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帮助
6月21日早上,商队离开冈崎城。松平元康将雨秋平送到门口,再三嘱咐要小心后就返回了。6月22日,一行人在善照寺砦西边的一个村庄稍作停留,准备明天就开始进入织田家的区域。
雨秋平还记得,这个村庄,也是他今年年初赈济的几个村庄之一。春天一片荒芜的田野,此刻已经满是繁茂的庄稼。居民脸上也没有了菜色,而是辛勤劳作后的满足和劳累。雨秋平看着村庄的生活好了起来,百姓不再需要挨饿,流离失所,顿时觉得自己当时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更让他感动的是,整个村庄里的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在屋内给雨秋平设立了一个长生碑,每天吃晚饭前都要虔诚地拜一拜,感谢红叶大人赐予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这些朴实的百姓,默默忍受着乱世的一切不公平,仅仅因为领主尽到了自己保护百姓的义务,就会感激涕零。到底是百姓太好了,还是时代太坏了?
不管如何,雨秋平都决定,要完成自己对少女的承诺,完成自己对内心的承诺。竭尽全力,帮助每一个可以帮助的百姓,减轻痛苦。
这次,我不后悔我的选择。
然而,也正是因为家家户户的百姓都十分感激雨秋平。雨秋平不得不藏在商队最里面,以防被人认出。这些百姓们听说是骏河来的商队后,就纷纷涌了上来,争着抢着打听雨秋红叶大人的消息。濑名氏俊一一想这些百姓保证,雨秋平在骏河也很受到人爱戴,过得很好,百姓们就纷欢呼着离开了。
“没想到大人,是这样善良的人,做了这样了不起的善举。”真田昌幸看着眼前的景象,感慨道。
“仁者爱人,人恒爱之。”天野景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但转瞬间,又变成了一如既往的冷酷,决绝地说道:“如果我能用我的恶,来守护大人的善,一辈子堕入黑暗,双手染满无辜的鲜血,也在所不辞。”肩膀上,一只新的乌鸦据说是那只老乌鸦的儿子,也哀鸣了两声。
“这样么。”真田昌幸点了点头,“天野大人的想法,在下很是认同呢。总归要有些人,来干脏事,去保护家中的其他人的啊。”
6月23日,由于商队要通过交战区域,所以不可以在官道上通行,商队沿着官道旁边行走。不时会有织田家的足轻上来要求盘问检查,出示路引。雨秋平一开始还有些慌张,但等他看到濑名氏俊熟练地掏出一串钱,塞到了足轻手上,后者就满意地走了之后,立刻感慨道社会一直都是险恶的。
上午巳时四刻,一行人抵达了尾张最有名的神宫热田神宫。这里供奉着热天大明神,是织田家信仰的神灵。虽然很想进去参观一下,但是眼下众人需要赶路。在织田家领地内停留不太明智,万一真的遇上严格的盘查,很有可能露陷。
就在一行人准备从热田神宫旁边路过时,突然看到热田神宫那里跑来一个穿着赤红色铠甲的武士,向着队伍前头的濑名氏俊跑去。今川家的几个扮作伙计的侍卫有些就紧张地准备护住濑名氏俊,来人匆忙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恶意。
“这位老板,敢问可是从三河那边来的商队么!”那个武士一开口,
雨秋平就认出了他的嗓音,匆忙抬头望去,果然是他前田利家。
诶!那岂不是很危险,身份岂不是要暴露了!雨秋平大吃一惊,匆忙努力往前面挤去,想提醒濑名氏俊那个是赤母衣众的人,却没能立刻赶到他身边。
“正是,不知这位武士大有何指教?”濑名氏俊行了一个平民对武士的大礼,却被前田利家扶了起来。
“在下不是武士了,只是个浪人罢了,老板不必多礼。”前田利家的一席话让雨秋平愣住了。前田利家怎么会是浪人呢?他不是一直跟着织田家混到最后么?
他隐约中好像想起了一些历史事件,但是记得不那么亲切。似乎前田利家确实是被放逐过?比起历史大事件,这些人物细节他到没怎么在意。
“在下看起来,老板的队伍里似乎没有多少护卫。”前田利家低头说道,“不知道老板看我这身身板行不行,在下愿意在尾张境内保护商队。”
“天啊!”雨秋平在心里暗自说道,“这么低三下四,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狂放不羁的大哥么!”
“这…”濑名氏俊有一些为难,似乎在犹豫着该如何拒绝。前田利家眼看濑名氏俊要拒绝,匆忙加了一句,“在下不需要多少报酬,给我一天100文钱就可以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需要钱。
这确实是非常低廉的雇佣了。雨秋平记得没错的话,自己一年的俸禄,都差不多有五百贯左右了。所以前田利家这次为什么成为浪人了呢…要不还是问问清楚?
前田利家有些紧张地看着濑名氏俊的脸色,后者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拒绝,雨秋平却先抢先出列,和濑名氏俊告了声罪,然后就把没反应过来的前田利家拉到路边。
“大哥,怎么回事啊?”雨秋平压低声音问道。
前田利家听到这称呼,突然愣了一下,看到了雨秋平肩膀上的红叶披肩,立刻反应过来,“是你啊,小子!”
“我的天,这红叶披肩这么好认么!”雨秋平瞬间冷汗直流,待会可是要把这红叶披肩摘掉。不然要是被交过手的织田家看到了,这波就要飞天了。
“你小子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前田利家的瞳孔猛地收缩,看向那个商队,“今川家的细作?你们要进攻了!”
“不不不,”雨秋平连忙摇头,“我们是去外交出使的!大哥你可不准去报信啊,小弟我是想来看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需要帮助,才主动现身的,你可不能卖了我啊!”
“也是…”前田利家说道,“我可不是这样没义气的人。”
“那大哥,你到底咋了?为什么变成浪人了啊?”雨秋平追问道。
“别提了!”前田利家狠狠地骂道,“那十阿弥就是活该去死!”
这个名字一出来,雨秋平立刻想起了前世发生的历史事件。织田信长曾经再三要求,手下家臣不准私斗,否则严惩不贷。而这个十阿弥,仗着自己深受织田信长的宠信,经常和性子豪放不羁的前田利家过不去。前些日子,他偷了前田利家的妻子阿松赠送给前田利家的发簪那还是阿松父亲的遗物,结果被前田利家人赃俱获。
“这个
十阿弥!偷阿松送我的簪子也就罢了!”前田利家啐了一口,“还敢当着主公和那么多人的面侮辱阿松!”他越说越生气,脸也涨得通红,“老子就一刀把他当着主公的面给杀了!”这个时候,怒发冲冠的前田利家,倒是更像雨秋平之前认识的那个前田利家。
“主公暴怒之下,就让我切腹。索性柴田殿下和森殿下帮我求情,才改为放逐我。”前田利家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可是我对主公忠心耿耿,不想离开织田家,就一直在这尾张境内徘徊,等主公原谅我。靠着热田神宫里的老朋友,每天给我一些小豆粥过日子。神宫日子也很拮据,入不敷出,都要自己耕种。能匀给我一些豆粥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怎么来做起护卫来了?”雨秋平追问道。
前田利家脸色一红,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要是我一个人,饥一顿饱一顿也无所谓,饿几天也死不了…可是阿松她还怀着身孕,整天吃不饱可不行啊…而且那些小豆粥哪里是给孕妇吃的啊。”前田利家眼神中满是焦虑,自责和心疼,“早知道会连累阿松,当时绝对不那么冲动了!”
“那你怎么办不帮松夫人送到你父兄那里去?”雨秋平记得历史上,他就是把阿松送回了荒子城的。
“阿松死活不愿意。”前田利家咽了口唾沫,“她说…我是为了她出头才受到处罚的,作为我的妻子,她想陪我一起承受痛苦。她不希望我一个人承担一切,而她却待在荒子城里衣食无忧。”
雨秋平心中忽然没来由得一颤…阿松的这句话似曾相识,但是却想不起来。
“所以你就想来找些工作赚钱,给阿松买点补身体的么。”雨秋平问道。
“嗯,所以这份工作真的很重要!”前田利家一改往日狂放不羁的态度,为了心上人,恭敬地鞠了一躬,“千万摆拜托了!”
雨秋平扶起他,从腰间摸索了一下,拿出了带在身上的10贯钱,塞到了前田利家手里。
“小子,你这是…”前田利家愣了一下,就想把钱退回去,“你这白给的钱我不能要啊!”
“你不是要给我们当保镖么,哪里是白给的!”雨秋平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回了前田利家手里,还掰着对方的手指把钱握住。
“哪有啊!最贵的保镖这一程也就收一贯钱啊!”前田利家慌忙说道,“真的不能要。”
“还是不是兄弟啦!”雨秋平佯怒道,“是兄弟就把钱收下!嫂子的身体要紧,不然到时候落下什么病根,一辈子后悔死大哥!等到时候有钱了你再还我不就好了!”
“这…这…”前田利家这个豪爽的大男人,此刻却像小女子一般红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磨磨唧唧的,这可不像我的大哥啊!”雨秋平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取笑道,“先回去给嫂子买点补品,我们今天晚上估计会在清州城城下町休息,你可以来找我们!”
前田利家犹豫了好久,低头说道:“多谢了,小子。你这恩情,以后我犬千代赌上性命也要回报!”
“这才是自家兄弟嘛!”雨秋平哈哈一笑,转身告辞了。
第一百零七章 山贼
6月25日,一行人离开尾张,进入美浓地界。而前田利家却没有像约定好那样离开,而是打算护送雨秋平一行,直到他们返回。
“你这样离开那么久,松夫人谁照顾啊?还是回去吧。”雨秋平劝道。
“我已经委托神宫里的几个朋友帮忙照顾了,阿松也有一个侍女,没问题的,”前田利家摆了摆手,“我家阿松懂事啊!她说啊,受了别人这么多的恩惠,不可以一走了之,执意让我跟过来的。而且我犬千代也不是不够义气的人啊!你说是不,小子!”
“这样啊,那就欢迎啦,大哥!”雨秋平笑着和他一击掌。
“这位前田大人,”濑名氏俊开口道,“虽然我们双方互为敌对,但是在这里,也不用心存芥蒂。不在战场上时,我们就是朋友。”
“濑名大人够意思!”前田利家哈哈大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濑名氏俊带着商队到了斋藤家本城稻叶山城城下的井之口町,准备收集一些情报。
“斋藤家最近不会有大动作的。”看了一会儿后,真田昌幸便很肯定地对雨秋平说道。
“哦?为什么啊?”雨秋平不解地问道,“你拿到什么情报了么?”
“这里满地都是情报啊,大人为何不仔细看。”真田昌幸笑道。商队此刻正在城下町里的一家酒楼的二楼,看着城町里来来往往的行人。
“马上就要秋收了,如果斋藤家想要有所动作,就不得不加快储备了。”真田昌幸胸有成竹地说道,“美浓去年遭遇灾荒,收成不好。现在因为秋收在即,去年的粮草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如果想要出兵,为了筹集军粮。肯定要向民间或者各个豪族收购粮食。”真田昌幸分析道,“可是刚才那几个卖粮食的小摊贩的粮价,却维持在正常水平毫无波动。”
“这样啊…”雨秋平恍然大悟,摇了摇头,“我啥都看不出来哈哈哈…”
果然,不一会儿后,濑名氏俊也带着几个人回来了。他和众人说,根据他和几个武士的攀谈,近期斋藤家确实不会有所动作,正如真田昌幸所料。
既然斋藤家没有对织田家表现出很强的敌意,濑名氏俊也没有多留,一行人离开井之口町向着西边出发。6月27日上午,到达了池田郡的赤坂。赤坂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地方,而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再往西,就是日后鼎鼎大名的关原,以及北近江浅井家的领地了。一行人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雨秋平则和天野景德,前田利家,本多锅之助和真田昌幸在赤坂城的城下町里闲逛,打算找个地方吃中饭。
“我跟你们讲啊,一般这种小店,最有味道!”前田利家带着众人走到了城下町最边缘的一家小饭店,“城町中心的那些大酒楼,反而不怎么样。”
“应该带着亲兵卫来的,”雨秋平嘟囔道,“他以前不就是美浓人么?可以让他回家看看呀。”
“直江大人若是来了,领地里就没有抓总的人了。”真田昌幸笑道,“虽然认识不久,但是在下看来,直江大人是最能领会大人思路和意图的。”
“哈哈,亲兵卫和我特别投缘。”雨秋平笑道,“他似乎也在一直模仿我处理事务的方式。”
众人谈笑间,店老板已经亲自把炒好的一盘菜给端了上来。店面不大,总共就只有4个人,似乎是一家人开的。主厨的是女主人,店老板和他们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则干着小二的活计。老板和他的儿女招待地都很热情,小店里也有不少客人,生意还算不错。坐在雨秋平左手边的那桌,是一个…额…很秀美的少年,身旁还跟着几个随从。而另外引起雨秋平注意的,则是在角落里的另一桌武士们。前田利家说,听口音似乎是近江人。四个壮汉正恭敬地听着一个也就比真田昌幸大一点的少年高谈阔论地谈论着武士的大义什么的。
忽然,在店外迎客的那位少女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雨秋平皱着眉头回望,就看到十几个土匪打扮的壮汉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其中为首的一个,满脸都是大胡子,似乎这种装扮已经成为了土匪的标配?他正搂着哭丧着脸,不停挣扎的少女,肆意轻薄着她。
雨秋平本以为店老板和少女的那个哥哥会怒发冲冠,没想到两个人见到这些山贼,只是匆忙跪了下来。从后厨匆匆看来的老板娘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土匪搂在怀里时,也不敢反抗,而是唯唯诺诺地从厨房拿出茶水。
“小八啊,大爷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打不打算孝敬孝敬啊?”那个满脸山贼胡子眼睛看着跪下来的店老板,手却狠狠地在少女的臀部上捏了一把,坏笑着问道。
“德山大人大驾光临,真是令鄙店蓬荜生辉啊。”店老板瑟瑟发抖,老实地说道,“只是这个月的份子钱…小人已经给过了呀!”
“是啊,是给过了!”被唤作德山大人的山贼头目哼了一声,“但是大爷嫌不够!怎么了,给还是不给!”
雨秋平算是看懂了,这个德山山贼,似乎看起来是赤坂这里的黑社会老大一样,在城下町横行霸道,收取保护费。雨秋平对这种鱼肉百姓的人,感到一阵深深的厌恶,手也摁在了刀柄上。身旁的本多锅之助和前田利家也都是十分愤怒,天野景德和真田昌幸则有些玩味地打量着身边同伴的表现。
“当然要孝敬大人啊!”那个老板点头哈腰地匆忙起身,从柜台里拿出了不知道辛辛苦苦赚了多久,才赚到的一贯钱,递给了德山山贼。
“这还差不多。”德山山贼嘿嘿一笑,“你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水灵了,怎么样?大爷我卖你个面子,把她娶回去当个小妾!”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胡子拉碴的脸往少女脸色蹭去,少女已经害怕地泪流满面,却不敢吱声。山贼身后的十几个跟班也都淫笑着喊好。
“小女哪里敢高攀大人!”老板一家人立刻被吓得脸色煞白,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不敢不敢!”
“我说行就行!”山贼头目吼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站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他身边刚好是那个秀美的少年的那一桌。雨秋平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山贼头目身上,没有留意这个少年。这个少年脸上也写满了厌恶,从刚才开始,就紧紧地捏着手上的茶杯。
“来,小白脸,给大爷我腾个地儿!”德山山贼在青年的桌子上用刀鞘敲了敲,屁股就准备往青年的位子上挪动。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年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默默地举起茶杯,抿了几口茶水。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几个同伴谈论起来了其他事情。
“娘的!”被完全无视的德山山贼感到丢脸丢大了,一把把少年的茶杯扫了出去,撞到了地上,碎成了几片。少年依旧无视他的存在,看也看不他一眼。
“哑巴么!”山贼后面的一个跟班的为了给老大解围,骂道,“连句话都说不
出!”
“把那女孩放开。”似乎是为了打这个跟班的脸,少年突然开口了,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眉宇间的厌恶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欠修理了是吧!知道大爷我是谁嘛!德山梅秀!赤坂的大爷!”德山梅秀揪住少年的领子,一把拎起了少年。有些瘦弱弱不禁风地少年被后者几乎提了起来。身边的几个侍从一下子愤怒地站了起来,却被山贼的几个跟班逼住。
店老板一家一看到在店内发生了冲突,纷纷惊恐不已地躲到了柜台后面。
“把那女孩放开。”少年被提在空中,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遭遇的窘境,而是再次重复道,言语中依旧是那么淡定的从容。
“大爷在这赤坂,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看你是活腻了!”德山梅秀冷哼道,正要动手打那个青年,另一桌的近江人在那个少年的带领下,立刻推开身前的桌子,长身而起,各个抽刀在手,虎视眈眈地看着山贼。后面的几个山贼跟班也纷纷抽出了刀,恶狠狠地看着这些那几个人。
“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还有没有王法了!”领头的少年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武士服,手上的武士刀一看也是精品,估计来头不小。
“近江口音?”德山梅秀回头问道,“来美浓管闲事干什么?”
“我是浅井家少主浅井贤政!”浅井贤政,日后的浅井长政厉声呵道:“还不把那女孩放开!”雨秋平的目光一下子就燃烧起来了,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日后的战国名人,娶了战国第一美女织田市的男人!(虽然雨秋平觉得战国第一美女肯定是今川枫)他兴奋地都微微有些抖动。前田利家看了一眼雨秋平,感觉对方似乎有一种,看到特殊的人后就会抽风的疾病。
“哦呦?浅井家的少主啊?那又怎样,浅井家不是刚刚被六角家给打服了么?”那个山贼却没有被吓到,嗤笑道:“浅井家的少主在我们美浓神气什么?你大爷我是德山众德山则秀的侄子!在这赤坂说一不二,别多管闲事!滚回近江舔六角家的鞋子去!”
浅井贤政双目尽赤,他最听不得别人提起自己家族的屈辱史了。周围的几个侍从也都是面色不善,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
德山梅秀身边的一个机灵点的山贼明白,那几个浅井家少主护卫的水平肯定要比他们这些山贼高,打起来肯定吃亏。于是,他抽出刀,架在了那个少女勃颈上,骂道:“你们谁敢动一下!这女孩子立刻就没命!”浅井贤政等人愣了一下,一时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看看清楚,现在是十四打九,怕了吧!”德山梅秀却没有发现下属的良苦用心,还故意扭了扭身子,把女孩子从刀口移开。一手搂着女孩,一手揪着少年的衣领,面向浅井贤政骂道:“欠揍么小子!”
忽然,他只觉得肋下一疼,被人猛地推了一把,然后怀中的女孩子就被拉走了,握着少年衣领的手也松了一下。他匆忙转过身,只看到五人抢回少女,把女孩子护在身后后,纷纷抽刀在手。为首的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笑道:“现在可是14对14了!”
雨秋平看着面前的这股山贼,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悲哀。自己这边有日后的天下无双本多忠胜,近江之鹰浅井长政,枪之右左前田利家,表里比兴真田昌幸,对面的山贼连个历史上有名字的都没有,居然想和自己这边对干?这估计是史上最惨山贼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军令
德山梅秀一看到居然又冒出了五个看起来不简单的角色,明白在店里火拼估计是打不过对面了,只好灰溜溜地离开。可是临走前,拉不下面子的德山梅秀对着老板怒吼道:“你有帮手了不起了是吧,等大爷我回山寨叫了弟兄,就把你们这个小店夷为平地!”
“不用你来回来。”秀美的少年哼了一声,伸出右手,指着德山梅秀的鼻子,自信地沉声说道:“愿立下军令状。今日之内,就凭我这几个人,全灭你的山寨!”
一语惊人。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德山梅秀气得火冒三丈,骂道,“有种来啊!”说罢,就气哼哼地扭头离开,“你当大爷我山寨里几百号人都是吃素的嘛!”
山贼走后,雨秋平立刻招呼几个部下,帮老板把店内打乱的桌椅扶扶整齐,还多给了老板一贯钱,安慰着那个少女不要害怕。
“阁下这个武士,但是很有意思。”那个秀美的少年说道,“第一次看到如此在乎百姓的武士。”
“哈哈,过奖了,能帮就帮一点罢了。”雨秋平摆了摆手,“在下雨秋平,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雨秋红叶?可是知立城200奴隶挡住织田全军的雨秋红叶!”少年还没说话,浅井贤政先忍不住插话道。
“哈哈,浅井殿下过奖了,全靠将士用命,在下不敢居功。”雨秋平向着浅井贤政行礼。
“在下松下轻乱,见过两位了。”那个秀美的少年说道,“多谢两位仗义出手。”
“松下大人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人的本分。”雨秋平和浅井贤政对视一眼,说道。
“只是,松下大人真的要凭借那几个人去捣毁山寨么?”雨秋平好奇地问道,“估计是吓唬吓唬他们的吧。”
“不是吓唬,在下已经立下军令状,自然说到做到。”松下轻乱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道,“今日之内,必然全灭那伙作恶多端的山贼。”
“可是那山贼可是德山则秀的侄子,”雨秋平之前得知,赤坂城北方的山区,基本都在一个叫做德山众的国人众控制下,那伙山贼似乎和德山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那山贼不也有几百号人嘛?”
“所以呢?”松下轻乱疑惑地望向雨秋平。
“所以松下大人真的要去啊?”雨秋平吓了一跳。
“松下大人的口音,应该是美浓本地人吧。”浅井贤政问道,“可是附近豪族的人,准备带着自家部队前去?”
原来是这样。雨秋平恍然大悟。这倒是解释得通了。
“是豪族不假,”松下轻乱摇了摇头,“但是我只带我的几个侍从去就够了。”
又是一语惊人。
“假的吧!”雨秋平哑然失笑,“就这几个人,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捣毁有几百人的山寨啊?”
松下轻乱摇了摇头,也没有过多解释,就带着人准备离开。
“你还真去啊!”雨秋平急忙拉住了他,“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几个人够了。”松下轻乱自信地说道。
“你要是真去,我陪你一程吧。”雨秋平苦笑道,他不知道眼下这个少年到底发了什么疯,怎么就要带着几个人去捣毁几百人的山寨呢。
“在下也愿意相助!”浅井贤政也
来了兴致,“此等惩恶扬善之举,义不容辞!”
“两人若一定要来,也请便吧。”松下轻乱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悦,只是点了点头,说走就走,当真要去履行自己的军令状。
真是看不懂他了,哪里来的自信啊,这么笃定…怎么有点家督大殿的味道在里面!雨秋平暗自吐槽道。
虽然都答应来帮助这个松下轻乱,雨秋平和浅井贤政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打算。浅井贤政一腔少年热血,早就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的人其中六角家的欺凌让他感到极为屈辱,故而迫不及待的想要惩处这些山贼,声张正义。而雨秋平则想着,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去送死,找个机会把他们拦下来,相信抽风的只有松下轻乱和浅井贤政,他们的侍从应该都是冷静的。
“在下就住在这附近,”松下轻乱说道,“那伙山贼的营寨,就在北边的山里。”
在松下轻乱的带领下,一行人先到了松下轻乱在赤坂的小屋子里,拿了一些点燃狼烟的材料。然后径直走到了那个山寨在大山外围的一个据点外,也没有作出任何隐蔽,就是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据点望台肯定能看得到的地方,然后在原地点燃了一堆狼烟,狼烟开始在原地腾起,把雨秋平呛得不行,离开了好几步远才适应一点。
“松下大人,然后我们该怎么打下那个据点啊?”雨秋平问道。
“不打,等在这里就可以了。”松下轻乱说道。
“现在不打,等到他们向山内的大寨报警了,那个德山梅秀带着援军过来了,不是更打不下来了!”雨秋平问道。
“没事。”松下轻乱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等着就行了。”
过了一会后,刚刚回到山寨,气还没消的德山梅秀,突然收到手下一个小据点的警报。
“什么?有人到了山寨面前点燃了狼烟?”德山梅秀大吃一惊,“长什么样的人?”
“三个领头的,其中有一个特别瘦弱,有一个额前有头发的,还有一个穿着蓝白色武士服的。一共14个人。”那个小喽汇报道。
德山梅秀听完之后,火气腾地一下又起来了,破口大骂,“娘的!大爷还没去找你们呢,这帮婊子养的还真找上门来了!”
“走!留下五十人看家,剩下两百人都跟我来!把山上的守卫,和要去看田地的那帮人也都叫上!”德山梅秀提起自己的野太刀,就大骂着招呼道,“把那帮杂碎剁了下酒吃!”
大概两刻钟后,雨秋平就可以看到山路上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两百多个人,进到了据点里面。领头的似乎正是那个德山梅秀。
“这下可好,这个据点里面就两百多人了,我们怎么打啊?”雨秋平摊开手,问道。
“不用打,那两百多人会自己出来的。”松下轻乱望着那个山寨,轻声说道。
“是主动出战来打我们的么!”浅井贤政兴奋地一挥拳头,“那正好彰显我们武家的勇武!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我靠!两百多人冲着我们来,还不跑么!”雨秋平算是彻底被这两个人给弄得无语了。
“不,不会来打我们的。”松下轻乱摇了摇头。“再点一堆狼烟。”
“那帮小子到底什么底气!”本来想直接
出击的德山梅秀还是忍住没有冲动,而是到了望台上望去。十四个人肆无忌惮地站在两百多人的据点外,什么顾忌都没有。
“莫不是有伏兵?那几个小子看起来挺有来头,难道是附近豪族的人?”德山梅秀盘算道,看着十四个人身旁茂密的树林,“树林里会不会有埋伏啊,先等等再说吧。”
然而,还没等德山梅秀思索清楚,那十四个人就又捣鼓捣鼓,点燃了一堆狼烟。
“这是什么意思!”德山梅秀彻底被搞晕了,“娘的!反正大爷就是不动了,他们还能打进来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也逐渐西斜。然而那十四个人依旧不紧不慢地等在据点外面。
“到底什么意思啊!”德山梅秀向身后的跟班问道,“那两堆狼烟又是干什么的!集结部队的不成?”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陷入了沉思。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机灵点的跟班忽然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喊了出来:“头!他们该不会是哪家豪族的人,故意在我们面前吸引我们注意,其实其他人去收割我们的庄稼了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山贼立刻慌成一团。他们山贼也不是全靠打劫为生,他们在西边也有一块田地。由于他们和豪族关系并不好,经常有人尝试抢夺田地,因此山贼们平时总是会派人去守卫。正值秋收前,不少小豪族都对山贼们抢来的大块肥田虎视眈眈。然而,德山梅秀今天却把人全部拉到这里盯着那十四个人了。
“所以点燃狼烟!”德山梅秀恍然大悟,“是在告诉自己豪族的人可以出动了!”
“娘的!上当了!”德山梅秀骂道,“四郎,你带着五十人给我看好这个据点,其他的人,快跟我往西边赶!”
“头,不用管那十几个人了么!要不要等到来求救的人来了,头你再去啊!”那个四郎问道。
“他们就是在故弄玄虚,根本不会进攻,管什么管!十几个人又能干什么?真正动手的肯定是大部队啊!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德山梅秀头也不回地骂道,“再不去,晚了怎么办!”
片刻后,德山梅秀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据点的西门冲出,向着西边跑去了。
“我曹!”雨秋平看到德山梅秀居然真的带人离开了据点,还没有冲着他们过来,不由得惊叫道:“松下大人,你是神吗?对面怎么按照你说的在做啊!”
“去救庄稼了。”松下轻乱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们的田地,都是在西边的山脚下的。他们以为我们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其实是去抢庄稼。”
“我真的是服了你了。”雨秋平心悦诚服道,“那我们现在干什么?趁他们主力不在去把据点打下来么?”
松下轻乱摇了摇头,“不用,我们熄灭狼烟,直接离开这里,从小路去他们的大寨。路上的守卫估计都被调走了。”
四郎看到,德山梅秀一离开据点,面前的十几个人就直接熄灭了狼烟离开了,立刻感叹他们头的高瞻远瞩。果然是有人在这里吸引注意力,然后想去抢他们的庄稼。
“希望头那里能没事。”四郎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要是那些庄稼被抢了,他们一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还不知道怎么过冬呢。
第一百零九章 埋伏
跟着松下轻乱在山路上绕来绕去,雨秋平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松下大人,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啊?真的要去打大寨么?”
“不打。”松下轻乱摇了摇头,“大寨里肯定留下了不少人。”
“那我们这是去干什么?”浅井贤政追问道。
“埋伏。”松下轻乱低声道,“他们去庄稼那里发现空无一人后,肯定会觉得中计了,我们那不存在的大军正在围攻他的据点。留下人防守后他就会匆匆赶回,”松下轻乱继续解释道,“结果到了据点,会发现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时候,他肯定会觉得被耍了,我们其实根本不准备打他,也就会放松警惕。”
“我走过这座山,知道路。我们在他们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埋伏,趁他们奔波半天,劳累不堪,又放松警惕时,直接杀出抓住他们的头领就可以了。”松下轻乱淡淡地说道。
“所以你就是点起了两堆狼烟,就把他们全山寨的人弄得疑神疑鬼!奔波半天!”雨秋平现在真的对这个少年心悦诚服。本来中午听他说,只凭几个人就可以捣毁山寨,还认为难以置信。现在却真的是服气了。
“他太过轻敌了,因此,一定会中计。”松下轻乱低声说道,“他一看就是一直过着别人巴结奉承他的日子,故而目空一切。当他手上有着几百人的时候,就会轻视我们十几个人的力量,而去徒劳地寻找那不存在的大军。”
“他看似愚蠢的错误,其实早就注定了。”松下轻乱摇了摇头,“走吧,快一点,等他们回来我们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林间小路的转角处,突然迎面遇到了十几个拖家带口的百姓。两边的人都是猛地一愣,那边的百姓吓得掉头就要跑。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天野景德突然厉声说道。天野景德和真田昌幸率先抢出,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拖家带口的百姓跑不快,很快就全部被抓了回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人们这就和您回山寨!”为首的一个大叔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小人们再也不敢逃了!再也不敢逃了!刚才是您们的六郎首领劝我们逃跑,放我们离开的!不干小人的事啊!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跑啊!”
“你们是…”雨秋平把刀收回刀鞘,问道:“被山贼劫掠到山上的百姓?”
十几个百姓本以为眼前的人正是山贼的追兵,可是一听语气似乎不想,点头道:“正是!我们几个月前被裹挟上山,这次看到那些山贼都走了,六郎头领看我们可怜就放我们走了!”
“你放心,我们不是山贼。”浅井贤政笑道,“我们是来打山贼的,你们走吧。”
“不能放他们走。”天野景德厉声说道,“这山头是山贼的地方,难保没有其他据点或者人巡逻。万一他们被山贼抓到,供出我们的行踪!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怎么会?”雨秋平不解道,“我们是来打山贼的,他们是被山贼抓的,怎么会出卖我们?”
周围的百姓们连忙点头,说什么“大恩大德不敢忘”之类的话。
“大人,您刚才没听清楚么?”天野景德依旧厉声道,“这几个刁民为了脱罪,二话不说就出卖了那个估计是好心放他们离开的六郎头领,希望山贼迁怒于那个头领而放过他们。”天野景德双眉紧锁,提着刀警惕地打量着这十几个百姓,“要是他们被山贼抓到了,肯定会供出我们的存在和行踪,说什么是我们杀散守卫,放走他们之类的话来脱罪。”天野景德看向雨秋平,“不是么。”
雨秋平咽了口唾沫,不得不说,天野景德说的很有道理。在这种极端恐惧下生活了一
段时间的人,似乎会患上一种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之类的心理疾病,本能地向施暴者提供信息和帮助。这些百姓若是再被山贼抓住,说不准就转眼间把他们卖了。
“那就把他们都捆到小路上去吧,在我们伏击前,别让他们报信就行了。”松下轻乱凝视着天野景德不满的双眼,后者毫不客气地瞪着这个少年,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忽然,山脚下似乎传来了一阵骚动。
“不好,他们估计回来了。”雨秋平低声说道,“咱们快一点!”他指了指刚好靠近一条小路边上的天野景德,真田昌幸以及三个松下轻乱的侍卫,“你们几个把他们带到角落里捆好,喜兵卫包里有绳子!再把嘴巴塞住!”
“如果之后还来得及,然后就从小路上山,到那个亭子旁边找我们。我的侍卫会带路的。”松下轻乱嘱咐之后,就立刻和雨秋平等人从大陆前往伏击地点。天野景德等人则恶狠狠得压着那些百姓,威胁他们不准说话。
雨秋平等人在松下轻乱的带领下沿着山路快步上山,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山贼的大寨。松下轻乱选择了一处道路狭窄的地方,两侧都有乱石,阻碍了原本就不宽的山路将近一半的宽度。雨秋平等人就分散躲在了两侧的茂密的灌木丛和树林里面。
“那个山贼头目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又因为轻敌而麻痹大意,”松下轻乱低声分析道,“只要情况允许,它一定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到时候,等他经过这两堆乱石,我们就冲出去挟持他。”松下轻乱指了指山路,“把他后面的人堵在乱石之后,然后就可以依靠他挟持所有人了。”
“秒啊。”前田利家不由得赞叹道,“擒贼先擒王!这小子可以啊!不比我小弟差啊!”
“什么啊,我比人家差远了。这家伙估计比昌幸还厉害。”雨秋平赞叹道。
“何时动手的命令,和后面的指挥,就请交给雨秋大人吧。”松下轻乱看向雨秋平,“在下从未上过战场,战阵之事,不如雨秋大人熟悉。”
“行啊。”雨秋平答应道,“那我想个暗号。”
又过了一段时间,山路上的喧嚣声越来越接近了。而真田昌幸和松下轻乱的三个手下也从小路赶了回来。
“景德呢?”雨秋平向真田昌幸问道。
“天野大人说要检查一遍绳索和赛嘴巴的布,晚一点。”真田昌幸神情自然地答道。
又过了一会儿,山贼们的脚步声都已经清晰可闻了,那帮山贼似乎已经走到了他们刚才遇到百姓的地方。而天野景德也快步赶了回来。
“辛苦了。”雨秋平说道,但是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怪味,他却没有多在意。
众人埋伏妥当,单等着德山梅秀上钩了。
片刻后,就看到将近两百个山贼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不远处的山路转弯处现身。由于山路不宽,只能并肩行走四五个人,队伍足足拖了将近一百米。老远就听到德山梅秀扯着大嗓门喊道:“娘的!这帮婊子养的!竟敢耍大爷!看我抓住他们每天不弄死他们!”
“弄死他们!”“把他们活剐了!”“心肝拿来下酒!”喽们虽然嘴上兴奋地喊道,但是跑了一个下午的他们,已经累得快要抬不动腿了,队伍也越拉越长。
“明天先跟大爷我去把那家店拆了!”德山梅秀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入了伏击圈他当然不会想到,那帮虚张声势的人居然去而复返,在他的山里伏击他。他嘿嘿一笑,边说边走过了两堆乱石,“把那小闺女抓回来,好好爽一…”
话音未落,只听到身旁的树林中传
出一声大喊
“凯撒来了!动手!动手!”雨秋平兴奋地喊道。他终于完成了刺杀凯撒的人物扮演小游戏。两旁的十四个人听到喊声,同时拔刀跳出灌木。跟在他身后的五个喽,猝不及防就被斩杀。德山则秀的野太刀也被浅井贤政一刀挑飞,前田利家狠狠地用刀背朝着他的膝盖砸去。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巨响,眼看着膝盖算是废了。德山则秀痛苦地哀嚎了一声,跪倒在地上,立刻被三把刀夹住了脖子,动弹不得。剩下的几个人以本多锅之助为首,则站到了两个乱石堆之间,牢牢把握住了豁口。
这一连串的变化,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发生。除了五个被砍死的喽,剩下的喽都是一副难以置信,没有反应过来的表情,呆滞地看着雨秋平等人。
“谁敢动一下!”雨秋平用刀指着跪在地上满脸愤恨和惊恐的德山则秀,厉声喝道,“你们头领就没命了!”
雨秋平这一声大喝,仿佛却将山贼们从惊讶中唤醒。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山贼瞬间乱成一团。
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我曹。”雨秋平苦笑道,“我就这么没威慑力吗!太不给面子了啊。”
这一席话,引起身后几个人的哄笑,一时间生死相搏的气氛,竟然轻松起来。
混乱了片刻后,山贼们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局势那十几个人,挟持了他们的老大。几个试图冲上来夺回老大的人因为地形狭窄,只能一个一个上,被三招两招秒杀了。后面的人,立刻就不敢动了。
“把武器都扔了!投降!”雨秋平再次喝道,“手上的什么竹枪,刀都扔掉!”雨秋平边说边作势要砍德山则秀,“不然就等着给你们老大收尸吧!放心,你们只要投降,我不会为难你们!”
“我雨秋平,说到做到!”
不得不说,这些山贼和他们老大的情感还是不错的,在雨秋平等人的威胁下,老老实实把武器扔了一地。按照雨秋平要求的双手举起的投降的姿势,一个一个走过豁口,回到了山寨里。雨秋平等人则押着连路都走不了的德山则秀后者现在可老实地忏悔求饶,和早上那个咄咄逼人的山贼完全不一样,一脸谗佞小人的嘴脸,让雨秋平很不舒服。
而更让雨秋平感叹的则是,那位叫做松下轻乱的少年的智谋他居然真的凭借十几个人,在半天之内就把这为祸多年的大山贼给连根铲除了。
在雨秋平等人的逼迫下,这些没有武器无法抵抗的山贼不得不一把火烧了山寨,还在雨秋平等人面前,对着佛祖发毒誓,再也不做山贼,不去找那户人家的麻烦。
虽然在雨秋平这些无神论的现代人眼里,发个毒誓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极度迷信的古代,神佛在众人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即使是这些山贼,也生怕被佛祖厌恶。故而这个毒誓的约束力还是不错。估计也就只有织田信长那样的新新人类会完全对神佛不屑一顾吧。
一切搞定收工后,雨秋平就把山贼全部放走。这倒是让众人和山贼们都很是意外,雨秋平的解释则是,自己一向说到做到这当然得到了浅井贤政和松下轻乱的大力支持。
之后,他们则收集了山贼扔下的武器。竹枪什么的,就把枪尖砍下来收缴,刀什么的自然是直接拿走。这样彻底断绝了这些山贼再次作恶的机会。至于如何和德山则秀那位领主交代他侄子的事情,松下轻乱表示他会让族里的人去处理,顺便还会接走那户人家。
等他们一切准备停当,打算离开时,闻讯赶来的濑名氏俊已经带着商队的二十几个人赶到了山上,正巧遇到了收拾兵器的雨秋平他们。
第一百一十章 治乱
“原来是濑名予州大人,失敬了。”得知了濑名氏俊的身份后,松下轻乱和浅井贤政都向濑名氏俊行礼,同时也明白了为何雨秋平会出现在美浓。
“诸位为民除害,应该是我敬你们。”濑名氏俊拱手道。然后,就留下另外几个副手在山路上和他们寒暄,自己把雨秋平扯到了一边。
“红叶,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太危险了吧!”濑名氏俊听雨秋平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后,担忧地说道,“听町里的人说,你们十几个人就去清剿那家大山贼,真的把我该吓坏了。”
“殿下,”雨秋平看着濑名氏俊愁容满面,不好意思地道歉道:“这次没提前和您说一声,是我不对。但我其实一开始没打算真的去清剿山贼啊!是想把那俩我以为发疯的家伙带回来的,谁能想到那位松下大人如此了不得,居然真的把这货山贼给灭了!”
“总归是太危险,下次千万小心。”濑名氏俊摇了摇头,“不过通过这次机会,红叶倒是有幸和浅井家的少主相识了,之后去拜访浅井家,也有了引荐之人,倒是为本家带来了不少便利。”
“那位浅井家的少主啊,似乎是个义理狂魔。”雨秋平笑道,“特别注重武士的大义,也对六角家压迫浅井家十分不满,估计很有可能与我们合作。”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去把那些百姓放开?”濑名氏俊问道。
“哎呀!刚才太忙了,都忘记了!”雨秋平一拍脑袋,朝着那边的十几个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说道,“景德,你带路,我们赶紧去把那些百姓松绑吧。”浅井贤政和松下轻乱也点头附和,催促天野景德带路。
天野景德愣了一下,冷冷地环顾了一圈。
“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雨秋平诧异地问道。
“已经松绑了。”天野景德不带感情地说道。就在这时,他的乌鸦突然哀鸣着,从林间飞了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你什么时候松绑的啊?”雨秋平不记得天野景德有离开过,意外地看了过去。
忽然,他发现,天野景德的乌鸦的鸟喙上,满是鲜红的血迹。
“景德!你把他们怎么了!”雨秋平猛然醒悟过来,急急地追问道。一旁的浅井贤政和松下轻乱也皱紧了眉头,看了过去。真田昌幸微微叹了口气,走到了天野景德的身后。
“杀了。”天野景德抬起头,浑浊不堪的双眼凝视着雨秋平,“杀掉之后,抛尸山崖了。”
“景德你!”雨秋平刚要发作,却未曾想,一贯看起来文静瘦弱的松下轻乱抢先冲了上去,揪住了天野景德的领子。之前一直淡然自若的他,此刻却是满脸怒容,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松下轻乱逼问道,声音都有一些颤抖了。
“因为他们知道大家的行踪。”天野景德闷声答道,“我担心他们泄密,让大家陷于险地。”
“可是已经把他们绑起来,嘴巴也塞上了啊!”浅井贤政吼道,“怎么泄密啊!”
“万一有山贼走到了这边,我没有把握击退山贼,也没有把握在山贼击杀我之前把这些人全部灭口。”天野景德摇了摇头,“万一山贼真的过来了,诸位的埋伏就会泄露,我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杀了!把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杀了!”松下轻乱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已经满是愤怒,嗓子都有点哑了,“你也说是有可能!有可能的情况,你就把他们都杀了?”
“没错。我们十几个人的安全,和那十几个百姓的命,我已经做出了决断。”天野景德低声说道。
“你!”松下轻乱眼看就要有失控的迹象,几个侍卫匆忙把他拉开。
“两位先冷静一下。”濑名氏俊也赶紧赶上来圆场,“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情况了。容我说一句吧。”濑名氏俊放缓了语气,看着周围围过来的几个人逐渐平静下来,开口道:“景德是我十几年的老部下了,我明白他的作风。他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们安全。”濑名氏俊说道,“虽然很残酷没有错,那十几个百姓很无辜没有错,但这是这乱世中,他迫不得已的选择。”
雨秋平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他们在今宫附近调查时,天野景德同样杀伐果断地捅死了一个传令兵事后也证明他是对的。他的杀戮,保护了部队的安全。这次也一样。
“讲道理,我觉得景德兄弟做的没错。”前田利家说道,“他自己肯定也知道这么做是杀害无辜,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总得有一个人弄脏自己的手去做的啊,不是景德兄弟,可能就是我了。警景德兄弟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还是挺了不起的。”
松下轻乱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十分无奈和悲哀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除了雨秋平和浅井贤政,其他人虽然很遗憾,但神色间,也都认同了天野景德的做法。
“可是我们之所以要剿灭山贼,就是因为他们滥杀无辜啊。”松下轻乱悲哀地说道,“我们自己也滥杀无辜,违背了大义,我们和那些山贼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又凭什么剿灭他们?”
“想要消灭黑暗,自己就必须要堕入到黑暗中。”天野景德直视着松下轻乱,“想要剿灭山贼,就要比他们更凶狠。”
“那我们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松下轻乱摇了摇头,“消灭了凶狠的人,却出来了更凶狠的人。”
“不。”天野景德摇了摇头,“这是战国乱世,想要统一天下,光明大道是行不通的,必定会被黑暗中的人运用阴险手段击败。只有运用黑暗阴狠的霹雳手段,杀得血流成河快速统一天下,将世间推入黑暗恐怖的谷底,下一代的人,才会明白和平的可贵。那时,黑暗过去,才有一位明主出来施仁政,还天下光明。”天野景德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双眼,凝视着松下轻乱清澈透明的眸子,沉声道:“先乱后治,这就是我的黑暗大义。”
天野景德看向雨秋平,那个永远善良的少年。他不论身份,不论贵贱,真心对待每一个人。他的善,就是天下光明的希望,也是他的希望。他早就决定,要让自己堕落于黑暗之中,干尽所有的脏事,为雨秋平的善和光明保驾护航。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认同你的方法。”松下轻乱看着天野景德,决然地摇了摇头,“我身为武士,就是要秉持天下大义,讨灭不义之徒,还天下一个公道的太平盛世。”
“为了获得利益,就堕入黑暗,杀害无辜,不就是见利忘义之徒么?”松下轻乱质问道,“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谈光明的天下!”
“你就像是你那恶心的乌鸦一样,以死人之肉为食。哪里有乌鸦,哪里就有死亡。这样的死亡之鸟,一辈子待在黑暗里。黑暗永远不会胜过光明。这就是我的光明大义!”他沉声说道,和天野景德对视了一眼。却不料,他们将用这样的眼神,对视一生。
说罢,他愤怒地转身离开。浅井贤政叹了口气,也愤愤地离开。雨秋平愣了一下,追了出去。
天色已经阴沉下来,黑暗笼罩了整片大地。回城的路上,松下轻乱一个人走着,一声不吭。雨秋平和浅井贤政也是默然无语,跟在他身后。而大部队,则在更后面走着。
濑名氏俊派人来问雨秋平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被雨秋平拒绝了。三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下町外的草地上走着,最后一起靠在一棵树下,看着满天星斗。
“大家都认同了那只乌鸦的做法。”松下轻乱叹了口气,“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相信大义!相信光明的天下正道呢!”
“因为那些用黑暗的手段的卑劣之人,往往可以取得优势。”浅井贤政低声说道,“武士的义理,早就被抛弃地一干二净了。”
“乱世里…真的只有黑暗才能胜利么…”松下轻乱忽然有些哽咽,“我坚持了许久的光明大义,却从未得到他人认可。难道不用心狠手辣的肮脏手段就不能获取胜利么?难道武士秉持着正义就不能胜利么?难道这次那只乌鸦不杀死那无辜的百姓,我们就不能胜利么?光明难道真的不如黑暗么?”
“不,不是的。”沉思良久的雨秋平,忽然打断道。松下轻乱和浅井贤政愣了一下,看向雨秋平。
雨秋平抬起头,凝视着千百年来,永远挂在天穹的北斗七星。它们见证了千百年来地上的分分合合,沧海桑田。
“你们知道治乱循环么?”雨秋平开口,却是毫不相关的话题。两人点了点头,“说的可是汉人所说的,三百年一大劫?”
“我就是汉人。”雨秋平点了点头,“不仅是我们明国,在你们日本,又何尝不是治乱循环呢?”
“夏商周,秦汉魏晋,十六国南北朝,隋唐宋元明,你们日本的朝廷,平氏,镰仓幕府,现在的足利幕府。”雨秋平念叨着历史上出现过的朝代,“每一次都是,老的朝代腐朽不堪,民不聊生,或是农民揭竿而起,或是外敌入侵,或是重臣篡权,或是地方割据,国家陷入乱世。”
“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会运用景德所说的那些黑暗手段,一个一个击败他的敌人,最后统一全国,创立一个新的朝代。那些不够厉害的,或是不够黑暗的,都会被他击倒。而新的朝代,也会在几百年后再次腐朽不堪,新的乱世到来,又会有新的朝代代替他。”
“一次一次的治乱循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可是每一次改朝换代,都会给百姓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百骨露荒野,千里无鸡鸣。然而,每一个统
一全国的英雄,想得都是如何击败敌人建立自己的王朝,暂时给百姓太平。却没有想过如何结束这治乱循环,永久结束百姓的苦难。”
“如果这个时代没有改变的话,现在的乱世,也将在不久的将来被一位霸主结束,然后再次开始几百年的王朝,再次开始治乱循环,直到这个王朝被推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呢?”雨秋平看向身旁的两人,忽然放声大笑道:“到底为什么啊!”
“我从小就很好奇,直到今天,我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了。”雨秋平悲哀地说道,“因为每一个新的朝代,都是运用黑暗的手段建立起来的。霸主们,为了获得胜利,不惜牺牲无数无辜人的性命,不惜运用黑暗肮脏的手段,不惜六亲不认恩将仇报。而王朝建立的过程,被写成历史,被口口相传。黑暗的记忆传递给了后代。给天下蒙上了黑暗的阴影!”
“当旧有的王朝遭遇危机时,陷入乱世时,那么多英雄豪杰,大多数却不曾想如何运用正义来匡正天下,挽救危局。而是想着像前人一样用黑暗手段击败敌人,推翻前朝,取而代之,先乱后治,统一天下。一代代都是这样。”
“治乱循环的根源就在于,每一次治世的到来,都是靠着黑暗的争斗与杀伐,而不是靠着光明大义!后人再寻求治世时,自然也会用铁与血的手段去尝试建立新政权,而使得天下陷入战火之中。”
“这样靠着黑暗得来的治世,永远都不可能长久。”松下轻乱叹了口气,“雨秋大人真知灼见,在下受教了。”
“而你刚才问我,是不是光明大义真的比不过黑暗杀戮。”雨秋平看向松下轻乱,“我告诉你,在乱世里,就是这样的!光明磊落,慈悲为怀,重情重义,不会用小手段的谦谦君子,如何斗得过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杀伐果断的野心家?”
松下轻乱和浅井贤政叹了口气,神色也骤然黯淡下去。
“但是我么不能放弃!”雨秋平突然喝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果没有人愿意维系着光明大义去还天下太平,治乱循环永远不可能结束!只有靠着光明正义去统一天下,去维护光明正义,将所有想用黑暗手段取得天下的野心家一一击败!给后世留下,只有秉持光明正义,才能结束乱世,开创太平的史书和记忆,引到后人走上光明之路!之后的人,在朝代面临危机时,不会有人敢于用黑暗的手段取而代之,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黑暗行为会被天下人秉持着光明大义讨伐!所有的人,都渴望像前人一样,用正道维护国家,才能结束这一代一代的悲剧。”
松下轻乱和浅井贤政此刻已是热泪盈眶。他们终于明白,他们始终秉持的义理和大义,并不是一无是处而是最为可贵,结束这治乱循环的钥匙。
“这又谈何容易?”浅井贤政说道,“武士在与敌人较量中,就会逐渐失去自己的义理。那些秉持着光明大义的人,在和黑暗搏斗时,也会最终堕落于黑暗之中。”
“那就用法律来维系!”雨秋平掷地有声地说道,“制定一部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法律,连君主也不能逃脱其外。法律保证维护光明大义,任何不这么做的人,都会受到处罚!有法律来支持大义,就足以和黑暗搏斗而不被侵蚀。”
“怎么会有君主愿意让法律凌驾于自身之上啊?那不是作茧自缚么?”浅井贤政哂笑了一下。
“我听说。”松下轻乱突然望向雨秋平,“雨秋大人在领地内推行法律,就宣传自己也在法律约束之下,任何人都不得逃脱法律之外,因此不得不开除爱将。”
“雨秋大人当时在领地内的那番演讲,在下也有幸获知一二。”松下轻乱轻笑道,“我还听说,雨秋大人无论对待什么样的人,都会真诚善良地帮助他。雨秋大人拯救了两百多奴隶,雨秋大人会去赈济敌对区域的百姓,雨秋大人始终秉持着光明大义在前行。在下佩服不已,大人果真就是那样一位,愿意秉持着光明正义去匡扶天下的英雄。”
“你听说了这么多啊。”雨秋平笑道。
“也请大人听我说。”松下轻乱忽然无比郑重地看着雨秋平,“在下认为,如果治乱循环的悲剧是一把锁,那么由法律维系的光明大义,就是那开锁的钥匙。”
“而雨秋大人,正是那拿着钥匙的开锁人。”松下轻乱握住了雨秋平的双手,“您让在下看到了光明大义的希望,看到了结束治乱循环的希望。”
“如果有朝一日大人有求,在下必誓死相随!”松下轻乱恭敬地俯身,向雨秋平行以大礼。这一拜,成就了战国的一段佳话。
而雨秋平的这番话,也在日后被记录下来,成为了后世鼎鼎大名的《辩治乱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义弟
当晚回到住处,吃完已经凉了的晚饭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浅井贤政忽然开口道:“雨秋大人,如不嫌弃,在下愿与大人结为义兄弟。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诶!”雨秋平吓了一跳,“浅井大人何出此言啊?大人可是浅井家的少主,在下不过是部将,怎么高攀?”
“这与身份无关,志趣相投罢了。”浅井贤政摇了摇头,“那位前田大人现在不过是浪人,雨秋大人不是也没有因为身份而不认他么?”
“况且,”浅井贤政苦笑了一声,“浅井家凋零至斯,浅井家的少主,现在真的比东海道名门的今川家的部将地位高么?”
“无论如何,还望大人答应。”浅井贤政忽然俯身一礼,“之前雨秋大人的一番话,让在下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明白了在下一直一类秉持的义理不是毫无意义的,也明白了破除乱世中黑暗的方法。虽然此路无比艰辛,但是作为一个武士,这就是我此生必将践行的道路。我愿意和雨秋大人和松下大人并肩前行,在各自的家中为了大义努力。”
“能有幸和大人结为兄弟,是在下的荣幸。”在前世的各款日本战国游戏中,浅井长政一直是雨秋平极为喜欢的历史人物。可能既是因为他迎娶了阿市,是让人羡慕不已的神仙眷侣。又因为他在游戏中,总是那副傻愣愣的义理武士的样子,让人格外喜爱。
“不知雨秋大人年龄?”浅井贤政问道。
“今年18。”雨秋平答道。
“在下今年15。”浅井贤政说罢后,对着雨秋平行了一个见过兄长的大礼,“兄长大人,请多指教。以后,就请直呼新九郎或者贤政便可。”
“那么好,新九郎。”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矫情就不大好了。雨秋平扶起浅井贤政,“一起为了天下大义而努力吧。”
“大人以后,也直呼在下半兵卫便可。”松下轻乱也开口道。
“那也请松下大人直呼在下我红叶。”雨秋平笑道,“说起来,我是明国来人,对你们的起名方式不是很熟悉啊。是不是你们的幼名,有很多重复的啊?”
“比如什么几郎之类的,我记得判官义经殿下的幼名也是九郎?”雨秋平思索着,“还有那个什么兵卫,什么千代,我也见过好多啊。我的部下里,真田昌幸就叫做喜兵卫,直江忠平就叫做亲兵卫,松下大人则叫做半兵卫。”雨秋平愣了一下,问道:“说起来,半兵卫你是美浓人,可曾听过竹中半兵卫之名?”
“那位美浓的麒麟儿么?在下也有所耳闻。”浅井贤政也来了精神,“似乎也是在这西美浓之地呢。”
“那位大人,在下未曾谋面。”松下轻乱摇了摇头。
“据说此人在兵法上天赋异禀,”浅井贤政笑道,“有人说,此人哪怕初次上阵,也可指挥近万大军。”
“这想必是言过其实了吧。”松下轻乱摇了摇头,“岂有这等天才?”
6月28日,一行人一路西行,与下午到达关原休息。浅井贤政正要返回小谷城,自然要和众人同路。而松下轻乱也说希望出外游历一
番,与雨秋平等人同行。
到了关原后,本来濑名氏俊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而雨秋平却执意要求,去松尾山上看看。濑名氏俊拗不过雨秋平的意思,就让他自己带着几个人跑到了松尾山上。雨秋平站在山顶,鸟瞰着这未来40年后,决定日本归属的波澜壮阔的战场。
西北的屉尾山,未来会是石田三成的本阵。而南边一点的天满山,则将是那位忠肝义胆的宇喜多秀家的军队驻扎处。东北远处的南宫山,则将成为关原食神吉川广家吃了大半天便当的地方。而南宫山西北的桃配山,则是德川家康的马印所在。
然而,真正令关原之战举世闻名的,则是雨秋平脚下的松尾山。四十年后,将有一个叱咤风云,视东西两军为土鸡瓦狗,插标卖首的猛将在这里设立阵地。他的举动,决定了整个天下的归属,可以说是全日本安危系于一人。无论是戎马一生的德川家康,还是纵横捭阖的石田三成,勇猛善战的岛左近,天下无双的本多忠胜,忠肝义胆的大谷吉继,天下大半豪杰的命运,都掌控在他的手上。关原几十万互相拼杀的足轻,都将目光投向松尾山上。
那人便是筑后国55万石大名,小早川家家督,金吾中纳言,关原合战中横扫十万西军,关原三神之首战神小早川秀秋!
雨秋平将一杯酒缓缓地泼洒在山上的泥土里,然后虔诚地一鞠躬。
“战神!这是敬你的!”雨秋平兴奋地说道。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前田利家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雨秋平一定要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当然不明白一个穿越者的执念。
“兄长他…可是有什么亲人葬在这里?”浅井贤政不解地问道。
“不像。”真田昌幸摇了摇头,“你看看大人眼中兴奋的神色,怎么会是在祭奠亡灵?”
“大人是明国人,到日本不过两年,孤身一人而来,没有什么亲人。”天野景德解释道。他一开口,身边的松下轻乱就别过了头,似乎很不愿意听他说话。
“你们知道吗,我那小弟搞不好有一种怪病。”前田利家思索良久,说道:“他似乎见到一些特定的人物或地名之后,就会异常兴奋。”
“比如他之前第一次见我,就激动地跟个什么一样,好像我有多有名似的。”前田利家挠了挠脑袋,“见到我家主公时也是,特别兴奋地跑到丹下砦下,就为了看一眼我家主公。”
“还有还有,”前田利家拍了拍浅井贤政的肩膀,“那小子看到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激动。”
“激动成什么样子?”浅井贤政不解地问道。
“就现在那样!”前田利家扬手指了指雨秋平。后者正往地上泼酒,双眼闪烁着兴奋的神采,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真是…奇怪的病症。”松下轻乱叹了口气。
离开关原后,一行人就继续前往小谷城。在路上,商队还遇到了几支浅井家正在调动的军势。军队的装备和尾张织田家水平差不多,大多数足轻都只有竹麻甲或者皮甲,少数足轻和武士们则拥有具
足。但是部队的精神面貌明显不行,不说今川家,连织田家和斋藤家或许都比不上,一个个没精打采,应付差事一样地在路上走着。行军的队伍松松散散,足轻们交头接耳,带队的武士也没有多加约束。
浅井贤政看到自家的军队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家的部队,本来也是一支敢战的劲旅。”浅井贤政向雨秋平说道,“自从被六角家在高宫合战大败,被迫臣服以来,却总是死气沉沉。我这名字里的贤字,也是六角义贤所赐。在下的妻子居然只是六角家的家臣,实在是莫大的屈辱。”
“那九郎你,也认输了么?”雨秋平出言激道。
“怎么可能!”毕竟是热血少年,浅井贤政立刻握拳道:“我这辈子绝不会向六角家屈服!”
“等到我能接过家业,一定日夜操练部队,有朝一日向六角家讨回尊严,夺回失地!”浅井贤政厉声喝道。浅井贤政望向南边的目光似乎能够喷出火来,一股蓬勃燃烧的战意让周围的几人都为之侧目。
“只是以浅井家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与六角家抗衡吧。”前田利家指出,“无论是领地,还是军队的战力,恐怕都与六角家有一定差距。”
“最关键的还是军队。”真田昌幸说道,“只要有了强军,领地不过是死的,夺过来便可。只是浅井家目前武备废弛,军无战心,可是在不是个好兆头。”
“父上似乎…”浅井贤政有些屈辱地说道,“已经没有反抗的意思了,甘愿于臣服于六角家之下了。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连军队都不在上心…”
一直默默听着众人对话的濑名氏俊虽然没有发表评论,心中却如明镜一样清楚。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思索着什么。
“九郎如果致力于强军的话,我倒是有一些练兵的方法,可以供你借鉴。”雨秋平说道。
“可是练出那以200抗6000的强军的方法!”浅井贤政顿时热血沸腾,“还望兄长不吝赐教!”
雨秋平尴尬地点了点头。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以200抗6000什么的,完全就是断章取义的说法。之前的两次进攻,织田军投入的人数,都和自己差不多。当织田信长亲自指挥围攻的时候,知立城连一个上午都不一定撑得住。
而雨秋平练兵。也是在守住知立之后的事情。他真正引以为豪的战阵调度,则是善照寺砦之战不过此战中,常磐备的表现,都被雨秋平之后送粮资敌的善举掩盖了。
他从天野景德手中要过了自己之前编写的军法条例和练兵条例,递给了浅井贤政,“九郎你可以拿去借鉴一下,这些都是我的心得。”
“汉文?”浅井贤政翻开第一页后,有些讶异地问道。
“是的。”雨秋平点了点头,笑道,“我的常磐备里,日常用语和命令都是用汉文书写。”
6月29日,一行人抵达小谷城城下町。濑名氏俊请求浅井贤政代为通报,拜见浅井家家主,浅井久政。商讨今川家上洛时,借用浅井家领地为通行道路,进攻六角家的事宜。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雄鹰
然而,濑名氏俊等人在小谷城中的驿站等候了大半天,却只得到了浅井久政身体抱恙,要过几天才能接见濑名氏俊的消息。
“这么巧?”前田利家笑道,“你们一来,那个家主就生病了?”
“不知道啊,我们这些刚来的人,又没有情报。”雨秋平摇了摇头。
“有。”真田昌幸摇了摇头,分析道:“我今天看到浅井少主来送消息时,满脸通红,似乎刚刚爆发过争吵,而且眉目间有怨色,应该是很委屈。”
“而能够让浅井少主在争吵中不得不因为让步而委屈的,只有浅井久政大人。”真田昌幸微笑道,“浅井少主通报我们要求参见的消息后,就和浅井久政大人爆发争吵。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浅井久政大人不愿意见我们,而是愿意保持和六角家的和睦。但是少主却渴望改变,希望能够夺回尊严和独立。”
“因此,两人爆发剧烈争吵。最后在家臣的调解下,达成这种协议既不拒绝,也不答应。而是以抱恙为由,拖延一段时间,让浅井家内部考虑清楚。”真田昌幸结束了他的分析,看向众人。
“了不起,后生可畏。”濑名氏俊赞叹道,“察言观色的能力可谓是不输给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臣了,对于情报也很敏感。红叶,你可是捡了个宝啊。”
“还没捡到手呢,他还只是与力。这么好的宝贝,大膳大夫肯定会要回去的吧!”雨秋平的一席话引起众人的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等待几日好了。”濑名氏俊说道,“大家有什么想在近江看看的,尽管去好了。不是本家的诸位大人也敬请随意。”
雨秋平本打算去参观一下近江的国友村,看看这个时代的火枪日本称之为铁炮到底如何。可是6月30日傍晚,浅井贤政却急急地找到了他。
“新九郎,有什么事么?”雨秋平问道。
“兄长。”浅井贤政深吸了一口,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实不相瞒,家父身体无恙。只是不想接见各位,我为此深表歉意。”
“这不是你的错,浅井殿下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雨秋平宽慰到。
“父亲能有什么考虑!”浅井贤政失望地摇了摇头,“自从败给六角家,他就心灰意冷,考虑的不过是如何向六角家表示顺从,不要招惹是非罢了。”
“昨天在下和诸多家臣力谏家父,让他接见诸位,”浅井贤政叹了口气,“他却只是说什么,浅井家军队孱弱不堪,根本没有什么合作的意义,只要好好臣服于六角家,保领地内平安就可以了。”
果然和真田昌幸所料不差。
“所以我决定练兵!”浅井贤政看向雨秋平,“如果我能练出像兄长的常磐备那样足以以寡敌众的精兵,家父肯定就将被我说动,有胆量和六角家一战了!”
“可是我的那套练兵方法,要求还是挺苛刻的。”雨秋平解释道,“招募的人员…就最好都是那些没什么背景,心机的老实人,能够团结一致。”
“这个我会去准备,兄长尽管放心。”浅井贤政保证道,“浅井家空有二十多万石的领土,却武备废弛,部队缺额严重。剩下的名额足以新招募组建一支新的备队。在下原来的300部下中,也有不少人符合条件。”浅井贤政看行雨秋平,“兄长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只要能让浅井家重拾武家的尊严,我都万死不辞!”
“需要给予每个足轻尊严,备队里最好不要有等级差
异…”
“需要充足的伙食供应,保证足轻们能够体力充沛,也不会有所不满而哗变…”
雨秋平提出了一系列林林总总的要求,本来是希望浅井贤政知难而退。可是后者却有一股二愣子的劲头,无论雨秋平说什么,他都保证完成,最后连雨秋平都被他的决心和执念感动了。
“如果新九郎有这般决心。”雨秋平笑道,“我会向濑名殿下请求留在这里帮你练兵,反正我之后也没有其他任务。”
“那就先谢过兄长了!”浅井贤政兴奋地说道,“我等着兄长的好消息!”
“红叶这个请求…”濑名氏俊听罢后,眉头紧锁,“有一些…”
“今川家的人,帮浅井家的少主训练军队…”濑名氏俊斟酌道,“会不会有一些不太妥当。毕竟这不是浅井家家督的意思,而是少主的私下请求。”
“那我可以以浅井家少主朋友的身份去协助他。”雨秋平说道,“只要不穿着红叶披肩,应该还是可以隐瞒身份的。刚好在下另外几个同伴,有美浓的,有甲斐的,有尾张的,有三河的,也不容易被怀疑到。”
“这倒是可以…”濑名氏俊松了口气,“只是…红叶你为何打算去帮助这位少主?”
“因为他是我的义弟啊,还是我的朋友。”雨秋平笑道,“而且他和在下一样,都愿意秉持着义理来面对这个黑暗的乱世,可以算是惺惺相惜吧。他那么想要练兵,我帮帮他,也算是人之常情。”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不过千万不要泄露你的今川家背景,我和使团就不去插手了。”濑名氏俊说道,“直觉告诉我,浅井家内部的矛盾可能会在一两年内爆发出来。所以你务必小心,不要牵扯其中。”
“不愧是濑名殿下,直觉真准啊。”雨秋平暗自赞叹道。的确,在明年,浅井家就会废黜浅井久政,而拥立浅井贤政为家督,展开了对六角家的反攻。
7月1日,雨秋平就带着本多锅之助,松下轻乱和他的三个侍从,真田昌幸,天野景德,前田利家,本多锅之助这几个人,帮着浅井贤政开始了一系列训练的准备工作。浅井贤政想要招募一支500人的备队。招募的要求很简单,不论出身,不论贵贱,只要是对于浅井家目前的屈辱心有不甘的男儿,渴望为了浅井家的荣耀奋战的男儿,都可以前来应征。为了躲避浅井久政的责问,浅井长政以为自己的旗本增加兵源为由,而没有说是成立新的备队。
7月4日,募兵的工作告一段落。期间,浅井久政似乎对浅井贤政私自募兵的行为很是不满,但是在家臣们加强武备的呼声下,也只得不了了之。
看到备队的人员已经齐整,置身于五百渴望向六角家讨回尊严的足轻当中,浅井贤政不由得有些激动:“兄长!我们接下来需要干什么呢!”
“自然是开始训练了啊!”雨秋平笑道,“让这五百热血男儿,拥有守护武士的义理的实力。”
如何训练,雨秋平和天野景德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轻车熟路。他们先是训练了五十个选拔出来的足轻头和足轻大将,然后再让他们将一样的训练方法传授给足轻们。由于浅井贤政本人身体力行,亲自参加训练,每一项动作都力争做到最好。既然少主都如此卖命,足轻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偷懒。连雨秋平给他们的休息时间,都会在浅井贤政的带领下加练。
当然,最重要的体罚制度自然被最先引入了。在雨秋
平的强烈要求下,他和天野景德负责动作的监督挑出那些需要做俯卧撑的人。这自然是又给雨秋平带来了巨大的快感。一开始三天的站姿训练,雨秋平和天野景德毫不客气地大杀四方,基本上除了浅井贤政之外,每个足轻都要做上一百多个俯卧撑。最惨的一个,雨秋平记得他基本每天都做二百多个。
站姿训练之后,雨秋平立刻废除了跪拜礼,推行军礼制度。然而,这却在足轻中引起了不小的抗议,那些老部下大多数都担任了职务,对于不能享受下属恭敬的敬礼感到很不满,认为武士的尊严遭到了蔑视。还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对少主如此怠慢,仍坚持使用跪拜礼雨秋平估计其中有不少人是想拍浅井贤政马屁,不过这却拍到了马蹄上。
浅井贤政极度迫切地渴望建立强军,振兴浅井家,恢复武家的义理。为此,他什么都可以舍弃。他毫不犹豫地把仍然向自己跪拜的人罚去做俯卧撑,并按照雨秋平的要求,在部队里宣传人人平等,互相尊重的思想。虽然他们和雨秋平当时的200部下不能相比,仍有很大的阻力和不少阳奉阴违的做法,但总归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了。
到了第七天时,队伍开始了三面转法的训练。经过了这短短七天的训练,队伍的精神面貌却已经焕然一新。一个一个保持着笔挺的站姿,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指令。随着浅井贤政逐步熟悉适应这套训练方法,雨秋平也开始逐渐放手毕竟浅井贤政在这支部队里有着无人能比的威望,由他来训练,显然有更好的效果。
当五百足轻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在浅井贤政宣布解散后,齐齐地敬礼大喝“解散”时,那股所向披靡的精气神让浅井贤政不禁热泪盈眶。而足轻们也没有像往日那样散去,而是默默地矗立在原地,等待着什么。因为他们得知,浅井贤政和雨秋平会在今天赠予他们这支备队的军旗,以及备队的名字。
“得此强军,我浅井家又何惧六角家分毫!”浅井贤政兴奋地挥拳大吼道:“你们都是我北近江浅井家的好男儿!”
足轻们用整齐的“嘿!嘿!吼!”回应着统帅的赞誉,将期待的目光,看向浅井贤政。
“还请兄长为备队赐名。”浅井贤政转过身,向雨秋平抱拳道:“多谢兄长不吝赐教,将如此练兵秘籍像我分享,让我成就如此强军!”
雨秋平望着浅井贤政,这个他以前崇拜的战国名将。
在前世,你因为秉持义理,骁勇善战,被世人称赞为“近江之鹰”。
这一世,我有幸见证你的成长,见证你的热血,见证你为了武家的荣耀的拼搏,见证几百好男儿为了武家尊严成军。见证你,像一只雄鹰一样,即将腾飞而起。
“赐名雄鹰。”雨秋平掷地有声地说道。同时,身后的本多锅之助,捧出了一面蓝底白鹰旗,递到了浅井贤政手上。
“雄鹰是最了不起,最有骨气和义理的鸟儿。”浅井贤政接过旗帜,把它套在旗杆上,注视着那五百足轻,高声道:“他们不会甘于像家禽一样,寄人篱下,用顺从和屈服换来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是放弃一切安乐与享受,展翅高飞,向往高山和白云。他们拼上生命,与狂风骤雨搏击,与电闪雷鸣抗争,只为了那翱翔天际的自由与尊严!”
“每只雄鹰的尽头都是苍穹!”浅井贤政厉声说道,同时双手挥舞着手中的白鹰旗。那只白鹰,栩栩如生地在搏击苍穹。
“浅井家的雄鹰备!请随我振翅高飞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流
7月13日,浅井久政终于同意接见等待已久的濑名氏俊。濑名氏俊带着雨秋平,前去小谷城的本丸拜见浅井久政,而浅井一方作陪的,则是浅井久政和浅井贤政父子,以及被合称为海赤雨三将的海北纲亲,赤尾清纲,雨森清贞的三位浅井家重要家老。
双方寒暄之后,浅井久政本打算进一步唠唠家常,血气方刚的浅井贤政却抢在父亲面前开口:“不知濑名大人此来,有何指教?”将谈话直接拉入了正题。
“殿下快言快语,实乃武士风范。”濑名氏俊躬身一礼,向浅井贤政投去感激的一撇。“在下此来,是奉家督之命前来,与浅井家商谈合作事宜。”
“近江产粮,治部殿下可是想从本家购粮?”浅井久政笑道。
雨秋平眉头一皱,这浅井久政摆明着不想合作,估计就是被家臣和浅井贤政要求着来谈判的。一上来,就打算把谈判搅黄,不给濑名氏俊把话题谈到出兵合作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濑名氏俊会如何应对。
“正有此意。”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濑名氏俊居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哦?”浅井久政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濑名大人请讲。”
“近江的栗太郡,野洲郡和蒲生郡都以大米为名,家督大殿正有意向浅井家购买呢。”濑名氏俊脸上依旧是和煦的微笑,话中却是绵里藏针,令众人无不变了脸色。
原因很简单,隶属于南近江的这三郡,此刻都控制在六角家手上。濑名氏俊抓住了浅井久政那句“近江产粮”的模棱两可,一下子就将话题以温和的方式挑明了。
浅井久政还没开口,海北纲亲却先说道:“可是这三郡并不在我们浅井家手中,濑名殿下怕是不搞错了?”这句话,看似驳回了濑名氏俊的提议,实则是在帮濑名氏俊捅破窗户纸指出了六角家和浅井家的矛盾。
“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濑名氏俊郑重地说道,浅井家的三位重臣和浅井贤政登时眼前一亮,浅井久政却是面露厌恶。
“濑名大人怕是误会了。”浅井久政开口道,“我们浅井家和六角家本为姻亲,关系和睦。今川家若是想购买那三郡的大米,浅井家愿意为今川家和六角家牵线搭桥。”这句话给了濑名氏俊一个软钉子,在表面浅井家的立场是和六角家一致的。
然而,濑名氏俊余光一扫,就发现在座的另外四人,都对浅井久政的说法,极为不满。
“只是这样的话,浅井家怕是只能赚一个中间价了,未免有些可惜。”濑名氏俊轻笑了一声,“本家家督可是要做大买卖,浅井家不考虑考虑么?”
“什么样的大买卖?”急性子雨森清贞追问道。
“家督想把稻米卖到京都去,”濑名氏俊不经意间翻开了底牌,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缓缓说道:“但是近江的山路不好走,希望可以借用一下浅井家的官道。”
之前浅井家众人的估计,大抵就是今川家可能想和浅井家约为同盟,在今川家攻入浓尾平原时,由浅井家出兵牵制。却没曾想今川家的胃口如此之大,居然直接开口就是上洛,提出让浅井家借道。
如果今川家真的志在上洛,必定会通过近江西进。而到时候,浅井家就不得不在做出抉择。
“家督大人给的意见是,六角家也不会做生意,产
稻米的南近江几郡,还是由浅井家来经营比较好。”濑名氏俊微微一笑,“至于六角家,家督听说六角家和甲贺关系匪浅,想请他们到甲贺伊贺去卖忍具。”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意人一样的话,却难掩毕露的锋芒这话中,暗示着今川家对浅井家的承诺:如果浅井家愿意和今川家结盟,南近江的土地,就会交给浅井家。而对于浅井家的宿敌六角家的处置,则是赶出近江赶到南边的甲贺伊贺山区。
虽然濑名氏俊口头说的话,众人不敢尽信。但是这也是今川家做出了一个姿态在六角和浅井家之前,他们选择浅井家作为上洛的合作伙伴,并愿意给予丰厚的回报。
无论是血气方刚的浅井贤政,还是老于世故的海赤雨三将,此刻都有一些蠢蠢欲动。拿下整个近江,可是浅井家上上下下期盼几十年的愿望。而他们所需要付出的,可能只是让今川军过境,以及为今川家提供一些援军和粮草罢了。
“不过为了这段时间还能买到稻米,家督也不介意浅井家和六角家暂时继续做生意,”濑名氏俊看到众人已经动心,就继续加大着筹码,“只需要先拟好到时候的分成红利的合同,等到了家督大人的商队过了美浓,浅井家在一起来合作也不迟。”
这可以说是非常为浅井家考虑的条件了。如果浅井家此刻公布于今川家的同盟,必定会引起周围势力对于今川家上洛的担忧,也必须破弃与六角家的盟约。那么要是六角家和三好家其中一家攻来,都不是浅井家可以轻易应付的。而今川家的意思是,只有到了今川家统一尾张,美浓,可以大力支持浅井家的时候,才要求他公开同盟。实则是对浅井家的保护。
“治部殿下厚爱了。”赤尾清纲有些激动地拱手道,“这单生意,浅井家可是很是期待啊。”
“但终究还是要和六角家为敌,不妥。”浅井久政发现自己企图打太极和濑名氏俊绕弯子的打算,完全被濑名氏俊反手一击,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可以婉拒的借口。索性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浅井家不打算与六角家为敌,不想让近江再次陷入战火了。”
气氛一时间有一些紧张和尴尬。海赤雨三将和浅井贤政显然都对浅井久政的懦弱十分不满,想要进谏,却碍于家督已经表态,难以说出口。
“濑名大人想必还要去京都那边看看粮价的嘛,”浅井久政端起茶杯,“我就不多打扰了,祝一路顺风。”
离开天守阁后,濑名氏俊就和雨秋平回到了客栈里,一行人立刻围了上来,询问结果。濑名氏俊无奈地摇了摇头,“浅井家的家督似乎没有决心破弃和六角家的同盟。”
“那我们要去找六角家么?”另外一个跟随而来的部将问道,“六角家的家督可是一位积极进取之主啊。”
濑名氏俊刚要回应,雨秋平却插嘴道:“殿下,我们不妨等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有转机。”雨秋平笑道:“刚好殿下可以先去一趟京都完成正事,我继续留在这里,履行承诺,帮浅井家的少主练兵。如果回来的时候,浅井家还没有改变决定,殿下再去找六角家不迟。”
濑名氏俊看了雨秋平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众人商谈完了去京都的路线后,濑名氏俊就借口要核算账目,支开众人,只留下了雨秋平。
“红叶。”濑名氏俊皱着眉头看
着雨秋平,“你该不会是想…促动浅井家的政变吧?”
此时,小谷城,赤尾家的府邸内。海赤雨三人,和矶野员昌等重臣正在集会。
雨森清贞还没等人到齐,就狠狠地一敲桌子,咆哮道:“先主公如此英武,怎么会有如此暗弱不堪的儿子!不肖子!”
“弥兵卫,慎言!”赤尾清纲压低声音说道,示意门边的小姓把门关死,“岂可在背后如此中伤主公!”
“我就说他了!怎么地了!”雨森清贞余怒未消,又是对着榻榻米来了一拳,“浅井家都要在他的手上败光了!这次今川家送上门的结盟!居然都不答应!”
“真的是可惜。”矶野员昌也是狠狠地骂道,“我们若是拒绝今川。等到治部大殿提兵上洛时,我们就是治部的敌人了。家督真的等待六角家来救我们嘛?”
“六角家可不会在意这样的弃子。”海赤雨三人中的智囊海北纲亲摸着自己的胡须,“六角家和三好家间关系微妙,真的到了治部上洛的时候,与治部和睦一同攻略近畿也是很有可能。到时候,我们所剩不多的北近江,恐怕就是要被六角和今川瓜分。”
“这么简单的事情,家督如何看不明白?”浅井亮亲算是对自己的同宗失望之极。
“不是看不明白,是不敢去看明白。”海北纲亲轻声说道,“家督只要一想到和六角家决裂,立刻就没了胆子继续思考下去了,而是会一味地否定其他建议。”
“输了一仗,怎么就怂成这个样子!先主连小谷城都要丢了,跑到越前依旧可以东山再起!我们现在还有四郡之地,为何不敢一战?六角家有那么可怕么?”矶野员昌骂道。
“我看他怕不是在高宫被六角义贤给打掉了卵蛋吧!”雨森清贞耻笑道。
“慎言!弥兵卫!”赤尾清纲厉声呵斥道,“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家督!”
话虽是这样,但包括赤尾清纲在内,却没有一个人真真正正去责怪雨森清贞,反而都是齐声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浅井家就要分崩离析了。”海北纲亲低声说道,“连世代盟友的朝仓家,都对我们心灰意冷了。家督在这样下去,先主凝聚的人心,就都要散了。”
“犬上郡的豪族不少都或明或暗地倒向了六角家,坂田郡也蠢蠢欲动。”矶野员昌作为前线的城主,对一线情报最有发言权,“若是放任这个态势再来个一年两年,我们估计就只剩下十几万石的领地了。”
“我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样的浅井,当真让人失望。”矶野员昌的一句大逆不道的感叹,却引起了周围不少因为浅井亮政的雄才伟略而聚集起来的人的唏嘘。
“家督不做些什么!我真的要他娘的去六角家了!”雨森清贞狠狠地大声说着气话。
“实在不行,我去美浓也比在这里守闷气好!”浅井亮亲啐了一口。
众人的脸色越来越昏暗下去,浅井家的前途,在那位暗弱的家督带领下,一片黯淡。
“不,浅井家还有希望。”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匆忙让小姓去看看外面是何人。片刻后,小姓带着雨秋平,回到了屋内。只听后者沉声说道:
“至少诸位也该给雏鹰一个,展翅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谋划
在雨秋平的前世,永禄三年(1560)年,也就是明年,浅井家中掌握很大权力的重臣们,将会因为不满主公的暗弱,而将浅井久政罢黜,迎立浅井贤政作为新任家督。
而在这个时空,由于濑名氏俊的到访,将矛盾的激化提前了。
而雨秋平这次想做的,就是顺水推舟,促成这次政变提早到来。于公,一个强硬的浅井家家督的上台,有利于今川家外交工作的开展。于私,他也希望自己的义弟浅井贤政,能够早日走上自己为浅井家的荣耀,为武士的义理而奋斗之路。
“雨秋大人,缘何来此?”赤尾清纲看了雨秋平一眼,问道。
“在下只是偶然路过,碰巧听到屋内诸位大人的大喊声,就出言相劝罢了。”雨秋平笑道,“毕竟在下也是少主的义理兄长,可不希望他的家族分崩离析。”
雨秋平的话让刚才吵吵嚷嚷的众人脸色一红。他们对家督不敬的言论,居然让一个外人听得如此清楚,实在是太过尴尬。本来,雨秋平擅自拜访的行为,也不是很有礼貌。但是鉴于目前特殊的环境,雨秋平极有可能代表今川家立场而来,还是不能对他失礼。
“那么雨秋大人,有何高见?”浅井亮亲为了缓解尴尬,开口道。
“高见不敢当,一些浅见罢了。”雨秋平摇了摇头,“在下觉得浅井家并非没有希望,诸位不妨帮助雏鹰起飞?”
海北纲亲眉头皱了皱,问道:“此言何意?请雨秋大人明言。”
“那么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雨秋平缓缓地跪坐下来,平视着在场众人:“既然当主暗弱,为何不拥戴少主继位?”
雨秋平的这句话,直接捅破了众人心中的窗户纸。其实大家都有这样的念头,废黜暗弱不堪的久政,拥立年少就果敢刚毅的贤政少主。刚才的抱怨和怒骂,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这样的意思。只是众人碍于面子和忠诚的束缚,谁都不好意思先提起这个话头。而雨秋平作为一个外人的立场,可以毫无包袱地提出这个话题,从而避免了众人的尴尬,促成此事快速展开讨论。而这,正是精于此道的濑名氏俊给雨秋平的建议。
在日本,如果老家主昏庸,家臣们拥立少主继位,也不算是太离经叛道的事。因此,众人虽然都是微微色变,但是却并没有对雨秋平大加斥责。
“雨秋大人此言,微免太过唐突。”赤尾清纲不愿意被雨秋平牵着鼻子走,处于浅井家的家臣,也的确也应该对这种挑拨离间的言论表面姿态。
“是海北大人请求在下明言的,在下敢不从命?”雨秋平笑道,化解了赤尾清纲的攻击。
“而且,”雨秋平话锋一转,“在下斗胆,这或许也是对于浅井家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浅井家要做什么选择,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雨森清贞斥责道,“不劳雨秋大人费心了。”
“在下可不是外人。”雨秋平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是一团棉花,把浅井家众人的攻击一一卸下,“在下不是以今川家部将,濑名予州的副手的身份来的。而是以贤政大人的义理兄长的身份来的。”
“既然雨秋大人怎
么想有所表示,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温和一些的海北纲亲说道,“不知大人为何认为,拥立少主是浅井家的最好选择?”
“因为浅井家拖不起了。”雨秋平沉声道,“浅井家和六角家都致力于近江,两者就是此消彼长的态势。现在浅井家在久政殿下的带领下,不敢与六角家争锋,就只有在野心勃勃的六角义贤的渗透下节节败退,两者的实力差就会越来越大。一味的示弱和拖延只会进一步削弱浅井家。”
“如果此时换上渴望与六角家一战的贤政少主,而六角家一决生死,还有几成胜算。若是犹豫不决,等到几年后六角家的实力更加强大,浅井家更加弱小,可是连殊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了。”雨秋平看向众人,“据我所知,坂田郡和犬上郡不就已经很有可能倒向六角家了么?”
雨秋平的这一番话,看似有道理,其实却有着致命的漏洞。就是他只着眼于近江一国,没有考虑外部势力可能带来的影响。不过,此消彼长的形势,却是实打实的。
浅井家的重臣们也都不是无能之辈,自然明白其中利害。不过,在一个外人的劝导下更换家督,实在是太有失颜面。因此,赤尾清纲开口道:“雨秋大人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但是兹事体大,还是需要好好商量。”
“既然这样,在下就告辞了。”雨秋平完成了濑名氏俊的指示,就准备离开。他相信,只要重臣们开始讨论,就一定会得出和前世一样的结论。
“不过,如果各位真的有意,在下希望诸位能考虑到贤政少主的立场。”雨秋平拱手道:“贤政殿下极重义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怕是不会认同兵谏这样的做法。即使勉强接受,恐怕心里也会有个疙瘩。在下认为,最理想的方式,就是由诸位‘说服’久政殿下,让他主动隐居让位给贤政殿下,于义理上就不会有什么妨碍了。”
“可是,如果我们想‘说服’主公,怕是会在城里闹出动静,少主他…”矶野员昌犹豫道。“怕是会察觉到风吹草动的。”
“如果是这样的担忧的话,在下倒是可以效劳。”雨秋平笑道,“在下可以约贤政殿下去城外散散心,给诸位大人腾出时间。”
“那就多谢了。”海北纲亲由衷地感谢道,也只有雨秋平约浅井贤政出去,才不会引起他的联想。“我们如果决定行动的话,回来通知雨秋大人的。”
“在下看过黄历,上面说明天可是政变的吉日。”雨秋平哈哈一笑,“诸位大人如果能在今晚快速讨论出来,明天就行动,可是会有神灵庇佑。”
“连政变都有黄道吉日么?”众人哑然失笑,“不知是什么样的神灵?”
“7月14日,自然是政变的好日子。”雨秋平告辞道,“那个神灵,是个南蛮法兰西那边的神。”
雨秋平离开后,浅井家的诸位重臣,再次开始了认真的商议。
在北近江,浅井家并不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而更类似于一个豪族联合体,浅井家不过是其中的盟主。无论是海赤雨三将,还是矶野员昌,安养寺氏种等人,都拥有着不小的领地。众豪族在家中有着巨大的话语权,如果重
臣们一致反对,家督的意见便不得执行。
“雨秋红叶虽然唐突了些,但他的话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是有道理的。”赤尾清纲说道,“若是放任家督这样向着六角家妥协屈服下去,浅井家最终只能成为六角家门下的一家地方小豪族了,可能连蒲生家都不如。”
“除非各位打算背离浅井,倒向六角,”海北纲亲扫了一眼众人,“不然的话,拥立少主,向不断施压的六角家宣战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纵使不能全胜,也要签订更加合理的盟约,不能任由六角家剥削下去了。”
“娘的,先主公对我的厚恩,我又怎么可能背叛。”雨森清贞骂道,“早就看不惯南近江的那帮孙子了,拥立咱们少主,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就算是输了我也认了!也比这样窝囊地臣服好啊!”
“少主英武果敢,颇有先主公之风。绝不会向主公这样唯唯诺诺向六角家屈服!”矶野员昌赞叹道,“有诸位在旁辅佐,必能成就如先主公般的事业。就算不成,也算是向天下彰显浅井家的武名!”
“主公暗弱不堪失去人心,但是少主却一直在领内颇有英武的名声。”海北纲亲分析道,“若是由少主继位,征集部队和六角家开战,焕然一新的浅井家说不定可以争取到不少已经倒向六角家的浅井家旧部。这样,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诸位,可有什么意见?”赤尾清纲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其他重臣。
“在下附议。”
“在下支持三位的看法。”
“在下誓死效忠贤政少主…”
……
得到了几乎全部重臣的支持后,海赤雨三将就起草了一个盟约,要求众人一起在上面画押签字,约定一同拥立浅井贤政继位,罢黜浅井久政的家督之位。
“明天,就请部队刚好在小谷城周围的赤尾大人,雨森大人和安养寺大人领兵进入小谷城城下町,不要进入城内,给主公留些面子。”海北纲亲布置道,“也请浅井亮亲大人负责保证我们各位的安全,等众人入城后,我们所有人一同求见主公,逼迫主公让位。”
“我待会再派人去通知雨秋大人,请他明天一早,邀请少主出城。”海北纲亲说道,“如果没有意义,就请各自回去准备吧。”
亥时初刻,正在驿站内休息的雨秋平,收到了海北纲亲送来的密信。雨秋平看完之后,就将它交给了濑名氏俊过目。
“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濑名氏俊看罢后点了点头,“既然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我们就等待和浅井家谈妥之后再去京都吧。”
“只不过…”濑名氏俊沉思了一会儿,不解地望向雨秋平:“红叶你一贯小心谨慎,谨言慎行,为何这次会如此主动地去尝试这样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万一失败,今川家和浅井家就要交恶的风险啊。”
“额…”雨秋平尴尬一笑,这就是穿越者看清局势的优势了。他勉强解释道:“人总有胆大的时候嘛!再说,家督大殿不就要求我做无悔的选择么?在可能拉拢浅井家作为盟友的回报和避免与浅井家交恶这两者间,我做出了选择了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父子
7月14日清晨,雨秋平来到小谷城本丸,求见浅井贤政,却被告知浅井贤政昨天晚上似乎和浅井久政大吵一架,根本没有回来。雨秋平一路向着周围的卫兵打听他的去处,终于在小谷城城下町的一家酒店里找到了浅井贤政,后者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正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着,周围几个店小二和侍卫小心翼翼地伺候在边上,生怕浅井家的少主,在自己这里出事情。
“浅井殿下喝了多少啊!你们放着殿下乱喝,出了事情怎么办!”雨秋平斥责道。几个店小二一下子就吓得跪下了,连连磕头。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一脸委屈地指着桌面上的两个瓶子:“少主就喝了两瓶清酒啊!小人们怎么会料到少主这就醉了!”
“两瓶清酒他就倒了?”雨秋平顿时哭笑不得,开始同情这几个店小二。
“大人明察啊!”几个店小二看到雨秋平的样子似乎是个武士,磕头道:“少主进来说要烈酒!我们不敢上,就拿了最淡的清酒过来!没想到少主两瓶就醉了!”
雨秋平捡起桌上没喝完的第二瓶酒,往嘴里倒了一口。淡的和没味道一样,三四度差不多了,连果酒都不一定比得上。
雨秋平摇着头,苦笑连连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浅井贤政。酒量真的可以差成这样么。
雨秋平笑着招呼着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都是喝雨秋平一起打过山贼的,彼此间很熟悉。他们一起把浅井贤政扛了出去,要是被领民看到少主醉倒在酒店里可就太丢脸了。众人把浅井贤政安置在了城下町东边的一棵大树下,然后雨秋平就打发几个侍卫去买点醒酒茶,打点水回来了。
等到雨秋平给浅井贤政灌下去好几杯醒酒茶,又用沾着冷水的毛巾给浅井贤政擦了半天脸,后者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打发几个侍卫到远处站着,自己则靠在树上,努力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
“昨晚喝多了,让兄长见笑了。”浅井贤政晃了晃脑袋,想把脑中的疼痛甩出去一般。
“喝多了?哈哈…”雨秋平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两杯清酒,也好意思叫多?”
“兄长!”浅井贤政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一下子又红了起来,“这…那…昨晚喝的可是烈酒,不是什么清酒!”
“好好好,烈酒。”雨秋平像糊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忽然间,他突然想起,他上次用这样的语气,还是在和今川枫说着情话。鼻子忽然一酸,险些流出泪来。
浅井贤政没有注意到雨秋平的异样,而是因为挖苦的停止而庆幸不已。
“我昨日…又和父亲吵架了。”浅井贤政叹了口气,说道:“父亲说什么都不同意和六角家开战,可是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说不定久政殿下也在考虑新九郎你的意见呢。”雨秋平拍着他的肩膀,略有深意地安慰道,“你的话,肯定会对他起作用的。”
“真的吗?”浅井贤政抬起头看向雨秋平,“可是父亲…似乎根本没有向六角家挑战的勇气,决心和魄力。估计就算父亲敢于宣战,配下的不少豪族也不会跟从了。”
“说不定如果久政殿下真的下定决心,为了浅井家的武名而战的话,会让位给新九郎呢。”雨秋平努力打着预防针,以防这个义理狂到时候产生什么闹别扭的情绪。“久政殿下退居幕后辅佐你,然后让你以崭新的强硬姿态出现
在近江豪族面前,召集他们的部队,鼓舞浅井家豪族的斗志。”
“会这样么?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浅井贤政眼前一亮,“但是…父亲会很为难的吧。”
此时,小谷城天守阁内。
浅井久政看着面前跪着的几十个重臣,心中却不是滋味。
因为正是这几十个毕恭毕敬的家臣,在要求他屏退左右后,联名上书逼迫自己让位给自己的儿子浅井贤政。
“是新九郎组织你们来的么…”浅井久政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太多的愤怒。他也明白,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好家督,带着浅井家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也难怪众人会不服。他还明白,其实重臣们早就酝酿着,换上年轻有为的浅井贤政,向六角家挑战,而不再一味地屈服。他没有斥责,只是起身,平静地问道:“可以告诉我真相么?”
“不,是在下等自作主张。”作为众人领袖的赤尾清纲低声说道,“但在下相信,少主一定很愿意接过家督之位,振兴浅井家的。”
浅井久政叹了口气,他明白,麾下所有豪族一起要求罢黜自己,此事绝无善了。但是,但凡品尝过一口家中最高权力的味道,就不会有人愿意拱手让出了。他犹豫了半晌,忽然苦笑着问道:“如果我拒绝,会怎么样?”
“请主公不要让在下等为难。”海北纲亲同样低声说道:“在下等顾忌主公和少主的立场,故而没有率领军队进入小谷城。希望主公也能体谅我们臣下。”
浅井久政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是说,我只要拒绝。你们的军队立刻就会进来是吧?”
众人用沉默回应着浅井久政的问题。
“好吧,我知道了。”浅井久政无奈地坐了下来,“传令,让新九郎来觐见。”
“什么?父亲让我现在回去?”浅井贤政意外地看着面前的马众,“有什么急事么?”
“在下也不清楚。”马众老实地摇了摇头,“请少主快请吧。”
“去吧,新九郎。”雨秋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重臣们,应该已经得手了。浅井久政叫浅井贤政回去,估计就是继承家督之位的。
“那么兄长,在下先走一步!”浅井贤政拱手告别后,就翻身上马,向着小谷城疾驰而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时把手森严的东门,此刻却没有任何足轻在门前巡逻。一路顺着路向着本丸走去,竟然也一个侍卫都没有看到,整座小谷城天守阁周围的区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浅井贤政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有些焦急地加快了步子,终于,推开了本丸天守阁五楼的大门。
大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初升的太阳将光线投入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内。浅井久政听到开门声后,就扭头看去,却一时间被耀眼的光晃花了眼。隐约间,只能在背光的位置,看到一个勇武挺拔的身影。在他的背后,则是冉冉升起的太阳。
是时候让新的太阳升起了么?
“父亲!”浅井贤政快步走到了浅井久政面前,跪坐了下来,“您唤在下过来何事?”
浅井久政笑了一下,解下腰间的佩刀,单手握住刀鞘,递到了浅井贤政的身前。
“父亲…你这是!”浅井贤政一下子愣住了。
“接住它。”一贯温和懦弱的浅井久政,此刻却用
着前所未有的威严语气命令道。在这突如其来爆发的强大的气场下,浅井贤政愣愣地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把象征着家督权利的佩刀。
“从今以后,浅井家的家督,就是你了。”浅井久政看着已经长成一个翩翩少年的儿子,忽然欣慰地眨了眨眼,“浅井新九郎贤政。”
“我…我来继承家督?那父亲你…?”浅井贤政愣道。
“我会隐居,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浅井久政说道,“你比我更英勇果敢,这是你的浅井家了,做出一番事业来吧。”
“在下何德何能?怎么担得起这样的重任!我还…什么都不懂呢!”浅井贤政语无伦次地分辨道,一时间还真的没有做好接过担子的准备。“父亲三思啊!”
“三思过了,才决定的。”浅井久政摇头道,“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才会有胆量去做那件事啊!”
“父亲…!”浅井贤政一时语塞,没想到真的被自己的义兄了中,“父亲的意思…可是允许我…向…”
“向六角家宣战吧。”浅井久政淡淡地道:“这是你的使命,浅井家现任家督的使命。你一直以来的请求,让我决心做出改变,不再唯唯诺诺地屈服于六角家了,而是向它挑战。”
“父亲!”浅井贤政梦想多年的事终于成真,自己终于可以向六角家讨回公道了,终于可以带领浅井家为了夺回尊严而战了,一时间喜悦和兴奋盖过了继承家督的恐惧和忐忑,让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在下定不辱使命!一定要让浅井家再次骄傲的站立在琵琶湖畔!”
浅井久政看着如此兴奋的浅井贤政,却只是露出了一个苦笑。“走吧,去迎接家臣们的祝贺吧!”
看着儿子逐渐远离的背影,浅井久政一时间,感慨良多。
“就知道,你会这么激动。”浅井久政摇了摇头,“新九郎啊,你和你那些一心想要复兴浅井家的重臣们。你们永远都不明白一些事情的。这些事情,我那英勇的父亲不明白,果敢的儿子你也不明白,那么多心存大志的忠臣,都不会明白的。只有我这个懦夫啊,在高宫惨败后,却微微参透了一些。”
“自源平合战以来,天下纷乱这么多年,岂有永盛不衰之家?多少家族一时权倾天下,却最后落得身死族灭。越是达到过高位,越是危险,越是会成为后来者的绊脚石,眼中钉。”浅井久政叹了口气,“你们现在拼力追逐的,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的强盛罢了,最后反而会把家族推入万劫不复之中。”
“倒不如像我这样,安安心心地经营着领地,避免近江再次陷入战火,保一方百姓平安。为浅井家积下一份功德,让后代落魄之时,不至于无处可归。渐渐淡出争霸的行列,保留一门的血脉啊…”
我选择了我守护家族的路,你却走上了捍卫义理的路。
你长大了,你终有一天,会离开父亲的束缚,展翅高飞,像那初升的太阳一样,闪耀着自己的光芒。可是,鹰也好,太阳也好,无论升起时多么耀眼,终有它落下的那一天。
父亲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不期望你成功,不期望你成为英雄,只希望你能够平安,浅井家能够平安。
然而,你最终还是和重臣们一起,走上了那条无比艰险的道路。
你我父子,注定分道扬镳。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京都
浅井贤政在众多家臣的欢呼下,继位成为了下一任浅井家家主。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加强武备,大练士卒,把多年存下的积蓄拿出来招募足轻,加强训练。同时,他还一举追放了领内诸多主和派和倾向六角家的家臣,一时间,浅井家焕然一新,由内而外散发出一了一股久违的锐气。特别是浅井贤政本人的旗本雄鹰备,更是加班加点地日夜操练。
而之后,浅井贤政就和濑名氏俊签订了秘密同盟条约。条约的内容,并没有多细致,只是大致敲定了两方合作的框架。
之后,浅井贤政则将妻子平井氏送回了六角家,以此表面和六角家决裂的态度。雨秋平对此颇有微词,他在浅井贤政送别妻子的当天,就找到了浅井贤政。
“新九郎,”雨秋平有些不满地问道,“为何要将弟妹送走?你不爱她么?”
浅井贤政愣了一下,神色间竟有些落寞。良久,那个一贯刚毅果敢的少年却红了眼眶。
“爱啊,怎么会不爱。”浅井贤政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和政治扯上关系的爱人…又有几个,能够遵循自己的情感到最后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雨秋平抬起头,仰望着星空,让眼泪不至于流下来。
“兄长,还有一事。”浅井贤政忽然道,“在下希望能够舍弃名字中的‘贤’字,赐字获赐于六角义贤。既然已经决定于六角家决裂,这个‘贤’字也当一并舍去。”
“叫做长政如何?”雨秋平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可不希望浅井长政这个名字没法出现。《战国无双》里面,阿市一声声喊的“长政大人”,可是让他颇为感动呢。
“浅井长政么…”浅井长政念叨了几声,“那就多谢兄长赐名了。”
“不过既然你既和妻子离缘,又改名字,显然就是和六角家彻底决裂了。”雨秋平嘱咐道,“六角义贤必然无法忍受这种事情发生,你要开始备战了。”
7月22日,今川家的使团离开小谷城。在琵琶湖东岸乘船,到达了琵琶湖西岸后,继续西行,走走停停,在7月25日到达了京都。
作为朝廷和幕府的所在地,京都是太平时期名副其实的政治中心,又因为处于富饶的近畿,因此商业也十分发达,拥有大量的人口。
然而,应仁之乱以来,近畿地区战乱不断。近期三好家对细川家,六角家和将军家的数次大战,都围绕着京都周围展开。给京都带来了巨大的破坏。虽然三好长庆在前年颁布了三条禁令开始整顿治安,恢复京都的秩序,但是去年的白川口之战,又让京都遭遇战火。
白川口之战中,三好家虽然再次击败了细川晴元和足利义辉,但是迫于六角家等近畿其他大名和豪族的压力,还是将足利义辉迎回了二条御所。然而,足利义辉虽然回到了幕府所在地,但是权利仍然十分有限。山城一国还是在三好家的控制之下,他本人能够治理的地区,也就只有二条御所
周围的村町。
不过,这位新上任的征夷大将军年轻有为,致力于恢复幕府昔日的尊严。他正尝试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通过调停大名纷争,赐予地方强势大名役职和名讳来重树威信。另一方面,好好治理周围的城町,发展自己有限的实力,拉拢近畿的豪族。
因此,当雨秋平一行人来到京都时,虽然这座城市还没能完全从连年战乱中走出,但却并不是雨秋平想象中的一片萧条。时值秋收时节,农民们在金灿灿的田野中忙着收割,田边的田垄上堆积着收割上来的庄稼。城町中,也有着大量的商贩和摊位,还有不少能剧,倾奇舞在剧场里上演。
美中不足的是,百姓们看起来都不是很富裕,小摊贩们贩卖的物品也大多都是生活必需品,而不是中高档消费品。那些去观看能剧表演之类的,也大多都是武士或者豪商。
“接下来,就是极其繁琐的流程了。”濑名氏俊苦笑道,“虽然朝廷和幕府的威势早已不复当年,但是这架子却是十足。想要觐见一次将军和天皇陛下手下的高级宫卿,可是要费尽一番周折的,等上一月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们要是闲得无聊,可以到京都四处看看。”濑名氏俊笑道。
“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么?”雨秋平问道、
“不用。”濑名氏俊摇了摇头,“知道我们要来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我们回来的,之后也不会知道的。三好家,肯定老早就掌握了我们的动向了吧。”
7月27日,雨秋平和松下轻乱,前田利家,真田昌幸四人到街道上散步。本多锅之助仍然一个人在驿站内练武,天野景德被濑名氏俊留下来处理一系列觐见事宜。
清晨的近畿,还是有一些微凉。一行人衣服穿得不是很多,松下轻乱身子比较虚弱,刚才已经连续吸了好几下鼻子了。
“我们找地方暖和暖和吧,顺便吃点早饭,等太阳出来了再去逛逛。”雨秋平提议道,边说边领着众人开始在街上寻找可以歇脚的地方。可是刚才明明还有不少的酒楼,驿站,此刻却一个都找不到了。不愿意走回头路的众人,只好继续往下走下去。一晃都快走了几刻钟,两旁愣是全都是居民区。
“什么布局啊!能不能专业点啊!”雨秋平连连唉声叹气,“会不会做生意啊!这么多居民你一家酒楼都没有?”
话音未落,拐角处就出现了一家赌场。
“赌场里总归有吃的吧!”雨秋平摸着走了半天,有些饥肠辘辘的肚子,“走,我们进去吃点东西!”
一进赌场,一股扑面而来的酒味就把雨秋平呛了一下。嘈杂的喧哗声,碰杯声,欢呼声,还有骂骂咧咧的污言秽语夹杂在一起,让雨秋平感到一阵阵恶心。屋内的光线有一些昏暗,只看到一个个赌徒都脸红脖子粗地盯着面前的赌局,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嘶吼或者哀叹。
“估计都是赌了一个晚上的。”真田昌幸开口道,“有着黑眼圈不
说,一个一个都非常亢奋,显然是赌了有一段时间了。再说也不会有人凌晨起来去赌博的。看衣着和打扮,估计都是一些有钱的豪商或者武士。”
在一大群大呼小叫的赌徒间,一个中年大叔却引起了雨秋平的注意。他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安静地赌博,身旁站着一个拎着钱袋子的荷官。然而,最令雨秋平讶异的是,他对面虽然摆着一副赌具,却并没有坐着人。
他在和自己赌博?
雨秋平有些诧异地走上前去,想看看那个大叔到底在干什么。大叔一仰头,也刚好看到雨秋平。他似乎三十几岁,面容十分白净,穿着一件蓝色的武士服,打理地很好,身上无形间散发着一股英武之气,估计是一个身份不低的武士。
“听口音,似乎是明国来人?”雨秋平还未说话,那个大叔倒是先说道。雨秋平这边的众人都是一惊。
“可是我还没说话呢啊?”雨秋平一头雾水,“您是如何听出的口音?”
“赌的。”大叔浅笑道,随手把赌桌上的牌局搅乱,“看起来是赌对了。”他边说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吧。”
“这…”雨秋平苦笑连连,“您还真的赌对了,我确实是明国来人,我们几位是…”
“不用介绍,”大叔一摆手,“赌场之内,大家都是赌徒。管你什么身份呢,天皇陛下来了,输钱了也要给钱。请坐吧!”
“哈哈,您说笑了!”众人被逗乐了。
雨秋平落座后,松下轻乱几人也在身旁的一个桌子周围围着坐下。那个大叔摆了摆手,荷官立刻退了下去。片刻后,就端上来几盘炒饭。
“多谢款待了!”雨秋平感激道:“您又是如何看出我没吃饭的?”
“赌的。”大叔又是一笑,“赌场是我开的,你们尽管放开吃就是了。”
“那怎么好意思。”雨秋平摇了摇头,从怀中想要拿钱出来。
“哈哈,与其给钱,还不如陪我来几局。”大叔笑道。
“您赌得那么准,我才不敢和您赌呢?”雨秋平暗自却是十分诧异,不明白这个赌场老板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莫非他在暗中监视自己?
“赌场上,可不是全靠赌的。运气,也很重要啊。”大叔自己也拿过一盘炒饭,“吃吧,吃饱了肚子,陪我赌几盘!就把你的饭前给赢回来了!”
那个大叔明显是浸淫此道的高手,雨秋平上来因为不熟悉规则,就连输三把。三百文就这样没了。前田利家看不下去,就把雨秋平拖了下去,结果自己也是连输三把。后来,真田昌幸和松下轻乱联手出击,倒是和那个大叔比得难解难分,但还是无奈落败。也就那么一刻钟的时间,雨秋平就已经亏了一贯进去了。旁边那个荷官,收钱时笑的合不拢嘴,这可是把几十盘炒饭的钱都给亏了。雨秋平四人黑着脸,看着依旧风轻云淡的那个大叔。
雨秋平不甘心之下,红着脸问道:“老板你敢不敢来试试我们明国的赌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梭ha
憋着一股恶气要报仇的雨秋平,从荷官那里要来了不少当筹码的小木板,用黑色和红色的颜料在上面画上了从9到a的扑克牌,一共24张。然后,就开始向那个大叔讲解“梭”的规则。对于梭,雨秋平不敢说是行家老手,但至少也是粗通一二了。因为前世的一些电影里面,最刺激的赌博桥段往往就是梭。雨秋平因此好好研究了这个牌类游戏,还把自己的许多同学带入了梭的大坑,每到晚上熄灯后,一群人就缩在床上梭。
之前那些日本赌法,雨秋平不熟悉。这次换成雨秋平熟悉的规则,他还不信赢不了这个大叔了。雨秋平一开始介绍的时候,大叔还嫌麻烦,皱着眉头不是很想听。可是雨秋平讲着讲着,这个大叔就越发觉得这个游戏十分有趣。虽然在嘈杂的环境里,说话都要靠吼,但是雨秋平还是尽力把规则讲解清楚。
每人一开始先拿到两张牌,亮出其中一张。点数大的人决定下注多少,另外一个人如果想要继续游戏,就要跟注。然后每一轮,都会再发给玩家额外一张牌,玩家再亮出一张,始终保留一张牌作为底牌,不必亮出。每一轮,都由牌最小的玩家先亮牌。然后每一轮玩家们亮牌完毕后,都由最大的人决定下注数量。如果不跟注的话,就相当于退出游戏,放弃竞争,之前的筹码就收不回来了。
一直到每个人手上都有五张牌之后,大家都亮出其中四张,留下一张暗牌,进行最后一轮下注。在这一轮里,点数小的人可以选择进行“反踢”,也就是额外一轮下注,要求点数大的人选择是否跟注。等到所有人结束后,就会亮开底牌,点数大者通吃。而如果在之前的几轮里,就只剩下一个玩家继续游戏,则不必亮出底牌,就可以拿走所有筹码因此有些土豪,为了看看对方的牌,心甘情愿地跟注到最后。
至于比较大小的方式,各个版本有所不同。雨秋平选取的是同花顺,大于四条,大于俘虏,大于同花,大于顺子,大于三条,大于两对,大于一对,大于散牌的比较方法。如果牌形一样,就按照a,k,q,j,10,9的方式和黑桃红桃草花方片的方式比较大小。
而一次压上自己所有的筹码,这样的操作就叫做梭。这也是游戏最扣人心弦的地方,也因此而得名。
“听起来很不错。”大叔眼中精芒一闪,“适合我这种老赌鬼。”
“我们先试几局,让老板熟悉熟悉。”雨秋平提议道。
“不用,直接拿真钱开始赌吧。”大叔摇了摇头,拒绝道。
“哦?”雨秋平有些意外,“这梭赌起来,赌注可是很高的。您不在试试么?”
“以前的那些赌法,我早就胸有成竹,太无趣了。”大叔摇了摇头,“你这赌法,倒是有些新奇!无法掌控的刺激感,才是赌博的乐趣!”大叔扬起头,凝视着雨秋平的双眼,“不是么?”
“哈哈,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雨秋平笑道,“一人先十贯筹码好了!”
“十贯?会不会有点少,不够刺激啊。”大叔问道。
“够了够了。”雨秋平暗自冷笑,这次肯定是我赢,你个老板还想多输点?“荷官,帮我们把一些铜钱换成银锭吧。”
荷官开始发牌,每个人先拿到了两张。雨秋平看了一眼自
己的牌,一张红桃a和一张方片9,真是晦气。上来就没了顺子的可能。雨秋平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大叔。后者也正巧向雨秋平望来,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翻出了自己的卡牌。雨秋平是一张方片9,而大叔则是黑桃q。
“老板,你的黑桃q大,你说话。”荷官学得很快,居然都用上了专业术语。
“先100文好了。”大叔摸出了100文铜钱,往桌子中间一放。
“自然奉陪。”雨秋平笑道,也把100文钱放了过去。
荷官又给两个人一人发了一张牌。雨秋平拿到了一张红桃10,又是很小的牌。上一轮他的牌更小,这轮轮到他先亮牌。然而,还没等他翻出自己的牌面,坐在对面的大叔就微微一笑,亮出一张草花q,然后把怀里的十贯筹码往桌上一推,兴奋地道:“梭!”
“我去?”雨秋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才三张牌!你就梭了?”
“游戏名字就叫梭,不梭又有什么意思?”大叔笑着摇头道,“再说拿到了三张q,底气自然足了一点。”
雨秋平打量着后者自信的脸色,看了看他亮出来的两张q,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垃圾。
如果他真的是三张q…第一次玩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学会骗人的吧?雨秋平暗自思量道,除非真的是三张q,不然肯定不会亮q的啊,这不是暴露实力么。
“不跟了。”雨秋平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摆手道,“100文钱给你了!”
“小子,别怂啊!”前田利家催促道,“不是说要奉陪的么!牌都不看完,你怎么就撤了!”
“三张q啊!谁受得了啊!”雨秋平嘟囔道,“你想让我送钱是吧!”
“真是的!太胆小了!”前田利家边说边伸手去拿大叔的牌,却被大叔一把挡开了。“诶诶诶!”大叔制止道,“不是说了,只有跟到底才能看牌么!你看什么看!”
“心虚了吧!”前田利家笑道,“肯定是吓唬的人的对不对!”
“嘿。”大叔哼了一声,“太拙劣的激将计啦,不过我就是要中计。”他边说边将桌面上的第三张牌掀了过来,真的是一张红桃q!
“看到没,怂对了吧!”雨秋平不满地耸了耸肩膀,瞪了一眼前田利家,“别坑人啊!”
第二轮,又是刚刚发到了第三张牌,大叔亮出了一对对子,再次梭。雨秋平看着自己的一手垃圾,只好含泪再次不跟。
第三轮,第四轮,如出一辙,大叔总是摸到对子,上来就梭吓跑雨秋平。明显没有大叔财大气粗的雨秋平只好老老实实认怂,等待自己好牌的出现。
两人赌博之时,除了松下轻乱三人,又有两个人在荷官的招呼下围过来观看,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船老板,皮肤黝黑而带着些许红润,看起来倒是慈眉善目的。另一个却是不修边幅,一脸横肉上满是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地站在一旁。
“哈哈,果然不如老板啊。”雨秋平自愧不如地叹气道,“本以为换了这个玩法,老板肯定不是我对手。可是在老板的心理战下,我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啊。”
“哈哈,这可不是你的错。”大叔摇头道,“我看起来比你有钱啊,亏了
这十贯也不心痛,所以才能如此随意地梭。若是你和我一样有钱,肯定就不会轻易退缩了。”
“哈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一切计谋都是要以实力为基础展开的啊,这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啊。”雨秋平随口答道。
“有见地,这话在理!”大叔哈哈大笑,“可笑的是,不少人却看不出来啊。”
“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我们在赌博时,能够公平一些。”大叔笑道。
“老板请直说。”雨秋平看着荷官洗牌,嘴上问道。
“以命为注,如何?”大叔玩味地凝视着雨秋平的双眼,眸中精芒一闪,让雨秋平着实感到一阵胆寒,背上也隐隐渗出了冷汗。只那么一瞬,雨秋平竟然感到了巨大的威压。但是那威压转瞬即逝,似乎不是眼前这个大叔散发出来的一样。
“哈哈,开玩笑的。”大叔随后笑道。
刚才是怎么了…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说道:“我们继续吧。”
这一局,雨秋平牌运不错,上来就拿到了一对j,一张黑桃一张红桃。他心中狂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默默地翻出了一张黑桃j。而大叔,则翻出了一张黑桃q。
“黑桃q大,说话。”荷官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说道。
大叔依旧像往常一样,押上了100文钱,底气十足的雨秋平也毫不犹豫地押上了100文。
第二轮发牌,雨秋平拿到了一张红桃k,他就把它亮了出来,来掩饰自己的对j。而那位大叔,则亮出了一张方片10。
“红桃k大,说话。”荷官看向雨秋平。雨秋平觉得这把很稳,就默默加大了筹码,押了1贯上去。大叔皱眉思索了一下,也跟了1贯。
第三轮发牌,雨秋平居然又摸到了一张草花j!现在他可是坐拥三张j,可以说是梭里的大牌了。他胸有成竹地看向大叔,后者手腕一抖,翻出了一张方片q。雨秋平神色一惊,现在大叔的排名是对q和一个10。在他翻出q之前,本来场面上有一张q和一张10。本着不暴露实力的基本玩法,只要可以不亮对子,一般都是不亮的!而大叔此刻亮出对子,显然是手上非对子不可!
他如果亮出的是10也就罢了,那可能说明他手上有两对,一对10一对q,亮出较小的对子以防吓走对面。但是这个大叔却亮出了q,说明他很有可能是手上三张q,非亮q不可。
雨秋平心下一沉。如果对方真的是三张q的话,牌面上就已经超过了自己,刚才压下去的110文也算是打了水漂了。无奈之下,他只得亮出一张草花j。
“对q大,说话。”荷官嘴角一翘,显然是认为自己的东家又能赢了。
“3贯。”大叔把三锭银子往中间一推,朝着雨秋平笑了笑,“毕竟拿了3张q,底气自然要足一些。”
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有些想放弃。
“小子!不会又要怂吧!”前田利家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真田昌幸也俯下身,在雨秋平耳边低语道:“在下觉得大人不妨一试。”松下轻乱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他的神色,也是鼓励着雨秋平跟下去。同伴们的意见,又再次让雨秋平为难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预言
“算了!”雨秋平终于在心中咬紧牙关。虽然一向保守谨慎的他,此时一般不愿意多加冒险。但是手上有着3张j,不看完牌真的太亏了。而且对面也有很大的概率去吓唬自己。毕竟也就是3贯,不是什么生死抉择。雨秋平下定决心,把三锭银子往中间一推,“跟了!”
“不后悔吗?”大叔微微一笑,看向雨秋平。
“不后悔!我打到现在,还没拿到过5张牌呢,太憋屈了!”雨秋平笑道,“荷官,发牌吧!”
“呀,又是不少钱进账了呢。”荷官笑道,递给了大叔和雨秋平一人一张牌。大叔没有看牌,而是全神贯注地打量着雨秋平,想观察后者表情是否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雨秋平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亮出了黑桃j,红桃k,草花j,手上捏着一张红桃j。而对面的大叔,亮出了黑桃q,方片10,方片q,底牌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有大概率是三个q。
“老天保佑。”雨秋平低声乞讨了一句,正要看牌,忽然发现大叔正全神贯注地打量着自己。他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看牌时的表情很有可能会被这个精通赌博的大叔看出蛛丝马迹。他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和大叔对视过去。
雨秋平没有选择把新发的牌悄悄拿起来看,而是直接把牌摁在桌子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掀开了那张牌方片j。所有人的双眼都猛地睁大,荷官和前田利家甚至发出了惊呼。雨秋平此刻的牌面已经是三张j和一张k了。而雨秋平的这一举动,也让他避免了被大叔看清虚实。如果是他拿起牌之后,再决定亮出哪张,可能就会被摸清心理活动而猜出牌面。
一时间,雨秋平反客为主的一招,直接抢回了场上的主动。现在轮到他来观察大叔的一举一动了。而雨秋平的这一亮法,也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上一轮在有一张j和一张k的情况下,亮出了j。既有可能是一对k一对j,又有可能是三张j和一张k。
此刻,雨秋平已经是胸有成竹。他这把有了4张j,已经是难得一见的超级大牌。除非对面的大叔能够掏出4张q,否则即使是俘虏,也盖不住雨秋平的牌。
大叔眉头紧锁,双眼也微微有些发红,显然是异常兴奋。这可是雨秋平赌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大叔如此专注的表情。之前他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有点意思。”大叔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我有预感,我要是不认真的话,有可能会输很多钱啊。到底是跟,还不跟呢…”
他显然是在猜测,雨秋平最后的一张底牌,到底是什么。他手上捏着一张之前的底牌,最后一轮发下来的那张牌,还没有被翻开。
“兵者,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雨秋平笑道。
“哦?阁下也懂兵法?”大叔抬头问道。
“不敢不敢,在下还只是一介部将,岂敢说自己懂兵法?”雨
秋平谦虚地推辞道。
“巧了,我也是部将,大和筒井家部将,顺便在这里开了家赌场。”大叔闻言笑道,“不知阁下哪里人?”
“在下是今川家部将,之前冒称大人为老板,多有不敬,还请大人谅解!”雨秋平拱手道。
“无妨无妨,在外面我是武士,在赌场里我就是老板嘛。”大叔摇了摇头,“既然是骏河来人,来近畿又是何事呢?”
雨秋平也没打算隐瞒,“在下是跟随使团来拜访天皇陛下的宫卿和公方殿的。”他如实答道。
那个大叔似乎一点都不感到奇怪,继续追问道:“既然作为外交使节来了近畿,想必是下了一番功夫了。那么阁下对近畿的大名,又是怎么样的看法呢?”
“大人可是指…三好家?”雨秋平试探着问道,看了一旁那三个人,似乎也没有对话题太过在意,就放下了心。
“没错,正是三好家。”大叔笑道,“不知阁下有何高见?”
谈到三好家,那个控制大半近畿的家族,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将在未来的数十年内主导近畿格局,权倾天下,无人可以撼动。但是,作为穿越者的雨秋平却明白,在不久的将来,三好家将会遭遇一连串不幸。在阴谋家松永久秀的谋划下,雄才伟略的三好四兄弟会因为谋杀,合战,谗言,疾病先后离去。而三好家的嫡长子,英武绝伦的三好义兴,也会被松永久秀干脆利落地毒杀。最后,整个三好家的大权,会落到松永久秀和三好三人众手里,在自以为是的家督三好义继的带领下,内斗不止,还杀害了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成为众矢之的。织田信长大军到来时,麾下豪族分崩离析,败退四国,最后黯然灭亡。
处于穿越者特殊的虚荣心,雨秋平打算炫耀一发自己的预言能力,侃侃而谈道:“虽然三好家此时确实是强盛无比,但是我却觉得,这样的强盛背后,埋藏着巨大的隐患。”
“哦?”周围的几个人纷纷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三好家虽然强大,却根基不稳。”雨秋平分析道,“三好家控制的九国之内,拥有大量居心叵测的豪族,他们迫于三好四兄弟的威势而臣服,内部并不稳。在下听说,阿波守护细川真之,正和三好义贤殿下有杀父之仇。赞岐国内豪族林立。摄津的池田家,伊丹家和荒木家同样矛盾重重。而河内国似乎还在战乱之中,纪伊国的杂贺众和根来众同样不是老实人。”
“之所以三好家可以维持表面的强势,全靠三好四兄弟的威慑,维持了三好家内部的团结。而三好家根基不厚,却努力压制近畿,其实是在独木桥上行走一般。一旦这四人遭遇不测,就有可能导致整个三好家分崩离析。”雨秋平的话让周围的人都是脸色微变。那个大叔愣了一下,追问道:“可是三好家如此强势,在近畿已经几乎没有敌手,,三好四兄弟又如何会遭遇不测呢?”
“敌人出自内部!”雨秋
平有些兴奋地说出了后世的历史剧情,“就是松永久秀!”
“松永大人?”那个荷官愣了一下,问道。
“没错。此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雨秋平“预言”着前世的历史事件,“他很有可能在十河一存殿下的马料里下毒,导致十河一存殿下坠马而亡。还可能会暗中出卖三好义贤殿下的军队情报,导致三好义贤殿下被根来众袭击而死。然后再毒杀三好家杰出的继承人三好义兴殿下。之后想必三好长庆殿下想必会疑神疑鬼,这个时候再进谗言诬陷安宅冬康殿下谋反,让三好长庆殿下赐死安宅冬康殿下。之后他就可以在三好长庆殿下百年之后接管整个三好家!而三好家必定会陷入内乱,整个霸业也就分崩离析了。”
雨秋平林林总总详细列出了三好家诸位重臣的死因,满意地看着在座众人全部被自己唬住了,一股身为穿越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知道,你们可能难以相信。但是从后年开始,我说的事情就会一年接着一年的应验,不信诸位看着就好。”
“大人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那个船老大一直沉默不语,此刻也憋不住问道。
“不是什么何许人啦,我就是骏河今川的一个部将,”雨秋平挠着头发解释道,“那些东西,都是我之前做梦梦到的!”
“做梦?”那个一脸横肉的壮汉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种东西,如何能信?”
“可是神佛向我传授的指示!”雨秋平得意洋洋地在封建时代搬出了封建迷信,“诸位若是不信,我还是刚才那句话,看着就好!”
“大人,慎言啊。”真田昌幸止不住低声提醒道,“这里毕竟是三好家的…”
雨秋平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还在三好家的地盘呢!刚才居然就给三好家的诸位重臣和家督做出了死亡预测,还把现在还是三好家肱骨之臣的松永久秀黑得体无完肤,得罪人了可怎么办?
最关键的,还不是得罪人的问题。因为他说的那些东西,正是松永久秀的计划啊!若是消息传到了松永久秀耳朵里,按照那家伙的心狠手辣,得知计划泄露后还不是要杀了自己灭口啊!
而对面那个大叔,似乎就是大和筒井家的家臣。那个船老大和壮汉,莫不是也是大和人?松永久秀的大本营不是也在大和么!这要是这几个人跑过去告密,雨秋平还能回得去骏河么?
这尼玛可出大事了!
反应过来的雨秋平匆忙哭天抢地的说什么刚才自己都是胡言乱语,让诸位不要相信。前面的自信和后面的忏悔构成的巨大反差,一下子把那四个人都给弄懵了。
不仅是那四个赌场里认识的人,连前田利家他们也十分讶异地看着雨秋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众人沉默了良久,终于由那个荷官哂笑了一声,岔开了话题:“这位大人怕是说笑了,我们还是继续赌博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面具
“你知道么,不论输赢,我真的很享受这一次和阁下的赌博。”大叔看了眼自己的底牌,翻出了一张梅花q,亮了出来。
此刻,他的牌面是三张q一张10,雨秋平则是三张j一张k,胜败,就在于最后一张底牌了。
“哦?为什么这样啊。”雨秋平笑着问道。
大叔欲言又止,看了眼周围的荷官和另外几个围观的人,挥了挥手,“我有些私密的话,想和这位大人谈谈,你们都回避一下。”真田昌幸三人将征询的目光向雨秋平投来,雨秋平点了点头,另外六个人就一起走到了远处的一个桌子边上坐下。
“大人请讲吧。”雨秋平看到众人都已经离开,就出言问道。
“你知道面具么?”大叔冷不丁地开口,却仿佛提起了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诶?”雨秋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啊,戴在脸上之后,就看不到真实的人脸了,可以扮作其他东西。”
“是啊,面具戴上了之后,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而是必须扮演着某个角色。”大叔苦笑了一声,“你知道,这有多痛苦么?”
“实不相瞒,”大叔一边抱怨着,一边摩挲着手里的底牌,“我从小啊,就特别喜欢赌博。小的时候,和几个兄弟,或者是闲下来的父亲,或者是其他家里的小孩子,玩那种很简单很简单,甚至就是猜个大小的赌博游戏,都可以玩上一整天。”
“因为我很喜欢那种,不用多考虑什么,就等着天意来决定结果。不用精心策划,不用绞尽脑汁,不用面面俱到,而是可以任性地孤注一掷,丝毫不管后果地做自己想做的选择!”大叔仿佛回忆起了小时候的样子,竟然开心地哈哈大笑,“那种自由,那种赌上一切时的兴奋,那种等待天意时的期待,焦虑和渴望,简直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享受了!”
“我就是那样一个没什么心机打算的人。我渴望的,就是自由自在,豪放不羁地在天地间横行。不用顾虑什么后果,不用精心策划每一件事,就是大胆做自己想做的,然后把结果教给天意来决定。就算输了,那一瞬间的不甘心和苦涩,我也很享受!”大叔的声调正不断提高,可是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声调立刻低沉了下来。
“自从父亲死后,一切都变了。”大叔摇了摇头,“我成了一家的家主,而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
“家族因为父亲的死而风雨飘摇,我不得不担起家族的重任。我的弟弟们,我的叔叔伯伯们,家里的妇女孩子们,家中的家老重臣,足轻部下们,都把一切托付在了我的身上。他们希望我能做一个好家督。”
“于是,我就带上了那个名为‘好家督’的面具,一戴就是二十几年。一个好家督必须审时度势,为家族选择正确的路。一个好家督必须心思缜密,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好完备的打算。一个好家督必须英明果敢,必须永远做出正确的判断。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为了全家做出表率。”大叔看着雨秋平,重重地叹了口气,“这面具我带了二十几年,自己的天性也被抑制了二十几年。有的时候,在夜深人静时,我照着镜子,居然都分不清,到底哪张面孔才是我?那个爱赌博的孩子是我,还是这个家督是我。”
“只有在这赌场里!”大叔笑着拍了拍身旁一箱子的赌具,“才可以摘掉那面具,才能找回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我真正的自己!也只有在这赌场里,才不用背负起全家的重担,才不用为一举一动精打细算,而是可以随手甩出全部的赌注,”他边说,边把所有的赌注一起推到了赌桌中央,“梭ha!”
“我觉得吧,人,最重要的还是活出自己
啊。”雨秋平笑道,“一辈子戴着面具,纵使取得多大成就,最后成功的也是那面具,而不是人本身。”
“希望大人有一天能够不必躲藏在赌场中,还是能够在家督的位置上,摘下面具,活出真实的自己吧!”雨秋平笑道,也把所有筹码往中间一推:“梭ha!”
“翻牌,比大小吧!”大叔眼中精芒一闪,低声喝道。
“大人!原来你在这里!”就当两人准备亮牌时,一个濑名氏俊的侍卫突然冲了进来,“殿下叫雨秋大人立刻回去,有急事!”
“诶!急事么!”雨秋平边说边想去亮牌,“我先把牌亮了…”
“大人!急事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赌博!”那个侍卫不满地嚷道。
“没事,阁下有事,先离开便可。”大叔笑道,“这么惊心动魄的时刻,草草地翻牌,就失去了不少趣味,改日等你有空再一起亮牌好了。”
“那就先告辞了!筹码也先放在那里了!”雨秋平笑着告别,然后带着众人匆匆离开而赌场。
众人前脚离开赌场,荷官后脚就准备把底牌掀开。
“诶!别动啊。”大叔挥手制止道,“说好了,等他有空再亮牌的。把这些牌和筹码收好,不准偷看。”
“大哥,你也真是的。”荷官笑道,“那就听你的好了。”荷官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把牌和筹码装进了一个盒子里。“说起来,大哥,你怎么和那个小子讲了那么多啊?”
大叔沉默不语,那荷官又追问道:“这次大哥我们亲自跑来山城,不是为了亲自监控今川家使团的动向么?大哥你不试探试探内情,反而跟人家赌博诉苦啊?”
“你们,也都别赌了,警戒四周。”那个荷官沉声道。声音不大,却十分威严。
此言一出,刚刚还赌红了眼睛,嘶吼着赌博着的赌徒们,纷纷整齐地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站了起来,护卫到了赌场四周。
被唤作大哥的人,其实正是三好家家主,三好四兄弟之首三好长庆。从四国起兵,制霸近畿十数载,鲜有败绩的近畿霸主。
“好久没有这么刺激的赌过了,有感而发罢了。”三好长庆搪塞道。
“二弟,那几个是今川家的人么?”三好长庆问道。
“有两个是。”荷官答道。而这位荷官,也就是三好四兄弟中的老二,三好义贤。他为人心狠手辣,为了获得阿波国的大权来支持他的兄长,不惜下克上谋杀他的主君细川持隆,并迎娶他的遗孀,进一步掌控阿波政权。同时,他还负责家中与近畿一带豪商的沟通与家中忍者目付组。三好义贤答道,“另外两个我们没有掌握情报,不知道是谁。刚才和大哥你赌博的,是濑名家的雨秋平,那个渡来人。另外一个是武田家在今川家的人质,真田昌幸。”
“他之前来过近畿么?”三好长庆追问道。
“没有。”三好义贤摇了摇头,“根据我们忍者暗中的调查,这个雨秋平是去年才开始崭露头角的。之前从未有此人来过近畿的报告。”
“这样么。”三好长庆边说边招呼船老板和壮汉过来,“三弟,四弟,你们对那个雨秋平的预言怎么看?”
“一派胡言。”那个壮汉,也正是三好四兄弟中的老四,十河一存。作为四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一人,作战最为勇猛,被称为“鬼十河”,入主十河家,掌管着赞岐的大权。他瓮声瓮气地答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能够预言什么?”
“这个雨秋平,和松永弹正有什么联系么?”那个雨秋平以为的船老板问道。他实则是三号四兄弟中的老三,安宅
冬康。为人谦和儒雅,是被众人称赞的宽厚之人。他入主安宅家,整合淡路十八家水军,一手打造了三好家乃至于整个近畿地区最强大的水军淡路水军。
“没有。”三好义贤摇了摇头,“从未发现这方面的迹象。”
“那莫非是用间?”安宅冬康思索道,“今川家的人想要挑拨三好家和松永弹正的关系?引起三好家内乱。”
“三弟,可是那雨秋平。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三好义贤反驳道,“他从始至终的表现,都最多认为我们可能是筒井家的人。如果真的知道我们的身份,他又怎敢大逆不道的说出那样的话?”
“再说如果是用间,那手法也太过拙劣了一些。”三好长庆看着几个弟弟们,“什么事实依据都不讲,就单纯地预测我们的死亡,推脱是神佛的预言,如何能让人信服。”
“那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十河一存索性一摆手,“反正这种东西,我从来都想不明白的,三位兄长去想好了。”
“不管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好长庆眼中精芒一闪,“虽然不知道他此举什么来头,可是看他后来百般推脱想要和预言撇清干系,想必他本人对这些事情深信不疑。如果只是戏言,何必如此当真。”他边说边看向三好义贤,“二弟,好好查一查松永弹正,顺便调查一下我们几个的侍卫和小姓里,有没有来路不明或者和松永弹正关系密切的人。”
“直接把他们抓回来,审问拷打一番便可。”三好义贤冷笑了一下,“那几个人走不远的。”
“毕竟是今川家的使节,二哥还是不要太过唐突。”安宅冬康劝谏道。
“放心,肯定做得干净利落,拷问完杀人灭口,让今川家的人拿不到证据是我们做的。”三好义贤把钱袋子往腰间一系,露出经脉纵横的双手。
“还是算了吧,”安宅冬康摇头道,“毕竟此事非正道。”
“三弟啊,你老是这个宽厚老实人的样子。”三好义贤笑道,“脏事你二哥来干就行了。”
“人还是别抓了,那小子和我挺投缘的,饶他一命。”三好长庆打断道,“我更关注的,是那小子说的我们根基薄弱之事。虽说他的预言更像是一派胡言,但是根基薄弱却是事实。”
“我们或许,应该调整一下战略方针了。”三好长庆摇了摇头,“他说的不错。我们之前似乎有些太过看着压制近畿的名分了,忽略了根基的确保。我们三好家上下,都有些被制霸近畿的荣耀给冲昏了头。”
“这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四国本居地的控制还需要加强,摄津也需要加以渗透。倒是大和,纪伊,河内和泉这些本来就不是我们三好家的地方,或许可以稍微放一放,等到稳定根基了再想办法进一步掌控。不然,一旦我们遭遇什么大败,没有忠心耿耿的稳固基地,怕是会遭遇大危机。”
“大哥说的是。”三好义贤点头道,“我那不安分的阿波守护,确实该敲打敲打了。整天都在联络豪族搞小动作。”
“淡路水军内的整编也应该再进一步。”安宅冬康补充道,“淡路水军是联结四国和近畿的保障,可不能有失。”
“赞岐的地方豪族也很不听话。”十河一存闷声哼道:“香川家和安富家,都不是什么好鸟,整天想着捣乱。”
“回去之后我们在好好商量,”三好长庆总结道,“先把河内的战事告一段落,然后就适当收缩一下,稳固根本后再制霸近畿。”
正在赶回驿站的雨秋平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在赌场里无意间的几句吹牛皮的语言,却对历史造成了天翻地覆般的影响。
第一百二十章 近江
秋平回到驿站后,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浅井长政的侍从。后者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休息,一看到雨秋平来了,立刻就迎了上去。
“雨秋大人,在下奉主公之命前来,请大人去近江助阵!”侍从跪下行礼道。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雨秋平疑惑地看向濑名氏俊。
“六角家听说了浅井家和六角家决裂的消息后,就立刻整军备战,准备北征浅井家。”濑名氏俊说道。
“正是如此。”那个侍从低头道:“主公说,他才疏学浅,并不知道如何使用大人帮他练出来的雄鹰备。而雨秋大人武名赫赫,希望请大人前去参赞军务!”
雨秋平猛地想起,前世历史上,浅井家完成政权更替和六角家决裂之后,六角家当主六角义贤,在永禄三年(1560)就率领25000大军讨伐浅井家。而现在,由于浅井家的政变提前了一年,六角家与浅井家的战斗也相应的提前了一年。
在前世历史上,这一场大战,就是浅井长政的成名战野良田合战。人数只有六角家一半的浅井军依靠浅井长政的奋战,一举击破了六角家军势,收回了大量领土,浅井家因而崛起,成为了可以和六角家分庭抗礼的势力。
本来这场战斗,浅井长政就可以大获全胜。而雨秋平也很渴望能够参与到这场战国著名战役中,为浅井家的胜利贡献一份力。
在征得了濑名氏俊的允许后,雨秋平就带着天野景德,前田利家,本多锅之助,真田昌幸和松下轻乱等人迅速东返,准备去帮助浅井家。而濑名氏俊则再三嘱咐雨秋平,万万不可大张旗鼓行事,尤其不能以今川家的身份参与到战斗中。
而濑名氏俊则继续带着其余人留在京都,等待一系列接见事宜。
由于六角家此时已经封锁了和浅井家的边境地带,连烟波浩渺的琵琶湖水域也戒严了,往来的客船都需要经过严密的检查。一行人只得沿着使者的来路,即琵琶湖西岸绕回浅井家的领地。琵琶湖作为近江的瑰宝,坐落于近江的中央偏西的位置。琵琶湖东北是北近江,琵琶湖东南和南边则是南近江。
一路上,虽然风光迤逦,清澈透明的琵琶湖在日光下晶莹剔透,雨秋平却无心欣赏,只是尽力赶路。终于在7月28日赶回了小谷城。
而浅井长政,也亲自等在了小谷城城下町外,带着十几个侍从,迎接雨秋平一行人。
“兄长!你果然来了!”浅井长政上前一个抱拳,“我就知道,兄长一定回来助我一臂之力的!家主有些重臣还说什么,兵凶战危,兄长必定会明哲保身,不会参与进来呢。”
“你是我的义弟,兄长如何能够袖手旁观!”雨秋平翻身下马,“何况我既没钱又没兵,只有亲自赶来,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罢了!”
“无论如何,这份情谊我长政永远铭记在心!”浅井长政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兄长跟我入城吧。”
小谷城比起一个月前雨秋平刚到的时候,已经几乎变了个样子。武士们居住的区域内响着整齐的操练声,从各个领地运来的秋收粮草排着长长的队伍进入小谷城,由民夫们运送着搬入仓库。到处都是积极备战的氛围。雨秋平跟
着浅井长政经过了山下的小丸那里正是浅井久政隐居的地方,树林阴翳,还算是一个幽静之处。众人继续上山,经过了京极丸,然后就是小谷城的本丸。一行人进入本丸的天守阁内,只见一副硕大的近江地图被摊开在桌子上,海赤雨三将和诸多豪族都围在桌子边上讨论着战局。
“诸位,向雨秋大人问好。”浅井长政到达后,立刻招呼着众人给雨秋平行礼。众人纷纷抱拳致意后,评定会议就此展开。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雨秋平问道。
“两边都在备战,战事一触即发。”海北纲亲答道,“十天前,六角家宣布家督背信弃义,放逐父亲,六角家将会讨伐不义的家督殿下,为老家督夺回家主之位。”
“但是之后老家督立刻表示,这是他自愿隐退的,让六角家一时失去了口实。”赤尾清纲接着分析道,“但是六角家并没有放弃,而是以浅井家破弃婚约背叛同盟为由,宣布将要讨伐浅井家。”
“由于现在正在进行秋收,六角家还没有开始向全部豪族征集部队。但是六角家本家的部队已经在观音寺城完成了集结,观音寺城西边的部分豪族也有征集部队的举动。我们估计秋收完成后,六角家估计就会在观音寺城召集全领部队,攻击我方,兵力可能达到20000人。”海北纲亲分析道。
“还有几天秋收会结束?”雨秋平问道。
“四天左右吧,或许五天。”负责领内秋收的安养寺氏种答道。
“那我方能召集多少部队?”雨秋平追问道。
“我方至少能够召集12000人,”浅井长政答复道,“但是这没有算上爱知郡和犬上郡的豪族,如果这两郡也有大量豪族响应我方的征集令的话,最多可以集结14000人的部队。”
在雨秋平的前世,六角家的部队数量高达25000人左右,浅井家则只有11000人。而由于战事提早了一年,所以六角家对浅井家配下领地和豪族的侵蚀没有那么彻底,兵力差距也没有那么悬殊。
近江作为77万石的大国,再加上发达的农业,商业和手工业,让近江国聚集了大量的人口。整个近江,可以动员三万余人的部队。这已经是相当于百万石大名的动员量了。
“那看起来,兵力并不会太悬殊啊。”雨秋平看向浅井长政。“只要坚守下去,逼退六角家不是难事。”雨秋平边说边思量着,这样还算均势的状况,说不定就不用劝浅井长政像前世那样拼死一战了。
“但是六角家的甲贺忍者十分厉害。”海北纲亲提醒道,“他们神出鬼没,擅长袭扰作战。而且,由甲贺忍者构成的情报网让六角家在情报上拥有极大的优势。我们一共有多少人,哪几支备队,他们都一清二楚。整个近畿,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六角家的眼睛。这也就是他们赖以和三好家抗衡的资本。”
雨秋平看了一眼真田昌幸,后者神色凝重地低下了头,沉思着什么。良久后,他提议道:“不知道在下能否查阅一下浅井家现在所有有关于六角家的情报。”
海北纲亲望向浅井长政,后者肯定地点了点头。海北纲亲就让一个人领着真田昌幸离开了。
“既然情报上
有巨大差异,还是守城比较稳妥。”雨秋平说道。
“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浅井长政指了指地图道:“想从南近江进攻北近江,只有两条路。分别是沿着琵琶湖的西岸或者东岸进军。西岸的那条路不仅路程遥远,道路狭窄,崎岖不平,还有大量的小豪族,国人众,不利于大军行走。六角家进攻我们浅井家,大多走的都是琵琶湖东岸的这条路。”
“而东岸这条路,虽然平坦,却也并不宽敞。它夹在琵琶湖和伊吹山地之间,形成窄窄的一条走廊。而佐和山,正坐落于这段走廊的中央,佐和山城好比是这条走廊的锁。只要守住佐和山城,六角军固然大军可以从山城两边绕过,但是辎重队却无法安然通行,难以踏进北近江一步!”浅井长政兴奋地一挥拳,“矶野大人是佐和山城的城主,早些时候就已经赶到佐和山城布防!等到秋收结束,北近江秋收的粮草运入佐和山城后,城内1200守军足可以支撑半年!”
“现在我们的计划就是,等到秋收结束,集结大军到佐和山城周围扎下营寨,依托佐和山和佐和山城防守,牢牢地把六角军挡在南近江!”浅井长政很有干劲地笑道:“一定让六角义贤铩羽而归!”
评定会议结束后,已经快到了傍晚。雨秋平安排部下住下后,就应浅井长政邀请,到京极丸视察雄鹰备的训练。
“雄鹰备的训练如何了?”雨秋平和浅井长政走到训练场大门外,开口问道。
“一直按照兄长的条例训练,至于效果如何,兄长一看便知!”浅井长政骄傲地亲自推开大门,只见500战兵庄严肃穆地排成十个方阵站着军姿,一丝不苟的动作竟然另雨秋平一瞬间以为是看到了常磐备。
这些足轻已经在这里站立军姿一个下午了,这种韧性可是让雨秋平赞叹不已,空中高高飘扬的白鹰旗,在夕阳下格外耀眼。
接下来,浅井长政指挥者队伍进行了一系列三面转法,队列变换行进的训练,看得雨秋平是啧啧赞叹。虽然训练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和练了一年的常磐备还有些差距,但这纪律和整齐,也足以傲视整个近畿了。不过,和常磐备不同的是,雄鹰备配备的武器并不是统一的便宜货长枪,而是更为昂贵和精良的武士刀。这是由于雄鹰备中有不少人出自浅井长政的旗本武士,本身就是用刀。再加上浅井家的财力不是雨秋平比得上的,浅井长政把自己旗本的军费都拿来武装这支备队了,自然可以装备武士刀和具足。
“你这里面,有多少人上过战场?”雨秋平问道。
“虽然是全新的备队,但是其中有过半的人以前是旗本武士或者上过战场的足轻。”浅井长政自豪地笑道。
“全新的备队…”雨秋平忽然皱着眉头问道,“雄鹰备还没有在外人面前露面吧?”
“没呢,都是在京极丸里训练的。之前为了应付父亲大人的盘问,我对外招兵时,都是以扩充我的部队为由的。雄鹰备的旗帜也从未在外展露过。本家还有不少人不知道这支部队的存在呢。”浅井长政答道,“怎么了嘛?”
“也就是说,六角家,应该也不知道,有这样一支备队吧!”雨秋平坏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