮在整座塔中,将空气映照得闪闪发光。
“雪,那些正在织布的就是绣娘们哦。”天初云伸手指向汤池,“那池子正中坐着的就是圣者朱雀。”
雪的眼睛里闪耀着金色的光芒,目不暇接地观赏着墙壁、阶梯和地面上雕刻着的羽纹,绣娘们的手艺,以及塔正中这散发着无限热气的圆锥物体。
“嗯……初云,你带客人来了?”塔楼一阵震动,圆锥裂开了一条裂缝,原来是朱雀微微抬起了一片翅膀。它其中一只真红的眼睛从这翅膀打开的缝隙中显露出来,直直俯视着面前站立的雪。它的声音中性,同时带着吟啸和低沉的杂音。
“圣者,这是新加入朱雀结社的雪。”初云谦卑地鞠了一躬,见雪傻站在原地看着朱雀,赶忙扯了扯雪的衣袖。
“不用拘束,初云。哼哼哼~看我看得这么入神吗,雪?”朱雀眨了眨露出的眼睛,笑着朝雪说道。
“嗯!很美哦,朱雀大人。”在朱雀言语吐息的火热风暴下,雪依然一动不动地抬头与朱雀对视着,脸上泛出了兴奋的笑容。
“真是有意思的新人呢……初云,你和绣娘们出去吧。我要单独和雪聊一聊。”朱雀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啊?”天初云惊讶地看了看朱雀和雪,但很快恢复了镇静,朝雪微微一笑,便和放下手中活计的绣娘们一同朝塔外走去。
见众人离去,塔门也被锁上后,朱雀张开了双翼,站起了身体。
爆发的热量加热了塔里的空气,蒸腾如火的空气膨胀起来,在塔内碰撞着,升腾至塔顶,从塔尖的一道天门飞升而出,如同直冲云霄的火柱。
雪感受到了气压的变化:身体周围和肺里的空气因为这热量的释放而稀薄起来。
她跪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满面汗水。
“雪,你很棒哦。在我展开双翅之后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你是第三个哦。”朱雀赞许地说道。
锁链、长羽、毛发、火焰、岩浆、火星、灰烬和空气混杂在一起,朱雀的身体如同炼狱一般展现在塔中。
“你到底在追寻着什么,雪?”朱雀的眼神中闪烁着狡诈,“你的灵魂扭曲得跟这火焰一样。我从你身上只看到了执念。”
“我在追寻……力量。”雪努力地站起身来,眼里满是憎恶,“我要得到超越这常世之人身躯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杀死那个不死之躯。”
“哦?不死之躯?你要杀的是鬼族吗?”朱雀向雪靠了过来。
“外道殇和他手下的鬼族……是杀害我家人的罪魁祸首。”
“哦……是外道家的人啊。那么你是要找他一人复仇,还是外道全族,亦或是全部鬼族?”
“我……不知道。”雪低下了头。
“你还在挣扎吗?哈哈哈,雪。”朱雀大笑道,“所谓复仇者,必然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包括你的良知,你的灵魂。厌恶的事,就全毁了好了。”
“全部毁掉?圣者?四象?”雪不敢相信这是眼前正义的四象朱雀圣者口中说出来的话。
“我和另外那三象有着本质的区别。雪,我可以给你另外三象,乃至这整个世界都不能给你的力量。我若解开这自己附加的枷锁,世界都会被我燃烧殆尽。”朱雀近乎疯狂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锁链,溅起了无数星火,“凭你的素质,我很乐意把力量借给你哦!就像我刚刚说的。在你之前,还有两个有着执念的人能在我面前保持清醒。她们也都收下了我的加护了。雪,你想要力量吗?”
“力量……我想要……”
“很好,你最常用的兵器是什么?”
“是……这把匕首。”雪从怀中掏出了之前刺伤影的桃花纹样匕首。
“哦?呵呵呵,这可真是把稀罕的匕首啊。”朱雀笑得整座塔都在震动,“你的资质,这匕首的纹样。你莫不是方圣天姓桃家的人?”
“家父……家父曾在方圣作为御医为皇族效力……”雪的意识蒙上了一层雾,“朱雀大人,您……您在说什么?”
“你口中的家父真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吗?”朱雀邪笑着,“你的匕首倒是记录了很多回忆呢,通过这桃家独特的天鸿之术。”
“家父……家父怎么会不是父亲呢?”雪无比混乱,“天鸿之术又是什么?”
“这种时候,把匕首拔出来,刺向与回忆有关联的人就行了哦。这便是桃家将记忆保留到物体之中的天鸿传信之术。你生父的回忆,自然与你自己相联。雪,刺向你自己,做得到吗?”朱雀诱惑着雪。
“刺向我自己?”雪回忆起之前刺伤影的时候,她和影似乎意识相连,同时看到了与外道殇和自己家人有关的回忆。她颤抖着拔出匕首,将锋刃对准了自己。
“就是这样哦,刺下去就行了,雪。”朱雀向雪吹着热风。
雪一狠心,朝自己的腹部扎下了匕首。
“雪可真乖啊!”陌生男人温柔地抱着雪做着各种鬼脸。
雪则躺在男人怀里,嘴里咿呀学语:“妈……妈妈!”
“雪,是爸~爸爸哦。妈妈在那边呢!”男人侧身让雪看到了旁边靠在床上的女人。女人的脸比雪所熟悉的母亲的脸要年轻得多,但是绝对是母亲本人。
女人强撑着精神,朝雪和男人笑了笑。
“雪,那个是妈~妈妈哦。”男人指了指母亲。
“主人!”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夫人怎么样了?”雪认出了那人影,这不是父亲吗?
“您快给夫人瞧瞧吧!身体一直不好,近来更加发作了。”男人似乎有点不高兴,“怎么这会儿才来?”
“主人息怒。”父亲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刚刚被梅家的人拦住了给天懿公主看病,这才耽误了夫人。”
“梅家!”男人面怒愠色。
一位少女神色慌张地走进了房间:“父亲!梅家的天逸带着近卫要闯进来了!”
雪一眼便认出这是姐姐雨。
“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吗?皇位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男人将雪轻轻递入雨的怀里,转身便去取下书架上搁着的长剑。
“主人!”母亲穿着单薄的衣物从床上坐起,将脚伸至地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然而只听得房外一阵侍从的惨叫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很快便安静下来。
“你带着夫人和我的两个孩子,快走!”男人朝父亲指示道。
“主人!”母亲眼里含着泪水不愿离去。
男人一把推开了母亲,头也不回地朝父亲说道:“带她们离开皇城。如果梅家夺得了皇位,就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父亲拉扯着母亲和抱着雪的姐姐从房间隐蔽的后门逃窜而出。一行人来到府邸外围,看到遍地都是鲜血,尸体。姐姐将雪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可是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还是传到了雪的鼻子里。
她不敢哭,不敢动,就这么躺在姐姐怀里,缩成一团。
方圣皇城中桃家的府邸陷入了一片火海。梅家的旗帜在皇帝的居所高高挂起。
父亲给母亲和雨雪二人换上了方圣平民的服饰,还用头巾捂住了她们的脸面。一行人藏在方圣百姓人群之中,来到新上任的皇帝天逸的宫楼前,拜见新帝。
宫楼入口处,数十根长矛直直地插着什么东西。
“主……主人!”母亲声音发颤,强行捂住了自己的嘴,豆大的的眼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雪,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模模糊糊地看见了。
其中一根长矛上,穿刺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头颅,冷漠的眼神朝人群的方向看着。几只苍蝇在头颅周围飞舞着。
“父亲……父亲不是我的生父。我的生父是……”雪痛苦地趴倒在地,干呕着,颤抖着,声音里满是悲伤与愤怒。
“哦?你看到了什么吗?”朱雀收起了笑脸,“我是知道的哦,方圣梅家皇帝天逸用暴力夺取了皇位,将桃家斩尽杀绝。对外宣称是桃家染了疫病,不肯隔离就医,起了冲突,这才引发了悲剧。”
“梅家……天懿……天逸……”雪回想起来了这些名字。多年来,每每遇到危险,她的习惯动作是蜷缩。她的身体保护自己的方法是隔绝外界的一切信息,以及,遗忘。
鲜血从雪腹部的伤口里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她捂着伤口,趴在地上。疼痛、血腥的回忆、朱雀鼓起的热风。她的身体再一次想要选择蜷缩和逃避。
“外道!鬼族!梅家!”雪恶狠狠地念着仇敌的名号,凭借着意志力与身体逃避的意愿对抗着。
“不错哦!就是这样!把悲愤与恐惧化作你的力量。雪!你真是太棒了!”朱雀狂喜道,“抗争吧!然后就这样憎恶下去。你的意志化为一点,在那穷极之处,才能到达力量的极端!”
雪挣扎着撑起身子,喃喃道:“给我……力量……”
“那就说定了。收下我的力量,作为我在常世的代行者吧!”朱雀吐息出一颗小小的火星,朝雪飘去。
火星飞溅在雪的朱字华服上,燃起了熊熊火焰。
雪整个人没入了火中,身形变得如熔岩人像一般,腹间的匕首从这火炎的身体里掉落出来。
渐渐地,火炎熄灭了。雪恢复了原形,闭着眼站在朱雀面前,腹部的伤口早已自愈。她身上的赤色朱字华服发生了变化。黑色晕开染入了赤色,而朱字被替换为了肆字。
“雪,你已经获得了我的涅寂静,从此也是不死之身了哦。怎么样?这超越常世之人的身体感觉如何?”朱雀试探着朝雪问道。
“朱雀大人……”
“什么?”朱雀略显惊讶,“哈哈哈哈哈!接受下我力量之后,你是第二个还能保持自身意识的。雪,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现在认清自己是谁了吗?”
“我是方圣桃家最后一个活着的族人。我的名字叫天雪。”天雪睁开了眼睛,原本的黑瞳里闪烁着红炎的光辉。
“那么你的目的呢?”
“复仇。我要将鬼族和方圣梅家从这个世上抹杀掉。”天雪毫不犹豫地说道。
“很好!涅之中,你与我意识相连。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朱雀大人……您就是那位身居极端的。”
“不错。”
“您有着毁灭这世界的力量,还想要获得什么?”
“此世界非彼世界。我给自己上了枷锁,寻找力量的代行者,就是为了探寻此世界的可能性。”朱雀抬起头来,透过天门朝天望去,“在那天空还有着太阳!太阳之外还有着无限星辰!我所追求的不是这种肤浅的力量。我所居的极端只是世界的一角。在那一切的终端,存在着这世界的真理。那才是我所追寻的力量!”
“那我一定紧随大人的脚步。”天雪笑道,眼神里是无止境的**。
第十六章 苏醒
天羽靠在窗边,出神地瞧着窗外。
自那晚的大战之后,天羽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五日才苏醒过来。
她的右手臂搁在窗台上,手掌展开着,手指微微颤抖,浑身发软,连拳头都握不起来。
大战之中,黑色人形几乎吸干了她的体力。此刻她什么天赋都感应不到,全身的神经和肌肉也不能很好地控制。
她的呼吸中带着紊乱,眼皮累的打颤,连张嘴说话也都异常费力。
“天羽,你身体怎么样了?”余弦的声音从屋内的一角传来。他蹲在室内屋梁的一角,旁人从屋外并看不到他。
“余弦?你来了。”天羽的语气像是见到了老友,“嗯。跟我说过了,谢谢你。”
“我只是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而已。”余弦打量了一番天羽,“你的身体好像……”
“废了是吗?”天羽疲惫地笑了笑。
“只是变得跟常人相同了而已,也不是不能恢复……”
“余弦!够了。不用再说了。”天羽打断了余弦的询问,“我是不是很没用,连羽衣都丢失了。”
“那羽衣为何会在那少年的身上?”余弦皱了皱眉头,“那黑色人形本不该是你的对手,可你却将羽衣赠给别人,伤重之后重新穿上早已于事无补了。”
“你全看见了?”
“是啊。”
“嘿嘿嘿,真是对不起呢,余弦。”
“天羽,你从那少年身上看到了什么?”
“余弦,我之前说我有看到别人真名的天赋。这是真的。我从少年身上看到的名字是外道。”
“那个鬼族吗?”
“嗯。少年本叫外道影,可是我所看到的只有外道二字。后来中途出现了另外一个厉害角色。他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击破了我的阵壁。”
“你想说什么?”
“那个人的真名我也看到了。”
“是什么?”
“也是外道。”
“都是外道家的人吗?你的天赋如若看到同名同姓的人会如何?”
“如若短时间内看到同名同姓的人,显现的真名前面必定会有前缀。比如某某之子又或者是称号之类。”天羽稍稍顿了顿,缓了缓呼吸。
“所以……他们是同一个人?”
“不,绝对不是。我以前其实欺骗了大家。我的另一个天赋,看到他人的前世今生,是骗人的。”
“哦?”余弦显得十分吃惊,“身为第二天魔的你居然能骗过我们一众?”
天羽摆摆手示意余弦压低说话的声音并朝外张望了一番:“余弦……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对不起……”
“没事。”天羽温柔地笑着,“我的那个天赋,其实我自己也拿捏不准。具体来说,我能看到一个人的可能性,一个人的各种现实。所以,当一些事发生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当一些事没有发生的时候,我却能看到它们发生之后的效果。某种意义上来说,与看到旁人的前世今生无异。只是,更准确的说,我能看到旁人各种可能的一生。”
“所以呢?”
“少年和另外一个人的真名都是外道,可是两人的现实在我眼里没有交集。他们之间没有同一个个体身上所具有的因果联系。作为不同个体来看的话,他们之间倒是有点联系。但是总而言之,二者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
“我看不到二人的真名。或者说二人都没有真名。我看到的不是外道,而是外道带着什么字眼。可那几个字眼,我看不见。也许,那几个字眼根本就不存在。”
“名字怎样都无所谓了。所以呢?为什么一度将羽衣借给少年?你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天羽?”
“少年,外道影,他仿佛来过这出云山很多次了。应该这么说,我仿佛多次经历了与他的邂逅。这一次,少年实际的行为与我所看到的多种现实均不相符。以前我只看到过六种。这一次,少年的命运流向了我所看不到的第七种。”
“啊……我不是很明白了。”余弦把玩着手里的短剑,“如果你跟我讨论讨论空间之类的东西,我还能懂。你这些天赋,我是真的插不上话。每次重生,你都会多出一些天赋。这些天赋迟早会拖垮你常世之人的身体。”
“啊呀,你对空间的了解,我也是跟不上呢。”
“羽衣……我可以去方圣再给你找一件来。蛄和我在方圣别城一带活跃着呢。”
“还真是谢谢你了呢。”天羽笑着低下头,“我身为方圣后人,却居住在中洲。我虽与四象有交情,却倚靠着万千主上的羽衣。我身为天魔,却试图去过这常世之人的生活。连好不容易才结识的弟弟天斩也没能照顾好。本以为我和天斩都是一样没有归属的人,我才一直让着他。可是最后……我是不是很别扭呢?”天羽轻声抽泣起来。
“不哦。天羽,你活的很真实。”余弦站了起来,“你若是不想做着第二天魔了也是可以的哦。如果说你是月亮的话,我已经找到了可以替代你的太阳。待十三天魔回归队伍,换个天魔的容器,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了,我可没有堕落到要让别人承受自己命运的地步。”
余弦微微一笑:“因为你看不到自己的命运是吧?你能看到我的吗?”
“你?”天羽擦了擦朦胧的眼睛,“余弦……你的命运就像一条笔直的直线。我从你身上看不到不同的现实。没有似曾相识,没有多重现实。你就是你,一直这么笔直地走下去,活在自己的信念之中。”
“那就好……这样就对了。”余弦打开了空间跳跃之门的入口,“羽衣,我会给你取来的。你就安心疗养吧。”
“影,你的身体好了吗?”龙一大早便提着木刀来到了影的房内,精力旺盛地要带影出去修行。
“小姐……”影叹了口气,“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了。我身上被戳了十来个窟窿哦。”
“才十来个窟窿嘛!没事没事。这几天过去了,出云山的空气又这么滋养,也该长好了吧!”
“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的。人呢……身上被捅了窟窿,是会死的。我这没死已经算是好的了。所以……请您让我睡觉吧!”影裹着被子缩回床上。
“影,你可不是常世之人哦。早知道不给你做新木签了。好了,把木签吐掉,把你心中的魔鬼释放出来吧!伤口应该很快就能长好了吧!”
龙一把抽走了影嘴里的木签。
这木签是龙用黑色人形制作的模拟世界树木锥武器削制而成。与御神木签相比,含在嘴里多了一分苦味。
很糟糕啊,这种东西原本是那个黑黑的家伙身体的一部分吧。总感觉是叼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呢!这是影第一次含着这木签时的感受。
随着木签被取下,影的鬼变再次显现出来。可是,他的身体一点好转也没有。
没有九抄喷涌出来,也没有鬼力充斥全身。
龙见影脸上的划伤并没有恢复,意识到了什么:“影!你当时力量激增,还使用了极刃。难道……难道用尽了鬼力?”
“嗯……”影虽然想解释鬼力的原理,但是不能暴露玖伊,也不能透露自己九抄与龙小姐见到使用黑色羽毛的不速之客的关系。他只能含糊地回答:“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使用极刃耗尽了我的体力。我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特殊的回复或者战斗能力了。”
龙将木签塞回影的嘴角:“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鬼。算了,看在你这次有功劳的份上,就等你伤口长好了再说了。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哦!”
“是……小姐。”影一脸谄笑,“您也希望我能尽快恢复,开始锻炼,然后拿着自杀式兵器极刃去跟那四象剑决一死战,救出你的姐姐吧!”
“你知道就好!那……”龙嘴角咧开了笑容,“姐姐我就暂时不指导你了哦。喝点酒也没事吧!”
她收起了木刀,又恢复了文静的样子,哼着小曲朝屋外走去。
“啊……这个女人真是差劲呢!没救了~”玖伊懒洋洋地苏醒在影的脑海里,“少年!玖伊我睡了多久?”
“玖伊!”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你睡了整整五日哦!”
“啊?有那么久?”玖伊用食指玩弄着头发,“少年~想我吗?”
“没有。”
“影是坏孩子!我要离家出走!”
龙吟神志不清地来到了鹿鸣长老院所在之地。她依稀记得各地巫女失踪,四象的长老们和象主们大多来到了这坐落于中洲交通枢纽鹿鸣,齐聚于这四象结社分部商讨对策。
长老院就在这鹿鸣结社僻静的一角。龙吟焦急地推开长老院的院门,穿过走廊,朝自己的厢房冲去,一路上撞翻了不少花瓶和雕塑。可是她实在是太不舒服了,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惨相。
长老们似乎都外出与象主们商议去了,院内空无一人。
正巧,龙吟自己也不想撞见别的长老。她摇摇晃晃地步入自己的厢房,倚靠在床上,揉着脑袋,头痛欲裂。
龙吟窥视着自己的内心。穹顶版的火焰笼罩了自己内心的那片圣地。密密麻麻的红线从四面八方而来,缠绕、穿透了自己的心脏。随着心房的每一次收缩,那些红线便缠的更紧一些。在心房努力膨胀的时候,这些线又被撑开。红线摩擦着心脏,渗出的不知是鲜血,还是赤红的熔岩。
龙吟记得刚进入长老院的那天,天踽祈小姐便带着自己去见极端之王。而她万万没想到,那位身居极端的大人居然就是四圣之一朱雀。
你所期待的是什么,龙吟?朱雀这么跟她说道。
我想消除世间的纷争!圣者!她当时是这么想的:不愧是朱雀的圣者,比那竹节虫青龙靠谱多了。
哦?这很简单哦!朱雀慈祥地看着她,让她放松了警惕,我可以帮助你,龙吟。如何?
多谢圣者!她崇拜地看着朱雀,一点防备也没有。
那么约定就成立了哦!朱雀吐息出一颗闪亮的火星朝她飞来。
之后,龙吟就完全迷迷糊糊了。
直到,遇见天踽节无神。他的暗示就如钩针一般将她原本混乱缠绕在一起的思绪扯开了。那本是乱麻,一缕一缕如同神经一般的线在自己的脑海里舒缓开来。龙吟挣扎着想要恢复意识,可是心中火焰升腾的热气一再模糊了自己的意识。
我好歹也是四圣之首的青龙啊!给点面子啊~妹子一阵剧痛从龙吟的手臂上传来。
“诶?圣者?青龙的声音?”龙吟如同做了一个噩梦一般,突然清醒过来。
她撩开右手的袖子,手臂上一道爪痕若隐若现地闪烁着:“这……这是青龙之前缠着我手臂的时候,留下的?”
不知是否是青龙有意为之,龙吟的手臂上留下了圣者才能制造的离痕。这本是圣者们标记事物所有权的手段,旨在离开某些事物之后还能顺利寻回。
“那个无赖圣者,居然在我离开的时候种下了离痕。真是个差劲的大变态!”龙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消除世间纷争的方法有很多哦!比如把所有人都抹杀掉。又比如用绝对的力量去镇压所有人的思想。哈哈哈!龙吟?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龙吟回忆起她意识消失前从朱雀嘴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恶狠狠地自语道:“听见了!你这邪道。”
清醒后的龙吟感受到了一阵渴意。心中的业火还在燃烧着,她试图扯下身上披着的肆字华服,却徒劳无功。这衣服就像一层火焰薄纱生在了她身上一样。任凭她怎么褪去,哪怕是脱下内服,这件外衣最终都会如鬼魂般吸附回来。
“这简直就是诅咒!”龙吟没辙了,“不然,我还是去找青龙?”她的脸红通通的,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要依赖那个不靠谱的竹节虫!
“长老?长老?你们怎么了?”
厢房外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龙吟推门而出,看到是长老院的管事伙计们:“你们在吵什么呢?长老们不是出去参加会议了吗?”
她只见管事伙计们惨白的脸惊讶地看着她。他们眼里满是畏惧。
“怎么了?啊……”龙吟这才看见,长老院东倒西歪躺着四五个已然暴毙的长老,满地都是鲜血。
她再看看自己,双手和自己的内服上沾满了鲜血。那件在她身上本显得过于宽松的肆字华服外衣,如同会呼吸一般,裹得更紧了一些。
第十七章 出逃
“龙吟长老!这是怎么回事?”管事伙计们战战兢兢地指着龙吟,“你的手上和身上都是血!难道是你把这些长老给……”
“不……不是……”龙吟正要解释。一阵突风,四象剑祈从院外飞驰而来,已经站在了管事伙计们的面前。
“龙吟长老走火入魔了!你们快去禀报其他长老和象主。这里就交给吾来应付!”祈背对着管事伙计们,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意,手已经握在了背后的长细剑。
管事伙计们像遇到了救星一般,脸上的不安一扫而空,迅速有序地朝院外跑去。
“你……你算计我!”龙吟意识到了什么,恨得咬牙切齿。
“龙吟,你先不要激动嘛~”祈瞪着龙吟,“这些长老确实是被你所杀哦。”
龙吟愣住了。她回忆起进来时因为头疼难受,一路上是莽撞冲进来的,似乎撞倒了不少东西。她再仔细瞧了瞧周围,院内走廊里并没有被她打碎的花瓶和雕塑。
“难道是?”龙吟的头又疼痛起来,“难道是……我把长老们看做了摆设?”
“不错哦!呀,可真是厉害呢。龙吟你可能只是不小心把长老们推开了。可惜,用的力气太大了点。”祈逆手取出了细剑。
龙吟只觉得胃液冲到了嗓子眼,视线发黑。她捂着脑袋,愧疚与愤怒伴着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脑壳。“不,不能这样,龙吟!”她自我暗示着,闭上了眼睛。
“龙吟,对,就是这样,好好待着别动。”祈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待吾取走你的涅之身,你便可以去九泉之下给这几位死在你手上的长老们亲自赔礼道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祈小姐。这样说可不对哦。”龙吟睁开了双眼,身体充满敌意地紧绷,声音变得冷酷而镇静,“长老们也许是我杀的,可是我当时可没有自我意识。要说长老们为什么会死,你和朱雀都逃不了干系吧。”
“你!你们青龙的下贱东西都是这样的吗?”祈的嘴角写着不满,“吾今天必须除掉你。绝对不能让你把圣者的事说出去。哼~不过手上染了四象长老鲜血的你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
“虽为天踽,祈小姐你真有把握在这里将我拿下吗?”龙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祈小姐说得没错,青龙的人都像我这样,就事论事。只是我们犯了错就承担结果,不该后悔,没有内疚。”龙吟说着收起了似乎要殊死一搏的架势,仿佛认输了一般:“四象对我有什么裁决,我都能坦然接受。祈小姐何必动粗呢?”
祈自知无法轻易战胜已经恢复自主意识的龙吟,更别说夺回朱雀赐给她的不死之身。两人真打起来,会没完没了的。她心中盘算的是趁龙吟放下警惕的时候抽走她的涅之身并给予致死一击。青龙的战斗狂们向来如此,只懂得使用蛮力。出身于朱雀的她根本就瞧不起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祈装作无奈地收起了细剑:“你要承担后果,那就乖乖跟着我去接受长老院和象主们的裁决吧。”
龙吟满脸顺从地朝祈靠过去,微妙地斜视着祈:“祈小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青龙的下贱东西们,可都是无赖啊!”
祈愣了一下,还在品味这句话里的含义。
龙吟突然从背后抄出一把短刃朝祈的面门刺去,速度之快连祈都来不及躲闪。切刃带着音爆直接穿透了祈的脑壳。
“那么,再见了,祈小姐。”龙吟扶着祈的身体,在祈的耳边轻轻说道,随即瞬身离去,不见踪影。她的身体带起呼啸的气流,延迟片刻,才追着自己的残影而去。
长老院里只留祈冷冰冰的尸体倒在地上。
龙吟疯狂地朝外逃去,卷起电光暴风,所到之处,音爆摧枯拉朽般划开了途经的一切。
“这……这身体……”她停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朝自己身后看去。她的过人肌力,超越声音的速度,引发的音爆对环境的破坏简直就像给全世界留了一条追踪自己的痕迹一般。
“祈、其他天踽、四象、还有整个中洲。这样迟早会找上我……”龙吟从树上跃下,开始思考逃跑的策略。她一点也不想和祈以外的人遇上,并不是惧怕战斗,而是害怕自己不小心再伤害到他人。
祈作为天踽,一定会动用自己的权力,让整个四象与自己对立。龙吟若要回去说实话是绝对行不通的。
她于天独行的能力还未掌握,先前没有意识的时候全是依赖祈的帮助。从地面移动,如果太快,虽不会被常人看到颜面,总会留下过于显著的痕迹。这样天踽们要追上她太简单不过,只要从空中往下看看就行了。自己只能先装作浪人,混入常世了。
逃走只是一时之策,当务之急是自己身上所受的不死诅咒涅寂静。朱雀的加持虽然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肌力,同时也点燃了自己心中极端的业火。试图与那毁灭一切的**对抗,只会越陷越深。龙吟深知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接受那极端的意志,变成像祈那样的人。二是被这业火再次吞噬自己的意识。无论是主动献身朱雀还是变成它的傀儡,这两者她都不想要。
必须要找到去除这诅咒的方法!
龙吟摸了摸手臂上青龙留下的离痕。圣者青龙一定会相信自己的。她并不担心青龙会带着他人循着离痕找来。可是现在出了这些事,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青龙了。常世之人中,也许有去除诅咒的天赋存在。可惜中洲已经容不下她了。
悄悄离开中洲,刈洲、方圣、白地,哪怕是御神木另一边都行,只要不留下痕迹,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去了哪里。这是龙吟现在所考虑的。
到底该去哪儿?她犹豫了一会儿,毅然朝着方圣的方向走去。
出发之际,龙吟一把扯下自己沾血的粉色内服,扔到地上。其上的肆字外服如同鬼魅的火焰一般穿透了内服重新附在龙吟的身上。她无奈地看了看这诅咒于身脱不下来的华服:“看来还得先找一件外套遮住这显眼的衣服。”
祈的尸体躺在地板上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突然抽搐起来,燃起了熊熊火焰。
火焰中坐起了一个人形,额头上插着的短刃在火焰中化成了铁水。
片刻之后,火焰散去。祈已经恢复原形,头上没有留下一丝伤口。地板上她所坐的地方烧出了一片焦痕,看上去就像两片鸟的羽翼。
“可恶的龙吟!吾连涅寂静都没有使出来,便被她击毙了。幸好这力量本就会延迟自动施展。”她坐在地板上,露出了可怕的表情:“这就是她的目的吗?知道杀不死吾,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这下子可真不知道她跑到哪儿去了。”
祈越想越气,重重地锤了锤地面:“这女人知晓了涅寂静的能力还有身居极端那位大人的身份,迟早是个祸患。”
她将手指伸入嘴中,恶狠狠地啃着指甲,思考着对策。
“呵呵呵~吾这是在急什么?”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要耐心地等就行了。节无神的暗示怎么可能比得过身居极端的那位。龙吟那女人绝对不会,不,绝对不能像吾这样成为那位大人的信徒。那位大人的追随者只能有吾一个。只要有吾就够了!龙吟如果一直违背那位大人的意识,过不了多久,她的精神就会崩溃,重新变成人偶。吾只要在这期间确保她接触不了其他圣者和长老就行了。”
祈哈哈大笑起来。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别城中的一些百姓愈发变化了。他们的眼神令人恐惧。那空洞的眼神,绝对不是人类。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我所熟识的一个小孩。他本来是一个温柔善良、活泼开朗的好孩子。可是,最近去找他的时候,他的表现非常奇怪。可怕的事情似乎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我却无能为力。
街上的人少了一些。总侍雨无正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怀疑他和这城中的异变有关。
天逸哥哥,天懿很害怕。
天懿将手中的针笔放在烛灯边上,卷起了又一个天鸿传书的卷轴,小心地堆放在书架上。自从小杰对她冷眼相待后,她近几日都没有外出过,倒是给天逸写信的**更加强烈了。
书架上现在已经堆了二十来个金光闪闪的卷轴。天懿憔悴的脸庞失望地检视着卷轴。
已经多日未能吃下饭菜,她的身体日渐纤弱。
天懿喉咙作痒,轻咳几声,披上一件外套,朝天台走去。
来到天台后,她静静坐在天台的蒲席上,眺望着别城的夜景。
别城一片灯火通明,仍是一副太平盛世之样。
可是天懿注意到,城中有数十户人家的灯光没有点亮。这些人家都在别城犄角旮旯之处,平日里根本不显眼。而且周围的门户灯光敞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灯火未亮。
天懿能看见。她一直都能看见。
雨无正的野心和肮脏勾当。前来暗杀她的刺客。觉在暗中的守护。天逸对权力的渴望。
她握紧了袖里藏着的匕首。那是被哥哥葬送的桃家的遗物。是的,她能看见。哪怕还在皇城的时候,一些大臣们其实是知道的,一些大臣们是不满的。不满是会如星火一般燃起反抗的。前方等待着方圣的不是**下的和平,而是分崩离析的战争。
可是她没有力量。她能看见,却改变不了什么。
天懿叹了口气,继续仔细地观察着别城中的家家户户。那些灯火未亮的人家在她眼里是一片漆黑,会传染的漆黑。
那些黑点慢慢扩散开来。街道上嘈杂的人声逐渐降低,直至一片死寂。最后,只有她一人坐在这天台上。碎月的光洁下,是一片黑色的死域。
这便是天懿眼里看到的光景。这些便是天懿眼中别城的未来。如同流水的走势一般,天懿看见了别城发展的未来。
“田奶奶!”天懿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在这压抑的幻视中,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身后传来了田奶奶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田奶奶蹲下一把抱住了天懿,如同奶奶抱住自己的孙女一般,“做噩梦了吗?”
“田奶奶!”天懿的眼角挂着泪水,“下面一片漆黑!”
田奶奶慌张地朝宫楼下眺望而去,别城中依旧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公主,这城下面一片繁华。您想必是静坐的时候做了梦吧!”田奶奶温柔地抚摸着天懿的脑袋。
天懿抽泣着。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这些景象?从过去就一直这样。为什么?
就这样思索着,身心俱疲的天懿靠在田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田奶奶,你下去吧。小姐就由我送回去歇息。”觉从暗处缓缓走过来,蹲在田奶奶和天懿身旁。
“觉……好吧。”田奶奶将天懿送入觉的双臂,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我要去给默言那老头子传个书。公主这样下去可不行。得让他们派些人来接公主去皇城疗养。”
“省省吧,田奶奶。元老院的人根本不会在乎小姐的死活。要接回去的话,本来就不会把小姐流放到这儿来。我看是那天逸皇帝害怕小姐作为帝王的素质吧。”觉头也不回,冷冷地朝田奶奶说道,温柔地抱起天懿,朝屋内走去。
拭去天懿眼角的泪痕,将天懿安置在床上,盖好被服之后,觉恭敬地退到房间的暗处,静静观察着天懿的睡脸。
一阵刺痛从觉的脊椎处传来,他不由伸出手去摸了摸。
“啊……这病真的变严重了。看来得去看医生了。”觉的后背上,黑色的血管脉络蔓延着,在白色的肌肤上尤其显眼,如同黑色的鸟羽。
第十八章 接触
御神木丛中走出一队身披玄字外套的人。众人脖子上挂着的大多是铜铁色泽质地的名牌,唯一一个挂着银质名牌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是这些人的领队。
为首的男子停下了脚步,竖起了右手,示意后面的队友们停下行进的脚步。
虽在正午,御神木下的阴影处却像是傍晚一般。偶尔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杈投下斑驳的光点。这些稀疏的光影和时不时掉落在地的枯萎树干枝叶,反而加重了这阴凉处的诡异气氛。
“诸位,小心行事。我们现在可是在常世的对面。”中年男子压低声音朝周围的同行们发出了指示,“记住我们玄字的任务。在新任巫女到来之前,巡视此处御神木是否被鬼族突破。如果可能,找到失踪的巫女。但是切记,不要与鬼族接战。如若遇敌,便撤退到树丛的另一边。明白了吗?”
“明……白了,章平大人。”同行们稀稀落落地回答着。
同别的需要调查的地方一样,侍奉此方的巫女前些日子失踪了。缺少了巫女的祈祷,这片御神木正日渐枯萎。鬼族有可能找到了空隙,渗透到了常世。
不过也只是有可能。这世界这么大,鬼族要从环绕常世的众多御神木中找到穿过的缝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而且按资料上的记载,鬼族各家之间也相互制衡着,侵入常世根本不是鬼族的第一要务。
这些伟大的树木虽说正在枯萎,可按照当前的速度,没个几代人是不太可能露出能让鬼族穿过的空隙的。四象的长老们和象主们真是吃饱了撑的。
“唉……”章平私下里叹了口气,“让我上前线,是要弄死我吗?这背后的黑手不知道是鬼族还是天魔。我真是一个都不想遇上。”
常世之人已许久未踏足这御神木的另一侧,对这鬼界的真实面貌一无所知。贸然穿过御神木林,章平的内心是十分不情愿的。毕竟将来常世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自己连象主都没当上。玄奈坤那厮吊儿郎当地在白帝城入赘了白地皇家,快活了数年,一纸官文靠着和玄奈乾长老的兄弟关系,轻松继任了玄武的象主之位。自己为四象兢兢业业了十来年,却仍然是个银牌。那人模人样的混账上任之后立马打发了他这原象主候补来侦查这巫女失踪的御神木林。
“章平大人,地上并没有鬼族经过的脚印。附近虽然有很多枯萎的树杈,但御神木仍健在,尚未出现可容鬼族通过的通道。这片地方看上去还是安全的。”四散开来的队员们纷纷回来汇报勘察的结果。
“既然如此,我们速速前往下一处。”章平的心里很是焦急。这只是其中一处。常世中还有数十处御神木需要他这样的队伍前去调查。与此同时,每天都有新的巫女失踪。
“真是遭透了!”章平赌咒着。然而这才只是他厄运的开始。
“诸位看上去有点面生呢。不知在这凋叶的地界上,诸位想做什么呢?”一白发红眼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小队跟前。
白发红眼!上位鬼族!章平的心跳都快停住了,怎么这么巧就让他遇上了?
鬼族男子飞快地走到小队的一人面前,闻了闻那人的脸,露出了可怕的笑容:“这真是让人怀念的常世之人的味道啊!”
那名队员吓得手足无措,正欲尖叫。
鬼族男子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鞭子般甩过那名队员的脖子。队员的脑袋应声从脖子上裂开,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动脉的鲜血喷涌而出。
队员们都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大多怔在原地,不敢动弹。少数几个意志坚定的队员立刻取出武器,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你们在干什么啊?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吗?快往御神木里逃啊!”章平内心呐喊着,可是身体在极度恐惧之下不听使唤。
身体告诉自己,不要引起面前这个男子的注意。不然自己就是下一个!章平偷偷将自己胸前的银牌扯了下来,藏在袖子里。
鬼族男子轻蔑地笑了笑,打了个响指。数十只妖魔鬼怪从他身后蹿出来,围住了章平的小队。常世之人在这些妖兽的面前如同孱弱的羊群落入了虎口。
“感谢各位的光临!我的眷族也是很久没有尝过常世之人的血肉了。诸位身上,有着比我以往所见误入鬼界的常世之人更加出色的素质。作为凋叶家的三子,我凋叶寻深表感谢。诸位的血肉,我和我的眷族绝对不会浪费的。”鬼族男子凋叶寻抬手一挥,“去吧,我的眷族们。开饭了。”
妖魔鬼怪们围了上去。有的状如螳螂,利刃劈下,便将队员切为两半。有的伸出带齿的触手,缠住队员,撕扯得血肉模糊。也有身体瘦小的精怪,跃至队员的后背,尖牙利爪活生生刨开一个洞,钻入其中。
一片惨叫和血肉横飞中,章平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全完了!他此时只剩一个意识:要在这非人的折磨之前自尽!
章平果断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唉,您若是死了,肉可就不新鲜了。”凋叶寻看穿了他的想法,以章平无法看清的身法已然来到他的身边,单手扯碎了他试图自刎的短剑。
“什么?”章平求死不能,已然崩溃,瘫倒在地。他扫视了一番四周,跟他有相同想法的大有人在。可是凋叶寻无情地卸下了这类人的武器,让他们求死不能。
另外一些队员们还在殊死搏斗。他们的利刃根本刺不开眷族魔兽们的皮肉硬壳,而对面的攻击轻易就能将他们的身体肢解。
凋叶寻重新回到了刚刚站着的位置,双眼漠然地盯着自己眷族蹂躏章平小队的场面。那眼神如同农夫将蛆虫喂给自己饲养的家禽一般。
他的嘴角挂着笑意,看着常世之人举着弱小的武器徒劳反抗自己眷族的血盆大口。
“嗯,反抗吧!然后在绝望中死去。这样的血肉才有吃的价值!”凋叶寻似乎乐在其中。
这个怪物!章平认清了现实。对方就是要凌辱会反抗的食物。那些眷族们优先挑选的进攻目标是那些最开始拔出武器的队员。像自己这样一开始便服软吓倒的人,根本不是对方作为食材的第一选择。而那些眷族的饲主凋叶寻,一直观望着,不让任何一匹食物自我了断。是的,会反抗的活蹦乱跳的食材是第一选择,像他们这样一开始便绝望了的食材则是另一种美味。放置着,让他们的绝望侵蚀全身,这就是对方的食用顺序。
当所有反抗的队员们被蚕食殆尽后,眷族们向剩下的瘫软在地上的队员们伸出了毒手。
人类在极度恐惧之后,便不再思考和行动了。如同酥饼一般,妖兽们一个个将绝望的食材捡起来朝口中丢去。
咀嚼着,啃咬着。绝望的食材只是哭泣着、惨叫着,试图熬过这一切疼痛。
对,很快就过去了,没有反抗的必要。章平缓缓闭上眼睛,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玄武的章平大人!您的运气还真是好呢!这么快就遇上了鬼族,嘻嘻!”章平的眼睛还未合上,天真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章平的面前,带有青字的黑色长袍飘扬在那身影的背后。
如梦初醒,章平睁大了眼睛。
那身影转过来,微微弯下腰,伸出了纤细的手臂,将章平扶着坐了起来。对方的面容如少女般姣好,半长的头发随风飘动,胸口一枚铁质的名牌垂了出来。
“木公象主派我前来协助玄武的诸位,不过我有点迷路,好像来晚了呢!哦,对了,我是青龙的空空,请多指教!”
是铁牌啊……章平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昏睡过去。
“哦?是常世的少女吗?真是值得一吃的完美食材啊!”凋叶寻痴狂地笑了起来。他打了个响指,妖兽眷族们尽数退下。
“这位先生可真是失礼呢。空空可是男孩子!”空空鼓着嘴,一脸不高兴。
凋叶寻仔细打量了空空一番,皱起了眉头:“不可能,这面容和身材怎么会是男人呢?”他的视线朝下看去,似乎要看穿什么。
“您你您在做什么?”空空脸色一红,“您这眼神不是透视的吧?”
“还真是个少年,没劲!”凋叶寻一脸失望,“你们接着吃吧!”
他的眷族听到这许可,互相冲撞威胁着,纷纷冲向章平身旁的这位少年。
“您还真是养了不少一点也不可爱的动物呢!”空空的眼神尖锐起来,袖里落下一柄短刀。
只一瞬间,空空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般将周围的十来匹妖兽们削成了肉片。剩下的眷族大为惊惧,不敢上前。
凋叶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小小的常世之人竟然如此厉害。
“凋叶寻,要不要帮忙啊?”一个突兀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空空察觉到了异样的杀气,抓住瘫倒在地的章平的衣领,带着那远比自己大只的章平一个健步向后跃去,没入御神木的树丛,逃窜而去。
白色的剑气从天而降,一瞬间将所有还活着的妖兽眷族们削成了肉泥,斩开了原本空空所站处的地面。
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衣外罩白色大褂的白发男子落在凋叶寻的面前,身后紧跟一位亚麻色长发枫衣黑外套的女子。
白发男子缓缓将长刀纳入写有常二字的羽纹刀鞘。
“外道丸!你把我的眷族!”凋叶寻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你是来找茬的吗?”
“哈哈哈,我哪里敢!”白发男子外道丸一脸无赖地笑着,“我可是瞄着那个少年去的。你的眷族们站的太近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哦。你说是不是,莹?”
“正是!丸大人出刀前已经事先提醒,是凋叶寻大人的眷族们反应太慢了。”亚麻色长发的女子莹头头是道地附和着,“倒是那位少年,很是灵敏地避开了丸大人的斩击。真想和他较量一番啊!”莹说着露出了可怕的神情。
凋叶寻一脸冷汗:“你们突然到访,是想做什么?”
“啊……对了对了,忘了说正事了。我听说这一带的御神木似乎开始枯萎了。就寻思着来这找找看去常世的通路。”外道丸不慌不忙地对凋叶寻说道。
“你!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跑到凋叶的地界上来找路吗?”凋叶寻极其不满,“再怎么说,有点常识的也不会随随便便跑到别人家后院来吧!”
“哎呀,凋叶家的三少爷,我就只是来串串门嘛~”外道丸仿佛没有听到质询一般,接着自说自话,“我们三族不是早就和平共处了嘛~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咱们还分什么你我!”他顿了顿,眼神冷漠下来:“前些日子,寅月的一些小鬼们在大孤山偷袭了我。我就想着顺道来看看凋叶家的立场,看看我们三族的和平条约还算不算数。毕竟外道家还没选出新一任的宗主当家,各位蠢蠢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凋叶寻感受到了面前两人凛冽的杀气,长叹了口气:“你来问我也没有用。对外的事情全是父亲和大哥做主。你们家不也是吗?外道天晟俨然已是外道家的代理当家。你我改变不了什么。”
“我家六弟外道响可是我那多情的父亲与寅月长女的子嗣。若是得到寅月的支持,恐怕天晟大哥也没法轻易应对吧。凋叶到底是什么立场?要趁着我们夺宗的时候,掺和一脚吗?”
“你……”
“外道家若是被寅月吞并了,对凋叶也没有好处吧。”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最好告诉你的父亲。外道家的家事跟凋叶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他站错了道,等我们收拾了外道响和寅月之后,凋叶就是下一个。”外道丸猩红的双眸狠狠瞪了一下凋叶寻,接着又恢复了平时懒洋洋的笑意,“那么,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就在这里找找看有没有能去常世的路了哦!莹,你去那边看看。”
“遵命,丸大人!”
“真是魔鬼啊!”凋叶寻惨笑着,任由外道丸和莹在这片地方游荡着。出于好奇,凋叶寻弱弱地问道:“你想去常世做什么?像你这样的鬼族根本用不着常世之人的血肉吧!”
“刚刚不是说了嘛,我家的夺宗之战,还少了一名候选人。”外道丸诡异地笑道,“外道响和天晟大哥,我哪个也不想支持。我本人懒得当家。我弟弟胤葬和我妹妹熏,一个是疯子,另一个是傻子。那么就只剩一个脑子还算正常的人适合做外道家的宗主了。”
“所以?”
“那个人,现在在常世啊。真麻烦。”外道丸不再搭理凋叶寻,自顾自地走开了。
第十九章 「伟大裁决」
龙正坐在酒屋的柜台上,独自喝着闷酒。她面前的柜台上,摆放着两个酒瓶。其中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还盛着满满的温酒。她的手里端着一碟漆黑发亮的天目釉小酒盏,里面的清酒几乎要漫出来。
酒屋的门帘被掀起,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女”走进酒屋,来到了龙身边,活泼地坐下:“小姐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出来饮酒,空空我真是佩服呢!”
冷漠地看了看“少女”,将酒盏放下:“空空还真是一直元气满满呢。你是刚刚好碰上我吗?还是专程过来通风报信?”
“小姐真是会说笑!空空当然是专程来找您的啦!”空空伸手便去取龙的酒盏。
啪的一声,龙打开了空空的手。
空空不甘示弱,加快了伸手的速度,但一一被龙弹开。
“呜哇~小姐,空空的手都被你打肿了啦!”空空耍起了无赖。
龙一脸看熊孩子的鄙夷样:“你这年纪喝酒太早了。”
“叔叔,请给我一壶酒!”空空举起手来,朝柜台后的酒保呼唤道。
“这位妹妹~你还太小了哦!听身旁这位阿姨的话……”酒保话还没说完,只感到两道杀气扑面而来。
“不是妹妹,是男孩子……”
“不是阿姨,是姐姐……”
酒保失去了意识。
“说吧……你有什么情报了?”龙见酒保已经昏死过去,周围也没有旁人,朝空空低语道。
“嗯,大概有三点。一是,龙吟姐姐在鹿鸣长老院动手杀害了多位长老,还打伤了天踽祈小姐。她现在已经被四象和中洲列国通缉,下落不明。”空空轻快地说道。
“姐姐?”龙手中的酒盏裂开了,清酒撒了一桌。
“小姐,不用激动嘛~换句话说,您的姐姐已经从天踽手中解脱出来了,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这就要说到第二件事了。玄武的章平大人所带领的小队刚进入鬼界便几乎全军覆没。四象的上层必然会把勘察御神木、提防鬼族和挑选新巫女作为首要任务。这样一来,四象暂时不太可能有余力去追踪龙吟小姐那样的高手。”
“那第三件事是什么?”龙放下碎开的酒盏。
“?”空空鼓起了嘴,“小姐没有担心一下空空吗?空空可是只身进入鬼界救回了章平大人哦!还被奇怪的鬼族用猥琐的眼神看了个遍。差点就死在那边的世界里了。小姐~您有在听吗?”
“呃……你这小鬼,肯定没事的了。”
空空一脸不高兴地扭过头去:“哼!”
龙拗不过他,不耐烦地摸了摸空空的脑袋:“好~好~空空真可怜,空空真乖,空空真了不起~那么第三件事是什么?”
空空一脸满足:“第三件事嘛~方圣的皇帝,进入圣域花田后一去不返。方圣的长老院终于回应了四象,同意了合作。不过合作的范围只限于对抗天魔,不包括巡视、维护御神木。”
“方圣的那帮臭老头,仗着自家有对抗鬼族的秘术,不管其他常世之人的死活吗?也罢,至少他们愿意合作对抗天魔了。”龙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第五天魔余弦,内心深深感叹着对方那撕开空间的可怕能力。
“嗯~所以这次任务,木公已经指派了空空我前去方圣别城。同时要求小姐一众支援我。”
“走好不送,我现在是重伤……”龙举起琉璃酒瓶,一饮而尽。
“呃~小姐重伤还能这么喝酒……”空空嘲讽道。
“要你管。”龙放下酒瓶,擦了擦嘴角。
“那么空空就附赠一条消息好了。方圣共享的信息是在方圣别城附近发现了第八天魔的踪迹。关于第八天魔的能力,四象是不甚知晓的。但是空空之前在白地追踪四象剑祈小姐的时候,发现祈小姐对第八天魔是有所了解的。祈小姐为什么不把这些信息分享给四象,就不得而知了。搞不好,祈小姐是天魔那边的人哦。”
龙似乎起了兴趣。这也许是扳倒祈的好机会。
“第八天魔的能力似乎是能把活物做成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祈小姐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在白地就与这样的傀儡对决过。而那傀儡的本体,是曾经失踪过的某个巫女。”
“你是说……正在失踪的巫女,与第八天魔有关。”
“不错哦!我厉害吧!”空空骄傲地昂起了头,“这些事情现在只有你我知道哦!”
“好吧。那我就带着影和烨跟你去方圣看一看。”
“嗯!还有哦!”空空眼神里充满了喜悦,“方圣说别城的总侍雨无正在密谋造反。所以才希望四象的诸位偷偷前去,调查一番,以免打草惊蛇。如果证据确凿,希望我们能将天懿公主安然救出。”
“天懿公主?那不是方圣皇帝的妹妹!啊……原来如此。”龙明白了,“那个默言老头子是担心皇帝回不来了,要立新帝,自己上位?”
“呵呵呵,方圣皇族的事,我们就不用操心了。”空空天真烂漫地笑着,“作为青龙的铁牌持有者,我只要能酣畅淋漓地厮杀就行了。”
“你这样的少年可一点都不可爱呢。”龙站起身来朝酒屋外走去,“那明日你来出云山找我们好了。我回去看看烨给我打造的长刀好了没。”
“千乘不好吗?”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那是羽的东西。我是不会动的。”
“哼,要是送给空空,空空一定来者不拒。”
影看着出云山的寝楼外稀稀落落来了三五个穿着盔甲,身披云纹披风的兵士。他们七歪八倒地在寝楼内外巡视着,看见好吃好喝的或是值钱的东西便随意去拿,一副痞子无赖之相。
“烨!这些是什么人啊?”影偷偷问道前来看望自己的烨。
“他们?他们就是出云国派来的援兵。”白烨轻蔑地说道。
“看上去好像强盗啊!”
“嗯。出云国天纵君主对天羽小姐向来漠不关心。这次听闻出云山出事,天羽小姐身受重伤,也没见他来亲自探望。派来的援兵也尽是这样的流氓。”
“这是为什么呀?”
“天纵君主嫉妒天羽小姐天赋异禀,害怕小姐夺权造反,打小就把天羽小姐流放到这出云山。我在想,他心里巴不得天羽小姐出点什么事,以绝后患。”
“常世之人的国家还真是奇怪呢……”影打量了一下周围,“鬼族的夺宗都是适者生存。如果能力不足,必然是当不了当家的。而且,就算夺宗时当上了领袖,在更有能力的候选人面前,多数头领之后还会自觉地让出当家的位置。”
“哦……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呢。常世之人的权力斗争,比鬼族可能还要更加血腥哦。”白烨冷漠地说道。
“少年,这界里面意外地混乱呢。你可得留心着点儿,别栽在阴沟里了。”玖伊冷不丁地跳了出来。
“玖伊?”
“嗯,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呢。打败魔王的勇者在和平时代死于他人的猜忌。开拓新世界的伟人被怀疑独占资源,被口诛笔伐。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里到处都发生着哦。”玖伊摊开了手,微微一笑,“不过,成为特异点之后,少年就不用担心了。”
“就算成为特异点,上面不还有终端的王吗?”
“哈~只要别自我膨胀成新世界,终端的王才不会在意一两个特异点在做什么呢。”玖伊一脸崇拜。
“喂~影!你在发什么呆呢?”白烨的声音唤回了影的意识,“你最近一直这样,说着话就走神了。”
“烨,对不起。”
“没关系,你还是静静躺好休息吧。”白烨朝屋外走去,“我去看看小姐回来没。也该让她看看我给她打造的新长刀了。”
无垠的虚空之中,漂浮旋转翻转着一块光洁的平台。
平台由方整光滑的巨石块拼接而成。两个人影并排行走在这平台的一面上。
在两人的视角里,不是他们身处的平台在翻转,而是整个星空绕着平台翩翩起舞。毕竟虚空之中,并没有上下左右前后之分。
其中一人是苗条高挑的成年女子,黑色浓密的长发披肩而下,直至小腿。她身着黑色的紧身长裙,除了关节之处和肩膀以上,到处都贴附着一片一片角质的黑色护甲。随着她的前行,脚底的护甲在平台上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女子右手持着一把长的惊人的长矛。长矛的两端皆是尖锐的三角头。
她身旁的另一个人是高瘦的成年男子,白色的刺头,血红的双眼,脸上带着狂放不羁的笑意。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贴身衣物,披着黑色的带兜帽的外套,胸口细细的铁链垂下,上面挂着一枚白银的十字架。类似的银十字耳坠挂在男子的两个耳垂。他的下身则身着黑色的长裤。脚上所穿的是系着鞋带的白色鞋子。男子手里持着一本书,翻开了一页,正在阅读。
“第一特异点,伟大裁决,格兰德·菲尔特。”男子将视线从书本中移开,面朝女子笑道,“你这副打扮,刚从某个地方的骑士时代回来吗?哈哈哈~”
第一特异点格兰德冷眼盯了一下男子,用刚正的声音说道:“这是我原本的装束。第四特异点,冯·布拉德大公。倒是你,刚从哪里的都市回来吗?”
“啊……啊啊,是啊!最近有点无聊,我就随便找了个有我血族文明的地方去玩了一番。呀~还真是有趣呢!”第四特异点布拉德用充满凶狂之气的声音回应道。
“终端的王为何会同时召见你我。”格兰德语气中略有愤怒,不屑地斜视着布拉德。
“那还不是格兰德小姐每次下手都太重了,终端的王怕你把世界树都给拆了,所以让我跟着去收拾你的烂摊子。”布拉德玩笑般地说道。
“你这邪道!”格兰德并不喜欢被人嘲弄。她的长矛一端冲击在平台之上,划出一道火星,用似乎在看渣滓的轻蔑眼神望着布拉德:“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成为了王麾下的特异点。就算王接纳了你,我作为第一特异点也不会认同你这卑劣的血族。我知道你一直在和第七、第九特异点谋划着什么。只要被我抓住了把柄,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你从这世界抹杀掉。”
“啊!别急嘛~格兰德小姐!我们才没有在干什么奇怪的事呢。只是第七特异点一直嚷嚷着要写书,想让我提点意见。看!就是这本书。”布拉德将手中的书送到格兰德的面前,“哈哈哈,你看我的挚友,下级血族第七特异点的书。他说他打算写完一百页,可是写到三十三页就放弃了。真是没有恒心的家伙呢!这前三十三页里都是他从世界各个角落学来的类似魔法、能力、天赋的东西哦。杂七杂八的,全是抄来的,难怪被大家称作最没特性的特异点呢。”
“我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你们最好管管自己的言行。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做什么都逃不过终端的王的眼睛。那位大人曾经就是你们。它度过了你们无限生命的无数可能。没有什么是它不知道的。就连你们做出出格的事情,它也是曾经经历过、做过、被镇压过。只要你们露出獠牙,我会立刻肃清你们。”
“啊……那是自然。哈哈哈~不过,格兰德小姐。作为原血族真祖,我可没那么容易被抹杀哦!”布拉德狡黠地一笑,“毕竟,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名呢。”
他合起书来,背朝格兰德:“格兰德小姐若是真闲的慌,不如去收拾收拾那条一直戏弄第七特异点的贱龙吧。你这副打扮,真的比较适合屠龙呐!哈哈哈~”
格兰德愤怒地将长矛挥向布拉德,直接削去了他的上半身。
然而布拉德的身体如时间倒流一般,立马复原了。
“你们玩的真开心呢。”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默默地站在了平台的正中央。
格兰德收起长矛,单膝着地。
而布拉德依然吊儿郎当地站着,只是目光专注地朝向黑影。
“终端的王,请指示吧。”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天龙座的文明已经接近能触及世界树的高度。第一特异点,你去予以裁决吧。第四特异点,你也跟着去控制一下损害吧。”
布拉德坏笑着瞧着格兰德,口型似乎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