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启程
随着靖公主一行离开火毒城,四王子府中一名家客也匆匆出城,朝着云剑山的方向御兽急行。
前往京城的路途并不好走,这是方荡第二次踏上这条道路了,其中艰险,方荡比这里大多数人都清楚。
上一次方荡押送宝货,这一次方荡押送的是一位公主。
上一次全军覆没,只剩下方荡自己,这一次,方荡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因为这一次,押送队伍之中有着方荡相当在意的同伴,公主府的每一个人,都是方荡极为在意的。
因为知道前途凶险,所以方荡很清楚,自己需要力量,需要强大的叫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力量,不如此,别说报仇,连活命都做不到。
所以,方荡一路走一路修炼,基本上方荡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利用上了,甚至连睡觉的时候,也被爷爷拉去读书增长见闻。
方荡现在已经进入淬血境界,进入这个境界之后,修炼就不光是自己下苦功就能够完成的了,毕竟皮肉可以锻炼,血脉血管却完全没有办法锻炼。
这就需要大量的十草丹来辅助修行,淬炼血脉。
靖公主倒是十分大方,直接给了方荡三颗百草丹,要方荡用来淬炼血脉,不过出乎方荡意料之外的是,奇毒内丹完全可以取代十草丹来给他的修炼提供淬炼血脉的力量,只不过经过奇毒内丹淬炼后的血脉,方荡总是觉得内中有些不舒适的地方,或者可以说,方荡的血液又开始带有毒性了,方荡的血管再次开始微微发黑。
一般人修炼,都如靖公主那样用十草丹或者百草丹亦或是玉贝石修炼,十草丹、百草丹顾名思义,都是用从植物中提、炼出来的灵力鞣制而成,所以修炼者汲取的都是最纯粹、最洁净的灵力来修炼,这些灵力纯天然无雕饰,副作用几乎不存在。
而方荡用的是剧毒转换而来的灵力,这种灵力,换成别人来汲取,一旦引入血脉转眼就得毒发身亡,简直是自己找死。
而方荡从小就吃毒长大,一度血毒深重,浑身上下血脉漆黑如墨,几乎身死,后来被回生丹驱走毒性,血管才恢复如常。
经此一役,方荡身体的耐毒性非常人能比,不过,对于方荡来说,血管开始变黑,一直都是他心中驱之不散的阴影,虽然他心中知道,有奇毒内丹在,他不会重蹈覆辙,但那种数着日子准备死亡的记忆还是影响着方荡。
“奇毒内丹有利有弊,可以帮你泰山登顶,也可以将你打入无边地狱,你需小心提防,谨慎应用。”这是他跟爷爷说完血脉开始漆黑之后,一众祖宗们得出的结论。
在方荡看来,这就是一句废话!因为他从奇毒内丹中汲取了毒性灵力后,再汲取百草丹内的灵力就开始不舒服起来,功效虽然一样,但就如同吃坏了东西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显然他现在已经走上了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人这一辈子都在不断选择,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由不得你去选,方荡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方荡心中坚信,这颗从自己父亲身躯中挖出来,又由娘亲亲手交给他的奇毒内丹绝对不会带他走上不归路,因为这奇毒内丹之中,孕育着父亲母亲对他的最深沉的爱意。
方荡用舌尖挑动奇毒内丹,奇毒内丹中的毒性还有不少,之前在烂毒滩地上猎蟒之前,方荡拼命汲取了不少的药渣毒性,他现在不过是淬血初级阶段,所需消耗的灵力有限,维持个月余时间不是问题。
“荡儿,你拥有毒性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你的杀手锏,正因为你能以剑传毒,所以你才能杀掉云剑山的天才弟子斗子,若是对方提前知道,你那里还有机会杀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轻易展示毒性,一旦需要就一击必杀,不留活口,明白么?”
方荡爷爷的声音响起。
方荡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
“到了京城在我们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你也不要显露身份,至于竟是谁害了你的父母的事情,你不必去追查,到了京城,我等自然有办法查知详情,切记,你现在的任务是隐藏身份,还有,你眼中神光太亮,最好以后眯着眼睛,我方家中人眼睛大多都是这般,与我等极为相熟的人或许会从你的这一双眼睛上联想到你和方家的关系。虽然这个可能性不算太大,但却不可不防。”
方荡再次点头,随后尝试着眯起眼睛,但几分钟后,方荡就张开双目,眯着眼睛实在是太难受了,此时奇毒内丹在方荡口中晃动几圈,一道酥麻力量从舌尖升起,直入方荡双目,方荡就觉得四周的光线暗淡下去不少,不过并不影响他看东西。
方荡有些诧异的眨眨眼,这种微暗的状态依旧,方荡将被布包裹的千叶盲草剑取出,用秋水般的剑身照看了一下,就见他此时的双目果然暗淡下去,好似蒙上了一层灰膜,这双眼睛一变,方荡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方荡用舌头挑动了一下奇毒内丹,酥麻之力消散,方荡眼前世界一下又变得明亮起来,用剑身观看,如蒙了灰膜般的眼睛果然恢复如常,光泽透亮犹如纯净宝石。
方荡不由得笑了起来,奇毒内丹的妙用当真不少。自从知道奇毒内丹的来源之后,奇毒内丹在方荡心中有了一种别的寓意,似乎娘亲父亲就在奇毒内丹中支持着他。
方荡将千叶盲草剑重新包好。
这千叶盲草剑也确实有性格,用剑鞘收他,他就不开心,用布包裹,他却完全无所谓。
“你这把剑,到了京城后,我帮你找人修补锻造一下,总归能叫其完好如初。”方荡的爷爷见方荡对这把崩开豁口的剑如此珍视,便如此说道。
方荡掏了掏耳朵,这个爱吹牛说话不算数,愿赌不服输的爷爷在他心中着实没啥好印象,这些话,他完全当成是吹牛皮。
不过几天时间,方荡一行就再次来到了那片曾经被劫宝的丛林,一到了这里,方荡的警觉心一下就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那个漆黑的夜晚对于方荡来说,相当难忘。
叫做何成的小伙那双逐渐神光涣散最终变成灰色的眼睛,那双从虚空中伸出,将顽强的断头将军生生撕碎的双手,都给方荡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也是在这这里,方荡捡到了十世大夫玉,找到了一大群老祖宗。
这里是火毒城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从地窖中取出火油,浇灌进地沟中,火焰燃起,说不出的温暖。
但方荡却一夜没睡。
不过这一夜平安无事,一直到方荡他们走出这片森林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这使得方荡紧绷着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方荡看向那位章公公,章公公很少走出马车,今夜却有些反常,坐在一块青石上,如他一般,也一夜未睡,凝视着森林深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天之后,眼瞅一座城池在望,四周的地势也越走越开阔,一马平川,在这样的地方,人的安全感直线上升,不论是从东南西北,任何地方到来的敌人都能一眼看到,所有的人都心情变得舒畅起来。
不过,虽然已经遥遥看到了那座叫做长文城的城池,但望着山跑死马,其实距离长文城还有至少大半天的行程。
队伍不自觉的就加快了脚步,进了城就可以安心睡觉,放心休息了。
就在此时远处天空有一道流光飞来,一直毫无动静的章公公的马车轿帘猛的被掀开,坐在马车中很少下车的章公公目光有神,直接走下马车,凝视着那几道流光。
整个车队都停顿下来,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那一线流光。
尤其是方荡,一张脸变得凝重起来。
经历过那场云剑山和火毒仙宫弟子之间的乱战的军卒们都太清楚这一线流光了,这是云剑山弟子踏剑而来!
方荡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云剑山弟子依旧高调,横空而来,不过这一次到来的并没有之前那么多的云剑山弟子,天空中只有四道流光激射而至。
每一道流光都是一把剑,每一柄剑上,不光有一位被称为玄云十四剑的精英弟子,还有一个如同方荡这般的淬血初期层次的修士。
这些云剑山弟子为首的是那位沉默寡言脚下踏着十米巨剑的劈山剑。
劈山剑轰然坠下,激起好大的气浪,尘土飞扬,乱草横溢,直接插入黑甲剑戟军士的队伍之前,拦住去路。
紧接着一道道流光坠地,气浪吹来,狂风如舞,幸好有树林般的黑甲剑戟军士在前抵御,不然行在中间的侍女们非得被吹飞不可。
为首的劈山剑脚下的长剑飞起,落在劈山剑脚下钻出的影子剑奴手中,剑奴双手捧剑,侍立在侧。
劈山剑目光在黑甲剑戟军士们拱卫的大队人马之中缓缓巡梭,不久,就看到了方荡。
劈山剑当即开口,声音沉闷如地窖中擂鼓,沉闷响亮,隆隆震响:“出来,我云剑山弟子与你比剑。”
方荡不由得眯了眯眼,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剑刺入他的眼珠,咄咄逼人!
第九十一章 一字杀一人
“出来,我云剑山弟子与你比剑!”劈山剑开门见山。
劈山剑旁边的是年岁较小的子午剑:“你放心,我们只用和你修为一样的弟子来和你比试,保证公平。”
章公公双目光芒闪烁,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云剑山弟子突来,反倒有几分欢喜,尖刻的道:“云剑山弟子好不要脸,记得上次云剑山剑首子云山在火毒城下,亲口允诺,好运与斗子比试,若好运胜了,你云剑山就将过去的仇怨一笔勾销,怎么?说出去的话,能当成是屎再吃回去么?”
方荡诧异的望向一脸敦厚的章公公,这个章公公给方荡的感觉是个比较中庸的人,平日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中正平和,甚至有些曼斯条理,这番话若是水公公说出来,方荡一点都不奇怪,但从章公公口中说出来,就着实叫方荡感到不可思议了,完全和他平时的为人不相符,这些言语怎么看都是为了激怒云剑山弟子才说的。
“从政之人,都有几张面孔,需要用那张就用那张,大忠似奸之辈比比皆是,这章公公的面孔或许更多,所以,去了京城,你万勿以貌取人。”方荡的爷爷适时教导方荡。
劈山剑双目微微一凝,看向章公公,章公公四周的黑甲剑戟军士哗啦啦的将章公公围裹起来,密不透风。
修士虽强,但遇上精锐悍卒布下阵法,也往往奈何不得。
劈山剑显然不善言辞,一时间并不开口,站在劈山剑旁边的少年子午剑却是个口齿伶俐的,开口道:“我们当然不是为了之前已经一笔勾销的事情来的,我们此来,是跟好运算一算,他杀了我门中弟子斗子之事!”
“呵呵,真不要脸!”章公公尚未开口,靖公主已经一挑轿帘走了出来,直接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子午剑看了靖公主一眼,双目立时放光,靖公主的模样和气质实在是他喜欢得不得了的类型。
子午剑当即就要继续辩驳,胡搅蛮缠,劈山剑却已经淡淡开口道:“我云剑山不要脸又如何?好运出来比剑,不然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劈山剑的言语不多,但每一个字都有千钧之重,如同他身后的十米重剑一样,光是倒下来都能将人活活砸死。
不错,云剑山不要脸又如何?
修仙者想做就做,只对自己本心负责,其他的都不在计较之内。
当然大部分的修仙者还是对自己的承诺负责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坦然面对自己违背承诺,只不过云剑山弟子们没有这个习惯,所以天底下所有的修仙者都知道云剑山的家伙最难缠。
这么说吧,云剑山弟子是天底下有名的流氓,并且还是那种实力强大的流氓。
靖公主冷笑道:“杀光?记得上次你们就说要屠光火毒城,最后却灰溜溜的败走,这次还来?你们打算怎么走?”
劈山剑身后的影子陡然一动,如同一把长矛般疾驰出去,十米巨剑,猛的一斩,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三个黑甲剑戟军士当即被腰斩。
劈山剑剑奴如同一条毒蛇,骤然弹出又倏忽收回,霍然出手,杀人即走,重新回到了劈山剑背后,双手捧剑,安静肃立。
若非剑身上滚烫的鲜血淋漓,恐怕谁都会觉得自己刚才生出幻觉,劈山剑的剑奴从始至终就没有动过。
“多说一字,我便多杀一人!”劈山剑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来,压迫力直线飙升,云剑山弟子,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完全不要脸,但他们说话算话的时候,那是一个吐沫一个钉,说杀人就杀人,说杀几个就杀几个。
云剑山弟子就是这样的矛盾体,有些事情他们一言九鼎,有些事情,他们转眼就不认账,如剑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叫人无从分辨。
一旁的子午剑笑着道:“我四师兄说得不错,我们或许没有办法突破你们的黑甲剑戟军士凝聚的大阵,但在外围游走,剥皮一般,一个个杀还是不成问题的,杀光你们至多只是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章公公一张脸阴沉下来:“我们护卫的是三皇子的妃子,云剑山不要太嚣张。”
劈山剑闻言将五指举起,重复起章公公的话语来,每说一个字,就收起一根手指,一连说了五个字,将五根手指全部收起。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劈山剑旁边笑嘻嘻的子午剑忽然如同旋风般飘出,一道黑芒从他袖中钻出,那把短剑如蛇,擦着黑甲剑戟军士们的边缘,急冲而过。
随即五名黑甲剑戟军士应声倒毙。
劈山剑再说五个字,将收起的五根手指一个个伸出,劈山剑身侧的一名玄云十四剑精英弟子骤然出闸。
这云剑山精英弟子名叫柔星剑,玄云十四剑中排行第七,男生女相,眉目清秀,蛾眉黛角,皮肤白嫩,一身宽袍如同一个大口袋,一动起来,大袍随风乱摆,完全看不出他的手在那里,等他骤然出手,手掌如毒蛇从岩石后面钻出,在他手中一条软剑如蛇抖动,剑尖爆闪如花火绽放,一触就走,五名黑甲剑戟军士咽喉处猩红一点,随即血脉如线喷出,发出猎猎风箱,五名军卒应声倒毙。
此时劈山剑越说越快,五根手指再次收缩成拳。
在他身后,又有一名云剑山弟子如蟒出水,此时黑甲剑戟军士们纷纷结阵竖盾,不过动作终究还是没有云剑山弟子快,在盾牌墙壁尚未完成之时,这云剑山弟子浑身上下袍袖鼓荡如球,手中剑猛的铮鸣咆哮,犹如龙吟虎啸,剑刃上冒起一层光、气剑芒来,一声撕破空气般的骤烈鸣吼,剑走偏锋,从盾牌缝隙中游走,一剑杀五人。这人就叫做偏锋剑,玄云十四剑中第九,剑招凌厉,总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手,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杀人。
三位云剑山精英弟子依次出手,果然是一字杀一人。
劈山剑此时忽然收了竖起的手指,拎剑前冲。
此时黑甲剑戟军士们已经将阵法完成,盾牌林立,如同立起一面高墙,同时连接在一起的盾牌上闪烁起一层柔光,看起来如同萤火,其实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难破这盾光阵的防御。
劈山剑却不在乎什么盾光阵,他手中巨剑长达十米,剑身无锋,沉重威猛,挥舞起来,百米之外,犹有双风贯耳之感。
那十米重剑嗡的一下就直接砸在盾牌大墙上,巨响如雷。
这一剑虽然没有直接将材质奇特的盾牌斩断,盾牌后面的黑甲剑戟军士们却齐齐喷血,骨烂如泥,这一下,死的可不是五个,是十个,还有不少耳根迸血,听力受损。
这不是剑,这是一把大锤子。
劈山剑挥出这一剑后,说出章公公那句话的最后五个字,随后扛起长剑,背对身后的数百黑甲剑戟军士,一步步走回他刚才所站的位置。
“四师兄,那阉人说了二十个字,我们三个一人杀了五个,你却杀了十个,多杀了五个!”子午剑一脸遗憾的摇头道。
“不少就成。”劈山剑一向言简意赅。
“你太任性了,这样不好。”子午剑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连连摇头道。
劈山剑没有理会子午剑,目光看向盾牌高墙,扬声道:“好运,有胆站出来没有?”
盾牌后沉寂无声,说一字杀一人,和劈山剑这样不讲理的家伙没有必要多费唇舌。
靖公主低声道:“好运,你就不出去,不远处就是长文城,他们不会见死不救。还有,你记住了,若是他们真的破开了这盾光阵,你死也不要出剑,就站在这里,将剑丢在地上,他们包准拿你没有半点办法,云剑山弟子对剑极为尊重,世俗的道理对他们来说完全不重要,但剑不同,剑就是他们的道,你以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必然要以剑来杀你,并且还得是公平之下出手杀你,这样他们才能稳固剑心,若是用旁的手段杀你,对他们的剑道剑心影响极大,他们自己都容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一旁的章公公开口道:“不错,方荡你就死活不出咱们的盾光阵,我看他们能怎样,杀光这里所有人?笑话,盾光阵一成,一时半刻之间他们破不开,除非他们豁出性命不要。”
章公公说到这里的时候,脑中却想着其他的事情,那天在洪正王面前议事最后的结果。
“叫方荡跟着一起去,云剑山那帮混账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极力阻挠,这样一来,你们大可以在路上尽情耽搁,说不定能够拖延个十几二十天的时间,如此一来,三皇子也完全找不到破绽,三百军卒数量不算太多,但我们后面会有五百军卒尾随,需要的时候,随时补充,八百黑甲剑戟军士结成盾光阵的话,云剑山弟子没有月余时间敲不开盾光阵的壳。”
云剑山弟子一直未出现,章公公这一路上可是操碎了心,虽然云剑山寻仇只是他拖延行程的一个因素,但却相当重要,现在他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后面的五百黑甲剑戟军士很快就将赶来,接下来他只希望云剑山弟子不要太没骨气,掉头就跑。
想到这里,章公公不由得微微一笑。
“我出去和他们比剑!”方荡突然钻出来的一句话,叫处心积虑面带微笑的章公公险些喷血。
第九十二章 补剑
“想要我出去跟你们比剑可以,不过你的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你就算是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也绝对不出去。”方荡的声音在盾牌后响起。
四位云剑山弟子彼此相视一眼,子午剑呵呵一笑,扬声道:“提条件?好,有趣,你且说说看。”
方荡伸手分开拦在身前层层护卫的黑甲剑戟军士,如同趟过一条漆黑的河流。
盾光阵显露出一个缝隙,方荡迈步走出缝隙开口道:“为我修补千叶盲草剑,没有千叶盲草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挥剑!”
千叶盲草剑本身就是云剑山打造的,他们当然有办法将有了一个豁口的千叶盲草剑修复,至少方荡是这么想的。
方荡的爷爷大叫道:“荡儿,你疯了,我都说了,你这把剑我找人给你修,包准能修好,云剑山弟子这次有备而来,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定会要了你的性命。”
方荡掏了掏耳朵,这个吹牛爷爷的话,他就当没听见,叫别人帮忙?方荡更相信自己能够办到的事情。
方荡手中的千叶盲草剑猛的闪烁起光芒来,急促呼吸般连闪数下,随后再次归于平静。
此时此刻方荡感觉自己和千叶盲草剑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了,以往是彼此不可分割,现在则是无缝连为一体。将心比心,千叶盲草剑虽然尚未生出完整的灵识来,但却能够感受到方荡此时的那种善意。
出去和云剑山弟子比剑,不是方荡心血来潮的一时想法。
方荡现在最缺的就是力量,他的敌人不是云剑山的这些修士,而是京城中的囚禁父母羞辱父母的三爪银龙袍男子,方荡知道龙的事情越多,对于这个三抓银龙袍的男子越是忌惮,越明白力量对于他的用处有多大。
这一路上,他需要磨砺自己,叫自己的力量快速成长,云剑山既然要用和他修为相等的剑手来比试,方荡简直求之不得。
方荡这个要求使得在场的云剑山弟子再次相视一眼,子午剑从背后取出一把长剑来,这长剑剑身赤红,在空中微微摆动,就有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似乎剑锋在切割空气一样,声音久久不散,这绝对是一把不逊色与千叶盲草剑的宝剑。
“小子,这把剑名赤龙,在我云剑山中,是七品剑,你的千叶盲草剑不过九品,借你一用如何?”
“不要!”方荡想都没想,理所当然的一口回绝。
“用这把剑换你的千叶盲草剑如何?”子午剑试探着问道。
“用你们所有人的剑,外加你们所有人的命来换我的千叶盲草剑,我都不换!你们若是不能修,一切免谈。”方荡转身欲走。
“好,将剑送来,我耗用精元来帮你补剑。”劈山剑直截了当的说道。
方荡闻言,毫不犹豫,直接将千叶盲草剑丢了出去。
被布包裹的千叶盲草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落入劈山剑手中。
子午剑低声道:“四师兄,你疯了,精元补剑,得不偿失啊。”
精元乃是身体本源,点滴消耗,难以弥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耗费精元。
劈山剑没有多说,看了方荡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激赏来,他修剑道,剑与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剑首子云山的女儿之仇更重要,若是他的重剑崩口,他也绝对不离不弃,想尽办法修补剑身。
方荡的行为,相当对他的胃口。
劈山剑当即一抖被步包裹的千叶盲草剑,那层层布帛立时见粉碎成绒絮,随风飘散。
千叶盲草剑剑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豁口便展现在劈山剑眼前。
看到这个豁口劈山剑都不由得皱了皱眉,看了方荡一眼。
方荡此时相当紧张的看着劈山剑,劈山剑能够从方荡眼中看到那种焦急迫切,还有患得患失,显然,方荡对于这把剑相当重视。
劈山剑看方荡越发顺眼,只有爱剑之人才明白另外一个爱剑之人的心。
子午剑在旁边开口道:“四师兄,算了吧,斗子下手太狠了,这口子太大,不光要你消耗精元恐怕还要天晶入剑才能修补,所费太大。”
劈山剑没有理会子午剑的话,伸手从袖中抖出一块乳白色的石头来,这块石头好似羊脂,温润可人,似乎捏在手中立马就会化掉一样。
天晶石是炼制宝剑的必备材料之一,浊世之中产量极低,绝大部分的天晶石都是上幽界中的产物,他们云剑山玄云十四剑每人每年也就只有十几块,都留着孕养自己的宝剑,甚至有不少都舍不得用,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劈山剑手指一捏,直接将天晶石捏碎,天晶石模样犹如羊脂,被捏碎却好似蛋壳一样,从中流淌出如烧化了的羊脂一般的液体来,这些液体直接灌入剑身缺口,劈山剑则张口吐出一道精元来。
这精元平常人根本看不到,只有练气境界的修士,窍穴开启,能够感知天地才能窥见。
方荡虽然没有达到练气境界,但借助奇毒内丹,他还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劈山剑喷出的那口浓郁精元。
劈山剑喷出的精元是淡青色,如同云朵一般,在空中汇聚成一团后,这股精元便扑到了羊脂天晶石上,扯动融化了的天晶石液体和千叶盲草剑剑身融为一体。
这个过程耗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当天晶石完全和千叶盲草剑融为一体后,千叶盲草剑猛的发出一声铮鸣,内中是满满的愉悦之情,只不过千叶盲草剑剑身上永远都有了一块乳白色的斑块,这是修补的痕迹,非大神通者不能消去,至少金丹之下的修士没有这个能耐。
看到千叶盲草剑恢复,劈山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这也是劈山剑从出现到现在,首次露出笑容。
看到这个场面的方荡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取舍决定,方荡舌尖上的奇毒内丹不断催促方荡,但很快,方荡就做出1了决定。
方荡舌尖挑动了一下躁动的奇毒内丹,奇毒内丹泄了气般的安稳下来。
劈山剑将千叶盲草剑一弹,千叶盲草剑化为一道流光直奔方荡,剑身摩擦空气发出嗡嗡巨响,不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要一下将方荡刺个窟窿。
方荡却只是伸手,千叶盲草剑在空中猛的一个转折,落在方荡手中,扯着方荡向后倒退十几步,不过对于方荡来说没有半点伤害。
劈山剑眼中露出一丝诧异,这一次连子午剑还有柔星剑外加偏锋剑都齐齐目光一凝。
“我心剑心?你小子刚刚摸剑,就能将我心剑心融为一体?简直不可思议,看来我们低估你了。”偏锋剑开口说道。
我心剑心融为一体的标志,就是自己的剑不会伤害自己,至少能够尽全力来化解攻击自己主人的力量,正如刚才,劈山剑驱剑来刺方荡,千叶盲草剑却硬生生在方荡身前转弯,化解了劈山剑的力量一样,看起来很简单,但真正做到,难比登天。
他们玄云十四剑自然是能做到,但其他的弟子,能够做得到的百中无一。
不是天天摸剑,和剑长在一起的话,根本做不到这样的程度,斗子都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不过,我心剑心这个境界和剑术没什么关系,和修为也没什么关系,是人和剑之间的一种微妙关系,这个关系并不能帮助剑手提升多少实力,但这种关系是一种基础,拥有了这种我心剑心的关系,就说明这个剑手在剑道上可以走很远,大有前途。
正如一个骑士,不能和坐下马匹建立感情,是不可能驾驭对方的,一个剑手,不能和手中的剑建立亲近关系,就算他手中的是天下第一宝剑,也只是一根烧火棍罢了。
“好运,现在你可以从他们四个中选一个来当你的对手了。”劈山剑开口言道。
劈山剑等云剑山玄云十四剑身后站着的四个云剑山弟子当即站了出来。
方荡挥舞了一下手中千叶盲草剑,剑身嗡嗡作响,方荡手中如同抓着一条蛇,在自己不断弹动,只不过这条蛇绝对不会脱手而出。
千叶盲草剑此时兴奋得不得了,简直恨不得方荡马上和别人比剑,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
方荡也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正要一口应下,身后的黑甲剑戟军士忽然如同潮水一般将方荡围拢在中间,盾光阵竖起,画地为牢,将方荡和云剑山弟子分隔开来。
劈山剑等云剑山弟子不由得大怒,从来都只有他们说话不算话,何曾被旁人欺骗?劈山剑还为此消耗了珍贵的精元和天晶石。
“你胆敢敢骗我!”劈山剑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之中钻出来的。
“你们云剑山既然出尔反尔,我们又何必跟你们讲规矩道理?”章公公的声音从黑甲剑戟军士之中传来。
劈山剑牙齿嘎吱一声响,手中的十米长剑如同一条巨蟒般激射而出,咚的一声重重的砸在盾光阵的十数面盾牌上,盾光阵后的军卒喷血骨碎,但随即就有身后的军卒替换他们,盾光只是往里凹了一下,转眼就恢复正常,完好无缺。
这种纯防御的大阵,攻击敌人肯定不行,但用来防守,却是极妙。
第九十三章 无知狂妄
别看劈山剑一剑砸下去就收敛十几条人命,但算下来,其实还是劈山剑得不偿失,毕竟这样祭出十米重剑并不是轻巧活儿,劈山剑总计也砸不出多少剑,不然劈山剑自己就能荡平这三百黑甲剑戟军士。
至于子午剑还有柔星剑两个,他们修炼的根本就不是硬碰硬的剑术,面对盾光阵,可以说一筹莫展,就算能够在盾缝中斩杀一两个黑甲剑戟军士,对于整个盾光阵来说,意义不大。
现在要想破盾光阵,就只有更多的云剑山弟子,或者玄云十四剑的大师姐亲来,她的龙纹剑有破甲只能,破阵之力。
不过他们正在忙活另外一件事,一时半刻恐怕不会赶来。
现在方荡藏身在盾光阵后,龟缩不出的话,他们四个当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方荡皱眉看着身前的黑压压的黑甲剑戟军士,这些军士将他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方荡随后扭头看向章公公。
章公公当然不会让方荡破坏他的好事,方荡愿意去比试是方荡的事情,在章公公眼中,一个方荡死不足惜,但却能坏了他拖延时间进京的大事,这是章公公绝对不允许的。
章公公理都没有理会方荡的目光,完全无视掉。
靖公主此时开口道:“好运,你没有必要和云剑山的人争斗,人没有必要白白送死,就算你有把握,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鸽子等人也来到方荡旁边,鸽子安慰方荡道:“放心,不用管那些云剑山的二杆子们的威胁言语,咱们在盾光阵保护中,他们最多也就是挥几剑发泄一下,根本不能叫你怎么样。”
郑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明白你心中的渴望。”说着拍了拍方荡的肩膀。
一个立志高远的人,想要在武道上精进的人,他的面前总有绕不过去的对手,不踩着一个个对手往上爬,根本不可能更上一层楼。
郑守之所以在修为上没有能更进一步,就是因为在公主府中,他没有对手,不是公主府无敌,而是公主府谁都不敢惹。遇事总会要避让,不能动手。
当初到处都是对手的郑守是一只老虎,现在没有对手的郑守只是一只没了牙齿爪子的病猫。
对于郑守来说,这就是一个牢笼,叫他无法自由呼吸,无法茁壮成长。却也是一个他心甘情愿呆在里面不出来的牢笼。
郑守忽然低声问道:“有信心没有?”
方荡看了郑守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对于方荡来说,还没有和对手交手,那里能有信心?
烂毒滩地上就算最孱弱的兽类,也有其可怖的一面,对于方荡来说,信心这东西从来不存在,或者只存在与站在对手尸体上的那一刻。
“不知胜负?你也依旧想比剑?”
方荡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他太需要磨砺了,而剑道不是自己多挥几剑就能完成的,还需要一次次的实战,只有真正的实战才能叫方荡快速成长,快速拥有力量的。
“好,徒弟,我送你一程,死了不要怪我!”
“起!”郑守一声大喝,一脚高高抬起,猛的一脚跺地,方荡脚下如同被重重一击,地面轰然一炸,整个人一下从地面上弹起两米多高,紧接着郑守一拳砸在郑先的脚心,郑先如同离弦之箭,陡然升高十数米,一跃出了盾光阵。
郑守看着方荡身形如燕飞走,心中一阵轻松,随后是一阵空落落的心酸,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路途上也有这样的一个人,能够送他高飞,哪怕是死,他也不在乎。
送方荡去战,就如同送自己去战一样,看着方荡就如同看着自己。
此时此刻在郑守心中,方荡寄托着他对当初自己的梦想,看着方荡高飞,郑守就说不出的舒坦。
郑守的破格举动使得靖公主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章公公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转折,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怒意,但转眼就将怒意压下,只是深深地看了郑守一眼。
方荡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大大出乎对面云剑山弟子的意料之外。
劈山剑怒火熊熊的眼中火焰瞬间平息,上下打量方荡道:“好,算是一个用剑的,千叶盲草剑在你手中不委屈。”
子午剑则笑道:“我云剑山弟子面对用剑挑战的对手,从不退缩,你具备这个素质,所以,你要是愿意,有资格成为我云剑山弟子。”
这个提议叫人心动。成为仙道门派的弟子和自己修炼之间差距大得不敢想象,一方面成为仙门弟子,就拥有门中被先人反复锤炼出来的修炼方法,更重要的是,将拥有门派按月拨付的十草丹,百草丹、玉贝石,甚至是天晶石这样的稀有矿脉。
总之,成了一派正式弟子,就只需要想办法不断努力攀登向上就可以了,根本不必害怕路途上的给养出现问题。
子午剑一旁的偏锋剑却道:“五师兄,你就别使坏了,这小子有了我心剑心,当然能成为我云剑山弟子,但成了我云剑山弟子后,剑首拥有随意处置权,剑首保准第一个杀了他给小师妹报仇。”
子午剑哎呦一声道:“你别说破啊,没准这家伙一犹豫就被我领回云剑山了,你看他眼睛清澈得跟个四岁童子似地,应当很好骗。”
方荡撇了撇嘴,没有理会子午剑等人的言语,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劈山剑身上,略微犹豫了下后,才挪动目光,看向那四个和他等级相同的云剑山弟子。
劈山剑双目微微一凝,脸上露出一丝犹疑,随后忽然又笑了起来,劈山剑往往一个月都笑不了两次,今天实在是破例了:“怎么?你刚才是想要选我做你的对手?别否认,我感觉到了,你看着我的时候,目光中的那种战意,简直锣鼓喧天一般吵闹。”
啊?
云剑山其他几位弟子都不由露出震惊的神情,瞪着一双双眼睛看向方荡。
他们当然相信劈山剑的直觉,劈山剑说感受到了方荡的战意,那就是感觉到了,绝对不会有错。
一个刚刚踏入淬血境界的家伙竟然想要挑战练气层次中的佼佼者。开启了三百多个窍穴的劈山剑,应该称赞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有勇气呢,还是应该说这个家伙愚蠢得无可救药呢?
连那层层竖起的盾牌都裂开了一个个的缝隙,一双双满是惊诧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向方荡,黑甲剑戟军士们也觉得方荡要是真这么想的话,那就纯粹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无药可救。
此时盾牌潮水般的分开,章公公皱着眉头从盾牌后面走出来,云剑山要找的是方荡,不是他,所以他并不惧怕,靖公主等人跟在他的后面,既然方荡已经选择了要战,他们当然要站在最前面来给方荡呐喊助威。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方荡,方荡口中的奇毒内丹不安分的叮当乱撞,不住的叩击方荡的牙齿,似乎相当兴奋,催促方荡马上应战。
众人的目光下,方荡终于开口道:“我确实想要挑战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和我手中的剑更加强大的时候,我就杀了你。”
这是一个笑话,但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没有笑,不是他们不想笑,而是被方荡的话语惊到了。
他们从没有听到过这么狂的话语。
子午剑盯着方荡的眼睛,道:“好运,你可知道,我四师兄现在已经开启了周身三百九十九个窍穴,步入了练气层次最后境界肉身劫,现在他只要开启了剩下的十个窍穴,同时度过肉身劫,就能凝聚金丹,踏足上幽,等你和你的剑变得强大,我四师兄早就去上幽界逍遥不知道多少年了。你想战胜我四师兄,怕是终生无望了。”
方荡眨了眨眼问道:“去上幽?要多久?”
劈山剑淡淡的道:“最多五年,最少三年,不是肉身劫烧炼了我,就是我踏足上幽。”劈山剑对于自己的情况知道得最清晰。
方荡松了口气,憨厚的笑道:“还好,三年不算太久,完全来得及。”
被方荡一句话震惊得不知所措的众人,在郑先另外一句话下终于控制不住。
笑声最先在子午剑的口中响起,继而云剑山几个弟子都笑了起来,捧腹大笑,柔星剑甚至有些站不住了,弯着腰抱着肚子笑个不停。就连一向不怎么有笑模样的劈山剑此时都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甚至连火毒城中的一众黑甲剑戟军士们都笑了,一张脸紧绷着的章公公也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扯,摇了摇头。
满场的哄堂大笑之中,只有靖公主还有鸽子郑守等人没有笑,他们一个个表情紧张。
靖公主更是眉头皱起,脸上露出关切甚至焦急的神情来。在靖公主眼中,方荡是从火毒城走出来的对一切并不太了解的家伙,他说出什么样的话语,靖公主都不奇怪,但这句无知的话肯定会给方荡带来太多的威胁。
方荡的言语实在是太不切实际了,方荡说他想要杀劈山剑本身就已经相当于幻想了,还说三年很久,要在三年内杀掉劈山剑,这已经不是幻想了,这是狂妄,还是那种最无知的狂妄,最愚蠢的狂妄。
方荡不解的看着四周哄堂大笑的人们。
方荡脑袋里面传来爷爷的声音:“荡儿,不要理会那些在路上嘲笑你的家伙,还记得前几天我教你的那句古语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此时笑你的人统统都是狗屁。”
方荡的爷爷其实心中也一万个无奈,方荡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完全不认为方荡能够实现这巨话。
但他不相信,也绝对不能打消方荡的积极性,方荡是他的孙子,亲孙子,就算做了再愚蠢的事情,他也必须站在方荡身后,用自己的全部支撑方荡。否则要亲人干嘛?
郑守忽然开口喝道:“好运,尽管叫他们笑吧,我等着看你挨个抽他们嘴巴的时候。”郑守胸中豪气勃发,每一个天才都曾经被人嘲笑,天才和蠢材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天才狠狠地抽了那些笑他的人的脸,将对方抽服了。
“对,蔫坏儿,我们都支持你!”鸽子、憨牛、豹子等人齐声大喊。连军中轿子旁黑嫂都学着叫嚷着。
这声音犹如在翻滚的大河中竖起了一块礁石,虽然阻拦不住那滔滔江水,却叫方荡不至于独木难支,至少可以在这块礁石上歇歇脚。
看着方荡那清澈的眼睛,劈山剑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张面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好,三年之约,我随时等你来挑战我,不过,你现在轻视我,叫我相当不爽,所以,等我准备离开这浊世进入上幽的时候,我会亲自将你的脑袋切下来,叫你为今天的愚蠢和轻蔑付出代价。”
“老实说,我现在真想带着人马上离开,这样你就不至于死在今日了,我可是相当期待你在三年内的成长可能的。”
劈山剑的言语,已经等于给三年后的方荡判了死刑。这三年中,方荡在成长,劈山剑也在成长,方荡永远都追不上劈山剑的进度。
“四师兄,有什么可期待的,他今天就得死。”偏锋剑也收敛了笑容,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这愚蠢得小子叫我觉得自己在跟一个白痴对话,跟一个白痴浪费时间,我在他身上一丁点的时间都懒得浪费了。”
子午剑捂着肚子笑道:“好运,哈哈,你还是活过了今天再说大话吧,哈哈,三年内杀我四师兄,呵呵……真好笑……”
“我是认真的,不开玩笑。”方荡的话,使得刚刚有些平息下去的笑声,一下更加热烈了。
方荡不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笑声,其实他真的想现在就挑战劈山剑,奇毒内丹甚至一再催促他挑战劈山剑。
方荡看向那四个眉开眼笑的云剑山淬血层次的弟子。
这四个云剑山弟子看上去年纪都不算大,除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外,其余三个都和方荡岁数相仿。
这四个显然是云剑山淬血境界中的佼佼者。
方荡现在要做的是磨砺自己的剑术,所以目光在四个云剑山弟子身上转动一圈后,他便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剑法最高明的家伙。
这家伙是个胖子,他腰间挂着一把一米五长短的长剑,方荡朴素的认为,拥有这样的长剑,理所当然的是他是四个人中剑术最厉害的家伙。
劈山剑在这些云剑山弟子中最厉害,就是因为他的剑又大又长。这个想法确实单纯。
被方荡用手指一点,正捂着肚子大笑的胖子双目不由得一眯,收敛了笑容,伸手擦了擦眼角上的泪花,一张胖脸上显现出一股浓烈的杀机。
方荡是按照谁最强大,他就选谁的原则选的胖子,但在胖子眼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胖子认为方荡一定是觉得他在四人之中实力最差,所以才会选择他。
对于这个胖子来说,这是一种侮辱。
随着胖子杀机泛起,四周的笑声瞬间收止,继而鸦雀无声。
胖子一只手压着剑柄,不如此,身后的剑尖就得拖在地上,从远处看上去,就好似他有了一条长长的竖起来的尾巴一样。
“我叫韩望,你眼光太差,你死之后,应该后悔自己今日的选择。”韩望一张胖脸圆嘟嘟的,圆润身子比常人胖出三圈来,一米七的身高,却有二百三十多斤的体重,皮肤白嫩松软,伸手一戳,似乎就是一个弹不回来的坑儿,白胖白胖的犹如一个大馒头,非常招人稀罕。
这家伙平时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就叫人没有半点防卫心,但当他双眉皱起,一双眼睛之中迸出浓烈杀机的时候,没有人会再将他当成是一个大白馒头,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甚至不愿意看着他,这个时候的韩望,就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
韩望迈步走到了方荡身前,他腰间的长剑随着他的脚步开始发出嚓嚓声响,似乎焦渴难耐的旅人,想要喝光了方荡的鲜血一样。
方荡没有看韩望,他的眼睛依旧停留在韩望腰间的长剑上。
韩望手按剑柄,将长剑提起,放在胸前,这把长剑剑身长一米五,加上可供双手握持的剑柄,甚至比韩望的身高还要略微高尚一些。
方荡伸手按在千叶盲草剑剑柄上,千叶盲草剑变得越发兴奋起来,剑身上的如同叶脉般的纹路中闪烁起呼吸般的光亮。
与此同时,韩望手按剑柄,双腿微曲,身子微微下沉,整个人的重心都跟着下降,下降再下降。
而韩望的剑尖儿则高高翘起,此时的韩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准备扑向猎物的公鸡。
双方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现在就是在等谁先出手。
两人彼此凝视,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五米,这是个不能有半点马虎的距离,因为对手不会给你任何犯错误的机会。
最先出手的是韩望,韩望手中的长剑猛的朝着方荡当头斩来。这就叫当头剑,是剑术之中最堂皇的剑术,没有任何花哨之处,但要求也最高,力大叫对手无法对抗、速度快叫对手避无可避,这两点缺一不可。
韩望这一剑颇有君临的气势,一剑尚在半空中,地面的积雪便被吹得四散杨飞。
方荡此时手掌和千叶盲草剑长在了一起,血管和叶脉接驳,一瞬间,千叶盲草剑变成了方荡的一部分,一种特殊的器官。
面对强敌,方荡竟忽然闭上自己的眼睛。
方荡的这个动作落在韩望眼中,越发感到恼怒。
方荡一定感到冤枉,并没有要羞辱韩望的意思。
他明白什么叫做千叶盲草剑了。
此刻,方荡变成了剑,身周空气被它割裂,他虽然无法张开双目,却能够感受到四周的一切,甚至看到在他剑锋前面的那个白胖的家伙,并且方荡也能感受到自己坚硬无比,他对自己的身躯的强大程度相当自信。
对面斩来的是韩望的长剑,方荡必须要战胜这把长剑,不然,就是死亡。
在方荡的感知之中,对面的那把长剑就像是凶猛的螳螂挥舞着自己巨大的镰刀,而他自己变成了一只体型小巧的蚂蚱。
巨大的镰刀固然可怕,但蚂蚱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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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韩望三击
“姐姐,这帮云剑山的修士们实在是太可怕了,杀人都不好好杀,非得切成一块一块的。”丁酸儿走在遍地的黑甲剑戟军士的尸体碎块的泥泞中,眼神有些发颤,两只修长的小手不由得紧紧地攥着姐姐的胳膊。
丁苦儿并不比丁酸儿好多少,她心中也在七上八下的打鼓,在这深一脚浅一脚被鲜血浸透的还冒着淡淡热气的泥泞中蹒跚行走,叫她的灵魂都在打颤。
但她必须得镇定下来,不然身边的妹妹就更加没有依靠了,每个人都不是天生勇敢,一个人变得勇敢了,是因为他有必须要勇敢起来的理由,丁酸儿就是丁苦儿必须勇敢起来的理由。
丁苦儿深吸一口气,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不会发抖:“没事的,你就当这些只是咱们用来炼药的药材,咱们抓住那些猩红虫的时候,不也是如现在这样将他们搅碎入药么,这个就是多了点血,块头稍微大了点罢了。”
丁苦儿这样一说,丁酸儿还真就稍稍放松了一点,紧紧抓住丁苦儿的手也微微松了松,这使得丁苦儿胳膊上被尖尖十指刺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姐姐,这些人真坏。”丁酸儿看着前面急行的云剑山弟子们低声不满的说道。
“嘘,小声点,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活命才是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想要再见到娘,就要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姐姐脸色一板,略微有些严厉的批评丁酸儿。
丁酸儿连连点头求饶道:“姐姐我知道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你现在的脸比地上这些尸体还可怕。”
丁苦儿闻言,不由得苦笑了下,原本的严厉表情一下就垮掉了。
泥泞的地面逐渐变得坚硬起来,滚烫的鲜血和成的泥浆在寒冷的天气下快速的僵硬着,就如地面上那一具破碎得不成人形的尸体碎块一样正在僵硬着。
从空中望下去,这里是大地上一块非常难看的疮疤,被鲜血染红的,黑紫色的疮疤。
五百黑甲剑戟军士在短短的一瞬间被偷袭杀死,五百黑甲剑戟军士还没来得及摆出阵法就被杀个干净。
一群袱剑剑士正从这疮疤上趟过,一排排鲜红色的脚印顺着疮疤延伸出去,成为一条路,越来越远,越来越浅,最终血路消失无踪。
在大队伍后面,遍地的肢体碎块中,两个走路胆怯的女子,正是丁酸儿丁苦儿。
若是再将视线提升,从更高的角度看去,就能够看到,那些剑士们正朝着另外一块漆黑的斑块冲去。
那里正有两个黑点,缠斗在一起。
韩望当头一剑斩向方荡,气势凶猛,方荡手中的千叶盲草剑当即迎了上去,在这一刹那方荡变成了千叶盲草剑,真正的领悟到了盲剑的意义,当初子泥说过,要视而不见,听而不觉,嗅而不着,五官俱失,才能练成盲剑,这不就是说要将自己变成一把剑么?
叮的一声震响,方荡的神念从千叶盲草剑中被震退出来。
方荡如同溺水付出水面一般,猛的张开双目,耳中依旧还有那震鸣巨响。
方荡和韩望硬抗硬的撞了一剑,这一剑方荡被直接劈飞出去,幸好方荡身子还算灵活,双脚着地,蹬蹬倒退几步,地面上留下六七个深深地脚印。
方荡刚刚站定,鼻尖上皮肤刺痛,那一米五长短的长剑赫然出现在方荡鼻子尖上方,又是一记当头剑,快得叫方荡都没有时间呼吸。
方荡瞳孔急缩,连忙再次举剑硬架,叮的一声鸣响,方荡再次被劈飞出去,上一次方荡还算勉勉强强接下来韩望的当头剑,但是这一次,就实在是太狼狈了,方荡被直接劈飞出去,上一次方荡双脚沾地,这一次方荡直接屁股沾地了,在草地上滑出去,将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槽,一只手插入身边的地面上,这才稳住身形。
方荡才刚刚稳住,耳边再次风起,面部皮肤刺痛,有了方才两剑斩来的经验,方荡立时只知道,那把一米五的长剑再次到了他的脑袋上面。
此时的方荡手臂酸疼欲断,方荡这样半路出家的剑手终究不可能在练了月余时间剑术后,就能和每日浸淫在剑道之中的云剑山弟子正面对磕。
韩望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有力,方荡之前还能抵抗,到了现在,连举剑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咦,能撑下两剑算是不错了。”子午剑相当惊讶的道。
“三剑下去,这小子要是还能撑下来,臂骨手骨都得粉碎了吧?”柔星剑开口道。
远处靖公主双眉紧蹙,手掌捏着裙摆,攥成一个拳头。
郑守还有鸽子等人一个个咬牙切齿,脸上压抑不住的惊慌,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替方荡拦下这一剑。
方荡张目去望的时候,韩望的这一剑已经到了他的头顶上,一米五的长剑,劈下来,足以将他一分两半。
方荡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后脑勺一阵酥麻,奇毒内丹不受控制的剧烈擦颤动起来。
一股股的力量从奇毒内丹中流泻、出来,直灌入脑,方荡眼中,四周的世界陡然间变得缓慢起来,包括韩望这当头劈下来的一剑。
激进状态!
方荡已经好久没有进入这种状态中了。
太强了,这个叫做韩望的家伙太强了!
他的剑,比不上斗子,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斗子的剑,叫人无法面对,不可抗拒,韩望的剑还远没有到这个地步,但这家伙的剑如同大浪拍击,一浪紧接着一浪,一波紧接着一波,这一剑剑叠在一起,叫他方荡根本没有办法一招招的接下来。
要不是有奇毒内丹的话,现在这一剑方荡将立毙当场。
激进状态下的奇毒内丹在方荡口中颤动不休,一股股的力量灌注进方荡的手臂中,使得方荡被韩望劈得酸软无力的手臂重新变得有力,恢复如常。
韩望的剑,还在一寸寸的压下来,韩望脸上的表情已经露出自信的狰狞笑容,想必在他的脑袋中,下一秒方荡就会被切成两半,如同西瓜一样汁水四溢。
不过,这一切在方荡眼中,都变得异常缓慢。
方荡现在如果想的话,完全可以一剑杀掉韩望,韩望再高明,也不过只是淬血境界,而方荡拥有的奇毒内丹,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金丹修士的内丹。
不过方荡并未要杀掉韩望,至少不是这样杀掉他。
方荡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剑毙敌,如果他想要一剑杀掉韩望的话,那么他和韩望双剑交击的一瞬间方荡就完全可以度过一道毒去,虽然此时方荡通过千叶盲草剑度过去的毒毒力还很微弱,但足以叫韩望如斗子一样麻痹一瞬间,剑手过招,一瞬间的交错,就是生死。
韩望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却不知道,方荡从最开始就掌握着他的生死。
方荡感觉自己的手臂力量已经恢复过来,舌尖当即一挑奇毒内丹,奇毒内丹咯叻一声轻响,倏地收回灌注进方荡大脑之中的力量,时间在方荡的世界中开始骤烈的狂奔。
当你习惯了一切缓慢运作后,时间忽然恢复正常,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一下拎着衣领丢飞出去,四周天旋地转的。
方荡猛地一咬牙,手中的千叶盲草剑和韩望的剑再次撞击在一起,叮的一声大响,方荡再次被劈飞出去。
这一次,韩望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他原本认定方荡必死在他第三剑之下,而且,他甚至没有感受到方荡手臂骨断肉烂,这在韩望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方荡可以不死,但一连接了他三剑,怎么可以不受伤?
不光是韩望,就连子午剑等人也都面露惊异,方荡的表现,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靖公主捏着裙裾的手微微松了松,但随即攥得更紧了。
郑守等人忍不住的喝了一声彩,虽然方荡狼狈不堪,但对方的剑确实太强,在他们眼中,方荡能够挺得住就相当了不起了。
韩望双眉一挑,一剑再来!
那长剑剑锋又到方荡头顶!
方荡此时已经算弄明白了韩望的套路。
这个家伙估计就只有这么一剑了不起,所以翻来复去的就是这一剑劈下来。
所以,这一次,方荡弹开了韩望的剑的同时,就将千叶盲草剑横在自己头顶上。
这一次,方荡双手托剑。
这种举动,在韩望等剑修眼中看来,简直就是找死。
剑有两刃,双手托剑,虽然力量更强,但被两剑相撞后下挫的剑锋非得将方荡的手给劈成两半不可。
除非方荡以平整的剑身对撞韩望的剑锋,那样的话,方荡托剑的力气越大,千叶盲草剑被斩断的概率就越高。
剑身虽有弹性,却哪里抵得上剑锋狠砸狠斩?
果然,方荡双手托剑,正是剑锋对剑锋的举法。
韩望嘿嘿一笑,手中的剑再次斩击在方荡的剑上。
但却并不是叮的一声而已,而是叮叮叮,一连三声骤急的铮鸣。
第九十五章 以你剑杀你身
韩望在云剑山中有个绰号,叫做韩一剑。
因为他翻来覆去,就练当头剑这一招。
韩望之所以只练这一剑,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高深的想法,特立独行的思维。
而是他的悟性太差,稍微复杂一点的剑法别人一个时辰就能学会个模样,他却往往一天都学不会,在他的脑袋里面,天生少了一根弦儿。
只有这当头剑最简单,韩望一学就会。
从那时起,韩望就放弃了其他的花哨剑术,专攻这最基础、最基础,是个人练剑就要先学会的第一剑。
最初人人都笑话他,将他当成是一个活傻子,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但当韩望一万次、十万次,百万次的挥剑,真的将这一剑运用得同辈之间近乎无敌的时候,没有人再敢小看他。
韩一剑的名号由最初的贬义词,变成了后来的褒义词,韩望成了云剑山用来教导那些天份一般的弟子的榜样。
但韩望不满足于韩一剑的称号,人不能只会一剑。
韩望下足了苦功,用六年的时间,变成了现在的韩三剑。
这叠剑三招是他自创,除非不给他机会,一旦他有机会施展出来,就算斗子正面对上都要吃亏。
同一时间,一连劈出三剑,需要极大的臂力和极强的筋肉、弹性,还有无数次的刻苦磨砺。
寻常人根本做不到,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千百万次挥剑的枯燥乏味,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
韩望成功了,成了韩三剑,原本嘲笑他的人,现在都由衷的敬佩他。
韩望证明了一件事,斗子那样的天才能够成功,韩望这样只能学会一招剑法的蠢材一样能够踏足剑道。
在云剑山中,韩三剑,就是一个传奇,提起来,人人都要竖一根大拇指。
此时韩望将这叠剑三招施展出来,算是对方荡的一种承认,承认方荡有资格死在他的叠剑三招之下!
这叠剑三招施展出来,云剑山众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大局已定,方荡必死!
只有劈山剑略微惋惜,不过想到方荡的狂妄,这点惋惜也都化为尘埃,被微风吹走,消失不见。
靖公主不由得叫了一声糟。
郑守等人更是面若死灰,那三叠声颤音就像是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剧痛之下,疼得苦不堪言,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到方荡被劈成两半的模样。
章公公双目凝重,反倒没有再看方荡,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的方向,方荡若是死了,他就进行另外的计划,怎么都能和云剑山耗在一起,这个时候,那五百黑甲剑戟军士们应该已经到了,怎么还没有踪影?
看向仅来的八个云剑山弟子,章公公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不安来,
三声铮鸣,叠成一声悠长颤音,方荡手中千叶盲草剑却并未如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样下挫割伤方荡的手,甚至将方荡的胳膊如同劈柴一样劈成两半。
方荡托剑,最初高高举过头顶,但是现在,方荡托剑的手下沉到了肩膀之下的位置。
方荡肩膀上的衣服陡然崩开一道口子,鲜血噗的一下从肩膀上喷了出来。
看得出方荡的肩膀被韩望劈开了一道深达锁骨的口子。
不过,没有人关心方荡肩膀上的伤,所有的人都盯着方荡托剑的手,脑海之中都在响起一个声音,“这怎么可能?”
方荡的手和剑简直就像是焊接在一起的一样,任凭剑身下挫,也没有割伤方荡的手掌。
从他们的角度上当然看不出来,方荡的手掌确实和千叶盲草剑长在了一起,血脉相连。
此时,千叶盲草剑在方荡掌心中不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剑,而是方荡自身血肉的一部分。无论千叶盲草剑剑身被砸得怎么下挫,都绝对不可能割伤方荡的手,两者本就是牢牢长在一体的。
韩望双目瞪得溜圆,随后一颗心骤然冰寒,如坠海底。
叠剑三招是他最强大的剑招,这一剑一出,除了斗子那天才外,没人能够与他争锋。
但这一剑要求太高了,需要一瞬间将自己的筋肉力量发挥到最大,完全超越了肉身负荷的极限,若是韩望到了强筋的状态,这负荷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甚至可以变成韩六剑、韩七剑,但他现在只是淬血境界,叠剑三招施展出去之后,手臂酸胀无力,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再次挥剑。
而此时的方荡如同地狱之中钻出的恶鬼一样,而且还是一只有着清澈目光的恶鬼,那眼中只有冰冷,野兽看待猎物的冰冷。
“你的剑我会了!拿你试试!”方荡一窜而起,发出一声低吼,手中的千叶盲草剑嗡的一声朝着韩望当头劈了下来。
这一剑,正是韩望最拿手,挥动了百万次、千万次的当头剑。
天底下最不好破的剑,就是那种毫无半点花哨,直来直去,力量强劲,速度惊人,并且还要有着有去无回,宁死不退的拼命狠劲的剑。
这是韩望对于自己的当头剑的理解,是韩望无数次实战中得出的结论。
此时眼前这个对手,完全把这一剑的精髓发会出来,虽然剑招还有些稚嫩,但剑意已经到了,这就说明,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已经将他韩望的当头剑学去了六成。
韩望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自己最拿手的,也是唯一会的当头剑下。
他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一剑下。
韩望啊啊啊的大叫,拼命抬剑,叮的一声巨响,这一次韩望被方荡生生劈了出去,倒飞十几米,双脚刚刚沾地,方荡紧接着的一剑又已经到了韩望头顶。
韩望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手腕酥麻筋肉剧痛,但韩望咬碎满口牙齿,挺剑再战。
叮的一声巨响,韩望这一次被直接劈得坐着倒飞出去,韩望如方荡之前一样,用手抓地顿住身形,韩望抓剑的那只手骨头已经迸裂,旁人听不到,韩望自己却听到了手腕腕骨传来的惨叫。
方荡如同不散的阴魂,再次冲上来,手中的剑发出刺耳的尖啸之音,猛的切割下来。
韩望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狞厉,他的手骨已经开裂,一只手万万不能扛住这一剑,所以韩望不得不如之前方荡那般,双手托剑。
方荡能够做到,他也一定能做到,这是韩望心中的想法。
叮叮,叠剑三招,只响了两声。
韩望哈哈大笑,“你以为你临时抱佛脚就能学会我的叠剑三招?狂妄……呃?”
韩望低下头,呆呆的看着方荡的千叶盲草剑,因为这把剑此时出现在他盘坐的双脚上,剑身一直没入他的肚腹。
韩望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缓缓抬头,他的剑,他那寻常人不敢用也耍不起来的一米五长剑,此时剑身正中间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细细小小的裂缝,一道阳光顺着这裂缝洒下来,在韩望鼻尖上显现出一个竖长的1来。
韩望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绝望,看向方荡,方荡的眼神依旧那么清澈,那么一见入底。
韩望很想叫一声我不甘心,我不相信,他怎么可能相信自己会死在自己苦苦磨砺出来的叠剑三招下?
就算是斗子那样的天才都说过,韩望的叠剑三招他一辈子都学不会。
他的剑法不是天才能学的,是勤苦修炼,千万次挥剑磨砺出来的。
凭什么有些人一下就学会了他耗用十数年才练成的剑法?
他杀方荡用了三剑外加叠剑三招,而方荡杀他,却只用了两剑外加叠剑三招,凭什么,这个世界不公平!
他是要凭借这叠剑三招问鼎仙途的,是打算以此为基础凝聚金丹的,怎么会如此收场?
在心中不甘的嘶吼中,那烙印在他鼻尖上的阳光1字中间开始裂开一道血线,这一道血线越来越长,犹如龟裂的大地一样,发出叫人心惊肉跳的声响,咯叻一声,韩望肥胖的身躯一裂两半。
那些被人嘲讽的日子,那些痛下苦功磨砺一剑的日子,那些叫人目瞪口呆,衷心崇拜的日子,那些充满梦想,永不止步的日子,都注定要定格在这一刹那。
一切都将远去。
韩望伸手抓了抓,什么都没有抓到,两半的身子颓然倾倒在两侧,鲜血此时才喷出来,就像是一朵绚烂的花在怒放生命一般。
韩望的双眼,至死都没有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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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杀人夺宝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云剑山弟子双目瞪得溜圆,脸上各种情绪的交杂在一起,犹如一口气吃了十斤黄连般难看。
三百黑甲剑戟军士们嘴巴大大的张开着,喷出一股股的白色哈气,朦胧着他们的眼睛。
他们这些军士,最敬佩强者,方荡现在就是他们心中的强者,毋庸置疑的强者。
而最震惊的还是靖公主和郑守等人,方荡究竟什么样,他们最清楚了,他们此时看方荡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不,一头陌生的妖怪。
方荡杀了韩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方荡之前有杀了云剑山天才弟子斗子的先例,但方荡用韩望的得意剑招杀了韩望,就有些太不可思议了,方荡显然是临阵偷师,并且叠剑三招学得有模有样,叫人惊叹。
在他们眼中,方荡已经不再是那个呆呆傻傻的方荡了,而是一头盘卧在地的凶兽。
不过,当他们看到方荡的那双眼睛后,又觉得,自己一定是那里搞错了。
方荡剧烈的喘息着,握剑的手同样剧烈的颤抖着,这只手上青筋蹦起,血管密布,整条手臂不自然的肿大青紫,方荡被八枚回生丹强化的身躯也承受不了叠剑三招这样的超负荷的运剑,此时此刻要是将方荡的皮肤割开就能看到方荡这条手臂中的血管全都断裂了肌肉纤维也同样都崩断了。
方荡的这条胳膊现在动都不敢动了。
方荡用另外一只手将韩望的那把被斩断的一米五长剑捡起,随后用布包起来背在背后,然后,方荡做出了一个叫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就见他公然猫下腰来,在韩望的尸体上搜摸起来。
方荡的这个举动,比方荡杀了韩望还叫人震惊。
杀人夺宝,在修仙者的世界中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云剑山弟子的面,公然搜摸死韩望身上的宝物,还这么一副等着纯洁大眼睛,理所当然的模样,这种行为简直叫人发指,完全不要脸了。
烂毒滩地中,胜利者拥有对失败者的一切支配权,在失败者的身上找寻自己需要的东西,在方荡的眼中,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方荡在韩望的尸体上摸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方荡将其打开,从中倒出三颗十草丹,一颗百草丹来,还有三颗圆溜溜的药丸,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方荡也不管药丸是干什么的,如同吃糖豆般的直接丢进口中,随后方荡咧开嘴巴笑了笑,肩膀上还有手臂上此时暖洋洋的,这三枚药丸在修补他的伤势。
云剑山弟子随身携带的药丸,当然是各种创伤药。
方荡搜刮完了,便站起身来,迈步就朝着黑甲剑戟军士的队伍中走去。
杀人夺剑,当着云剑山弟子的面搜宝,这就是一种侮辱,对云剑山,对在场的所有的云剑山弟子的侮辱!
这是方荡从云剑山手中拿走的第二把剑,第二次以剑杀云剑山弟子,第二次羞辱了整个云剑山!
不得不说,方荡心中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云剑山弟子们眼中,实在是太过分了。
劈山剑咬牙切齿的道:“好运,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恢复力量,一天之后,再战!”
劈山剑的话,引起对面三百黑甲剑戟军士的一片哗然。
这些黑甲剑戟军士们原本看方荡不顺眼,但是现在,他们齐齐站在方荡的一边。
章公公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这样的转折,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线笑容来,看方荡的目光,都开始变得温柔起来,方荡没死,就意味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回来耽误在路上。
靖公主冷笑一声道:“云剑山弟子好不要脸,我原本以为云剑山弟子杀伐果断,行事快意、纵横潇洒,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云剑山弟子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的黏在旁人身上,难道说你们都是乡下的野娘们么?”
云剑山一众弟子恨透了靖公主这张嘴巴。
没有人反驳靖公主,因为没有必要,现在他们说了算,他们说允许黑甲剑戟军士们走,他们才能走,他们说不行,一个都走不了!
真正掌握别人生死的家伙,是不会在意那些被他一手掌握的家伙们的想法的。
靖公主见云剑山弟子不说话,一个个盘膝坐在大军前面,眉头皱起,低声在方荡面前说道:“记住,他们若是一定要和你比试的话,你就将剑丢了,站在那里任由他们劈砍,这帮在剑道上死脑筋的家伙是绝对不会杀了你的。”
“想不和我们比剑?别做梦了,需要的时候,我会将你们一个个慢慢杀掉,折磨你们,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只要不出剑,你们就将遭受无穷苦难,除非他是铁石心肠,否则我们总有办法叫他乖乖拿剑,并且还会施展自己的全力。”劈山剑的耳朵远比靖公主想象的要灵光,这么远的距离,靖公主压着声音说话,还是被他听去了。
方荡闻言,看了看郑守还有鸽子等人,随后方荡的一双眼睛之中冒起层层怒火,“你要是敢伤害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就拿你偿命,包准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靖公主闻言,不由得用手敲了自己白晶晶的脑门一下,对面的劈山剑闻言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今天,他又笑了。
郑守等人都和靖公主一样用力的锤了自己脑门一下,虽然方荡的表态叫他们感到非常欣慰,但方荡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小辫子送到了对方手中,对方随时可以用他们来要挟方荡。弃剑不战这个套路再也没有用处了。
靖公主收拾了情绪,开口道:“就算好运跟你们战,你们拿什么战?靠你们身后的那三个淬血境界的剑手?依我看来多少都是被好运宰了的份儿,亦或是你们这些练气境界的修士亲自出手?啧啧,我倒是很期待你们能够出手来杀一个淬血境界刚刚练剑几天的门外汉,那云剑山就当真不要脸到家了。”
劈山剑等人沉默不语,这确实是个问题,子午剑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淬血层次的弟子,这些弟子也是门中精英,但却都比不上韩望,更别说天才斗子了。
斗子是云剑山年轻弟子之中最具天赋的天才,而韩望是最刻苦的蠢材,两者都是云剑山百年不遇的人才,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来成长,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现在他们两个都被方荡杀了,云剑山淬血境界中的年轻弟子,恐怕没有一个是方荡的对手。
劈山剑扭过头来,看向三名弟子,然后又看向柔星剑、子午剑还有偏锋剑,开口道:“时间不多了,你们三个亲自调教他们,这里我一人守着。”
子午剑、柔星剑还有偏锋剑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来,而其他三名云剑山弟子闻言先是一阵惊讶,随后是一阵兴奋,又伴随着一阵犹豫,最终变成了无畏和果决。
临阵传剑。
剑术上,玄云十四剑每一个都有压箱底的本事,每一个都有独特的剑道感悟,这些是从不外传的,甚至有些他们想传都传不出去,感悟就是感悟,得自己感悟无法落笔于纸。
但口口相传,亲自指点,非同小可。
当然,他们还会做些别的手脚,比如用丹药拔苗助长,虽然这样会对这三个云剑山弟子以后的修行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于三个云剑山淬血境界的弟子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玄云十四剑亲自手把手传授剑法,这可比从自己手中的剑里汲取剑道营养要强上百倍,毕竟剑内无论有多少云剑山前人留下的智慧,也终究是死的,用来启蒙自然是没有问题,但要想一步步稳稳提高,却是个瓶颈,现在这个机会,或许就是奠定他们今后能够爬多高的千载难逢的机遇。
柔星剑子午剑还有偏锋剑,各自找了一名弟子,带着他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踏剑而去。
不久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此刻,劈山剑坐在地上,双目微闭,身后是他的影子剑奴,双手捧着十米长剑。
在他对面,是三百黑甲剑戟军士构筑的方阵,虽然劈山剑坐在地上,黑甲剑戟军士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轻视劈山剑。
一人拦路,百夫莫敌!
靖公主看向章公公,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这边有三百黑甲剑戟军士,一鼓作气杀了劈山剑,至少可以削弱云剑山的力量。
然而,方荡战胜了韩望后,章公公就一直在朝着身后张望,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靖公主看向他的目光。
章公公在等援军的到来,方荡比他想象之中的还有用,方荡杀人夺剑又当众搜宝羞辱云剑山,将云剑山的脸皮踩在脚底下用力的蹭,这样一来,云剑山不找回这个场子,决不罢休,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够在这里尽情的耽搁时间了,后面的五百黑甲剑戟军士们赶过来后,他就完全无所畏惧了。三百人的盾光阵,和八百人的盾光阵,完全是两个概念,到时候他们犹如躲入龟壳中安全。
章公公的目光猛然一亮,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条黑色的细线翻涌过来,章公公脸上尚未露出笑容,便被震惊取代。
章公公连忙揉了揉眼,此时他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震颤起来。
来的,不是黑甲剑戟军士,而是云剑山的袱剑弟子,他们从这个方向出现,那就意味着……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五百黑甲剑戟军士完蛋了。
章公公脸色一下就变黑了,当即大声喝道:“收缩,结阵!”
大地震颤,黑甲剑戟军士们早就已经看到了远处汹涌蔓延过来的一线狂潮,原本已经有些懈怠的盾光阵刹那间拼合紧凑。这一次将那些不相干的东西,车辆兽类全都丢在了外面,盾光阵足足收缩了一倍。
盾光闪烁,这一次,不光四周被盾牌围成高墙,甚至连头顶上都被盾牌拼成龟壳模样,地上也是一般,此时此刻,盾光阵才算是真正成型,这样的大阵,如同激流中的礁石,就算云剑山弟子都来,一起出手,也能维持一个时辰。
但一个时辰,救不了他们的命,只能叫他们晚死一点罢了。
盾光阵中,漆黑一片,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那些侍女又不少惊恐得张口大叫,结果刚刚出声,就被旁边的黑甲剑戟军士一剑刺死,几声惨呼后,那些侍女们捂着嘴巴再也不敢出声了。
鸦雀无声比什么都恐怖!
云剑山上千弟子决堤的洪水般冲刷过来,刹那间将盾光阵围在正中间。
这些云剑山弟子中为首的子云山一眼就看到了被斩成两半的韩望尸体,子云山一双眼睛几乎喷出血来。
尾随而来的云剑山弟子们更是惊得怒火熊熊。
子云山做剑首这十几年,一直都在禅精竭虑的为云剑山培养新人后进,斗子和韩望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雁过留声,人走留名,他这个剑首百年之后,若是还能被人提起,自然是他在作为剑首的这段时间里门派中涌现出了多少的新秀弟子。
方荡杀了他最珍爱的女儿,抢走了云剑山的宝剑,又杀了他最有前途的两个弟子,这等于是不停地在他心口上捅了一刀又一刀,并且还在一层层的撒盐。
劈山剑见到子云山剑首当即站了起来,低声将方才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子云山一双眼睛不由得眯了又眯。
“堂堂正正,用剑杀了韩望?”子云山还有些不相信方荡真的能够做到。
上一次方荡杀了斗子,其中多少有些诡谲,斗子的剑忽然变慢,僵滞,叫人诧异,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转折隐秘,斗但是这次,方荡堂堂正正的杀了韩望,那就说明,方荡上次杀了斗子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其他人呢?”子云山问道。
劈山剑说了几句,子云山微微点头,随后又点了三名云剑山弟子,被劈山剑等带走,去传授剑术。
临阵磨刀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方荡已经逼得云剑山不得不临阵磨刀了。
盾光阵中,度日如年,盾牌密不透风,光都照不进来,短时间没什么问题,时间一长,就不成了,盾光阵中的大多数都是糙汉子,火毒城建在山上又相当缺水,所以黑甲剑戟军士们往往几年都不洗澡,三百人挤在一起,盾光阵中的味道可想而知。
靖公主感到相当的不适,但她修为到了铸骨境界,能够暂时的封耳封鼻,又有郑守等人围在四周,此时靖公主就拿出玉贝石盘坐在地开始修炼起来。
那些侍女们可就不成了,不少人都觉得呼吸困难,恨不得冲出去,不过没有人想死,所以她们只能用熏香的手帕捂住口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盾光阵中,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但从温度上还是能够感知到,此时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日子,可以清楚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一片漆黑之中,章公公一张面孔上一片阴冷,此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那五百黑甲剑戟军士,他们现在都没有到,结果根本不用再去猜测了。
章公公现在真的已经处于完全被动状态了,原本以为拉着方荡一起走路,能够用来拖延时间,但是现在,因为方荡他们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章公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很清楚,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盾光阵不可能一直这样摆下去,在没有受到攻击的情况下,最多还能坚持五个时辰,五个时辰后,怎么办?完全没有办法!
此时章公公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一早,云剑山要人的时候,他就撤了黑甲剑戟军士,将方荡拱手送出去,他的任务时保护靖公主,其次才是拖延时间,靖公主和三皇子之间的婚事比什么都重要,这是王爷后半世荣辱的基础。
这个主意打定后,章公公便闭上了双目,开始养神起来。
方荡比所有人都睡得心安理得,此时他在靖公主旁边打着小鼾,呼呼睡着。
瞪得眼睛通红的鸽子可以借着靖公主手中玉贝石散发出来的光芒隐约看到方荡,看到方荡睡得香甜,鸽子就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来。
云剑山的弟子要杀的不是他,他都被刺激得睡不着,甚至闭上眼睛都觉得不舒服,只有瞪大了眼睛用力的喘气,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或许过了一年那么久,外面传来一道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声音:“好运,出来比剑!”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一直都在闭目养神的章公公不由得张开双目,靖公主也将颜色变得暗淡少许的玉贝石收起,方荡则打了个哈欠,很不情愿的揉着眼睛坐了起来,但他用力拍了两下脸后,整个人一下就变得精神起来。
章公公一声令下,坚固的盾光阵陡然裂开一道缝隙,章公公开口道:“好运,你不是愿意战么,现在,就去再赢他们一场。”
靖公主双目冷,开口道:“章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叫好运去送死么?”
第九十七章 钝无锋
“你们两个不要怪剑首,咱们云剑山的弟子,不管是刚刚入门还是如玄云十四剑那样的天才,都要参与这种门中行动,要知道练剑之人最容易走上单打独斗的歧途,在剑祖开创云剑山之前,练剑者基本上全都是独来独往,一盘散沙,当时的剑修在所有的修士之中地位相当底下,基本上被当成是杂耍,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玄云十四剑中的倜傥剑,一边跟在丁苦儿丁酸儿两个身后走着,一边说着。
丁苦儿、丁酸儿两个着实讨厌这个看起来英俊非凡的家伙,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就是讨厌,或许是因为他云剑山玄云十四剑的身份。
在丁苦儿两姐妹眼中,云剑山使得她们母子分离,逼迫她们学剑,又要啥掉她们的恩人,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两女固执的认为,越是云剑山上层的人物,越不是东西。
所以倜傥剑的话,她们两个就当做完全没有听到,不加理会。
倜傥剑却并不在意,跟在两女身后,一边走一边说道:“原因很简单,没有剑,没有传承。剑术是一种要有数百年的积累,数代人的传承沉淀才能形成系统。”
“每一个剑修要是仅靠自己领悟,自己来炼剑,实在是太艰难了,根本就不可能形成剑道。”
“剑修不像是其他的修士,剑修对于资源的消耗非常大,一个剑修的资源消耗,要比三个普通修士还要多,若是再加上炼剑需要的消耗,几乎比得上五六个修士了,这样的巨大消耗,没有一个门派在后面支撑,是根本无法在剑道上走得更远的。”
“你们别看一个个修仙门派多么逍遥多么了不起,其实这天底下任何一个门派都像是一个饥饿的饿殍一样,都在垂死挣扎,一旦断了资源供应,偌大的门派眨眼间就要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你们或许觉得我们云剑山非得和那个叫做好运的家伙过不去有些太过?你们恨那个家伙,是因为他差点杀了你们的娘,抢掠了你们的财物,但我们云剑山必须杀死他,并且必须以剑杀死他的理由,却是因为剑道。”
“大道艰难,犹如悬在两座悬崖中的一根细线,想要从这座悬崖登上另外一座悬崖,就得在这细线上行走,一不小心,跌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这条细线就是道。”
“而那个叫做好运的家伙,动摇了我云剑山的剑道根基。”
“天底下,我云剑山的剑从来都是最快、最强、最无敌的,现在忽然有一个人抢了我云剑山的剑,这倒也罢了,竟然还用剑杀了我云剑山的弟子,这就不那么简单了,天下剑门有三大,云剑山是最大的一支,还有无尽妖洞中的九幽曲鬼,外加玄天帝国的问剑宗,这两家一直都在虎视眈眈的盯视着我云剑山,我云剑山稍有纰漏,就会被对方践踏在脚下,如果连好运都杀不了,就不能证明我云剑山剑道无敌,一群不敢说自己的门派剑道无敌的修士,要想踏足更高领域非常艰难。”
“剑道第一真的这么重要?”丁酸儿本来打算不说话不理睬,此时也有些按耐不住的皱眉问道。
见到两女终于有一个开口,倜傥剑舔了舔说得口干舌燥的嘴唇,呵呵一笑道:“在旁人眼中,剑道第一,不过是个虚名,但在我们眼中,剑道第一背后却不仅仅是一个称呼而已,若真只是一个虚名,我们也不在乎,剑道第一这四个字背后,是无尽的资源掠夺,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不会理解的,这是上幽界的事情,等你们进入练气期就知道剑道第一,这四个字究竟有多么重要,重要到关系云剑山生死存亡的地步。”
丁酸儿将头扭到一边去,不说就不说,她其实还没什么兴趣要知道这些,她现在想的最多的还是怎么回到娘亲身边,云剑山的狗屁剑道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倜傥剑用手挑了一下鬓角上的散发,望着前方开口道:“咦?那叫好运的家伙竟然还没有被弄死么?”
一听到好运这个名字,两女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前面,倜傥剑看了两女一眼,眼中神情复杂,开口道:“好运那个家伙当真抢掠了你们的财物,险些杀了你们的娘亲?”
丁苦儿还有丁酸儿心头一震,丁苦儿连忙咬牙切齿的道:“当然,我们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丁酸儿连连发狠,重重点头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母老虎。
两女都知道云剑山弟子有多恨好运,要是他们知道好运是她们的救命恩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倜傥剑大有深意的呵呵一笑道:“好,既然你们这么恨他,一会将他抓住后,就叫你们亲自动手剥了他的皮。”
倜傥剑的言语,一下就吓坏了两女,和云剑山弟子接触这么久,她们对于云剑山弟子们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帮家伙,完全是超脱世俗规矩的存在,他们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们看重的计较的东西也和正常人完全不同,倜傥剑说要她们两个剥了方荡的皮,那就真的会一丝不苟的完成这件事。
两女脸色些发白,紧闭嘴唇,丁苦儿略微艰难的道:“还是算了,我们没有杀过人,也不敢杀。”
倜傥剑哦了一声,“没杀过人?你们现在是云剑山弟子,你们手中的剑,就是
用来杀人的,这次正好给你们开荤祭剑,手刃仇人,多么快意?”
两女相视一眼,眼神中神情复杂。
方荡活动了一下肩膀还有手臂,韩望的那几颗药丸相当有效,一整天的休息后,方荡肩膀上的伤势已经痊愈,手臂还略微有些酸痛,不过活动两下后,血脉就顺畅起来,就没有问题了。
方荡发现自己进入淬血层次开始炼心后,心脏那里总是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心脏的跳动太用力,但血脉却还很薄弱,血流在不断的冲击着周身血管,这种感觉现在还不算太强烈,但方荡有种感觉,若是任凭这种血脉冲击之力壮大下去,他的血管早晚会被血液冲破。
同时,因为方荡是从奇毒内丹中汲取灵气,所以,方荡的血脉中不可避免的浸染了毒性。
这种毒性和寻常的毒性还不同,因为他是蕴含在灵气之中的,可以说是从毒中提取出来的最纯粹的最纯净的毒力。
方荡甚至能够感受到他们和自己的血液在不断融合,最重要的是,方荡还能够感受到他们开始附着在他的心脏上,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开始借助着毒性灵气的力量,彼此之间变得密不可分。
方荡咬了咬牙,接下来的路,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这条路最终会是如何?方荡现在没办法去想。
章公公已经发话了,和之前章公公要求方荡不能应战龟缩在盾光阵中不同,这一次章公公就像是在撵一个扫把星一样驱赶方荡。
方荡对此完全无所谓,在方荡眼中章公公没什么价值,方荡没有在他身上投放任何感情,所以章公公做出任何事情,方荡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都不出意料之外。
就像是烂毒滩地中的野兽一样,他和方荡本就不是同类,所以这野兽忽然暴起咬方荡一口完全正常。
方荡休息之后,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奇毒内丹还有他手中的千叶盲草剑都在跃跃欲试,方荡的那颗心,更是极为期待着接下来的战斗,所以方荡当即就在裂开的黑甲剑戟军士中穿行,朝着盾光阵外的世界走去。
一股股的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似乎将方荡的一身秽气全部清洗干净。
眼瞅着方荡就要走出盾光阵,靖公主开口道:“等等,好运,你不能出去!”
章公公则淡淡的道:“好运不出去的话,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死了他一个挽救这许多人,这难道不是好事?”
靖公主忽然呵呵一笑道:“好,章公公既然叫好运去送死,那本公主就和好运一起去好了!”
说完靖公主迈步走在方荡后面,郑守等人当即上前,围在靖公主身边,包括苦嫂还有五周都跟在了靖公主身边,形成了一个大圈子。
对于靖公主来说,京城是一个大大的牢笼,与其去牢笼中做只金丝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在这里。
章公公冷哼一声,四周的黑甲剑戟军士们立即将靖公主和方荡分割开来,堵住了靖公主前进的道路。
此时方荡回过头来笑道:“你们等着我,我去杀了那云剑山弟子就回来了。”方荡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去杀一只鸡而已,不过,此时没有人敢说方荡狂妄了,因为方荡已经接连杀了云剑山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两个弟子了。
黑甲剑戟军士们纷纷对方荡投以敬畏的眼神,强者无论他身份如何都值得尊重。
章公公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知道进退,好运,我祝你旗开得胜。”
章公公说着一摆手,章公公旁边的一位军卒跑到了方荡面前,从口袋之中拿出一颗蜡封的药丸来递给方荡。
方荡疑惑的将这枚蜡封药丸。
章公公道:“这是大力丹,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丹药,但吃下一颗,可以叫你在一刻钟内力量增长三成,云剑山那帮家伙明知道淬血层次的弟子斗不过你,还继续约斗,必然搞了鬼,你吃了这丹药去战,怎么也能增加几成胜算。我虽然叫你去出战,但我是最希望你能活下来的人。”
方荡看着手中的这枚大力丹,然后看向被黑甲剑戟军士团团围住的靖公主,靖公主眯着眼睛看了看方荡手中的蜡丸,她现在目力成长不少,清楚地看到蜡丸上的阴刻的大力丹三个字,便点了点头。
随后靖公主就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就见方荡直接将蜡封的大力丸丢进口中,正常人吃这种丹药,都要将外面的蜡壳拍碎才能下口,方荡却完全没有例会蜡壳。
果然,方荡嚼了两口后直皱眉吐舌头。
方荡疑惑的看向靖公主,那双纯净的眼睛叫靖公主都觉得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不过方荡还是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紧接着方荡就感到自己身上开始逐渐发烫,连呼吸都是灼热的,鼻孔中喷出的气都带着一股烧灼的意味。
方荡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块火炭,浑身上下都在燃烧着,肌肉绷得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剑恨不得立即挥出去,随便斩点什么都好,不吐不快。
走出黑甲剑戟军士构成的盾光阵。
对面就是近千云剑山弟子,这些云剑山弟子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视着方荡,尤其是子云山的目光,犹如两柄利剑狠狠地斩在方荡的脑袋上。
方荡对于这些目光完全不予理会,他的目光在兴奋地寻找自己的对手。
云剑山此次一次性摆出了六个淬血境界的弟子供方荡挑选。
方荡就像是在挑选美味大餐一样,当即便选中了一个剑最长最宽的云剑山弟子。
此时劈山剑算是明白方荡的选人标准了。
方荡选中的云剑山弟子名叫悬钟,外形颇为丑陋,一张脸皱巴巴的,虽然岁数不算太大,但看起来犹如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身形也比较单薄,一对扫帚眉,一脸苦相脑袋上还顶着一头稀疏的黄毛。
这样的家伙走到那里都不会受人待见。
他腰间挂着的是一把一米三长的剑,这把剑和寻常剑不同,因为这把剑特别的宽,和悬钟并排放在一起,比悬钟消瘦的身子还要宽一点,这把剑一定很重,所以悬钟的身子就像是被压弯的细嫩柳树一样,朝着挂剑的方向弯曲着。每走一步都好似在拖着剑艰难前行一样。
老实说,这样的剑,只能用来观赏,实在难以想象会有人将这么宽的剑当成是武器用来挥舞。
方荡一看到这样的剑,就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悬钟被方荡用手一指,本就一脸苦相的他如同吃了一根苦瓜,整张脸皱巴成一团,伸手在胸前连连摇摆,示意方荡选别人。
云剑山中还有这样遇到挑战不敢上前的窝囊废?
这家伙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悬钟,他既然选你,你躲不掉,去吧!”子云山开口发话。
悬钟那张脸变得更加苦涩了,朝着身周望了望,随后只好身子前倾,用力的,拖着那把又宽又重的剑一步步的往前挪,干细的身子倾斜的如同河边的纤夫一样。
整个空地上都回荡着悬钟腰间那把剑剑尖在提上拖拽的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悬钟走一步,就响起一声。
悬钟一步步走到方荡身前十几米的位置停顿下来,一双眼睛看向方荡,再次摇了摇头,示意方荡换个人。
方荡却已经将从韩望手中得到的那把断剑放在一旁,手持自己的千叶盲草剑。
方荡这一次直接就闭上的双眼,就如同一个仪式,方荡闭上双眼的同时,千叶盲草剑也张开了眼。
当然,千叶盲草剑的眼睛是并不存在的,是一种感知,是一种方荡的精神和千叶盲草剑的契合,方荡在这一刻成为了千叶盲草剑的器灵,成为了千叶盲草剑的灵魂。
用千叶盲草剑去看世界,和用方荡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模样。
在千叶盲草剑的感知之中,世界只有剑,对面一字排开的,是一把把的剑,上千把剑。
这些剑身上散发出各种各样的光芒,有些犀利、有些如同锯齿、有些光芒暗淡、有些则光芒如日中天。
方荡去看他身前的那把剑。
就见这把又长又宽并且极重的剑毫无半点光彩,简直就像是用来掏灰的铲子一样。
这叫方荡感到有些诧异,但随后他就明白了,千叶盲草剑虽然并未生出器灵,但还是能够告诉方荡一些事情。
原来,剑被修士激活前是一个模样,激活后又是一个模样,光看静止状态下的剑的光芒状态是没什么用处的。
悬钟这个人和这把剑都透出一种诡谲的气氛,完全与众不同。
悬钟见方荡看都不看他,不由得微微一叹,将腰间栓剑的铁索一圈圈的解开,哗啦啦的声音中,那把重剑摆脱了束缚。
悬钟双手极为吃力的将重剑举起十几厘米,叮的一声将剑尖插入地面中,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墓碑。
悬钟松了口气,直了直腰,然后如同一个老头子一样扭动腰肢,一圈两圈三圈的转来转去。
这使得对面的黑甲剑戟军士们一个个相当的不耐烦。
方荡却没有半点不耐烦,依旧闭着双目用剑去感知对方。
那把剑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座墓碑,无声无息。
悬钟呸呸两声,往掌心吐了口吐沫,继而双手反握住剑柄。
劈山剑此时开口道:“好运,悬钟的这把剑叫做钝无锋,重三百斤,你最好小心一点。还有,悬钟的剑法,你永远也学不会,你就不用在这方面浪费功夫了。”
第九十八章 三百斤重剑
一听到那把黑铁碑般的剑重三百斤,对面的黑甲剑戟军士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三百斤赶上一个磨盘了,怪不得这个瘦猴一脸苦瓜相,每天拖着三百斤的剑走来走去,换成他们一张脸保证比悬钟更难看。
黑甲剑戟军士们听到的是三百斤,方荡听到的却是那句悬钟的剑法他永远学不会。
不得不说,这句话是对方荡有着极大的杀伤力。方荡为何要比剑,就是要壮大自己,使得自己变强,通过和云剑山弟子之间的交手,一方面磨砺自己的剑术,同时也能够从对方的剑法之中学到一鳞半爪,说他永远学不会,方荡是不相信的。
方荡当即张开双目,看向悬钟的剑的目光一下变得热切起来。
劈山剑带着悬钟去拔苗助长,传授重剑之道,悬钟的重剑也只有劈山剑才能指点一二,当然即便是劈山剑能够够给悬钟讲解的剑术也少之又少,因为悬钟的剑法自成一路,甚至劈山剑都不能准确的给悬钟的剑法定义是不是剑法,悬钟的剑,是一条邪路,不是正统剑道,但作为一个门派,必须兼容并蓄,不能因为与众不同就轻易做出否定。
在一天之内劈山剑将自己能够传授给悬钟的东西全都传授给了悬钟,至于悬钟能够消化几成,那就得看悬钟自己的造化了。
既然是拔苗助长,就少不得给悬钟吞服一些能增长力量,加快速度的丹药,就如方荡吃的大力丸一样,悬钟吃了一颗强筋丸,这种丹药不会改变悬钟的修为状态,却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悬钟的筋脉的弹性。
赛前吃些丹药,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也不算违禁,毕竟这是个比赛前不验尿的世界。
悬钟看了方荡一眼,似乎在询问方荡准备好了没有。
方荡再次闭上双眼,整个人完全沉浸下去,如同被漩涡卷起的泥沙般,纷纷落下,沉浸入大海深处,四周变得静悄悄,在方荡的世界中,只有自己,还有对面的那把漆黑的毫无半点生气的钝无锋!
悬钟双手猛然用力,钝无锋一下被从地上拔起,剑尖离地十几厘米。
方荡感到有些诧异,因为钝无锋身上依旧没有半点剑光,还是之前那般的漆黑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死物,没有半点活物的模样。
悬钟猛的张大了嘴巴,喉咙里暴起一声大吼,嗷的一声,震慑全场,四周的枯草都剧烈的晃动一下,纷纷倒伏飞扬。
云剑山的弟子们似乎早就知道悬钟会这么做,早早的就将自己的耳朵捂起,黑甲剑戟军士、还有鸽子等人则直接被吓了一跳,耳膜嗡嗡作响。
若不是亲身经历,任谁都不相信,悬钟那般枯瘦的身子之中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吼声。
紧接着钝无锋猛的发出一声嘶吼,嗡的一声朝着方荡狠狠地砸过来。
对,就是砸,钝无锋宽一米,最厚的地方足足有三十厘米,就算是剑锋,也有五厘米宽,倒是剑尖的地方非常薄,相当锋锐,但一把剑光剑尖锋锐是不行的,与其钝无锋是把剑,不若说这是一个铁碑。
这样的剑锋连张纸都割不破,却也能够将任何东西砸成齑粉,杀伤力一点都不差。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沉重无比的钝无锋此时在悬钟手中似乎一下变轻了,轻得如同鸿毛一般,悬钟挥舞起来,轻而易举。
钝无锋依旧漆黑如同死物,完全没有半点灵性,这就说明,悬钟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在挥舞着这把剑。
三百斤的重剑,舞成这样,悬钟的臂力究竟得有多强大?
方荡没料到悬钟这么猛,瞳孔急缩,拼命后跃,咚的一声,方荡原本站立的地方如同爆炸一般,飞沙走石,烟尘飞溅中,地面上被生生砸出一个大坑来。
差之毫厘,方荡就会被砸中,三百斤的重剑,急速砸来,那怕只是挨上个边儿,骨断筋折都是万幸。
钝无锋陡然又起,却不是朝着方荡攻来,而是在原地嗡的旋转起来,悬钟位于漩涡的中心,不断的摆动手臂原地转圈。
方荡这边脚步落地,正诧异于悬钟的莫名其妙,钝无锋陡然又朝方荡砸来,这一次速度更快,更加不可思议。
方荡再次跳跃躲闪,不过,虽然方荡躲闪得够快,钝无锋却更快,钝无锋是在离心力状态下进行攻击,之前的不断旋转,虽然怪异,却为钝无锋蓄足了力量。
悬钟依旧在黑色的漩涡之中旋转不休,甚至被高速行进的钝无锋带得飞了起来。
这一剑方荡避都避不开,不得不咬牙用千叶盲草剑用力的朝着悬钟刺去。
千叶盲草剑没有钝无锋长,方荡必须将自己置身于被劈中的危险之中,用自己的胳膊来增长千叶盲草剑。
方荡这一剑直奔悬钟的脑门,一旦刺中,悬钟当即立死。
悬钟只要不想死,就应该稍稍偏一偏钝无锋,砸开方荡的剑,这样一来,方荡被钝无锋斩中的危机就能被化解了。
然而,方荡瞳孔再次猛然收缩,他看到了悬钟眼中的恐惧,看到了悬钟眼中的退意,甚至看到了悬钟的那种无法操控钝无锋的慌张。
但却看不到悬钟手中的钝无锋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更绝对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此时的钝无锋似乎完全陷入了一种不可控制的状态,悬钟已经不能操控钝无锋了。
是钝无锋在带着悬钟行动,都说人剑合一,方荡和千叶盲草剑合为一体的时候,依旧是方荡来主导千叶盲草剑,但悬钟和钝无锋合为一体之后,却是钝无锋成为主导。
怪不得劈山剑说他方荡永远学不会悬钟的剑法,这样的剑法没有人能学得会,除非方荡愿意将主导权拱手相让,让给千叶盲草剑。
现在,就算方荡一剑杀了悬钟,钝无锋也不会避让,到时候,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方荡固然能一剑刺死悬钟,同时,钝无锋也会将他方荡砸成肉泥。
悬钟不想死,但却身不由己,方荡也不想死,所以只能方荡来给双方找一条活路。
方荡咬紧牙关,手中的千叶盲草剑猛的变换方向,由刺变成了硬抗,叮的一声巨响,方荡连人带剑被生生砸飞出去,半空中方荡喷出一口鲜血来,滚烫的热血划出一道弧线,紧随方荡之后。
方荡坠地后马上爬起,但脸色惨白,口中鲜血淋漓,千叶盲草剑剑身上光芒锐减,一蹶不振。
这还是方荡吃了一颗大力丸壮大了周身力量的结果,要不然,这一剑砸下来,方荡现在受创更重。
这一剑交击,方荡吃下去的那颗大力丸的药效全部用光,还受了不轻的内伤,输得极为惨烈。
钝无锋乘势而上,绝对没有半点放过方荡的意思,那厚重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干脆至极的弧线,朝着方荡头顶狠狠砸下来。
方荡舌尖上奇毒内丹剧烈颤动,方荡和千叶盲草剑之间的契合度瞬间达到了峰值,方荡一下就涌入了千叶盲草剑的剑身中,四周的世界瞬间变得简单无比,甚至连云剑山弟子那上千把剑也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就只有两把剑,一把是钝无锋,一把就是千叶盲草剑。
配合上奇毒内丹带来的激进状态,时间也开始迅速减缓。
在这一刹那方荡看到了钝无锋身上的光芒,别的剑在以千叶盲草剑作为自己视角的时候,都散发出各种各样的光芒来,唯独钝无锋,一直都只是一块黑铁模样,但是现在,这把剑变了模样,不是光芒,而是一头凶鬼。
这凶鬼好似一层漆黑的雾气,一闪而过,方荡根本没能看真切,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这个影子还是叫方荡倒吸一口凉气。
方荡此时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人斗,而是在和鬼斗。
钝无锋狠狠的砸下来,距离方荡的头顶越来越近,眼瞅着就要将方荡一击砸成肉饼。
此时的方荡已经完全放弃了从悬钟身上学习剑法的想法,虽然学不到剑法,但方荡还是学到了关于剑的东西,那就是永远不要成为被剑掌握的剑手。
方荡深吸一口气,从速度缓慢的钝无锋身上找寻到了一处破绽,已经完全没有半点光彩的千叶盲草剑在方荡手中弹了出去,不过方荡的这一剑速度并不算太快,他眼中的世界时间变慢了,并不代表方荡速度变快了。激进状态给方荡带来的最大的收获,是能够在对方缓慢的速度中找到对方的弱点,同时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思考,寻找对敌的办法。
与此同时,方荡用尽全力的向后仰倒,方荡看清楚了钝无锋的来势线条,拼尽了全力避开钝无锋,钝无锋擦着方荡的头皮砸了过去。
随着钝无锋的斩空,噗的一声,千叶盲草剑直灌悬钟的肚腹,透体而过,从背后露出十几厘米的剑身。
与此同时堪堪避开钝无锋的方荡窜起,一脚踹在刺入悬钟肚腹之中的千叶盲草剑剑柄,咔的一声,千叶盲草剑朝着侧面一划,直接将悬钟开膛破肚。
没了悬钟这个支点,钝无锋当即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飞了出去,叮的一声,这一次,剑柄入地,如此一来,钝无锋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座墓碑,剑尖朝上。
电光火石之中,眼花缭乱之下,方荡再下一城。
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才只有区区的三四招而已,并且一直都是悬钟占据绝对上风,压着方荡砍,却任谁都没有想到,结果会陡然变成这样。
方荡那弹出的一剑颇为奥妙,这一剑对时间和速度把握得非常好,同时弹剑出手也最大限度的扭转了双方剑长度不一样带来的劣势。堪称神来之笔,就算是云剑山一众弟子们都不得不为方荡这一剑暗暗叫好。
就算是子午都觉得如果他是方荡的话,也只能用这一招来破解钝无锋的斩击。
悬钟奄奄一息,尚未身死,但距离死亡也就只剩下几秒钟的时间了,地面上流淌的全都是鲜血。
方荡直接蹲在悬钟身边,然后就开始在悬钟身上搜摸,结果又摸出一个袋子来。
方荡的这种行为,使得对面的云剑山一个个瞋目大怒,之前没有经历过方荡搜刮韩望的那些人,咬牙切齿,巴不得现在将方荡给一剑刺死。
方荡对于云剑山弟子身上的袋子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打开了往外一倒,就是滴溜溜的四颗丹药。方荡也不理会是什么,直接就丢进口中,当成是点心般的吃了下去。
方荡正嚼着,倒在地上已经完全没有动静应该死透了的悬钟猛的坐了起来,一伸手一下就捏在方荡的脖子上,方荡脖子上传来咯咯吱吱的声响。
方荡大惊,云剑山修士大惊,靖公主等人大惊。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悬钟已经被方荡割开了肚子,大半个身子都裂开了,上半身和下半身只有一半连接着,肠子流得到处都是,这样的情况下,悬钟怎么可能还活着?
只有劈山剑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脸上不动声色。
被死死捏住脖子,方荡的眼睛瞬间充血,方荡此时看到悬钟被割开的肚腹之处的筋脉血管都钻出肉身,如蛇般舞动,将悬钟流淌出去的肠子生生拉扯回来,随后这些筋脉血管一根根的接驳在一起。
方荡见过这个场面,当初押送宝货的时候,那位强筋境界的将军被斩掉了脑袋,就是这个模样,筋脉钻出互相拼合。
难道这个悬钟竟然是强筋层次的武者?难道他之前的剑术力量等等都是装出来的?
“不对,不可能!”方荡的爷爷马上就否定了方荡这个判断。
“强筋层次的存在确实可以筋脉接驳来修复伤势,但肉身被切割致命伤这种伤害是不可逆转的,筋脉接驳在一起,只能暂时保证强筋层次的武者的性命,或许有些能够真的保住性命,但曾经的伤口会变成强筋层次的武者永远的致命伤,甚至因此再也无法施展拳脚,一身武功都悲剧废掉了。
一个强筋武者或许会假装成一个淬血层次的武者,但却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个悬钟此时之所以会有这样如同强筋层次武者的表现,应该是吃了某种能够临时起到强筋作用的丹药。就如同你吃了大力丸一样。”
方荡恍然,觉得这一次爷爷说的不错。
这一切交流都在方荡脑中闪过,方荡双手猛的抓住悬钟的双手,此时方荡口中奇毒内丹丢丢乱转。
悬钟被方荡开膛破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下了狠心要拖方荡一起去死,他也有信心自己可以生生掐死方荡。
别看悬钟瘦弱如同枯柴,但他的力量着实不小,不然也不可能将钝无锋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虽然钝无锋有自己的意志并占据主导地位,但一切的前提都在悬钟身上,悬钟若是没有力量舞动钝无锋,钝无锋就算意志更高,也毫无用处。
悬钟这双手,能够将铁条捏出手印来,捏碎方荡的脖子完全不是问题。
眼瞅着悬钟就要成功了,方荡就算再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但随着方荡双手搭在他的手上,悬钟忽然双手一阵麻木,这种麻木还顺着他他的双手不断上升,紧接着就是双臂,肩膀,脖子以至于双脚都开始麻木起来……
似乎双手双臂脖子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现在不光是麻木,更可怕的是,悬钟完全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悬钟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方荡对他做了什么。
随后他就看到方荡轻易的掰开了他的双手,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方荡一只手捏着他的脖子,悬钟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捆绑起来待宰的小鸡,他的生死完全被方荡掌握。
就在此时悬钟觉得自己一下飞了起来,方荡将他丢了出去,悬钟直挺挺的倒飞着,耳边是轻柔的风声,眼前的世界在不停地向前涌去,继而悬钟仰面朝天,蔚蓝色的天空就在悬钟眼前,那阔大无边的天海如同一块宝石,纯净无瑕。
“难道这就是我的终点?我的命就到此为止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悬钟心中如同火焰般燃烧着,正如其他死在方荡手中的云剑山弟子一样,他有着自己的远大梦想,他们都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甚至整个世界就是为他们而存在的,叫悬钟接受这样充满挫折失败的死亡,实在是太难了。
就在悬钟内心嘶吼的时候,那种麻痹感忽然消散,悬钟的双手、手臂、脖子乃至于双脚都一下恢复了行动自由,悬钟大喜,他无论如何都要拉着方荡一起去死。
悬钟正要在空中稳住身形,平稳落地,却骤然感到背部一阵剧痛,紧接着胸口处钻出一个小山来。
悬钟呆呆的看着那座在他胸口中钻出来的小山,悬钟知道,这不是山,这是他的钝无锋的剑尖。从他抓起钝无锋开始练剑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嘲笑他的钝无锋是一座墓碑,没想到这一次,钝无锋竟然真的变成一座墓碑了。
悬钟的身子还在缓缓下沉,那座透胸而出的小山越长越高,上面流淌着鲜红的颜色,是悬钟滚烫的热血。
悬钟嘴中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悬钟的此时想要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他此时能够做得到的,就是面对面的看着那一片湛蓝色的天空。
一只老鹰从空中翱翔而过,悬钟一边大口大口的吐血,一边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第九十九章 真心换真心
悬钟死了,一边笑着一边死了,没人知道他临死之前究竟在笑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
生命的逝去虽然充满遗憾,但却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方荡又赢了。
这一战方荡就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和手中的剑的关系应该如何,或者是说他和他所拥有的武器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
剑或者其他武器,只能是伙伴,不能成为主宰,就如钝无锋一样,这把剑成了剑和剑手之间的主宰,当悬钟将要杀掉他方荡的意念灌注进剑中后,这把剑就彻底疯癫了。
剑本身是没有错的,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击杀目标本身也是悬钟的目的,但剑毕竟和人不同,剑只在意目标,却忘却了保护本体,这样的结果对于剑对于剑手来说,都是致命的,这是一种有巨大缺陷的剑术,同样这样的剑术也有着巨大的威力,因为以剑做主,所以能够将剑的最完整的本性完全发挥出来,剑法不会有任何偏差错误。
如果说一个剑手能够将一把剑的威力发挥出七成的话,那么以剑为主的话,就能够将一把剑的威力发挥出十成。
悬钟可以秒杀同级别的剑手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惜,他碰上了方荡,拥有金丹修士才有的奇毒内丹的方荡。
哪怕方荡只能发挥奇毒内丹百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悬钟能够对付得了的。
方荡用悬钟腰间栓剑的锁链拖着悬钟的钝无锋,一步步的走向黑甲剑戟军士构成的盾光阵中,每一步都回荡着咔嚓咔嚓的声响,每一声声响,都如同一根鞭子,狠狠抽打在云剑山弟子心头上,地面上留下了一条由浓转淡的长长血痕。
盾光阵后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方荡听出来了,是鸽子憨牛等人的声音,其中甚至有苦嫂的声音,方荡真想看看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苦嫂究竟是怎么欢呼出声的,紧接着欢呼声如海浪般的扩散开来,盾光阵后,传来一声声长剑敲击盾牌的声响,整齐划一,咚咚如同擂鼓。
方荡愣了愣,脑海中传来爷爷的声音:“小子,他们在向你致敬,剑锤盾鼓是军中最高敬意。”
盾光阵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开启了一条宽敞的大道,欢迎方荡。
方荡用锁链拖着那把钝无锋,腰间左边挂着千叶盲草剑,右边插着断为两截的韩望的长剑,一步步走入了盾光阵中,凯旋归来。
随后盾光阵闭死,一切恢复平静,原地只留下悬钟的尸体。
对面的云剑山弟子们一个个面色青白,只有两个人压抑不住的兴奋着。
虽然她们两个依旧表现得极为愤怒,但眼神之中的那缕兴奋快乐,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两女的眼神全都落进了就站在两女旁边的倜傥剑的眼中。
倜傥剑伸手捋了捋鬓角处散下的长发,收回自己略微有些冰冷的目光。
“云剑山难道还要在前面挡路么?”这次开口的是章公公,出乎章公公意料之外,方荡竟然真的胜了,如果云剑山弟子喜欢每天出一个弟子来挑战方荡的话,章公公简直求之不得,这样他就可以尽量晚一点去京城了。
当然若是云剑山弟子此时羞愤暴怒,放弃公平比试只想尽快杀死方荡的话,章公公会马上、将方荡踢出盾光阵,他的任务不是比输赢,甚至不是拖延时间,而是将靖公主安安全全的送到京城去,别的都是在这个基础上诞生出来的分支。
章公公这是在试探云剑山的弟子是否已经丧失了理智。
“当然要比,明天再来!”这一次开口的是子云山。
章公公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便走回了马车中。
此时在盾光阵中只有两辆马车,一辆是章公公的另外一辆就是靖公主的,其余的都被甩在盾光阵外。
靖公主深深地看了方荡一眼,随后道:“好运,你随我来。”
好运从鸽子等人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将那三百斤的重剑还有断剑丢在地上,跟在靖公主身后,靖公主直接上了马车,马车内的空间虽然宽敞,但容纳两个人后多少也有些紧迫,毕竟这是去京城的路上,有些地方道路相当狭窄,甚至没有道路,马车太宽无法行走。
方荡的爷爷也在方荡脑海中叫唤道:“荡儿,这个女人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一心修仙的女人不是好的生育目标,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感情。”方荡闻言,不由得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一般人走到马车前,定然犹豫,不敢上车,那可是公主还是三皇子未来的妃子,私、处车厢中,若是惹到了闲言碎语,吃不了就得兜着走。
方荡心中却没有那么多的避忌,当即就跟在靖公主身后,上了马车。
这叫想要叫方荡不要上车的郑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马车内果然窘迫,方荡和靖公主并肩坐在马车中。
靖公主在马车中整理了下自己的宽大袖子,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方荡的爷爷当即警告方荡道:“不可以告诉她你的姓名。这个女人是洪正王的女儿!”
“我叫方荡。”方荡直接就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方荡的爷爷在茶室之中不停地用脑袋撞柱子,一个劲的大叫不肖子孙四个字。
“咦?我还以为你不会告诉我。”靖公主略微有些诧异的道。
方荡眨着一双纯净清澈的眼睛没有说话。
靖公主扭过头来,上下打量方荡,随后竟然伸出手来,捏着方荡的下巴来回晃动几下,似乎要将方荡着一张脸看清楚看仔细。
“黑叔已经将你的事情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十世大夫方家的后人,不过,我对方家不太了解,黑叔也不愿意告诉我关于你们家的事情,本来你若是不告诉我你的事情的话,我也不会再问,但你现在既然信得过我,愿意将你的名字告诉我,那么我也会帮你想办法找到你的仇人,不过,你别高兴,我问过黑叔,黑叔说你是永远不可能报仇的,只要你动了报仇的念头,就离死不远了,黑叔都这么说,你的仇人一定是一个权势滔天,或者力量无穷的家伙,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也帮不了你,我是不会因为你去自寻死路的。”靖公主没有在方荡脸上发现什么,遗憾的将捏着方荡下巴的手收了回去。
方荡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静公主的手指很细腻很滑、嫩,而他方荡的手指就相对太粗糙了,摸着下巴没有那种水柔柔的感觉。
对于靖公主的言语,方荡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除了亲人外,方荡从不认为有谁应该为谁去死。他和靖公主之间显然不是亲人关系。
“好了,你的身份不要再对任何人透漏,就算是郑守他们也不行,记住了么?不是叫你不相信他们,而是你的身份一但泄露出去,郑守他们也会有危险,我也会有危险,明白了?”
方荡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随后方荡走出了靖公主的马车。
方荡再次开始睡觉,悬钟那砸飞了他的一剑使得方荡内脏受创,虽然吃了几颗悬钟身上搜刮来的丹药,但方荡此时依旧感到内脏中火烧火燎的难受,此时只有休息才能尽快恢复,好应对明天的战斗。
郑守还有鸽子等人围着方荡坐成了一个圈,任谁都别想打扰方荡休息。
在盾光阵外面,玄云十四剑中的十剑外加剑首子云山,此时围坐在一起,一个个沉默不语,气氛凝重中甚至带着一丝颓唐。
他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叱咤浊世的存在,在他们面前,这个世界上除了登临大道凝聚金丹外,就不存在什么难题,但他们今天却全都被一个淬血层次炼心节的武者给难住了。
在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面前,他们首次尝到了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哪怕他们有开天的力量,在方荡身上也无力施展,哪怕平时他们一个手指就能够捏死方荡,现在的方荡也变成了擎天巨人,叫他们完全无能为力。
杀了方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杀掉眼前盾光阵中的所有人也不难,但他们不能这么做,因为方荡是用剑的。
云剑山号称剑祖,玄云剑塔是用剑者朝圣的圣地,要是连一个刚刚抓剑几天的家伙都不能堂堂正正的杀掉战败的话,那么云剑山名声扫地是次要的,在场的每一个用剑的武者都将对自己的剑道产生怀疑。
疑心一起,可大可小,有些人可能完全无所谓,但有些人或许就因为这疑心影响了剑道,从此之后,在剑道上再难向上一步。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道这个东西是说不明白的,只存乎于心,全在个人感受,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道,一点点的偏差,现在看不出什么来,但最后或许谬之千里,心中一线裂痕最后或许就是崩山之势。
道就像是悬在每一个立志修道之人的头顶上的刀剑,叫修士们时时刻刻都绷紧一根弦儿,稍稍放松,这刀剑就斩将下来。
修仙者相对于凡人来说称得上是逍遥,但逍遥背后,也有东西在束缚他们,约束他们,将他们关入牢笼中的就是这个道。
剑道最重要的就是自信,疑心一起,自信都没了,手中的剑将彻底丧失勇往直前的气势,丧失了信心,一切剑招都将化为虚无,再也施展不出剑招本身的精妙。
在座的众人不是不想马上就结果了方荡,而是他们没有办法这么做,并非迂腐固执,而是关系到整个云剑山上下上千弟子们的道,万万不敢马虎随意。
“那个叫好运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子午剑用手指戳着太阳穴,脑袋疼般的说道。
“原本以为这个家伙是火毒仙宫的人,但现在看来,这家伙和火毒仙宫没有多少关系。”柔星剑开口道。
“你们谁看出来没有?这个家伙会不会本身就是剑术高手,藏匿了自己的剑道?”偏锋剑经常剑走偏锋,问的问题也是如此。
劈山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子午剑直接道:“这家伙肯定是刚刚开始练剑,并且我确定这个家伙才炼剑不久,他抓剑的手法稚嫩得不能再稚嫩了,并且他的剑法都是从千叶盲草剑上学来的,连握剑的姿势都是。
子午剑对于千叶盲草剑最熟悉,因为子午剑的太师父就是千叶盲草剑的主人之一,他说如此,那定然是不会错的。
一个人可以伪装自己不会用剑,或者伪装自己是个剑道新手,但一个人握剑的姿势却非常不容易作假,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习惯。
练剑时间越长,习惯越难改变,尤其是在对敌的时候,很自然的就会露出本来面目。
子午剑的这句话,基本上就能够断定方荡绝对是个新手。
一众人再次沉默下来,劈山剑吐出两个字来,使得场中的气氛更加压抑。
“天才!”
当然是天才,他们这些玄云十四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天底下若是有用剑的天才的话,他们十四个就是天才中的天才,是所有天才面前难以逾越的大山。
但他们在方荡这个境界层次的时候,却根本做不到方荡做到的事情。
他们是所有用剑天才不可逾越的大山,而方荡,现在成了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
“谁有办法?”子云山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但随后换来的却依旧是鸦雀无声。
年轻一辈中没有能够战胜方荡的,这叫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劈山剑忽然开口道:“这样的天才,应该成为我云剑山的弟子。”
这句话就像是打破了一种禁忌,这是一件谁都不能提的事情,因为方荡不仅仅是夺了云剑山的剑,还杀了子云山的女儿,他们的小师妹子泥。
若方荡只是夺了云剑山的剑,恐怕方荡现在早就成了云剑山弟子中的一员,劈山剑等玄云十四剑有的是办法将方荡从盾光阵中弄出来,带回云剑山。
但血仇一成,就不可挽回,方荡永远不能成为云剑山弟子,哪怕子云山死了也不成。
“不行,杀了我云剑山弟子的家伙,绝对不能成为我云剑山的弟子。”偏锋剑直截了当的道。
四周的玄云十四剑们纷纷点头,没有一个人赞同劈山剑的提议。
子云山沉默不语,片刻后叹息道:“此子若是没有杀了子泥,我一万个欣赏,用尽办法也要将他收入门中。”
劈山剑倒也并不迂腐,住口不再提这件事。
偏锋剑此时道:“依我看,咱们门中弟子现在确实无法战胜好运,明日再战也只不过是再次被其羞辱,不如我们先将这个家伙带回云剑山,囚禁起来,当成是我云剑山年轻弟子的磨剑石,想必有了这块磨剑石,那些原本眼高于顶的家伙们能知道该如何用功,三两年后,未必就不能胜过这个家伙。甚至有可能使得我云剑山新人中涌现出几个能人来。”
偏锋剑这个提议一说出来,四周就有不少应和之声。
倜傥剑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个好运,咱们暂时杀不了,也绝对不能叫他逍遥在外,万一被九幽曲鬼或者是问剑宗抓去,悉心培养的话,将来恐怕会成为我云剑山的大敌。”
倜傥剑此言一出,原本没有点头同意的云剑山弟子们分沉默片刻后,认同了偏锋剑的建议。
方荡既然是一位用剑的天才,那么他们云剑山要是不能将方荡收入门下的话,那么就应该尽快杀掉方荡,否则,九幽曲鬼或者是问剑宗的人得到消息后,一定会马上个赶来,想尽办法将方荡掳走,当成弟子培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提前下手,将方荡掳走,至于无法战胜方荡这样的事情,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哪怕一直无法战胜方荡,也没什么大不了。
众人尽皆支持,倜傥剑此时开口道:“在带走方荡之前,我要用一个人来和方荡斗剑!”
倜傥剑的言语一出来,四周的修士们一下全都惊讶的微微发愣,倜傥剑竟然还有和方荡对战炼剑的人选?是谁这么倒霉?赶着去送死?
整个云剑山淬血境界炼心节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哪有一个是方荡的对手的?除非是淬血境界后两个层次去渣、重血的弟子,但用高出方荡层次的弟子去和方荡比剑,就算胜利,也完全没有意义,况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能够战胜方荡的可能性非常低。
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倜傥剑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挑了下鬓角上的散发,似乎他也并不想这么做。
时间一晃就过,盾光阵中方荡缓缓张开双目,这一觉睡得算是香甜,足足十二个时辰滴水未进只是酣然大睡的方荡,张开眼后肚子随之一同苏醒过来,发出咕噜噜的肠鸣。
郑守呵呵笑着,似乎早有准备,直接塞了一大把肉干儿和一块奶豆腐外加一壶水到方荡的手中。
当前被云剑山弟子拦住去路,盾光阵中不能生火,所以吃食就是这些肉干等,当然,大部分人都是馒头干饼,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上肉干的。
方荡三下五除二的将肉干还有奶豆腐吃掉,大口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壶水,肚子里面的叫唤声当即就消失无踪了。
盾光阵裂开少许,方荡拖着那把三百斤重剑钝无锋,外加断为两截的长剑,方荡腰间则挂着千叶盲草剑,一步步的走出盾光阵。
咔擦、咔擦,这随着方荡脚步发出的剑尖摩擦地面的声音,听着就叫对手毛骨悚然。
不过,今天情况有些不同,没有很多的云剑山弟子供方荡挑选,当方荡看到了站在云剑山弟子面前的那个孤零零的云剑山弟子代表的面容后,方荡那张无所畏惧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惊讶和为难!
就见站在云剑山众弟子前面的正是脸若死灰一般的丁苦儿。
第一百章 疯子
叫丁苦儿出战,这个阴损的主意来自于风流倜傥的倜傥剑。
丁苦儿和丁酸儿与方荡之间的关系,被他看破后,这个主意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过,倜傥剑看出两女和方荡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两女口中的那么激烈,同时倜傥剑甚至看出两女对方荡心存感激,只要一提好运这个名字,两女就双目放光,光彩夺目,整个人一下有了精气神。至于两女和方荡之间的关系,方荡对两女的态度,从她们单方面上并看不出来。
倜傥剑现在想看看,方荡究竟能不能杀掉丁苦儿,若方荡杀不了丁苦儿,那么这场争斗,就是平手,多少给云剑山挣回一点点面子,若方荡杀了丁苦儿,那也无所谓,不过他会亲自出手,叫方荡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为丁苦儿报仇。
总之方荡做了这么多叫他们难受的事情,他们怎么也得叫方荡难受一下,不这样无法发泄他们心中的愤恨。
倜傥剑一双眼睛紧盯方荡的双眼,从方荡的眼中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果然,他找到了,方荡看到丁苦儿后愣了愣,眼神之中显现出一丝疑惑,显然方荡对两女还算比较熟悉,熟悉到了不方便下手的地步,这叫倜傥剑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来。
黑甲剑戟军士中也生出一丝疑惑,对面这个云剑山女弟子怎么看都是连磨皮境界都没有进入的普通人,还拎着一把最最普通不过的铁剑,怎么连这样的普通人都派出来了?云剑山真的没人可用了不成?
靖公主却不由得低声道:“糟糕,他们认识,而且看起来彼此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郑守站在靖公主旁边,愣了下,奇道:“公主,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靖公主吐出简单的两个字来。
郑守闻言,耸了耸肩。
在他眼中这一场方荡应该很容易获胜,但云剑山应该不会随随便便派个人出来送死,所以这个云剑山女弟子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要真是方荡认识的人的话,那么就糟糕了。
方荡这小子他太清楚了,和王火不同,方荡是个极为重感情的人,他若认定的朋友,他是绝对不会对其下杀手的,不过好在,这个女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修为,抓剑的姿势松松垮垮,想要伤方荡几乎不可能,方荡就算不能胜应该也不会败。
丁苦儿回头看了眼被按住的丁酸儿,眼中闪现出一丝果决,然后扭过头来,双目瞪着方荡大声叫道:“坏蛋!你险些杀了我娘,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来报仇!”
说着丁苦儿将剑举得高高的,朝方荡跑了过来,老实说,这十几米的距离,基本上不会什么剑术的丁苦儿跑得非常好看,尤其是双手将剑举过头顶的姿势。
但没有人笑,因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丁苦儿的杀心。在场的都是久经战阵的战士,对于一个人的杀机有着最敏锐的感觉。
丁苦儿这是真的要杀人。
倜傥剑不由得微微皱眉,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有趣的神情来,丁苦儿拼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现在他倒要看看,方荡如何面对。
面对这稚嫩的一剑,方荡没有动,就站在原地,等到丁苦儿跑到他身前,挥剑斩击的时候,方荡一伸手将丁苦儿手中的剑给夺了过来。
丁苦儿如同一只母狮子一样,剑被抢走了,就冲上去,携着满身芳香,抱住方荡,张口咬方荡的耳朵。
这根本就是泼妇的打法。
不过方荡却没有闪避,而是直接被丁苦儿给咬中了耳朵。
方荡当然不是无法躲闪,而是方荡听到了丁苦儿的声音。
“杀了我,只有杀了我,才能保住我妹妹的性命,才不会叫那些云剑山的修士起疑心,求求你快点杀了我。”
丁苦儿是来求死的,从走上这战场开始,她和妹妹只有一个能活,丁苦儿当然不能叫妹妹去死。
方荡眉头微微皱起,耳朵上鲜血淋漓,丁苦儿虽然低声说话,但却一点都没有口下留情,实打实的咬在方荡耳朵上。
演戏必须演全套,无论如何都要叫云剑山的弟子们相信,她们姐妹和方荡之间是仇敌关系,在妹妹性命面前,丁苦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方荡依旧站着不动,一双眼睛却在云剑山一众弟子之中寻着,不久之后,他就看到了丁酸儿。
丁酸儿被三个云剑山修士牢牢按住手臂,嘴巴被一道淡淡的灵光封住,在她身边站着的是面色冰冷的劈山剑。
方荡双目微微一眯,姐妹关系,兄弟关系,母子关系,是方荡对于整个世界认识的全部,是对亲情最直接最深切的了解,因为这些在烂毒滩地上曾经是他的全部。
若将丁苦儿换成是他,将丁酸儿换成他的弟弟妹妹,方荡也一定会用自己的全部来保护自己弟弟的妹妹的生命,从这种角度上来说,拼了性命不要,举剑斩他的丁苦儿足以得到方荡的同情,并且,方荡对于孝顺的丁酸儿、丁苦儿两姐妹极有好感。
方荡的爷爷此时在方荡脑海之中开口道:“荡儿,虽然我也很喜欢这两个姐妹,但现在你最好按照这个姐姐的话去做,杀了她,就能够保证她的妹妹有条活路,不然,这两姐妹都必死无疑。”
方荡的爷爷似乎觉得不保险,因为这个孙子从来不听话,当即补充道:“荡儿,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爷爷我是不会……”
“唉唉唉,你这个不肖子孙……”
就见方荡根本就没有听爷爷的话,在方荡爷爷看来,这个时候,哪怕不将丁苦儿杀死也应该将丁苦儿打个半死来个苦肉计什么的,但现在方荡一只手拍在丁苦儿的后背上,身形如龙,直奔被制住的丁酸儿。
这是要干嘛?
眼瞅着方荡朝着自己这边冲过来,劈山剑还有些怀疑,他知道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有点狂,之前甚至想要挑战他,但他真不敢相信方荡竟然真的敢对他下手,这不是找死么?
偏偏他还真就不能一下杀了方荡,他杀了方荡简单容易,但却会对云剑山上下的自信造成极大的损害,区区一个淬血炼心层次的武者竟然要他这个肉身劫层次的练气修士来杀掉,这不光是对他劈山剑的羞辱,更是对云剑山的羞辱。
不过劈山剑未必就要杀掉方荡,他有的是办法能够叫方荡服服帖帖。
劈山剑一摆手,身后准备冲上去的云剑山弟子们纷纷停住脚步,四师兄劈山剑既然想要亲自出手,当然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这些云剑山修士们感到一阵轻松,甚至连控制着丁酸儿的三个修士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
在他们眼中,方荡简直就是个疯子,劈山剑什么修为?他竟然也敢上前?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郑守等人全都呆住了,方荡要干嘛他们大概是知道的,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方荡竟然真的敢这么干。
靖公主红唇都张开成o字形,一双美目中满是震惊,方荡的胆子大她知道,烂毒滩地中的存在从不将性命看得多值钱,但胆子大也不能这么任性,对方可是劈山剑,是云剑山玄云十四剑中的四师兄,这样的家伙,就算是她靖公主都不敢招惹,或者说,十个靖公主也不是劈山剑的对手。
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章公公这一次也一下从马车里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方荡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此时脑中就只有一句话在徘徊——疯子,疯子,这是个疯子!
在洪正王身边章公公见识过很多疯子,但如方荡这样的疯子,章公公还是首次见到,疯的简直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完全就是疯狗状态,这样的状态下,逮谁咬谁,这样的疯狗活不久,章公公做出判断后,脑中极速转动着,不断推算方荡死后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而被方荡一下推开的丁苦儿则在空中扭头,惊诧的看到方荡冲向丁酸儿,这是丁苦儿第二次看到方荡的背影,这背影远比上一次方荡光屁股的背影更加健壮有力,简直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大山。
丁苦儿被方荡直接推进了黑甲剑戟军士之中。
黑甲剑戟军士们眼瞅着方荡冲向云剑山最强大的剑手一个个不由得热血沸腾,他们不像章公公那般有那么多的计较和想法,他们就是最单纯的军人,军人的作风就是迎难而上,死不足惜。
此时的方荡将这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时,就是方荡和劈山剑之间的斗争,当然,在场的所有的人,不管是和方荡亲近的还是仇恨方荡的云剑山修士们,哪怕是方荡的爷爷,都不约而同的认定一件事。
那就是方荡死定了!
不,应该说,方荡的生死现在完全被劈山剑掌握了,劈山剑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方荡或许曾经做了一些叫人感到意外,甚至感到惊叹的事情,但这件事情上绝对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方荡和劈山剑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什么程度?站在地面上去摸天那样的不可能!
劈山剑开口道:“小东西,以为自己会舞几下剑,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我来教你怎么用剑,好叫你知道自己究竟多么渺小!”
劈山剑说着,身后一直为他捧着十米长剑的影子剑奴手中巨剑飞起落在劈山剑身前,这把劈山剑竖立起来堪比一座小楼,在云剑山中也算是第一把巨剑,不然也不敢称自己为劈山。
运用这样的巨剑,人的双手是万万做不到的,劈山剑双手上爆闪几下,形成两只巨大的光手,光手抓住巨剑五六十厘米宽的剑柄,猛地一挥,巨剑朝着方荡就斩了下去。
这一剑没什么花哨手段,事实上对于运用巨剑长剑这类兵器的修士来说,什么花哨都没有用处,反倒会多消耗不必要的力气,毕竟巨剑长剑挥舞起来每一下都要大量的力量灌注,普通剑可以剑芒化万,但巨剑就只能一下是一下的直来直去。
这一剑剑身还在空中,地面却已经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因为速度太快,剑身的虚影还在空中,剑身已经斩击在地面上。
轰的一声,地面破碎,炸出一道深沟,深沟还在不断向前延伸,如同地裂一般。
但这一剑并未斩中方荡,而是擦着方荡的肩膀斩下去。
方荡肩膀上的衣服破裂成棉絮般飞散,露出结实的开始往外渗血的肌肉。尚未被劈中就被劈山剑上的剑风伤成这个样子,要是真的被劈中了,后果得是如何?
在旁人眼中,劈山剑这一剑不过是在教训方荡,所以才没有直接斩中方荡,以劈山剑的身份确实也没必要一击就要了方荡的性命,就像是猫抓老鼠一样,总要玩够了再弄死才有趣。
这叫所有关心方荡的人全都提方荡捏了一把冷汗。
眼瞅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方荡,丁酸儿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她从小和姐姐、娘亲相依为命,从未真正接触过别的男人。
而母蛇蝎口中的男人总是种种不堪,或者恶形恶状,或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姐姐又生怕她被别的坏男人骗了,更总是对她说教,叫她小心那些男人,此时此刻,她是首次真正见识到,真正感受到一个男人的强大魅力。
此时一往无前,哪怕面对的是劈山剑这样的强者依旧毫无畏惧的方荡,给丁酸儿那颗尚未开放的如同花苞般的心巨大的营养滋润,使得这颗花苞瞬间绽放,在朦胧中沉浸入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好状态中。
或者说,丁酸儿此时一下就被征服了。
一剑劈空,旁人会觉得劈山剑在玩弄方荡,但劈山剑的头皮都麻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玩耍方荡的意思,他确实没想一剑要了方荡的命,但却也没有想过要一剑斩空。
是方荡速度太快避开了他的剑?还是他竟然失手没能斩中方荡?
一时间连劈山剑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
劈山剑手腕一扭,劈在地上的巨剑猛地一晃朝着方荡打横斩过来,这一剑斩中了,就将方荡腰斩。
这一下,劈山剑不容许自己再有任何偏差,杀了这个不能杀的方荡也在所不惜,因为若是他这一剑再出错他将怀疑自己的剑,怀疑自己的手,怀疑自己无数次的挥剑锻炼的付出。
刚直的剑最不容许有的就是怀疑!
劈山剑这一剑横扫过来,十米的巨剑如同一把巨大的镰刀,朝着方荡收割过来。剑还未到,狂风卷着泥沙枯草,吹得方荡身上衣衫猎猎作响。
方荡不由得加速狂奔,他的眼中只有丁酸儿,似乎在他面前,劈山剑都算不得什么,完全不值得放在眼中,就算存在,也不过是块石头,踩着过去的石头,不得不说,这是对劈山剑最大的蔑视。
方荡之前曾经想要挑战劈山剑,对劈山剑生出战意来,那是方荡的狂妄,其实劈山剑还是蛮欣赏方荡这样狂妄的家伙的,人若是碰到强大的就畏惧不敢生出战意来,那注定在剑道上无法走远,但是现在,方荡竟然如此蔑视他,这就足以真正激怒劈山剑了。
劈山剑还从未被人如此无视!
劈山剑这一剑理所当然的随着方荡的加速而加速,长剑斩过,轰隆隆,如雷滚过。
方荡这一次一猫腰,整个人就像是灵猫一样矮着身子,从劈山剑下窜过,劈山剑竟然再次斩空,只是将方荡后背上的衣服撕扯成棉絮飞散。
方荡的速度很快?不见得,再快也快不过劈山剑。
但方荡就是避开了这一剑,完全出乎劈山剑意料之外。
而此时方荡距离劈山剑已经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方荡双脚猛的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当头剑朝着劈山剑便斩了下来。
劈山剑还在惊诧于自己接连两剑莫名其妙的斩空,眼瞅着方荡当头剑斩下来,近在咫尺,劈山剑才伸手硬生生的朝着方荡的千叶盲草剑剑身撞去。
血肉之躯如何能够跟金铁宝剑相抗衡?
不过劈山剑对于剑实在是太了解,太清楚了,方荡这一剑直来直去,没有任何花哨之处,行剑轨迹清楚得如同在纸上绘画出来一般。
所以劈山剑架起手腕直接用胳膊侧面敲击在方荡的千叶盲草剑剑身上,叮的一声铮鸣,千叶盲草剑弯曲成一个几乎快要折断的弧度,随后猛的绷直,方荡随着千叶盲草剑一起倒飞出去。
劈山剑这一胳膊直接将千叶盲草剑弹开。
方荡舌尖上奇毒内丹嗡嗡乱颤,方荡在半个呼吸之间便回力,脚一触地,便一下弹起,再次舞动千叶盲草剑,依旧还是当头剑。
劈山剑似乎早料到方荡会有此一招,这是方荡临阵学去的叠剑三击。
这种叠剑三击讲求的就是速度力量连绵不绝,叫人无法喘息,这手段用在同级别武者身上,几乎可以说是无敌,但用在劈山剑身上,就显得小儿科了!
劈山剑再次伸手。
劈山剑的剑是一寸长一寸强,这种巨剑最大优点就是能够将敌人拒之门外,但若是这个敌人已经登堂入室,进入了劈山剑身前五米内的范围,劈山剑本身的威力就开始直线下降,一旦对方侵入到了三米内,那么劈山剑就如同废剑,彻底丧失了作用。十米长剑不好耍,劈山剑最初没想杀方荡,给了方荡一个切入的机会,第二次想要杀方荡的时候,方荡已经进入五米内的范围,使得劈山剑的威力降低五成,而现在,劈山剑不得不徒手来对付方荡。
不过劈山剑毕竟是练气境界的修士,就算只是赤手空拳也远远不是方荡能够对付得了的。
叮的一声巨响,劈山剑的拳头再次砸在了方荡千叶盲草剑的剑身侧面,直接将这一剑击飞,这一次方荡口吐鲜血,千叶盲草剑剑身上飞起一层鳞屑,受创极重。
连续两次,赤手空拳的将方荡的剑击飞。
“小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将叠剑三击最后一剑斩出来!”劈山剑的声音在倒飞出去的方荡耳边炸响。
第一百零一章 将军韩广
炼气境界的修士和血肉境界的武者比起来,就好似神仙和凡人之间的区别,两者根本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炼气境界的修士即便赤手空拳,也完全能够轻松战胜手持利刃宝器的血肉境界武者。
武者是以丹田发力,力量的来源是人摄取的食物生成的能量这种力量终究有限。
而修士则逐步开启人体的四百零九个窍穴,每一处窍穴开启,就等于给自己构筑了一个崭新的小丹田,若四百零九个窍穴全部开启,就等于拥有了四百零九个小丹田一起发力,那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并且修士因为窍穴开启生出感应来沟通天地,所以他们力量的来源不光是摄取的食物,还有从天地中感应到的各种灵气力量,通过窍穴来汲取四周世界中充斥的各种力量,就如同有四百零九张嘴一起在吃东西。
这样的修士,相对于武者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方荡的叠剑三击前两击直接被劈山剑弹开,方荡口中鲜血泉涌,心口更是燥热一片,双手虎口发麻,连千叶盲草剑剑身上也炸开了一层鳞片般的细纹。
劈山剑的肉身,简直比方荡的千叶盲草剑还要厉害。
方荡被劈山剑击得倒飞出去,在空中,方荡口中奇毒内丹剧颤不休,一股股的力量通过方荡舌尖灌注进方荡的四肢百骸,方荡双脚沾地的同时,便猛的一弹,一跃而起,再次举剑朝着劈山剑狠狠地斩击下来。
方荡的顽强大大出乎劈山剑的预料,也出乎在场围观的所有人的预料,此时不屈不挠的方荡就算最后败了,也足以赢得在场众人的尊重。能够贯彻梦想,坚定信心的人当然值得尊重,哪怕他是在螳臂挡车,蚍蜉撼树。
愚公移山你可以说他蠢,但你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精神很强大,执念很可怕。
劈山剑都不由得为方荡、叫了一声好,手掌上光芒暴涨,金色大手再次出现,这是灵气汇聚,劈山剑以此持巨剑,此时竟然用这金色手掌朝着方荡的千叶盲草剑抓去,看样子似乎要一把抓住千叶盲草剑,并且,这金色手掌竟然给人一种一旦抓住千叶盲草剑,就能将千叶盲草剑扭碎的感觉。
方荡手中下斩的千叶盲草剑也不示弱,骤然加速,化为一道雷霆,硬生生的劈了下来。
眼瞅着劈山剑就要抓住方荡的千叶盲草剑了,就在此时,劈山剑掌心猛的抽痛一下,那巨大的金色大手如同水中的章鱼般猛的收缩了一下,似乎商量好了的一样,与此同时千叶盲草剑骤然一偏,避开劈山剑的金光灵气大手,一剑斩向劈山剑的脑门。
劈山剑此时感到掌心皮下有虫爬蚁蛀之感,这种感觉一万个不妙。
劈山剑自从开启了周身三百九十九个窍穴之后,就已经进入了肉身不坏的地步,不再可能出现筋肉上的幻觉,既然感觉到掌心有虫爬蚁蛀之感,那么就绝对是有虫子蚂蚁之类的东西在掌心皮肉之下作祟。
可是,以他的修为什么样的蚂蚁虫子能够找上他,还叫他在之前完全没有发觉?
与此同时方荡的剑也已经到了劈山剑脑门上。
劈山剑头顶上窍穴突突弹动,头维穴、发际穴、阳白穴、印堂穴、攒竹穴、鱼腰穴、外明穴、睛明穴、丝竹空、瞳子髎承泣穴球后穴四白穴迎香穴人中穴地仓穴承浆……曲差。眉冲、素髎、兑端,交二十九个窍穴齐齐张开,内中猛的喷出一道道灵光来。
这些灵光汇聚成一道光壳,如同一面盾牌一般拦在千叶盲草剑前。
叮的一声,光壳破碎,千叶盲草剑在一划而过。
同时方荡在空中一个转身,如同燕子点水一般一掠而过,直奔丁酸儿。
那三个看守丁酸儿的修士齐齐愣住了,他们从未想过方荡能够突破劈山剑的防御来到他们面前。
当他们缓过神来准备出剑的时候,方荡已经一把抓住丁酸儿,双脚在地上猛的一点,急速倒退。
三把剑急追方荡,被千叶盲草剑一一击回,方荡的剑明明力量不大,但三名和方荡手中千叶盲草剑交击的云剑山弟子却犹如身中雷击,半边身子都麻木不能动弹,身子在前冲的惯性作用下猛然栽倒,溅起大片尘土。
一个影子出现在方荡身后,这个影子比劈山剑更强大,比劈山剑更无情,比劈山剑更有杀伤力。
方荡能够冲破劈山剑的防御,能够击退三个云剑山弟子的追杀,却绝对不可能逾越劈山剑影子剑奴的身影。
影子剑奴才是云间山中最可怕的存在。
劈山剑的影子剑奴手掌化剑,手掌上喷出一道火焰般的灵光剑身来,朝着方荡便斩来,别看影子剑奴是肉掌出手,但这一下足够将方荡穿个透心凉,那手掌上的灵气聚剑绝对不会比真正的刀剑差多少。
方荡瞳孔急缩,口中奇毒内丹急速颤动,方荡眼中的世界开始逐渐缓慢下来,但随即,方荡眼中的世界时间速度陡然恢复过来,方荡口中的奇毒内丹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来,奇毒内丹中咕咕乱叫,方荡这几日接连动用奇毒内丹,奇毒内丹中存储的毒性已经快被方荡榨干了。
方荡此时再无扭转局势的力量,已经处于必死之境地了。
就在此时一声哨鸣从远处疾驰而来,方荡感到自己左肋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贯穿,鼻端修道一阵阵焦糊气息,随后,拦在他身前的那位劈山剑的影子剑奴斩向方荡的手立即收回,甚至拦在方荡面前的身形也一晃消失,在方荡眼中出现了一道黑光,这黑光急速远去,刹那无踪,空中留下一道焦糊色的长长印痕,似乎那黑光将空气都烧焦了。
虽然这黑光速度极快,但方荡还是看出来了,所谓的黑光,是一支箭矢,至于这箭矢从何而来,方荡现在真没什么时间理会,保命要紧。
方荡一下将丁酸儿扯起,拦腰抱起,一步三四米的狂奔,当方荡冲进盾光阵之前,扭头回望,就见劈山剑一双阴沉的眼睛正盯着他,劈山剑的影子剑奴则如临大敌小心警戒着。
劈山剑的脑门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痕,不用问这一道血痕正是方荡的千叶盲草剑切割出来的。
方荡当初在要求劈山剑给他修复千叶盲草剑的时候,就做下了手脚,将巢蚁藏匿在千叶盲草剑中,趁着劈山剑注意力全都用在修补千叶盲草剑的时候,藏匿在劈山剑的衣服上,随时待命。
方荡原本以为在关键时刻,巢蚁出动,加上千叶盲草剑中隐藏的暗毒,极为短暂的麻痹劈山剑,自己能够趁机将劈山剑杀掉。当初奇毒内丹兴奋不已,不断的催促他挑战劈山剑,当时也正是因为如此,幸好当时方荡没有出手,不然恐怕方荡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方荡却没想到,就算有巢蚁相助,就算有提前度入劈山剑身躯中的毒素,有方荡隐匿在千叶盲草剑中的暗毒侵袭,方荡也只能在劈山剑的头顶上留下那犹如头发丝般粗细的斩痕。
方荡的毒,可以叫同级别的修士半身麻醉,但碰上劈山剑这样的存在,最多也就叫劈山剑稍稍不适罢了。
总之,劈山剑实在是太强大了。
方荡感慨的同时,也一下看到了那个射箭逼退劈山剑影子剑奴的家伙。
这人一身黑沉沉的甲胄,脑袋上的头盔很大,遮掩了大半面目,只能看到一个微微翘起的下巴,从这个下巴上看去,这个人似乎年纪并不算太大。
甲胄之中的显然是一位夏**人,在他身后有十骑一字排开,这十人背后各有一旗帜,颜色各异,每一面旗上书有一个大大的韩字,其中最大的一面,赫然是一面龙旗!
那金色的龙形图案刺得方荡眼睛微微一眯。
“云剑山修士,我乃云集将军韩广,奉皇命前来迎接三皇妃,诸位若是不想玉石俱焚,就请速速退走,不然,就请碾碎韩广一身骨肉!”那一身黑沉沉甲胄的男子声音如雷。
听到韩广二字,云剑山弟子尽皆面色微变,不是这个韩广有多么厉害的修为,而是这个韩广曾经率领千人在无尽妖洞边缘独自拦下十万妖族南下入侵,整整三天时间,这三天给夏国争取到了最重要的准备时间,一举挫败了妖族入侵玄天大陆的计划。
韩广率领的千人尽折,只剩下他一个也被妖族分尸泄愤,据说当时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时候,韩广还咬死了七个妖族,随后韩广被玄天帝国的修士所救,念及韩广御敌之功,夏国动用国祚之力给韩广重拼身躯,缺损的部分以金银填补。
按理说,韩广有这样的大功,封个王位都不为过,但韩广弃了镇妖王的王位,依旧率兵镇守夏国边疆,十年如一日,如同一座长城一般矗立在夏国边界,。
如果说狂傲的云剑山弟子在夏国中有那么几个值得尊重的人物的话,那么,这个韩广至少能够排进前三!
“是韩广将军!”
“真的是韩广将军!还是活的!”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韩广将军!”
黑甲剑戟军士们首次骚动起来,之前即便面对云剑山弟子的冲击,他们也未曾窃窃私语,但现在却一个个激动得两眼放光,由此可见韩广在整个夏国影响力如何。
开玩笑,人族之中不管是谁,若是杀了韩广,就是整个天下的敌人,哪怕是行事任性乖张的云剑山弟子,都无法对韩广下手。
子云山开口道:“韩将军既然亲来,此时搁下,来日再说!”
炫龙皇帝的面子子云山不一定会给,但韩广的面子,子云山一定给,而且会给足。
子云山说完,看向方荡道:“杀我女儿,盗我云剑山宝剑,杀我云剑山弟子,你还不够,现在竟然当众掳走我云剑山两名弟子,好好好,我云剑山立派到现在从未受到如此奇耻大辱,好运,从今日开始,我云剑山弟子对剑祖起誓,只要你还没死,我等死后人人坠入鬼冥界,永不翻身。”
子云山说着伸手一划手腕一滴鲜血飞出,其他云剑山弟子纷纷划破手腕,一滴滴的鲜血飞起,汇聚在头顶上,最终,这些鲜血变成了一把血刃,在空中舞动两下后,崩散如雨,纷纷扬扬洒落在云剑山弟子身上。
云剑山上下相当干脆,子云山说完,云剑山上千弟子纷纷退走。
劈山剑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额头上的血痕,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盾光阵中的方荡,随后劈山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是一种冷酷残忍的笑容,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的劈山剑满面杀机。
方荡觉得自己双目刺痛,和劈山剑对视是一件相当困难痛苦的事情。
片刻之间,云剑山弟子走得一干二净。
方荡此时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靖公主的声音响起:“你们还打算这样抱多久?”
方荡愣了下,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抱着丁酸儿,丁酸儿此时则双面羞红,也死死地抱着他,丝毫没有半点放手的意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媳妇儿。
方荡并不觉得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有多么不妥,在他心中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简单纯粹,需要的时候,就在野地中做那种事情,不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什么你侬我侬的柔情蜜意,方荡根本就不理。简单直接是烂毒滩地男女关系之中的唯一表现形式。
最终还是丁酸儿臊不过,从方荡双臂中挣脱了出来,低头不言满脸通红的走到了丁苦儿身后,再也不露头了。
方荡看向靖公主,靖公主却已经扭头回到了马车上,轿帘垂下,没了声息。
郑守等人此时齐齐看着方荡,如同看着一个怪物,前几次方荡回来鸽子他们都会跑过来,又拍又捏,但是这一次,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跑过来和方荡亲近。
他们和方荡之间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分割开来。
那种距离感使得方荡皱了皱眉。
方荡击杀云剑山淬血境界的修士虽然叫人震惊,但他们还能接受得了,而方荡竟然在劈山剑这样的肉身劫修士身上留下了一道伤痕,这样的事情,他们想破脑袋都无法接受。
劈山剑那可是高耸入云端的存在,而方荡呢?和他们一样的泥腿子,怎么可能伤到劈山剑?还当着劈山剑的面,抢回了一个女人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方荡做到了,从那一刻开始,郑守等人和方荡之间的距离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
方荡不由得用手按了一下肋骨处,伸手一摸,剧痛难忍。方荡此时想起,这里被那箭矢擦边飞过,当时就觉得剧痛,现在看去,那里焦糊一片,那箭矢并未真的沾到方荡的边儿,只是擦边就这么厉害,可以想见一旦真的被这把剑刺中的话,下场会如何。
看着仅带了十人前来的韩广,章公公一张脸阴沉无比,他的拖延计划,从韩广出现的这一刻开始,就告终结。
章公公心中暗忖道:“连韩广都从边境回来了,看来炫龙皇帝的性命这次是绝对保不住了,三皇子和大皇子之间狗咬狗要有一场恶战了,此次入京,稍有不慎,处理不当,连王爷都要跟着倒霉。”
韩广看了一眼盾光阵中靖公主的马车,并不多说,随后拨转马头,在前带路。
章公公一声令下,盾光阵立时瓦解,随后黑甲剑戟军士们跟随在韩广之后,朝着京城行去。
有韩广在侧,随后的道路再无半点风波,一路上连天气都变得相当晴朗。
数天后,一座雄伟的城池耸立在天际。
夏国国都,望京!
第一百零二章 望京
这才是人间仙境。
与火毒城处处都有灰尘漂浮,连下雨都是泥点不同,这里空气新鲜,头顶上晴空如洗,四周一马平川,都是沃野,此时正是寒冬季节,显得有些萧杀,若是夏季,这座城池四周将种满了绿油油的植被,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
自从云剑山的剑士们退走之后,靖公主就再也没有出过马车,一直都在马车里面闷着。
方荡因为肋骨上受了伤,所以一路上基本上都是在疗治伤势,和努力修行,争取修为能够早日更上一层楼。
郑守鸽子等人和方荡之间的那种距离隔阂,也在不久后消除,至少在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大家又开始了称兄道弟的日子。
丁苦儿还有丁酸儿和方荡道谢之后就和方荡告别,她们始终惦记着身体孱弱的母蛇蝎,所以几乎一刻不停的去找母蛇蝎了。
这叫方荡的祖爷爷祖奶奶们一个个相当惋惜,不过,方荡的爷爷现在是越发喜欢两女。
孝顺的孩子总是招老年人待见。
方荡的爷爷不住的叮嘱方荡找机会将两姐妹都收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去弄点蒙汗药,每当爷爷一肚子坏水乱吐的时候,方荡都要好好掏掏耳朵。
方荡伤势好转后,就开始修行,可惜奇毒内丹咕噜噜的乱叫不休,使得方荡没有办法专心修炼。
方荡一路上经常打量章公公马车中的那个箱子,里面装着的,是猪头蟒的蛇胆,剧毒无比,这种时候,方荡口中有气无力的奇毒内丹总是丢丢乱转,不断撞击方荡的牙齿,希望方荡能够马上、将箱子抢回来。
方荡当然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的,最终方荡还是在一棵树下树洞中,找到了一条冬眠的毒蛇,吃了毒蛇的蛇胆后,奇毒内丹这才停止咕噜噜的乱叫声。
后来路上方荡又抓了几只毒虫,吃下去后奇毒内丹甚至开始有余力来帮助方荡淬血了。
方荡以此炼心,心脏的跳动力量一日强过一日。
一路顺顺当当,数天之后,一座城池横卧眼前。
望京!
方荡他们一行一路上倒也看到了不少城池,但都没有进去过,要么是怕耽误时间,要么就是怕节外生枝,总之,这是方荡除了火毒城和易城之外,来到的第三座大城。
到了这里,韩广勒住马头,调转马身,遥遥朝着靖公主的马车一拱手道:“韩广只能送公主到这里了。”韩广说完也不等公主开口,当即拨马便走,十个扛旗骑士紧随其后,一路上彩旗张扬,龙旗威武,转眼就远去化为黑点。
韩广这个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路上话都未说两句,似乎刻意和靖公主保持距离,是一个叫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章公公此时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远去的韩广,眼中满是狐疑。
“三皇子有本事能够使唤得动韩广韩将军??”一直都没有开口的靖公主终于在马车中开口问道,韩广的名号整个夏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靖公主自然听过韩广的事迹。
章公公摇了摇头道:“公主,你有所不知,韩广这个家伙有个外号,叫做皇家奴,他是当今皇上的家狗,他只听当今皇上的命令,三皇子想要使唤韩广,远远不够格。”
“不过,韩广能来,估计还是因为三皇子的娘当年对于韩广的一些恩惠。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不过恩情这东西越用越薄,三皇子这次为了公主,算是下了大本钱,可见三皇子对您的重视程度。”
“对我?是对我父王的重视吧!”靖公主冷笑一声说道。
章公公笑了笑道:“还不都是一样?”
靖公主随后就不再说话,章公公袖着手在马车车辕上,凝视韩广逐渐消失的身影。
许久后,章公公钻回马车车厢中,随后整个车队缓缓启动,朝着夏国国都望京行去。
数千年来,望京历来都是皇都。
不论朝代如何更替,只要是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朝代,都将皇都定在望京,可见此处风水如何。
正是因为这座城池一直都是皇都,经历了数千年的风风雨雨,战争修葺,不住的扩建,使得这座城有着越来越深厚的底蕴,哪怕站在远处观望,也能够被这座城池的厚重历史压迫得呼吸沉重。
方荡在车队中缓缓走向这座古都,眼瞅着这座城池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方荡的呼吸开始缓缓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方荡的仇人就在这座城池之中,想必在这座城池中的未来的某一天,他能够重新遇到那个身穿三爪银龙袍的男子。
方荡本来非常迫切的希望见到这个家伙,但是现在,方荡却觉得自己最好晚点见到他,因为方荡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还太弱小,不足以战胜那个家伙,更不用说和那个家伙所拥有的强大力量相抗衡了。
方荡心中想着,心中忽然一动,猛的抬头,就见望京上空盘伏着一条老龙,凶威赫赫,如同乌云压顶遮掩了整个天空,那一双硕大的龙目正瞪着自己,似乎随时都要一口将方荡吞下去。
方荡双目瞳孔骤然收缩成针芒状态,方荡感到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攥紧了,一丝气儿都出不来,动都动弹不得,以至于走在他身后的鸽子一头撞在了方荡的后背上。
随着被撞了一下,那老龙陡然消失无踪,一切恢复如常。
方荡用力的揉揉眼后,再也看不到了,头顶上明明是晴空万里,那里来的乌云压顶般的老龙?
与此同时,方荡耳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
这声音方荡相当熟悉,自从得到了奇毒内丹后,这声音就一直在方荡脑海之中徘徊,曾经使得方荡厌烦无比,不过最近这声音已经好久不曾响起了。
这一次,比以往又多了一句话:“五贼在心,施行于天。”
方荡反复咀嚼这一句话,不过光是字面上的意思他都不懂,就更别说文字之中的含义了。
方荡此时想起自己还有一群不用白不用,自称什么都懂的老祖宗,当即开口问道:“爷爷,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是什么意思?”
方荡爷爷似乎正在睡觉,声音有些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道:“这不是《阴符经》中的文字么?你问这个干嘛?”
“奇毒内丹中的声音告诉我的。”方荡道。
方荡爷爷又打了个哈欠,不过这个哈欠打到一半就硬生生顿住了,“什么?奇毒内丹中的声音告诉你的?是你爹的声音么?”
方荡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是。”
方荡只听过方文山的声音一次,就是在那三爪银龙袍的男子出现的时候,当时方荡虽然听到的是方文山愤怒至极的嘶吼,但那声音远远没有这么苍老,这述说《阴符经》的声音苍老悠远,似乎来自盎古世界,遥远得叫人触不可及。
方荡的爷爷闻言,叹息一声,似乎有些失望,久久之后道:“《阴符经》乃是一本上古奇书,究竟是谁所做,无人知晓,只知道是从一座道观的墙壁上被发现拓印下来的,拓印之后,那道观墙壁当即崩塌,砖瓦粉碎,一字不存,后来拓印出来的拓本几经辗转不知所踪,外间流传的都是些抄本,几百年前也有不少人想尽办法参悟阴符经内中的道理,可惜,《阴符经》虽然并不复杂,但从中得之一二的不少,得之三四的罕有,敢说自己得了《阴符经》五成的,从未出现过。”
“不过,就算将《阴符经》研究了三四成,也并未给修行带来多少好处,反倒有两个钻研《阴符经》一辈子的修士疯癫了,后来有传言说,《阴符经》拓本才是一字未改的版本,外间流传的,都是错版,要么是有心人故意更改,要么则是口口相传中的畸变,总之《阴符经》全文只有三百多字,字字珠玑,若有一字之差则谬之千里,叫人疯癫,也就不奇怪了,所以,久而久之,这《阴符经》也就消声觅迹,世人罕闻了,不过你爷爷我涉猎很广,这本书我还是读过的。”
方荡的爷爷等了等,见方荡没有如他所料般的发出赞叹的声音,不由得情绪略微低落,他觉得自己在自己的孙子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个事情能够炫耀一下,却如同对牛弹琴,方荡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方荡的爷爷继续道:“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也就是说观察天地万物的运行规律,掌握其规律并按其规律去做,则天地阴阳动静之道就全包括在内了。故天有五贼,见之则昌。则是说天地之间有五行之气,五行相生顺时而行,则万物昌盛。至于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则是指了解和掌握了五行生克制化之理,合天而行。”
“当然,关于这三句话的解释,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说法,正如同坐地望岳,坐在不同的角度就能看到不同的风景,眼前的山野就是不同的样子,所以,你不必将我的解释当成是唯一,你也可以自己琢磨一下内中的意思,或许你想的更贴切,毕竟写《阴符经》的家伙不自己开口讲解,旁人的见解都可以用瞎猜来形容。”
方荡点了点头,对于爷爷的这句话相当赞同,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心思,一个人一个样,没有谁是谁的权威。
方荡用力的思索,想要借助爷爷的解释来理解《阴符经》中的这三句话,以至于方荡脑海之中满满的都是这三句话。
这三句话使得方荡觉得脑袋发胀,那种感觉就好似一次吃了太多的东西,肚胀如鼓,反胃恶心想吐一样。
方荡甚至感觉有些眩晕,方荡隐约觉得自己是听到了自己不应该听的,承受不了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
方荡想不明白,头疼难受,只好摇头驱散这在耳边环绕不休的三句话。
此时方荡的衣角被拽动,方荡缓过神儿来,发现已经随着车队到了望京城门口。
城门前排起了老长的队伍,都是等待入城的。
方荡看了看,有普通的菜农小贩,也有华丽的马车,都在老老实实的排队。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大约两刻钟,方荡等人就来到了城门前。
队伍中的一名黑甲剑戟军士上前,递上文牒,守门侍卫看了看后仅允许马车和靖公主的侍卫进入,三百黑甲剑戟军士当然是不允许进入其中的。这里是望京夏国皇城,任何人都不得带兵入城,否则以谋反罪论处。
黑甲剑戟军士们将公主送到这里,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随后黑甲剑戟军士们撤走,原地只留下靖公主还有章公公的马车随从。
方荡跟着马车走进了这座千年皇都望京。
方荡还是首次见到这么拥挤的街道,这么热闹的城池,这里到处都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感觉,无论走到哪里都躲不开大街上的喧嚣嘈杂。
街边上各种小吃叫卖,各种蔬菜果品生活杂物,应有尽有,叫人目不暇接。
不过最吸引方荡的还是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龙旗。
一看到这些龙旗,方荡就仿佛再次看到了悬浮在望京上空的那头老龙,方荡不由得抬头看向天空,澄澈的天空毫无异样。
即便只是想一想,方荡都觉得自己一阵阵的后怕,但却找不到什么具体的原因,不知道自己在后怕什么。
或许这就是郑守等人口中所说的龙威。
这些龙旗方荡都仔细数过,上面的龙都是五爪,没有一个是三爪龙,这叫方荡略有些失望。
鸽子等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繁华,一个个脑袋来回乱转,四处观瞧,那一栋栋,足有二十米高的建筑使得他们目瞪口呆,这些建筑外面要么挂着一排排的灯笼,要么则拉着各色彩旗,装点得格外热闹。酒肆红楼,书院易所,当铺粮行,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壮观。
随着人流一路前行,四周慢慢变得清净起来,章公公带着队伍来到了一座安静的院落外面。
这里是洪正王在京城中的别院,靖公主尚未嫁给三皇子,自然不能直接住到三皇子那里去。
到了这里就等于到家了。
郑守等人开始收拾东西,方荡当然也不会光看着,上前帮忙。
靖公主此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了一眼这座古朴的建筑,心情似乎低落到了顶点,沉默不语的走进了这座府邸。
望京的土地寸土寸金,这里也一样,另外,望京这个地方,不论你在外面是龙是蛇,到了这里都得盘着,低调。
即便是洪正王也不敢在望京做得过分张扬,所以,这栋建筑规模不大,也就是比寻常富户要宽敞一些。
房间早就被看守这处宅院的几个奴仆收拾好了,甚至连热水都准备出来了,靖公主一路跋涉,路上条件极差,当然没有机会痛痛快快的洗澡,所以这放在房间中的冒着滚滚蒸汽的浴桶着实叫靖公主阴郁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靖公主褪去身上的脏衣,露出一身凝脂,缓缓沉入雾霭沉沉的水中,褪去了坚强的外壳,靖公主一双眼睛之中满是迷茫和阴郁,未来的路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显得格外艰难。
一个身影缓缓走进靖公主的世界,那个叫做方荡的家伙,十世大夫的子孙,一双清澈透底犹如宝石般的眸子……
……
“娘,我们回来了,你没事吧?”
瀑布边,正在用锄头艰难的铲着枯草之下的草根的母蛇蝎猛然直起腰来。
这声娘她无数次的在梦中听到,无数次的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此时再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母蛇蝎却不敢回头,她太想多听听苦儿、酸儿的声音了,哪怕是在梦中也好,所以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这个梦就破碎了。
“娘,你在干嘛,你在挖草根?”丁苦儿的声音艰涩的响起。
母蛇蝎正闭着眼睛享受丁苦儿的声音,此时她双目微微一颤,这声音怎么都不像是在梦中,如此真实。
母蛇蝎缓缓的转过头来,心中祈祷,若真是梦,那就叫她看一眼丁苦儿、丁酸儿两姐妹,只要看一眼她就满足了。
天可怜见,她竟然真的看到了朝思夜想的苦儿还有酸儿。
母蛇蝎此时容貌大变,除了一双眸子还稍稍有点碧绿色外,整个人完全变了模样,那浮肿如鬼般的面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消瘦的脸颊,和蜡黄色的面容。
虽然母蛇蝎要比之前强上百倍,至少有了人形,但明显营养不良,腰身都佝偻着,面黄肌肉。
母蛇蝎被方荡抽走了一身血毒,如同大病初愈,正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但却因为丁苦儿丁酸儿不在旁边,加上冬天漫长,粮食短缺,无法补充到营养,所以身子恢复得极慢。
母蛇蝎正恍惚着,丁苦儿还有丁酸儿两个一下就扑进了母蛇蝎的怀中,抱着母蛇蝎痛哭不止。
母蛇蝎此时似乎才觉得这是真的,不是做梦,母蛇蝎不由得伸手将两女牢牢搂住,如同搂住了自己的生命,眼中泪花滚滚,她可是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两个女儿。
母女三人抱头痛哭,许久之后,母蛇蝎才喘了喘气,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云剑山那帮家伙放你们回来的?你们应该在云剑山上好好修行才对,那是一条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登天大道。”
丁苦儿伸手在母蛇蝎消瘦的颧骨处摸了摸道:“娘,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要是再不回来,你可咋过?”
母蛇蝎闻言不由得一笑道:“傻孩子,你娘我离开了你们难道还活不成被饿死了?”
丁酸儿将地上的一个破筐拿起来,里面全是稀稀拉拉的几块树皮和草根。
“娘,你就吃这个?这么冷的天,你就靠这个过日子?”丁酸儿泣不成声的说道。
母蛇蝎看了眼那个只有七八根树根一两块树皮的筐子,嘴唇蠕动了两下后,终究说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只能轻轻拍了拍两女的肩膀。
丁苦儿连忙将口袋中的馒头取出来,双手捧着送到母蛇蝎面前,丁酸儿则将身上带着的咸菜肉干取出来,送到母蛇蝎面前。
母蛇蝎喉结动了动,自从两女被云剑山弟子带走后,她还从未吃过一顿人吃的饭菜,她腿脚不好,下不了山,而她的房子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粮食,母蛇蝎只能拖着沉重的身子,在冰天雪地中刨草根树皮充饥,母蛇蝎已经做好了被冻死在这个冬天的准备。
第一百零三章 《炼毒天经》
屋中烧起了柴禾,丁苦儿将刚刚伐来的木头一块块的摆放在炉子里,整个房间中冰冷的温度开始逐渐上升,一直笼罩着这个小屋的黑暗也被暖暖的光驱散。
炉子上坐着的水壶缓缓喷吐出一股股的袅袅蒸汽,叫这个破败的家逐渐有了温暖的意思。
母蛇蝎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馒头,虽然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正经的粮食,哪怕她已经饥饿得恨不得将自己的拳头吞下肚子里,但她不敢吃得太快,因为怕被噎到,她怕在两个孩子面前显露出自己之前的窘迫狼狈,这样会叫两个孩子为她担忧,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露出那样的丑态,哪怕她当初、血毒积重的时候,她也尽量使得自己看起来足够顽强,更何况是现在。
吃了几口后,母蛇蝎用力的咽下一块干硬的馒头,声音略微有些嘶哑的道:“你们两个还得回云剑山去,能够修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理想,我不能拖累你们。你们不用担心我,血毒一去,娘的身子已经慢慢开始好转,稍稍休息几天我就可以开始熬制毒药,凭娘的手艺,用不了多久,易区的那些毒商都得挤破家门。”母蛇蝎充满信心的说道。
“对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云剑山的人这么好说话,放你们回来探亲?”母蛇蝎随后有些疑惑的问到。
丁苦儿和丁酸儿相视一眼,丁苦儿随即将事情源源本本的述说了一遍,母蛇蝎听了久久没有言语,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干硬馒头。
此时炉子上的水沸了,丁苦儿连忙将水壶拎起,壶口水洒了一点,滴落炉火中,炉中火焰腾的一下烧起老高。
母蛇蝎忽然道:“做得对,云剑山弟子既然对你们姐妹已经生疑,就不能再呆在那里了,修仙固然好,但为此搭上性命就没有道理了,只不过,哎,你们以后还得跟着我吃苦。”
“对了,你们两个得好好感谢那个叫做好运的少年,他救了我,也救了你们姐俩儿,还有,咱们现在马上就走,你们既然不是正正当当走出云剑山,那些修仙者们心性睚眦,是断然不会叫你们逍遥自在的活着的,他们知道这里,估计也知道你们早晚会回来找我,这里一刻都不能停留了。”说着母蛇蝎当即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寒风怒号,不过,母蛇蝎既然做出决断,那就一点时间都不能耽搁。
小家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需要携带,连粮食都没有需要带的,唯一需要带走的,就只有一个炼毒的丹炉而已,这丹炉乃是一件宝贝,名叫千里毒疆,称得上是阴毒门的镇派之宝,炼丹时有一米见方大小,平时收起却只有巴掌大,三人收了也是说走就走。
临走,母蛇蝎打翻了屋中的炉子,烧着了那床用了十几年的破被,火焰腾起,这座瀑布边上的小屋化为一把熊熊火炬,照亮了四周,照亮了母女的背影,却照不亮母女三人身前的路,越往前,母女三人身前的路越黑暗,内中悉悉索索,似乎隐藏着无法预知的危险诡谲。
“娘,咱们去哪?”丁酸儿有些怕怕的问道,没了这个家,丁酸儿觉得自己一下变成了无根的浮萍,飘在狂风暴雨中,一颗心无处安放。
“找恩人去,你们不是说他现在是偏将了么?一个偏将手底下总需要几个有本事的人,咱们娘仨旁的不行,但帮助他做些暗地里的勾当,做些杀人灭口的事情还是蛮在行的。你们不是将《炼毒天经》的前部分给他了么?想必他没有咱们的讲解也搞不太明白。”母蛇蝎对于自己炼毒的本领相当有自信,这句话说起来充满底气。
丁苦儿还有丁酸儿一听说要去找方荡,两女心头砰然一震,当即都没了言语,黑暗中只剩下两双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
眼前的漆黑道路似乎一下光明起来。
……
“不明白。”
“不懂。”
“不清楚!”
“你们都和好运交手,却都不知道这个家伙用了什么手段战胜了你们?”
望京一座古宅中,云剑山弟子汇聚在一起。
云剑山不可能永远无休止的追踪方荡,毕竟云剑山中也有各种事务还要去处理,方荡进了望京,再想抓他就太不容易了,所以此时留在望京中的云剑山弟子只有十几位,其中赫然有五位是玄云十四剑,可见方荡还是极为受重视。
子云山并未留在这里,子云山上次追踪方荡动了精元,又因女儿之死心神激荡,修为直线下落,此时回到云剑山中修养。事实上,正是因为子云山现在状态越来越不好,动摇了的不光是精元,还有更重要的道基,偏偏这个时候,问剑宗来人拜访求学剑术,说是求学,其实就是切磋比试,互相较量,所以云剑山弟子们才急速退回了玄云剑塔。
这五名云剑山玄云十四剑为首的是劈山剑,其次是子午剑、柔星剑、偏锋剑、还有刚刚赶回来的火德剑。
劈山剑手指轻轻触摸着额头上头发丝般的红线伤痕,这伤痕对于他来说是转眼就能修复的毛毛雨,但他却任由这伤痕一直留在额头上,这伤痕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耻辱,同时也是一记警钟,使得他不要轻视任何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个淬血层次炼心节的卑微武者。
三名和方荡交手的,当初看管丁酸儿的云剑山修士,到现在还对当时的情形感到莫名其妙。
他们没有感到方荡手中的剑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但自己手中的剑和方荡手中的剑一碰,自己的半边身子就如遭雷击般的麻痹起来,当即摔倒在地,虽然这麻痹转瞬即逝,马上就恢复过来,从地上爬起,但那丧失了一切战斗力的刹那还是叫他们现在依旧心有余悸,若方荡不是着急退走的话,那一瞬间足以叫他们丢了性命。
一招交手就莫名其妙的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这种稀里糊涂的状态,他们还是首次碰到。
此时所有的人都看向劈山剑,显然关于好运的剑法的事情,劈山剑最有发言权,要是连劈山剑都搞不清楚方荡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的话,那么这个方荡简直就是浊世第一人了。
劈山剑收回触摸伤痕的手指,开口道:“对付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不必再拘泥于用与他修为相同的弟子来争斗,因为这个家伙从始至终用的都不是剑术,他在作弊!”
这个结果并不出乎在座之人的意料之外,要是方荡真的只靠剑术就将劈山剑伤到了,那才是叫人出乎意料之外,关键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方荡究竟是怎么作弊的,谜一样的对手,这才是最可怕的。
劈山剑说着,伸出手掌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劈山剑掌心,就见那里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小包,被一团青光包裹着。
随即青光纵横交错,小包被切割破裂,内中钻出一只有着红头的蚂蚁来。
这只蚂蚁在劈山剑掌心拼命地乱爬,无头苍蝇般的四处乱撞,但都被劈山剑掌心生出的一道道青光拦截住。
“这是?巢蚁?这是百象那边的巫蛊之术?那个叫做好运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你的身上种下巫蛊巢蚁?”偏锋剑见识显然不浅,一下就认出了巢蚁,惊讶至极的开口道。
子午剑闻言猛地一拍巴掌,哦哦两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怪不得那小子有个外号叫做蔫坏儿,真他娘的心机深沉,你们还记得那小子要求我们帮他修复千叶盲草剑的事情么?一定是在那个时候,也只有那个时候,方荡才有机会。”
“而巢蚁潜藏在千叶盲草剑中,待四师兄耗用精元修复千叶盲草剑的时候趁四师兄不查,潜入四师兄的掌心中,蛰伏起来,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这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我们都被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骗得好惨!”
谜底揭开,原本如临大敌,对于方荡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的云剑山弟子们长舒了一口气,对方不是用剑,那么怎么样杀掉方荡都无所谓,不会对他们的道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对云剑山天下第一剑门的威名有什么太深远影响。
子午剑腰间短剑嚓的一发出一声响窜起十几厘米,子午剑一手按剑,朝着房间外就走。
劈山剑开口道:“你要干嘛?”
子午剑嘿嘿笑道:“那小崽子害得我这段时间提心吊胆,怀疑自己的天赋太差,远远比不上一个小破孩,我不好好折磨折磨他难消我心头之恨,我现在就去将他掳来,咱们好开膛破肚,饮血下酒。”子午剑在这里年纪最小,但下了狠心却比任何人都可怕,上面那些言语他可不是简单说说而已。
劈山剑则摇头道:“不急,这里是望京,就算咱们不将炫龙皇帝放在眼中,在这里也得给他留些颜面,另外,这个好运一定要活捉,我很想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将剑术和蛊术融合在一起的,若是能够搞明白,那就等于在我云剑山剑脉上又开一支,对我云剑山以后影响深远。”
云剑山有剑脉一百三十九道,分别是指不同的练剑法门,几乎已经穷尽天下剑法,数百年不曾有人开启剑脉分支,若是能够开启剑脉分支,不光是对云剑山以后大有好处,甚至对于他们这些开启分支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甚至能够直接被上幽界金丹修士接引进入上幽界,这可是做梦都要笑醒的好事。
所以劈山剑话一出口,四周的云剑山修士们一个个呼吸都沉重起来,子午剑用力的狠狠一拍自己的脑门,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我会把他当成我爹一样好生生的,完完整整的请回来。”
其他云剑山修士眼中光芒都开始变得热切起来。
……
方荡这几天日子过的很清闲,当然清闲是指没有他什么事情,方荡却是不会叫自己清闲的。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努力修炼,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有去管公主府的诸多杂事。
鸽子还有憨牛,甚至连郑守等人都没有去打扰他,苦嫂总是清晨的时候将饭菜放在门口,随后就悄悄离开,晚上来将吃过了的,亦或是没有吃过的饭菜收走。
在他们眼中,现在的方荡已经完全不同了,再也不是以往的那个傻小子,而是一位真正的将军,一个能够将云剑山劈山剑伤到的家伙,就算平时看起来再傻,也绝对不简单。
隔阂这两个字不断的出现在鸽子等人心头。
方荡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在这座城池里面,整个人的状态完全改变了,他需要力量,渴望力量,没有力量别说报仇,连保命都做不到。
所以方荡不惜一切时间的进行修炼。
方荡此时盘坐屋中,将千叶盲草剑横放膝头。
方荡的腮帮子不住的鼓起一个个的小包,此起彼伏,好似内中含着一颗糖豆。
方荡口中的是奇毒内丹在乱撞乱滚。
奇毒内丹中不断的绽放出滚滚的毒性力量,这些毒性力量灌注进方荡的身躯中,方荡则引导着这毒性力量顺着经脉血管源源不断的汇入心脏中。
随着滚滚毒性进入心脏,方荡的心脏发出咚咚咚声响,就像是脚步踏在空壳地面上的声响。间中还伴随着小河湍急的哗哗声。
这声音响了三十几下,随后方荡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上的血管开始暴突出来,血管发黑发青,此时的方荡看上去就像是当初从烂毒滩地走出的时候的模样。
奇毒内丹转动的声音逐渐变得缓慢,随着奇毒内丹逐渐平复下来,房间中咚咚咚心跳之声也逐渐变小,消失。
方荡身上鼓起的一根根的血管慢慢平复。
方荡长出一口气,吐出来的是灰蒙蒙的雾气。
方荡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心脏,方荡现在心脏被壮大到了一定程度,但血脉却并未被壮大,强大的心脏将血流加速到了一定程度,血管便再也承受不住,每当这个时候,方荡就不得不停下修炼。
淬血这一关,和锻肉不同,只要有足够的灵气就能够完成炼心去渣还有重血这三关。
唯一的问题,就是淬血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强心的时候,血脉不强,只能一边炼心一边休息,去渣和重血的时候也是一样,血脉的强大,只能靠着湍急的血流冲击来一步步磨砺完成,当然,这个过程也必须要有灵气来培育血脉,只不过血脉汲取灵气壮大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方荡休息了片刻,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本绿皮娟书来,打开娟书,上面是一行行的蝇头小楷,字迹清秀,一笔一划都极为端庄认真,书写这本书的人,一定是将这娟书当成是自己的生命的一部分来写作。
娟书上散发出阵阵幽香。
娟书正面写着《炼毒天经》四个字,字迹端正有余霸气不足,苗条细致,一看就是女子的手笔。
这是丁苦儿还有丁酸儿临走之前专门借了靖公主的绢布镌写的。
方荡当即开启了《炼毒天经》的第一页。
第一百零四章 皇宫旧事
方荡翻开《炼毒天经》第一页,方荡爷爷的声音便在方荡脑海之中响起。
“荡儿,呃,这《炼毒天经》行文极为晦涩,上面的诸多炼毒手段都是术语,需要对毒理相当了解才能明了其中意思,爷爷我在这方面,呃,不是十分擅长,呃,所以你叫我帮你翻译这册《炼毒天经》呢,我也只能帮你说个梗概,至于详细的内容,还要查一查诸多典籍才成。”
方荡的爷爷声音一点底气都没有,身为一个自认为自己无所不通的人身上,接二连三的出现自己完全不明白的东西,实在是一件叫人感到尴尬的事情。
他曾拍着胸脯说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现在他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在自己的孙子面前缕缕碰壁的感觉,对于一个很有自尊心的老人家来说,比吃了一车黄连还难受。
方荡冷哼了一声,犹如一根刺扎进了爷爷的心窝。
方荡爷爷干咳一声后道:“首先,这本书中、将天下毒物分为四材,虫材、兽材、木材、古材、也叫做四材毒宝,只要炼毒就少不得这四材,内中每一材下又分成十几个数十个不等的分支。”
“这四材前三种很好理解,第四种却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一些异种毒物,不虫不兽,更非草木,那只被奇毒内丹吞了的灼地墨虫就在其中,不过我手中这份《炼毒天经》并非全本,只有几十分之一,关于灼地墨虫只在目录之中有个名目,具体记载却没有。”
“书中还将修炼毒物的人分为炼毒士和修毒者,如丁苦儿、丁酸儿两姐妹那样,只会炼丹的就叫做炼毒士,修毒者却不同,他们和你的情况有些相像,通过毒药改变自己的肉身,从而追求一条永生大道。只不过修毒者乃是凤毛麟角,因为修毒者的修炼之法简直就是一种对于肉身的折磨,大部分人坚持不了折磨,还有一部分人则直接被毒性毒死。”
“书中也对修毒者的境界进行了划分,第一等,初毒,通过每日刺入血脉中的针尖往血脉中注入毒素,注入的数量逐渐增多,最终,练就一身毒血,毒性可以靠着血脉传播。”
“这一点你已经靠着奇毒内丹完成了,这是修毒者最根本的境界,没什么用处,你想杀人要先将自己的血脉割破,用自己的毒血伤人,这个境界杀伤力太小。”
“第二等,叫做毒手,到了这个境界掌心或赤或黑,掌心可以放毒,只要对手中了你的一巴掌,就会中毒,这个境界还算有点意思。”
“第三等,叫做毒雾,呼吸吐纳之间都能释放毒气,叫人不知不觉见中毒。”
“第四等,叫做毒虫,这个就有意思了,就是能够将毒气凝聚成虫,其实修毒者到了这个境界才算真正的成了登堂入室,将毒气实质化。“
“第五等,叫做毒兽,毒雾凝聚成兽,,之上还有第六等毒灵,第七等毒婴等等,总之,这本炼毒天经是一个非常繁杂的体系,可惜不是全本,只是一个开头部分,至于内中的炼毒士部分,你自己一个人没有师傅传授的话,根本无从下手,所以,你要是想在这毒经之中有所成长只能从修毒者上下手。”
方荡听得双目放光,毒血、毒手、毒雾、毒虫、毒兽毒婴,这些名字听起来就叫方荡感到亲切。
他现在已经完成了毒血,或者说接近完成毒血,毒手也做得到,他用剑都能传毒,用手自然没有问题,事实上在离开烂毒滩地之后,吃了八颗回生丹后,他就能够用手掌来传递毒性了。
至于毒雾,方荡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释放出毒雾来。
不过,毒虫这一点,方荡已经借助奇毒内丹做到了。
想到这里,方荡一张嘴,奇毒内丹飞出,这丹丸在空中转动几圈,随后猛的摇晃起来,紧接着一粒粒的黑色的东西从奇毒内丹中跌落下来,不久之后,在方荡面前,堆积了一层红头蚂蚁,正是当初被奇毒内丹吞下去的那群巢蚁。
奇毒内丹还吞下了一只灼地墨虫,可惜,那东西不知为何,就是放不出来,奇毒内丹中的似乎有一个世界,一个方荡完全无法触摸的世界,那些巢蚁还有灼地墨虫就是被丢在了那个世界之中。
这些巢蚁简直将奇毒内丹当成是自己的神灵,围在奇毒内丹旁边,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奇毒内丹的命令。
方荡脑中一动,地上的巢蚁立时忙乱起来,彼此互相撞击践踏,乱的一团糟。
方荡连忙闭上眼睛,稳定情绪,收回刚才的想法,地上的巢蚁才缓缓停下来,再次恢复秩序。
刚才的混乱,造成了地面上成片的尸体和断肢残骸。
方荡心中微微一痛,他可以通过奇毒内丹来操控这些巢蚁,在这些巢蚁面前,他简直就是一尊神邸。
方荡不过是想要叫这些巢蚁排成队伍,可惜他完全没有能力一次性驾驭这么多的巢蚁,就是因为i他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搞得这么多巢蚁死掉,这叫方荡感到一阵恐惧,那些将普通人当成是蝼蚁的存在,比如说皇帝,一个念头兴起,就有可能要千百人丧命。
奇毒内丹当即收了巢蚁,只留下两只,方荡开始凝聚精神,这两只巢蚁开始听从方荡的指挥在地上爬动。
两只巢蚁在方荡的命令下爬了一刻钟后,方荡就觉得自己脑袋里面昏昏沉沉,似乎脑力消耗过度,整个人都开始困倦起来。
方荡不敢继续,这不过是驾驭两只巢蚁爬行一刻钟,就叫他绞尽脑汁,若是成千上万的巢蚁,方荡非得累死不可。
方荡问道:“这样的话,算不算是《炼毒天经》中毒虫的境界?”
方荡爷爷想了想后道:“约莫只能算两三成吧,按照这《炼毒天经》中的说法,毒虫是炼制出来的,毒性凶猛,你这巢蚁的毒性太小了,远远达不到毒虫的要求。”
方荡点了点头,躺倒在床上,悬浮在方荡头顶上的奇毒内丹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方荡道:“别叫了,我再想想办法。”
奇毒内丹中早就没有多少毒性了,此时饥饿无比,可惜,在这座宅院中,找点耗子药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了,因为耗子药老是丢,而且是大剂量的1丢,所以苦嫂将耗子药当成宝贝一样藏着,以至于连毒的味道相当敏感的方荡都找不到她藏在哪里。
此时方荡的爷爷继续道:“我看了这本《炼毒天经》,正适合你来修炼,他上面有许多修毒者的炼毒之法,但对于你来说,都没有必要,因为你的奇毒内丹本身就能够帮助你汲取毒物之中的最纯粹的毒性来修炼,所以,你在《炼毒天经》中修行的速度比谁都快,看了这炼毒天经后,我建议你去火毒仙宫,火毒仙宫中大部分都是炼毒士,不过应该也藏有极少一部分的修毒者,在那里你更能伸展手脚。”
“火毒仙宫?想起这个名字我就有种要流口水的感觉……”方荡砸吧着嘴说道。
“对了你们不是说到了望京,就有办法查到害我爹娘的凶手是谁么?”方荡开口问道,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极为严肃。
“当然,你爹你娘不是泛泛之辈,是我十世大夫方家的人,谁害得他们,这望京之中恐怕尽人皆知,不过,我现在不想问这个,我劝你也暂时不要问,原因很简单,你现在没有报仇的能力,知道得越多对你来说越没有好处,什么时候,你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报仇了,什么时候我们再去打听害死你父母的凶手逇下落。”方荡爷爷的声音之中隐含悲伤,只不过很淡很淡,但方荡却听得出,爷爷胸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但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愤怒,只因为先在还不到时候。
方荡好不容易再次赞同了爷爷的说法。
方荡爷爷长出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方荡如以往那样完全不听他的话,自己跑出去乱打听,那样的话,就糟糕了,能够害了文山夫妇的家伙,地位绝对不低,甚至有可能就是当今皇上的手段,方荡要面对的,不是一人一物,甚至有可能是整个天下,若是不懂蛰伏,说不定还没有报仇,就被仇家找上门来给杀掉了。
……
“公主,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若改变主意,我带着你立即就走!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黑叔再次出现在靖公主身前。
靖公主的房间中,靖公主松开捏着的玉贝石,缓缓吐出一口淡粉色的气息,腰身轻轻摆动,身上的骨头咯咯吱吱的响了一遍后,靖公主伸手触摸着手腕上的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红色朱砂,开口道:“黑叔,我不走,就算要走,我也得和三皇子成亲之后再走。”
靖公主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起波澜。
黑叔沉吟不语,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之色。
靖公主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神态轻松道:“爹娘生养,只要没有叫我饿肚长大,我都要心存感激,这是我的报恩方式,我不知道对错,但我知道,这样做,我心中最安稳,这件事若是我不能做到,就算我现在离开了这里,也休想在修行上能够有所突破,因为我的心是不完整的,是有无法弥补的裂痕的。”
黑叔悠悠叹息一声道:“好,你想要走的时候,就说一声,我会带你离开这污浊的城池。”
黑叔正要离开,靖公主忽然开口道:“黑叔,方荡的仇人究竟是谁?”
黑叔微微皱眉道:“公主,方荡的仇人你最好不要知道,因为你知道了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难办。”
靖公主道:“黑叔,我有分寸,你只要告诉我究竟是谁就成,若我有能力帮助方荡,我会帮他,但若我没有能力的话,我会保持沉默。”
黑叔想了想后道:“好,公主你既然有这个想法,我就不妨告诉你,其实当年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只要你接触到朝廷中稍微有些地位的官员们,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十世大夫世家的方文山不是能够随便踩死的存在。”
“方荡的仇人,就是你的未婚夫,三皇子。”黑叔的话,使得靖公主一下呆住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复杂。”靖公主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眼角。
“这还不是叫你最头疼的,你可知道方文山夫妇为何会被囚禁在烂毒滩地么?”黑叔缓缓说的话语,对于靖公主来说相当于一个惊雷了。
靖公主猛的抬起头来道:“你是说,我爹,也是方荡的仇人?”
黑叔道:“朝廷这个地方,没有谁是完全孤立存在的,更不会有那件事是独立与众无关的。尤其是要想除掉方文山这样的十世大夫世家人物,就更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做到的,哪怕是三皇子也做不到,必须是一个势力集团才能做得到,三皇子不过是这个势力集团的代表。洪正王就隶属于这个势力集团。”
“这件事只能从事情的开头开始说起,这样的话,正好能够帮你捋顺混乱的望京中的脉络,你既然想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这些事情是必须要知道的。”
靖公主知道这望京此时如同风暴的风眼一样,四周暴、乱无比,这里却看上去平静得可怕,但内中蕴含的躁动可以吞天食地。
靖公主当即打起精神来仔细聆听。
黑叔闭目沉思片刻,似乎在脑海中捋顺一下故事的脉络,随后开口道:“事情应该从十五年前的王皇子遇刺案说起。”
“当今炫龙皇帝,有八个儿子,其中最聪颖,要数二皇子羡游,二皇子羡游不光聪颖,还极有能为,在朝廷中颇有人望,他在边疆参与过抵御无尽妖洞妖族侵袭,也曾治理过黑水河的水患,并且更重要的是,羡游没有太强的争胜心,为人随和亲切,与兄弟之间也相当和睦,少有龌龊,这样的一个人,在龙子龙孙中都堪称完美,甚至连炫龙皇帝都动了心思,想要立二皇子为皇储。”
“炫龙皇帝的这个想法不知道是被谁人泄露出来,结果第三天,二皇子便暴毙,究竟怎么死的,我远没有资格知道,总之一个最不该死的人死掉了,炫龙皇帝震怒无比。”
靖公主对于皇家的这些龌龊并不奇怪,他们洪王府中不也是这样的情形么?靖公主完全见怪不怪了。
“那就是说,是大皇子得知自己地位不保,所以杀了二皇子?”靖公主开口问道。
黑叔摇了摇头,“大皇子当然有嫌疑,炫龙皇帝因为这件事将大皇子弃之不用,虽然尚未撸掉他皇储的名号,但却等于已经将他打入冷宫,到现在十四年了,大皇子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在朝堂上,可以说是名存实亡。”
“二皇子死了,大皇子被打入冷宫,受益的自然就是三皇子了。”
“从那之后,三皇子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皇子。”
靖公主恍然道:“原来如此,皇上要改立二王子为皇储的消息刚刚传出来,就立即有人杀了二皇子,这简直就是在往大王子脸上泼脏水,除非这个大皇子心智不健全,否则绝对不会如此急迫的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皇帝要立二皇子为皇储,也不过只是有个意图而已。”
黑叔点了点头继续道:“不错,这件事要是大皇子坐的话,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靖公主沉思道:“难道是三皇子做的?毕竟他是这件事的受益者。”
黑叔摇了摇头道:“有可能是他做的,但也有可能不是,二皇子之死一直都是一件悬案,十几年来从未有突破,你说不可能是大皇子做的这件事,但大皇子很可能就是抓住了你的这个想法,做下了这件事,你说有可能是三皇子做的,但却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三皇子作为,不能因为事情发生了,谁受益,谁就是凶手。所以,这件事除非找到杀了二皇子的真凶,否则,将永远变成一个谜。”
靖公主点了点头,皇家也好,他们王府也罢,那看起来繁华的宅邸下面不知道掩藏了多少具说不清道不明的尸体。
靖公主随后蹙眉道:“不过这件事和方家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说了,在这望京中,没有孤立存在的事物,这里人与人彼此之间有着犹如蛛丝般的纽带纠缠,方文山,就是这纽带上的一个,将方文山牵扯进来的是三皇子。”
“当初二皇子暴毙,大皇子嫌疑最大,大皇子几乎无法走出太子府,三皇子则成了炫龙皇帝最倚重的一个,你知道为什么么?”
靖公主当然不知道,摇了摇头。
黑叔笑道:“因为三皇子和二皇子是一母双生,平日里好的如同一个人般,二皇子暴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三皇子,至少在当时来说,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