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锤子敲死多好
呃?林掌柜微微一愣,随后问道:“你那客户什么修为?”
李二冷哼一声道:“一身黑皮,你说什么修为?”
林掌柜一讶,百思不解,随后似乎一下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愤怒的冷笑道:“李当家,你要是买不起药了,就别做这一行了,金盆洗手保个好名声,免得丢人显眼。”
这话相当不客气了。
林掌柜的这家店,能够在易区挂幡几十年,靠的就是声誉二字,之前蒙汗药没起到作用,就足以叫他声誉受损,要是连神镇店的神仙醉也都没用的话,他岂不是得自砸招牌以谢天下?
*这东西不似旁的,别的东西只要吃不死人,问题就不大,他这*,吃不死人问题就大了去了。
对方若是铸骨强筋层次的武者那还有情可原,但若是连一身脏皮都没褪掉的家伙,根本不可能抵御得了神仙醉的药力,就算这次的神仙醉品质一般,也绝对不可能没效果。
现在,不是他林掌柜不给李二脸面,实在是李二开口污蔑,先将他的脸皮往脚底下踩。四周已经有人在看热闹,朝着他们指指点点了,林掌柜一张脸都黑了。
李二却并不恼,他越看林掌柜越有问题,如此一来,李二反倒不生气了,嘿嘿一笑道:“林掌柜,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现在,我需要毒一点的药熏耗子。”
“不卖!”林掌柜干脆无比的一口回绝。
开玩笑,要是一会李二再跑回来嚷嚷,说他店中连杀人的剧毒都不灵光了,那还了得?易区这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声誉受损,他这家店都得跟着关门,李二这是要断了他的财路。
林掌柜现在已经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再也不做李二的生意了。
李二闻言嘿嘿一笑,一抱拳道:“林掌柜,好日子在后面呢,咱们走着瞧。”
离了张屠户就吃不上猪肉了?
等他李二做成了今天这笔买卖,发达了之后定要这孙子好看。
易区外层*店有六七家,有钱还怕花不出去?
看着李二的背影走远,林掌柜气呼呼的回到柜台里,伸手抓起马尾扫当当敲了几下柜台,慢慢的林掌柜逐渐冷静下来,从柜台中又取出一瓶神仙醉来,拔掉了塞子将瓶子放得远远的,对着瓶口轻轻扇风,一股腥臭的味道立时涌了过来,林掌柜咳嗽几声后连忙将瓶子盖上,心中邪火更胜。
这瓶神仙醉和卖给黄头的那瓶是一批货,别的不说,就这味道林掌柜就确定他的*没问题,再说,林掌柜对供货的那对姐俩儿的手艺还是相当信赖的。
黄头站在院子中央,一张脸阴沉无比的看着方荡耍拳。
四周的住客渐渐起床,在易区之中的大部分都是武者,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所以也没有人多看方荡几眼。
吃了极品神仙醉的方荡嘴中奇毒内丹丢丢乱转,它虽然依旧没有吃饱,但好歹也摆脱了饥饿的状态,这使得方荡身上也有了力气。
此时方荡的拳脚越来越重。
黄头看着方荡练拳,看得相当认真,终于,黄头轻蔑一笑,方荡的拳脚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黄头好歹也是淬血的层次,只不过练功的时候出了岔子,搞得浑身上下血管暴突,但真动起手来,黄头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轻松杀掉四五个方荡。
要不是在易区中不能争斗,黄头现在直接就将方荡手中的剑抢走,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卖了,一个子儿都不给李二留,反正在易区不能争斗,李二还能吃了他?
之前黄头只是一腔愤怒,现在逐渐冷静下来,原本黄头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李二干,但是现在,李二怀疑他,还将他以前偷药的事情抖了出来,他以后是绝对不能跟着李二继续干了,既然如此,他就得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想到这里,面色越来越阴沉的黄头舔了舔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
黄头走到方荡跟前,呵呵一笑道:“小子,跟我来,你不是想要挣钱么,我告诉你怎么挣大钱!”
黄头带着方荡走出客栈,顺着大路一直走了下去。
黄头一路都没有开口,不知不觉,黄头领着方荡走到了易区边缘,黄头站在那只有台阶般的分隔墙边犹豫起来,一双眼睛不住的往分隔墙外张望,分隔墙外的地面上血迹处处。
此时方荡诧异的道:“咱们要出去么?我身上没有十草丹了,出去就回不来了。”
黄头摸了摸自己兜里仅剩的一颗十草丹,笑道:“放心,我能带你出去,自然也能带你进来。”
说着,黄头一咬牙,拉着方荡迈步走出易区。
做贼般的黄头拉着方荡快步走进边上的小巷,见没有仇家冒出来,心中不由得狂喜。
黄头自鸣得意,李二这个当家果然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直接将这小子带出来,一锤子敲死不就得了?只要动作麻利,一来一回用得了多久?
非得花钱弄*,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黄头猛的扭过脸来,此时的黄头一张脸上满是狰狞笑容,跟在后面的方荡不由得也顿住脚步。
方荡其实一点都不傻,只不过因为出了烂毒滩地后,遇到的就是靖公主等人,这些人对方荡都非常好,和好人呆在一起久了,自己就变成好人了。
所以方荡对人的戒心不算太高,但危险真的到来的时候,方荡野兽般的直觉立时嗅到了一丝不对。
黄头嘿嘿怪笑着道:“小子,把你的剑给我看看。”
方荡眉头微微皱起,舌尖挑动一下奇毒内丹,“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就对了!”黄头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黄头收了一脸笑容,他在易城之中仇家虽然比补上李二那样遍地都是,却也着实不少,所以他没有时间跟方荡在这里废话,三下五除二将方荡收拾了,拎着剑赶紧回到易区里才是正经事。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黄头深吸一口气,浑身上下皮肉上暴突出来的血管齐齐跳动起来,黄头的心脏更是被一种力量激活,咚咚震响,整个小巷两边的墙壁都跟着簌簌落灰。
方荡甚至感到脚底下的地面都在嗡嗡颤动。
凛冽的寒意笼罩住方荡,刺激得方荡双目微微眯起。
黄头在易区中可从未表现出如此强横的战力。
方荡不知道的是,易区之中所有淬血之上的武者的力量都受到无形力量压制,而锻肉层次的武者水平太差,人数规模又最大,没有必要耗费力量压制,所以方荡不曾感到有什么不妥。
对于黄头来说,出了易区犹如被松绑了一般。
此时的黄头浑身上下蹦起的血管中鲜红的血液滚滚流淌,好似浑身上下淌满了滚热的岩浆一般,一头黄发更是鼓舞得如同燃烧着的火苗。
黄头双手伸入肋下,取出来的时候,已经戴上了一套三趾长勾,如同耙子一样,锋锐处闪闪发光。这是黄头的独门武器,叫做三趾收命耙。
黄头不给方荡任何机会,一个箭步窜上去,双爪一伸,光芒炸起。
对付一个锻肉层次的家伙,黄头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输,黄头需要考虑的,是耗用一眨眼的时间杀掉方荡,还是用眨两下眼的时间杀掉方荡。
黄头已经看过方荡练拳了,并且还是仔细看过,可以说黄头已经将方荡看透了,要是这样还杀不了方荡他简直就白活了。
以至于黄头现在已经开始盘算一会拿了剑去哪里卖掉,然后怎么躲避愤怒的李二,当然钟武还有边丁的那一份他是不敢黑掉的。
眼瞅着黄头锋利双爪割裂风气已经到了方荡脑袋两侧,交叉下去后,方荡的脑袋还有身躯会变成土豆条一样的状态。
黄头嘴角不由得噙起一丝笑意来,然而,他这丝笑意尚未扩大,就陡然一愣,僵住了。
就见方荡竟然不躲不闪,反倒是猛的一张嘴,黄头清楚的看到方荡嘴中有一道绿火颤动不休。
噗的一声,碧火如同箭矢一般爆射出来。
黄头和方荡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黄头又不留余力的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前冲斩杀方荡,而这碧火出现得太突兀,太没有道理,此时此刻的黄头纵然有心躲避,也没有机会了。
绿火一下就击中了黄头的脸颊。
黄头就感到一阵麻痹感从脸上疾走全身,紧接着他的身躯如同被瞬间冰封,不受控制摔倒在地。
此时此刻,黄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拥有身躯,似乎只剩下了一个意识开始逐渐模糊,昏昏欲睡的大脑。
迷迷糊糊的黄头看到一双脚走到他的眼前,紧跟着身子被一只脚踢动,仰面躺倒。
在黄头眼中,只能看到被两边房屋压迫得狭窄成一条线的天空。
一双明亮无比,清澈无比的眼睛出现在黄头眼中,如同一朵浓厚铅重的阴云,一下就遮掩住了整片碧蓝天空。
黄头不甘心,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明明距离胜利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那一道碧火究竟是什么?
他怎么会一下就变成这个状态?
黄头忽然想起来了,神仙醉!
他中了神仙醉的药力了。
“为什么要杀我?”一个声音响起,一个略微有些稚嫩,却冰寒得叫黄头脑仁中冰凉一片的声音。
第四十六章 好人李二
那张被粗糙的厚皮包裹的面容出现在黄头视野之中。
那双明亮纯净的眼睛依旧如宝石般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以往,黄头觉得这双眼睛是愚蠢幼稚的代表,但此刻,这双眼睛给了黄头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内中没有任何情绪,纯净到了极致后,就是一片冰冷,如同一头准备捕食猎物的野兽。
黄头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拥有这样眼睛的人一定是在狼窝中长大的,绝对不是人!
黄头双目模糊,意识开始逐渐远去,神仙醉的药力在侵蚀他的大脑,大脑之中明明不断麻木,但脑中的恐惧却野草般不可遏制的蔓延开来。
黄头想要叫喊,却连自己的嘴巴都感觉不到,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方荡伸出手,五指指尖轻轻搓动一下,指尖处微微发黑,隐隐有淡淡的腥气溢出,方荡将手指按住黄头的脑门,随后久违的知觉一下重新回到黄头的脸颊上。似乎脸上的麻痹被方荡的手指抽走了一样。
黄头整个脑袋都恢复了知觉,但却依旧感受不到身躯的存在,黄头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为什么要杀我?”方荡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黄头嘿嘿笑了起来,随后嘎嘣一声,紧紧闭上自己的嘴巴,在肮脏的泥潭之中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他,太明白自己的下场了,落于人手的时候就是他丧命归西之刻,反正是死,说不说都一样。
方荡伸手抠出一颗眼珠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我说,你好狠啊……”
黄头疼得死去活来,却只能脑袋咚咚撞地,脖子之下一动都不能动,这种感觉就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赶紧去死!
黄头后脑勺不知道撞了多少下地面,终于喘着气停下来,瞪着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方荡,他实在太奇怪了,这样凶残冷血的家伙此时的目光竟然依旧清澈得好似溪水一般,这种对比实在是太怪异了,蹲在他面前的简直就是一个妖怪。
黄头似乎要将方荡这双眼睛这张脸牢牢记住,然后到地狱去等着方荡,黄头微微闭目,随后猛的一张嘴,伸出舌头狠狠地咬下去。
虽然黄头不想和李二合作了,但有些道义还是要讲的,反正他也活不了,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过他的牙齿终究没能咬在舌头上,被方荡摸了一下后,黄头就只能将嘴巴张得大大的,如同上岸的鲤鱼一样。
方荡再次伸手,猩红的手指朝着黄头另外一只眼睛伸去,那种冰冷,那种坚定,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将黄头吓得呵呵乱叫,张着嘴巴含糊不清的嗷嗷连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黄头确实是个讲义气的人,但义气终究敌不过这种剜目之痛,更抵挡不住那种有眼无珠的可怕。
黄头现在已经明白了,就算他熬得住,被剜掉双目也不开口,眼前这个眼神如同狼种妖怪一般的家伙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办法折磨他,直到他开口为止。
黄头对自己相当了解,知道自己一定熬不住种种酷刑,晚说不如早说,省的多受折磨。
方荡伸手敲掉了黄头满口牙齿,然后抽走了黄头嘴巴上的神仙醉药力。
被麻醉的时候没什么,只感觉到方荡拳头一砸,麻醉一去,黄头再次嗷嗷直叫,满口牙齿一颗都没有给他留下,现在黄头想死都死不了了。
“我们是为了你的剑……所以给你下毒……”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方荡不由得笑了笑,随后伸手在黄头的身上搜找,黄头仅有的一颗十草丹还有七八两碎银子全都被方荡收走,甚至包括黄头的那一对三趾收命耙。
眼瞅着方荡毫无情绪的搜他身上的东西,黄头闭上一只眼睛,他现在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子一定是行家,这手法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出道的雏儿,招惹到这个家伙,是他瞎了眼。
现在黄头只能等死,等了半天,却没觉得自己死了,黄头诧异的张开眼睛,见方荡已经走到了胡同口,眼瞅着就要离开胡同了。
黄头愣了愣然后叫道:“为什么不杀我?”
就像是一个轮回,之前方荡问黄头“为什么要杀我。”
而现在,黄头却问方荡:“为什么不杀我。”
黄头三岁丧母四岁丧父,七岁就出去坑蒙拐骗偷,经历了太多的阴暗面,知道的多,想的也就自然多。
在黄头眼中,斩草除根,这是天理。
此时方荡的举动实在是太诡异了,黄头心中恐惧倍生,因为他不知道方荡究竟想要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他。或许方荡有更加残忍的手段,叫他生不如死,从方荡干净利落的挖掉他眼睛的手法上,他就知道这个家伙心中绝对没有半点仁慈,至少对他,不存在。
黄头问了两遍,方荡才扭过头来,眼神依旧冰冷清澈,“你曾经端饭给我吃,这次我不杀你。”
黄头再次愣住了,谁能想到当初的一盘馒头一碗汤,竟然换来他的一条命?是他的命不值钱,还是那馒头太金贵?
黄头呆呆的躺在地上,许久之后,黄头竟然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现在满肚子怨气。
一边哭一边嚎道:“你小子不想杀我就早说啊,你想知道什么,我直接告诉你啊,用得着挖我眼睛砸碎我满口牙么?你他娘的不会好好说话,好好商量么?有没有家教?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叫我以后咋吃饭么?”
方荡用黄头身上的十草丹再次走进易区,然后方荡开开心心的朝着他居住的客栈走去,因为黄头跟他说了,李二又去买*了,并且这次一定去买最剧毒的*。
李二这次饶了一大圈,耽误不少时间,才揣着一瓶巢毒走回客栈。
最巢毒,据说是用蚂蚁卵炼制而成,属于蛊毒的一种,吃下去后,蚁卵便会在中毒者肚腹之中成活,释放毒液,嚼吃脏腑,一旦虫卵如腹,绝对的无药可救。
别说方荡这个锻肉层次的武者,就算是强筋层次脾胃肾练得堪比铁石的武者,一样沾到就死,这巢毒可是足足用了他一颗百草丹。
李二本来也没舍得在方荡身上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李二琢磨来琢磨去,也有点摸不清楚方荡的底,毕竟接连两次都没能麻翻方荡,有可能是林掌柜使坏*不成,也有可能是黄头克扣药量,还有可能就是这个家伙有什么特殊之处。
李二现在觉得处处都是圈套陷阱,所以李二对任何人都生出戒心来,当然也包括这个修为差劲毫无江湖阅历的白牲口。
李二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这小子身上再出岔子,所以他准备一步到位,宁肯大出血,也要将方荡彻底解决掉。
李二拎着一只烧鸡走入客栈,将最巢毒从怀中取出,掰开肥满的烧鸡,将比粉末大几圈,一粒粒半透明的巢毒涂抹在烧鸡肚腹之中,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基本上发觉不出任何异常李二这才放心。
李二叹了口气,他自己都有几个月没有吃过烧鸡了,现在却好似供奉自家祖宗一样。
罢了,这是送那小崽子上路的断头饭,看在那把剑的份儿上,给他吃好点也无妨,他李二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李二穿过院子走到房间门口,推门进去,就见直板板坐在椅子上的方荡瞪着一双焦灼期待的大眼睛,朝他望过来,似乎在这里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李二微微皱眉,看了看空空的房间问道:“黄头呢?”
方荡眨着纯净如同水晶般的眼睛摇头说瞎话道:“不知道,你走没多久他就走了。”
李二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方荡的话,方荡锻肉层次的力量根本不能黄头怎么样,当然,最主要还是李二相信方荡的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有这样的眼睛的家伙,心思一定很单纯,就算骗人也不可能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
李二心中暗骂黄头不靠谱,不过他也懒得和黄头生气了,今天事情一了,分钱散伙,大家永不再见!
李二脸上呵呵一笑,将烧鸡放在桌子上。
方荡看到烧鸡,当即咧嘴笑了起来,整个人透出一种春天到来般的喜悦。
李二笑容却微微一僵,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方荡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叫他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
李二满腹狐疑的将油纸拆开,屋中立时香气四溢,方荡抽了抽鼻子,立即露出极为满意的笑容。
李二心中总有一种不妥当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过李二想了想,只要对面这个家伙将这烧鸡吃下去,就算他是神仙也得死翘翘,不管有什么不妥当,也都妥当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琢磨那里不对劲,而是要叫这小崽子将烧鸡吃下去。
李二这样一想,脸上有些迟滞的表情再次生动起来,笑道:“给你买的,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包准能够发大财。”
方荡脸上露出欢快的表情,然后将烧鸡推到李二面前道:“你先吃。”
李二后脖颈子如同灌进去一阵冷风,当即将烧鸡推到方荡面前道:“吃吧吃吧,我回来的时候吃过了,你看我的手上还有油呢。”
李二生怕方荡再将要命的烧鸡推回来,语气加重几分道:“在我这里一切都得听我的,我叫你吃,你就吃,不然别想在我这里发财。”
在李二不容置疑的灼灼目光下,方荡将那只流油的烧鸡捧起来,看了瞪着眼珠的李二一眼,笑着道:“你真是个好人。”
说完,吭哧,方荡狠狠的咬了烧鸡一口。
李二长出了一口气,浑身上下一阵轻松,这一次,真真正正的一切尽在掌握!
第四十七章 你究竟是谁?
方荡狠狠的撕下一大块鸡肉来,放在口中大嚼不止,满口流油,然后方荡直接将整只烧鸡撕成两半,李二双目微微一眯,看了眼烧鸡腹腔内的模样,随后放下心来,至少从他的角度完全看不出巢毒的存在,毫无任何异常。
不过随即方荡的脸就变色了,猛拍自己的胸口,捏住自己的脖子。
信心满满的李二不由得一愣。
药效快得惊人?不可能啊?
随后李二才看出来,方荡是被噎着了。
再看了眼烧鸡,方荡还没有吃到有巢毒的位置,却将烧鸡啃掉了一小半,连骨头都一起撕下来,估摸着是骨头卡住嗓子了。
“你是十世饿殍降世么?”李二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来。
李二最初还坐在椅子上看着,但眼瞅着方荡将烧鸡丢下,双手乱摆,快要将桌子都踹翻了,他倒不怕方荡被噎死,事实上要是方荡能够被噎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一个锻肉蜕皮的武者是绝对不可能被鸡骨头噎死的。
李二生怕方荡嗓子被卡坏了,不能继续吃鸡,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这才起身,按住方荡,一番捶背敲胸,方荡满是油腻的双手抓着他又撕又扯,好不容易方荡卡在喉咙里面的鸡肉才算是顺下去。
李二擦了擦脸上的鸡油,心中大骂,他都没这么伺候过自己的爹!
李二重新坐回座位上,看着方荡重新开始吃鸡,心中叹息不已,这钱是越来越不好挣了,也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好事多磨。
眼瞅着方荡将一整只烤鸡全都吃掉,连骨头都咔咔嚼碎,除了最硬的鸡嘴外,桌子上什么都没剩下,李二脸上终于露出了那种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在他脸上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太轻松了,李二现在就像是泡了一个热水澡一样,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释放开了。
舒坦啊。
李二掐算着时间,毒店的老板说过,巢毒发作要十个数的时间,到时候巢蚁乱爬,吃心吃肝,将眼前这个小崽子浑身上下的血肉吃得一干二净,他连尸体都不用处理了,怪不得价值一枚百草丹,好价钱才有好东西。
从一数到十,太简单了。
“你喜欢这个地方么?”李二一边心中默数,一边放松的躺在椅子中开口问道。
“有东西吃就是好地方。”方荡鼓动着腮帮子正在努力咽下最后一口肌肉,含糊不清的回答朴素至极,但这句话背后却是方荡在烂毒滩地中挣扎求存的写照。
李二呵呵一笑道:“我特别喜欢这里,知道为什么么?”
李二似乎认定方荡根本不可能知道为什么,所以没等方荡回答就直接道:“因为这里是最公平的地方,修为高的修为低的,大家不能靠拳头说话,就如同你和我,在外面,你这样的家伙只能跪在我的面前,但在这里,你可以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在我心中,这就是好地方。我认定了这里,决定在这里一直老死为止,这里是安度晚年的最好去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里,哪怕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方荡看了眼李二,想了想后不是特别明白李二的话。
李二这种言语年轻人自然不懂,只有和别人动手打了一辈子的李二才明白这种每天不用动拳头的日子该有多么好,李二的修为并不差,在外面他可以轻易碾杀那些武功低的,但武功高的比比皆是,他们一样可以轻易碾杀他李二。
别人都是为了躲避仇家,才藏身在易区之中,而他不同,他是来到易区之后一下就喜欢上了这片土地,为了留在易区才不断杀人索财与人结仇。
李二没有继续这个方荡注定听不懂的话题,而是双目看向方荡腰间的锈剑,直接了当的问道:“小子,你这把剑是从哪里弄来的?”
方荡吸、允着油腻腻的手指,也不管自己的手掌上都是鸡油,直接将千叶盲草剑抓在手中道:“我不能告诉你。”千叶盲草剑就是还没有生出灵性来,不然此时一定骂娘,他可是见宝贝,什么时候被这么脏的手抓过?
李二愣了一下,随后嘿嘿一笑,这白牲口实在是太直接了,直接到他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李二无所谓的道:“没关系,我也不关心这个,反正这把剑一会我就送到龙族开的珍宝阁去,他们只管收宝,从不过问来历。”
方荡露出奇怪的表情道:“为什么要将我的剑送到珍宝阁去?”
李二双手一摊,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来道:“没办法我缺钱啊,没有钱就不能留在这易区,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一笔大买卖么?喏,你这把剑就是一笔大买卖,呵呵呵呵……”
李二好久没有笑得这么畅快了。
不过李二笑着笑着,微微皱眉,心中暗忖道:“数到几了?十个数这么久?”
李二正觉得有问题的时候,方荡忽然面上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紧接着捂着肚子哎呦大叫一声,直挺挺的躺倒在地。
李二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这样才对的表情来,迈着方步走到方荡身前,伸手就去拿方荡死死攥住的那把剑,一会巢蚁钻出来爬满方荡全身,弄不好会将这把剑弄脏。
不过李二猫腰的时候膝盖陡然一软,咕咚一下跪在了方荡面前。
而方荡如同诈尸一般陡然坐了起来,一个起身一个跪地,好似李二在给方荡磕头一样。
这一下,着实吓坏了以为方荡已死的李二。
李二惊诧莫名,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开始发酸发麻,甚至皮肤的感觉都开始逐步变得迟钝起来。
中毒了?什么毒?怎么中的?
李二终于觉得不对了,别看他平时浑身上下软绵绵,如同没有骨头一样,但实际上他是铸骨层次洗骨境界的存在,只不过在这易区之中修为被五行之力压制,所以表现不出太多的特别之处罢了。
他这样的家伙在易区虽然不算特别的高手,但一般人也绝对不愿意招惹他,别看他总说不喜欢动拳头,真动起拳头来,李二还是非常可怕的。
他对自己的身体相当了解,此时的状态一定是中毒,并且还是很猛的蒙汗药,说不定就是神仙醉。
李二猛的用力,从地上站起来,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久经战阵的直觉清晰无误的告诉他,对面这个被他当成是白牲口的家伙绝对不会是一头白牲口,相反,那是一只狼,一只满口噙着鲜血的狼。
这里是易区,不能争斗,更不能动用武力杀人,同样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他之所以用毒,是要叫对方死得无声无息,这样死掉的家伙,仙道是懒得去管的,但明目张胆当着众人面的毒杀仙道想不管都得管。
所以只要他还能走动,只要他走出房间,只要他大声一呼,那么,这头狼崽子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李二刚刚站起,双膝麻木酸软,噗通一下,又跪倒在方荡面前。
李二一抬头,正好看到方荡那双居高临下、冰冷无情的眼睛,这双眼睛之中,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情绪,看他如同看到了一堆食物,不,连人看到食物的贪婪都没有,冷漠得就像是擦过颈项的锋利刀锋一样。
一刻都不能停,李二再也不想看到这样一双非人的眼睛。
李二一张脸陡然扭曲起来,身形一转,爬倒在地,朝着门口拼命地爬去。
一步、两步、三步,门口越来越近,李二的力气似乎越来越足,他现在只恨自己之前将房门关得太死,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不是还有力气能够推开房门。
当李二的手指马上就要摸到门坎上的时候,一只手将他的脚拽起,随后拖死猪般的将李二拖回原来的为位置。
李二感觉自己的脚一松,被丢在地上,当即再次努力朝着房门口爬去。
虽然明知道自己爬过去还是会被拖回来,但李二依旧拼命地用力爬,爬或许还有生的可能,不爬,那就必死!
果然,李二爬到门口,手指触摸到门槛的时候,再次被拖回了原本的位置。
李二想起了吃饱了的猫抓住老鼠后的情形。
悲哀,悲哀啊!
他头一次生出一种怨念来,他怨恨这个地方,怨恨这个他曾经无限喜爱的易区!
如果是在易区之外,身后那个小兔崽子都不够他塞牙缝的,但是在这易区之中,他实力受到压制,想要鼓动血脉排毒都做不到。
“这太不公平了,我苦苦修炼,暑去冬来从不停息,现在却被一个锻肉的家伙如猫玩耗子一样对待羞辱,我恨这个地方,我诅咒这个地方。”
一次次的被毫无尊严的拖回,李二终于觉得自己有些爬不动了,身体的麻木程度越来越厉害了。
“你是谁?”
以前李二从不问方荡的名字,是因为他根本不将方荡放在眼中,他完全没有必要知道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
但是现在,他必须问清楚对面这个有着一双纯净如同宝石般的眼睛的家伙的名字。
“你究竟是谁?”
“我叫蔫坏儿!”
李二愣了愣,随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要是早问问这家伙的名字,他应该不至于有今天这个下场。
第四十八章 巢蚁凶猛
“黄头呢?被你杀了?”
“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一句真话,所以,我也不会和你说真话。现在你还想问我么?”
方荡的世界观其实非常简单,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欺骗我就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句真话。这个世界观不是方荡自己凭空生出来的,是方荡的娘亲当初说给他听的,虽然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方荡一直牢记在心中。
李二叹息一声道:“罢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愿赌服输,但我很好奇,你吃了我的巢毒,怎么还不发作?”方荡吧嗒吧嗒嘴,那滋味太美了,至今方荡依旧还在回味着烧鸡之中涂抹上*的味道,方荡还是首次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美味的食物。
不过方荡此时有些遗憾,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吃的是混合了*的食物,毕竟蒙汗药的毒性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但知道了自己吃的是*和食物后,方荡心中一阵阵的惋惜,因为无法将这样的美食分享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原本在方荡舌尖中的奇毒内丹此时已经潜入到方荡的肚子里,方荡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转来转去,欢快无比。
“巢毒?原来这种好吃的东西叫做巢毒。”方荡双目闪光。
李二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什么叫做好吃的?
李二浑身无力,但心中却在嘶声呐喊:“那是巢毒,吃进去肠穿肚烂,被虫蚁撕咬,活不过十个数的巢毒,是花了他足足一颗百草丹才买来的巢毒。不是零食,不是好吃的!”不用方荡解释,李二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方荡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宝物,能够克制*,所以他的钱都白花了,所以,他之前错怪了黄头,所以,他错怪了林掌柜。
李二微微一叹,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死,双目一闭,平淡,舔了舔麻木的嘴唇说道:“动手吧,看在烧鸡味道还不错,我都没舍得吃一口的份上,给个痛快的吧。”
李二等了半天,没有感到什么特殊的变化,自己似乎还没有死,李二心中疑惑,张开双目来望向方荡。
就见方荡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蹲在他面前,神情专注的在看着自己的手指。
黄头好奇的趁着脖子张望,就见方荡指尖上竟然有一只蚂蚁,似乎迷路了,在爬来爬去。
李二心中陡然愤怒起来,一只蚂蚁难道都比他更有趣?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先把他杀了在考虑其他的事情么?
但随即李二忽然想起巢毒两个字来。
李二瞪大了眼睛看着方荡手指上的蚂蚁,就见那蚂蚁果然与众不同,别的蚂蚁都是黑色的,但这蚂蚁脑袋顶上有一个胭脂色的红斑,体型也比一般的蚂蚁要小许多。
“巢蚁!巢毒中孵化出来的巢蚁。”
李二双目直了直,随后陡然大笑起来,整个人因为兴奋而浑身发颤:“太好了,太好了,发作了,发作了,终于发作了!”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巢毒索命?你错了,你错了,你错了!巢毒是那么容易克制的?哈哈哈哈,你马上就要肠穿肚烂,被巢蚁啃噬得点滴不剩了,叫你不快点杀了我,叫你没事和我多说话,难道不知道那些嘴贱话多的最后全都死光了么,哈哈哈哈……”
李二近乎疯狂的激动大吼,刺耳的声音使得方荡抬起头来,一脸惋惜的看着李二。
“因为烧鸡的事情,本来我不想杀你,毕竟我这辈子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但现在,谁都救不了你了。我唯一能够帮你的,就是叫你少受点苦。”说着方荡伸出微黑的五指敲了李二脑门一下。
李二愣了愣,他以为方荡要一拳打死他,却没想到方荡这下轻飘飘的,毫无力度,但随后他感到自己的舌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对,他刚才大笑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嘴中喷出来了,李二双眼连忙下翻,拼命地往自己的嘴巴上看,当然是看不到的,毕竟鼻子碍事。
但李二却看到了他这一生中看到的最惊恐的事情。
一只脑袋上有一颗胭脂红斑的蚂蚁站在他的鼻尖上,紧接着,一大片黑麻麻的蚂蚁从他的鼻子里嘴里涌出。他没看到,但他能够感觉得到。
李二此时知道了,方荡撕开烧鸡肚腹之后被噎住的时候,油腻腻的双手抓了他满身满脸……
李二不知道的是,他此时其实已经肠穿肚烂,大半个身子被蚂蚁吃掉,之所以没有感到疼痛,是因为方荡加大了神仙醉药力,使得李二浑身上下丧失知觉。
被方荡敲了一下,李二的脑袋一下就变得迟钝起来,而世界陡然安静,一切的声音逐渐远去,那无边的恐惧也如潮水般褪去,李二如同陷入安详的睡梦之中。
这一刻他似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似乎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的乐土,所谓易区,一万个都比不上现在。
李二忽然生出一种感动,如果这样死,我很开心。
方荡可以叫李二死得痛苦一万倍,只要他抽走李二身上的神仙醉药力,李二立时就能感受到那种群蚁撕咬,被慢慢嚼吃的痛苦,但方荡终究没有那么做。
巢蚁凶猛。
这四个字是方荡此时心中的感觉,这种蚂蚁几乎可以和烂毒滩地那些叫人闻风丧胆,一直藏匿在药渣深处的鬼卵蜈蚣相媲美。
不过一株香的时间,李二的尸体便消失无踪,地面上只剩下一套衣物。连血迹都没有留下半点。
而那些巢蚁此时也开始成片成片的死亡。
方荡想了想,伸手过去,方荡微黑的指尖上散发出来的腥气立时使得这些将死之物活跃起来,他们拼命的爬向方荡,就如同拼命争跃龙门的鲤鱼一样。
此时奇毒内丹咕噜噜从方荡的肚腹之中钻上舌尖儿,又从方荡的口舌之中游走出来。
巢蚁们一见到奇毒内丹立时僵住不动,随后更加疯狂,潮涌般澎湃起来,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这些巢蚁竟然在方荡面前一个叠一个,搭建起一人多高的黑塔,拼命凑近奇毒内丹。
奇毒内丹慵懒的缓缓落下,如同一位王者,又好似天上的太阳降落凡间,坠入那巢蚁们汇聚成的群山黑塔。
巢蚁一旦碰到奇毒内丹立刻就融入其中消失不见,不多时,地面上只剩下那些不够强壮的巢蚁的尸体,活的巢蚁全都被奇毒内丹‘吃’了下去。
方荡惊诧的看着眼前一幕,他虽然天天和奇毒内丹在一起,甚至一直含着他,但他觉得自己对于奇毒内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少得就如同一个人永远不清楚自己的后脑勺是什么样子的一样。
不久之后,方荡蹲下身来,开始在李二仅存的衣服之中寻找战利品,这是烂毒滩地艰难生活给方荡养成的习惯。
最终李二身上剩下的五颗十草丹还有十几两银子被方荡揣进怀中。
然后方荡又将李二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略微小了一些,不过总比他以前只穿着撕坏了的裤子裸着上身要强很多。
方荡想了想,就用自己破抹布般的裤子将千叶盲草剑层层包裹住。
然后从桌子底下将藏在那里的三趾收命耙取出来,挂在腰间,揣好了郑守给的短剑,藏好袖里一根金。
收拾完这些,方荡见房间之中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奇毒内丹忽然在方荡嘴中闹腾起来,方荡也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那些美味的食物,他还想吃!
并且他还想天天吃!
巢毒要一枚百草丹,就已经那么好吃了,那个掌柜那里的钻心透骨丸要十颗百草丹,那该是怎么样的滋味?
想到这里,方荡口水哗哗流淌,奇毒内丹咚咚撞击方荡的牙齿,简直一分钟都不能忍。
对了,李二问他喜不喜欢易区。
方荡现在觉得,他非常喜欢这里。
方荡关上房门,穿过院子,大摇大摆朝外走去。
店小二整招待客人,余光不经意的看到方荡,也没在意,但随后他的脖子猛的转动一百八十度,发出嘎巴一声,店小二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方荡的衣服上。
方荡现在身上穿的是李二的衣服,还有,方荡的腰间竟然挂着黄头的三趾收命耙!
柜台里面打着算盘的胖掌柜瞪着眼睛看着方荡,手指噼里啪啦的乱拨算盘,一张肥脸上充满了震惊,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当方荡穿过大堂,走出客栈的时候,整个客栈小半的人都在给穿着李二衣服挂着黄头兵器的方荡送行。有些挡在方荡路上的,更是惊慌躲避。
直到方荡没了身影,整个客栈才似乎从死亡中复苏过来。
掌柜的连忙给店小二用了一个眼神,店小二立即冲刺班的跑到了李二的房间,推开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店小二就将门关上了。
依旧一脸震惊不解的店小二回到掌柜旁边,低声道:“又腾出一间房……”
胖掌柜闻言看了眼方荡消失的方向,叹息道:“人不可貌相啊。”
说完,掌柜继续打着自己的算盘,小二则破为勤快的拎着扫帚簸箕还有抹布走向李二的房间,准备招待下一波客人。
其他的房客们也看出了端倪,有的笑了笑,有的没什么表情,有点惋惜一下,随后各干各的。
整个客栈就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而李二和黄头会在几天后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还是别人的记忆,干干净净,如同从不曾存在。
易区最不缺的就是神话和传奇,最容易消失的,就是那曾经鲜活的生命。
第四十九章 雪中花
午后的阳光格外的温熙,散漫的洒满整条大街,使得整条大街都显得慵懒起来。
方荡走在暖黄色的大街上,逆着稀疏的人流,按照记忆,朝着毒店的方向走去。
他现在有钱了,可以买毒了。方荡现在欢喜的就像是一个弄到了钱的瘾君子。
方荡买了一只烧鸡,一边走一边吃,但味道和在李二那吃到的简直是天壤之别,若是以前,方荡吃到这样的烧鸡,一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方荡的嘴巴如同被惯坏了的孩子,一般的食物竟然有些看不上了。
方荡囫囵吞了整只鸡,一边嚼着一边想,他在李二那里待的两天还真实不错,每天好吃好喝,还加佐料,李二和黄头轮番伺候,最后还能得到五颗十草丹,外加十几两银子,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次碰到这样做梦都会笑醒的好买卖。
方荡掂量着手中的银子,他以前虽然知道金银是好东西,但却不知道这黄白之物究竟有什么用处,但是现在,他开始对金银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概念。
十两银子可以换一枚十草丹,十枚十草丹能够换一枚百草丹。
有了十草丹、百草丹,他就能买美味剧毒,想到剧毒两个字,阳光下的方荡不由得露出纯真的笑容,伸手抹了抹嘴角。
不得不说,方荡实在是太欠缺方向感了,在烂毒滩地广袤丘陵般的地方游走,和在楼房屋宇之中穿行完全是两种概念,走过了两条街后,方荡就已经不辩东西南北,再也找不到原本的道路了。
方荡只能硬着头皮四处乱转,结果如同一个线头打结,转了几圈后,所有的线头全都打结了一样,方荡一直从下午走到天黑,在一片黑夜之中,方荡彻底迷失了。
方荡就像是一张白纸,一个并不太清楚这个世界诸多道理的孩子,而易区对于方荡来说太大太复杂了。
方荡走了许久,拐过了一条街,远处赫然出现一座犹如燃烧着火焰般的高大门户,门户上有一个大大的红字,可惜方荡不认识这个字。
方荡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不是火焰但和火焰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大门上散发着一种博大奥妙的气息,方荡一下就着迷了,如同扑火飞蛾一样朝着那大门走去。
方荡刚刚走到门下,两个一身金甲的侍卫开口呵斥:“走开,此处只有修士才可进入。”
方荡被这如同炸雷般吼声炸得当即退后好几步,他刚才被火焰般的大门吸引,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两个金甲守门侍卫,此时看向他们,方荡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两个侍卫浑身金盔金甲,在火焰大门的照射下熠熠放光,最关键的是,他们一个个气息凝沉强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就如同两座山一样。
方荡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脑袋抬起来,仰视这两个和他身高几乎一样的金甲侍卫。
方荡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层次的存在,但肯定远比他要强大太多,或许杀他就跟玩一样。
这样的家伙竟然在看大门。
方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荡不由得再次朝着那大门望去,大门之内如同被薄雾遮掩,朦胧不可见物,方荡神往无比。
那里都是练气修士,是神仙才能进入的居处。
此时方荡的眼神,就如同在烂毒滩地之中仰望那天空之中火焰熊熊的火毒城一样,虔诚无比,充满了渴望和希翼。
金甲侍卫中的一个见方荡竟然还在发呆,将手中拎着的金瓜大锤咚的一声顿在地上,地面猛的一颤,方荡双脚底下好似有人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他的脚心一下,方荡立时腾空,随后啪的一声坐在地上。
“此处不可逗留!违者杀!”金甲侍卫瞋目大喝。
声音刺耳入脑,杀机澎湃如剑入喉,相当可怖,方荡连忙爬起来离开。
一边走,方荡一边回头,他的眼中没有那两个杀机凛冽气度如山的金瓜侍卫,他的目光深深陷入那火焰大门深处。
轻纱遮面的女子往往最有诱惑力,因为越是什么都看不到,越是叫人生出无限向往来。
因为你可以凭空去将自己心中的一切美好全部添加进那看不到的地方,构筑出一座如梦幻般绚丽的舞台来。
一路走一路回头,方荡的脑袋就一直没有看前面。
方荡觉得,自己早晚会在那两个金瓜侍卫的恭敬下走进火焰大门,看看门内的风光。
方荡兜兜转转,一直到天色微白,竟然还真就找到了熟悉的道路。
并且,这道路不是方荡自己凭借记忆找到的,事实上,易区的建筑对于方荡来说,几乎全都一样,没什么差距。
方荡是靠他的鼻子找到的。
方荡闻到了他刚刚进入易区的时候,嗅到的那种香味。
其实易区并没有方荡想象的那么大,一晚上的时间,方荡已经在易区外层来回走了四五个圈了,几乎将易区中的每一个地方都走到了。并且,方荡不知道的是,那家毒店,他晚上至少在门前走过四次,只不过毒店白天和晚上当然是两种模样,方荡却不懂这些还在找那个白天的开着门的毒店。
远处的天边越来越白,随着一道金光铺来,整个易区都从黑暗之中复苏过来,只是街道上依旧人影稀疏。
方荡循着味道来到这里,迎着温暖的朝阳越来越觉得四周眼熟。
方荡哦了一声,拍手道:“对了,这里是刚刚进入易区的时候曾经走过的地方,这香味是那个蛋。”
找到了这条路,方荡信心暴涨,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找到那家毒店了。
不过在去毒店之前,方荡摸了摸兜里的六颗十草丹,又闻了闻那颗蛋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尤其是奇毒内丹在方荡的嘴中上下弹动,如同小孩子在撒欢蹦跳一般,招呼方荡赶紧想办法将那枚蛋弄到手。
方荡琢磨了一下,他爷爷说过,这些在棚户区摆摊的摊主有可能一天换一个地方,而那*店则有固定的地方不可能跑掉,所以毒店,他可以早去也可以晚去,要是这片窝棚之中的摊主带着蛋走了,易区这么大,方荡觉得自己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方荡当即决定先顺着香味去找那个摊主,商量一下,能不能用他身上的银子和十草丹来换那枚蛋。
方荡刚刚打定主意,身后远处传来吱呀呀、吱呀呀的声音。
易区的人都是武者,少有普通人,他们不是农民,这里也没有农民,所以,这里的人就算早起,也大多数是练拳脚,这样车轱辘碾过青石砖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随着车轱辘的声音,方荡还听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男子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方荡好奇的扭头看去,就见朝阳下,一辆略微高点的破旧木质手推车吱吱呀呀的从远处滚过来。
从方荡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够看到两个推车的女子。
这两个女子模样有*分相似,竟然是一对双胞胎,都是一身粗布襦裙,上面缝补了不知道多少个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她们两个面色都不大好看,有种营养不足的枯瘦感,以至于面颊都略微有些下陷,显得眼睛略微有些大,若非如此,这两个女子一定是大美人。
手推车上并没有放置多少东西,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红木匣子而已,但两女合力推起来却相当吃力。
大清早的天气其实已经有些凉了,但两女额头上珠光闪闪,配上消瘦身躯和饱经风霜折磨后的坚毅眼神,犹如雪地之中的娇嫩花朵,看上去尤其叫人生出怜惜之念来。
此时方荡而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子,左边那个,左边那个不错,屁股大,一看就能生,你要是打算找这个给我生孙子的话,我们这帮老骨头全力帮助你。”
“你可别小看你的十世祖宗,咱们这些老头子,年轻时都是潇洒少年,那个不是才华横溢?这么说吧,我们每一个都曾使京都中的女子趋之若鹜,你说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百家杂学,治政君道,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们十个老家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我们随便指点你一下,天底下的女人保证你勾勾手指就到手了。怎么样?”
方荡听出来了,这是他爷爷的声音,在方荡心中,这家伙最会吹牛皮,脸皮也最厚,说话绝对不靠谱,所以方荡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方荡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进入火毒城,随便看到一个女人就想要发生关系的方荡了。
什么是人?人能控制自己的本能。
什么是兽?一切以本能为自己的行动准则。
这个世界,成人还是成兽全在自己的选择。
烂毒滩地之中的方荡是一头半人兽,而此时的方荡,已经开始无限接近与人了。
“你们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一直没动静?”方荡没有理会爷爷的吹牛皮,随口问道。
“我们,哦,实在是太高兴了,方家终于破了十代单传的噩梦,我和我的祖宗们坐在一起喝茶庆祝,自然是酩酊大醉,刚刚才醒。”方荡的爷爷显然非常开心,笑呵呵的说道。
方荡正要收回投注在两女脸上的目光,此时手推车已经吱吱呀呀的走到了方荡侧面,穿过手推车和两女之间,方荡看到了两张脸。
钟武和边丁,这两个家伙此时舔着脸纠缠在两女身边。
“我说两位丁姑娘,咱们可是本家,你们要是和我在一起,我还能亏待了你们?咱们哥俩儿在这易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你们点个头,我保证不会叫你们两个受半点委屈,这些活儿以后全都不用干了,你那病重的老娘我们也一并照顾到善终为止,如何?”边丁套近乎说道。
两女默不作声,依旧在努力的推着小推车,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边丁的言语,更没在意边丁竟然将名字里面的丁和她们的姓氏的丁胡乱攀扯在一起自称本家的事情。
钟武此时简直就是一张猪脸,见两女没有什么表示,便呵呵一笑,接茬道:“就是就是,我们两个英俊潇洒,随你们两个挑,你们姐俩儿自己商量,谁愿意嫁我,谁愿意嫁他,我们哥俩儿都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钟武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因为边丁用手捅了捅他,钟武纳闷的看向边丁,随后顺着边丁有些发直的目光扭头看去。
紧接着钟武一双眼睛陡然瞪大,瞳仁却收缩得堪比针尖。
方荡的目光和钟武还有边丁的目光柔和的碰在一起,不起半点波澜。
而任由边丁、钟武一路骚扰,花言巧语语都一直沉默不语,当成苍蝇乱叫的姐妹两个,此时也不由得扭过头来看向方荡。
五个人就这样对视着,随着两女脚步推动小车,双方交错而过,然后方荡转身,抽动着鼻子,朝着小巷深处走去。
钟武和边丁两个脸色阴沉如水,只要他们没有瞎,就能够看到方荡身上穿着的李二的衣服,腰间挂着的黄头的三趾收命耙。虽然方荡一脸苦皮,外人不大容易辨认,但钟武和边丁曾经尾随方荡一整天的时间,数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方荡脸上的绽裂苦皮缝隙,是以一下就能认出方荡。
钟武和边丁本打算站完岗就去找李二还有黄头分赃,不过,正好碰到了他们垂涎已久的丁家姐妹进入易区,两个家伙立即如同发情期的野狗一样围着两女打转。
但,此时的两人如同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心中冰寒一片,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再纠缠两女,离远了方荡后,两人便疾步离开。能杀掉李二还有黄头,这个方荡绝对不简单。
眼瞅着苍蝇离去,两女相视一眼,齐齐长出一口气,随后压抑不住眼中的憎恶神情。
两女始终没有说话,似乎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她们已经懒得多说,又或者她们已经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
她们依旧推着小车,艰难的走在大街上,吱呀呀、吱呀呀的远去……
方荡和两女的方向正好相反,一路抽着鼻子走入小巷深处。
终于,方荡找到了那香气的来源,事实上,方荡正好碰到挠着脑袋,睡眼惺忪,拖拉着鞋子,抱着一个大布兜子的摊主。
看样子这位摊主没有家,晚上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一宿,此刻的他后脑勺甚至还在簌簌落灰。
香味就是从摊主怀中的布兜里面散逸出来的。
显然,那枚蛋,摊主还没有卖掉。
摊主打着哈欠,正好看到方荡,原本刚刚睡醒的惺忪目光陡然就清晰起来。
摊主警惕的瞟了眼方荡,还有方荡腰间挂着的三趾收命耙。
这摊主目光如蛇,在方荡手臂上,腰间还有方荡用破衣服包裹了好几圈的长剑上游走一匝。然后用余光将空无一人的胡同前后看了一遍,这一切都在极短的一两个眼神之中做完。
能靠骗人为生的家伙,基本上都有些高超的特殊的地方。
方荡现在和当初进入易区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李二在易区算混得还算不错的,所以从李二身上拔下来的衣服质料上乘,做工精细,在易区之中也算得上是中上等的存在了。
方荡一脸开裂的苦皮,根本看不出什么模样,若非仔细观察,并且还得对方荡相当熟悉,否则易区中这样的家伙到处都是。
所以,辨识别人基本上是靠衣服。
是以,摊主见到方荡,没理会,完全将方荡当成是陌生人。
两人擦肩而过,方荡却后退一步拦住摊主的去路。
方荡尚未开口,那摊主便愣了下,随后掉头就跑,就算方荡是个反应贼快的家伙,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方荡随后撒腿就追。
单论速度,方荡现在比鸽子都快,三五步就追上连鞋都踢飞了的摊主。
方荡一把抓住摊主的衣服领子,直接如拎起小白鼠一样,将准备逃命去的摊主活活擒住拎了起来。
不料,这摊主的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方荡一用力,衣服嘶啦一声,摊主后脖子处的衣服直接被方荡撕了下来。
摊主哎呦一声大叫,噗通跪倒在地,张嘴嚎道:“好汉,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我把骗你的钱全都还给你,你饶了我吧。”
方荡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摊主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眼见方荡微微有些发愣,忽然一摆甩手,怀中抱着的布袍朝着方荡狠狠地砸过去,借着这个机会,摊主如同耗子一般,跐溜一下,从方荡跨下钻过去,手脚并用,一溜烟的跑没踪影了……
方荡双手抱着袋子,兀自不敢相信,口中喃喃自语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方荡觉得烂毒滩地之外的人实在是太复杂了,太奇妙了,方荡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搞清楚这帮家伙脑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章 一个蛋
方荡爷爷的声音在方荡脑海中响起:“呵呵,傻小子,那家伙估计把你当成曾经被他坑蒙拐骗过的仇家了。”
方荡奇怪的道:“在这易区之中不是不能动手杀人么?就算我是他的仇人,他也应该不必怕我啊?”
方荡爷爷一副江湖老油条教导学生般的口吻道:“这就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心中处处有鬼,自然处处见鬼,大清早的,你忽然拦在他面前,他理所当然就把你当成了鬼,你看这小巷子里,空无一人,你要是耍阴招,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一定惧怕。”
“荡儿啊,你现在可能不明白,爷爷来告诉你。”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规矩,但有多少规矩,就有十倍百倍千倍不守规矩的人。”
“在易区,确实不允许杀人,但杀人有很多办法,并不一定非得真刀真、枪的动手才成,比如用毒就是最好最普遍的手法,也可以引诱别人自相残杀,或者逼人动手来杀你,只要你不被杀掉,天罚一将,对方自然就死。”
“遵循规则,自然是好的,但你要永远记住一件事,制定规则者不必遵守规则,以身作则都是表面功夫,就如同皇帝杀再多的人也不犯法一样。你可明白?”
方荡摇了摇头,方荡的爷爷艰难的吸了口气,叹息道“孺子难教啊!”
方荡确实不理解爷爷的话,因为他心中本就没有规矩,烂毒滩地中长大的他有什么规矩可遵守的?尤其是方荡的娘从小就教他,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尊贵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叫你低头,对于方荡来说,皇帝来了,一刀杀掉毫无心理障碍可言,但对于别人来说,恐怕就很难下手了,就算下手,心理障碍也是极大的。
“其实,在这易区之中只有一条规矩最重要,那就是不要明目张胆在众目睽睽下杀人,不然就算用毒,那些仙人们也是一定要过问的。”方荡的爷爷原本还打算教导方荡一下,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多说什么了,方家十世都是绝顶天才,什么东西拿过来基本上一看就会,从不曾如此费力过,所以他们对于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可言。
方荡依旧不解:“可是他的东西现在岂不是全都给我了,上次他说了,这里可是有一颗龙蛋的。”
“哈哈哈哈……”
方荡的爷爷大笑几声后,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似乎情绪一下就低落到了极点:“荡儿啊,这家伙一看就是靠坑蒙拐骗过日子的,他包里要是有好东西的话,他还用得着睡在地上过夜?我们方家十世大夫,要不是子孙不昌,十代单传的话,断然会成为夏国第一门阀,你要知道,咱们方家祖训,‘后世子孙,没有开枝散叶前,不可官超大夫。’所以咱们家就算有能当丞相的能力,也依旧只是一个大夫,唉,好不容易开枝散叶了,但这十辈子可都没有出过你这么愚笨的家伙啊,希望你的弟弟能比你聪明些吧。”
方荡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方气还没他聪明这样叫爷爷绝望的话。
方荡对于爷爷说他笨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其实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多么聪明,毕竟他到了城市之中,一切都是空白,都要慢慢学习,很多东西都完全不懂。
方荡将脏兮兮的布包拆开,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正如爷爷所说,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垃圾破烂,这一点,就算是方荡都看得出来。
方荡很快就从中找出那枚圆滚滚的蛋来。
方荡嗅了嗅,就是这个味道,香极了,方荡舔了舔嘴唇,内中的蛋黄一定美味无比。
方荡和几个弟弟妹妹当初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挖到蛋了,烂毒滩地上,也就只有生命之初的各种蛋才没有那么冲的药渣味道,能吃出香甜的味道来。
方荡现在也干净了许多,用袖子狠狠擦了擦那个蛋,随后张开口就咬下去,嘎嘣一声,方荡五官皱在一起,立即松口。
这蛋远比他想象之中的更硬,竟然根本咬不破。
方荡的爷爷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后,失落无力的声调道:“荡儿啊,要是饿了,爷爷给你想个办法找点吃的,你被那家伙骗了,什么狗屁龙蛋,这个蛋就是用石头磨成的石头蛋、子,不是的话,我就用脑袋撞碎边上的那座墙,然后嘎嘣嘎嘣的都吃下去。”
方荡看了看旁边的石头墙,这墙一看就很难吃,然后不理会爷爷的言语,他相信自己的鼻子不会骗自己。
方荡把郑守给他的短剑取出来,将蛋放平,剑尖对准散发出奇香的蛋蛋就要用力,以这把剑的锋锐程度,就算是石头都一样扎个窟窿出来,内中的鲜美蛋液就能流淌出来了。
就在方荡紧握剑柄,要使力的时候,那颗被方荡爷爷称之为石头蛋、子的蛋猛的颤动一下,随后,内中发出微弱的犹如呼吸般的红色光泽,闪烁两下,似乎在祈求方荡放过它。
这个变故吓了方荡一跳,而方荡的爷爷更是犹如被踩了尾巴般惊呼出声。
方荡当即将手中的短剑放在一旁,抓起蛋来用力摇了摇,蛋中的光芒逐渐减弱,似乎相当虚弱的样子,不久之后,整个蛋再无声息,毫无奇异之处。
方荡皱眉片刻后,看了看身边的青石砖墙,开口道:
“爷爷。”
“爷爷?”
“爷爷?”
“你在不在?”
没人回答方荡。
方荡哼了哼,现在他又给你自己的这个爷爷贴上了一个说话不算话的胆小鬼标签。
这个蛋,是活的。
方荡琢磨了片刻,还是将那把短刀抓过来,按住那颗蛋,当即就要捅下去,那枚蛋再次颤抖起来,闪烁起来,显然惊惧非常。
“耶耶耶耶,荡儿你干嘛?这蛋有灵性是个活物,你应该留着看看是什么东西!再说了这东西能不能吃别有毒……”
方荡还没用力,本来已经无声无息装孙子的方荡的爷爷嗷嗷大叫起来。
开玩笑,方荡从小在烂毒滩地长大,吃的那颗蛋不是活物?
方荡现在懒得理会这个说话不算是又爱吹牛皮的家伙,双手就要用力。
“唉唉唉唉,等等,你等等,我去问问我爷爷,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东西。”
此时方荡口中的奇毒内丹也开始撞击方荡的牙齿,方荡想了想,这才将手中的短剑放下。
不一会方荡脑子中传来方荡爷爷的爷爷的声音:“这个蛋的来历我不大清楚,我去问问我爷爷。”
方荡本来全神贯注的等着听故事,结果换来这么一句话,一下就泄气了,心中暗忖这都是一帮什么祖宗啊?
方荡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来了之后,竟然也不识得。
最终方荡的十位祖宗尽皆不知这蛋是什么,有何来历,奇异之处在哪里。
在那摆满书籍的房间中,十位祖宗尽皆觉得脸上发热,各个脸色都不好看。
事实上他们见识广博,他们不知道的却又有灵异的东西,那一定是好东西。
他们一向认为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道万物演化,没想到被一颗蛋难住了,还是当着自己的后代的面。
加上之前方荡的爷爷吹嘘祖宗们的言语,显得现在的他们就是一群逗逼,若不能将这颗蛋的事情说出一个所以然来,这个脸当真丢得干干净净,以后也不用再在自己的孙辈面前直腰了。
十个白胡子老头愁眉苦脸的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这个时候方荡的十祖奶奶走过来,淡淡的开口道:“荡儿,这个蛋我知道来历,不过也只是在典籍上了略微揣测一些,这蛋有三种说法,一种说法,这蛋乃是盘古开天三界分流之时的产物,是始定混沌的宝贝,另外一种,是异种的龙卵龙胎,与真龙不同,算是天地异种,或许很强大,或许什么力量都没有,或许慢慢的胎死蛋中。第三种,这蛋或许不是蛋,是一件法宝,这个我们得查一查才能知晓,总之,这蛋你且留在身上,肯定比吃掉了好处更多。”
方荡的十个祖宗一脸惊诧的看着方荡的十祖奶奶面不红心不跳的在那里编瞎话。
随后十个老头紧紧地闭上嘴巴,谁也不吱声,尤其是十祖爷爷捧着胡子的老头抬头望着房顶,假装没听到这样的谎话。
十祖奶奶扭过头来,目光扫过一众老家伙,用力一顿手中的龙头拐杖,“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去查,查不出来我看你们也没脸再喝茶了!”
十祖奶奶等于十给他们暂时解围,好歹没有将脸全丢尽,但要是等到方荡自己查出来这蛋的来历的话,到时候,他们更丢人。
十世祖宗当即灰溜溜的去书架上翻书。这书堂之中是方家十世收敛的书籍,种类多得吓人,数量更是堪比夏国皇家书库,这里面要是找不到那个蛋的来历,那么天底下恐怕就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蛋的事情了。
方荡最终还是将这个蛋留下来了,毕竟奇毒内丹还有一种祖宗都说这东西好,至于布袋中剩下的东西,方荡也没有放过,直接将蛋丢在布袋中,扛在肩膀上去找那家朝思暮想的毒店。
第五十一章 买毒
方荡顺着街路一路走去,此时已经是上午十分,路上逐渐人流增加,这里是易区,说白了就是武者们进行交易的地方,所以到处都是卖家买家。
什么都有得卖,各种兵器,各种秘籍,还有各种灵草灵丹,鹿茸虎骨,方荡一路走一路看,对于现在的方荡来说,没有毒的东西他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也就不似刚刚进易区的时候那样看个没完。
在人流中,不知不觉的一睹,方荡就看到了那个懒洋洋的晃动着的毒幡儿。
方荡笑了起来,为了找这家店他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方荡当即走了过去,随后方荡发现,今天早上碰到的那双生姐妹竟然也在那里,此时两姐妹沉默不出声,而毒店掌柜则正在大发雷霆。
四周有不少人,但走过两天江湖的都知道天底下没什么热闹好看,遇到这种争吵的事情,往往都是绕着走,只有少数几个刚出道的后生才远远的围观,不过很快就被长辈拉走。
“本来我可怜你们姐俩儿,也可怜你们那个一身药毒活不了多久的娘,这才收你们的药,你们倒好,狼心狗肺,竟然将假药弄到我这里来了,真当我鬼毒林是开慈善堂的么?”
两个姐妹一直都沉默不语,一声不吭,直到林掌柜说出这句话来,姐妹两个之中稍大一些的那个脸上露出倔强的神情来。
“林掌柜,我们姐俩还有我们的娘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手艺人,你可以说我们的人不好,但你绝对不能说我们的手艺不成,我们的药怎么是假的了?是没有吃死人,还是没有将人放翻麻倒?”
林掌柜嘿嘿冷笑两声道:“呦呦呦,还说不得了,难道我还能冤枉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倒是说说,你们往我这里送毒四年了,我说过你们的毒一个不是没有?我难道无缘无故就来冤枉你们?”
两姐妹闻言相视一眼,但最后两女眼神坚定,显然是对自己的毒非常有信心,就算林掌柜说出花来她们也不相信自己的毒会没用。
姐姐看向林掌柜道:“你说我们的毒没用?那个食毒者在那里?我们除非亲眼所见否则绝对不相信我们的毒没有效果。”
林掌柜从牙缝中呵呵两声:“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将人领到店里来给你们瞧瞧么?”
两姐妹站在一起,如同一个模子中翻印出来,阳光下两张脸苍白微微发黄,甚至还有淡淡的黑眼袋,一副营养不良睡眠不好的样子,单薄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娇嫩得叫人心碎。
这样的女子一定是一副招人可怜的模样,但两姐妹尤其是姐姐的眼神却有着一股撑开天地般的力量,再柔弱的身躯嵌上了这一双眼睛后,都改天换地,叫人生不出怜悯,只能由衷敬佩,敬佩这双眼睛背后的那种根骨力量,似乎再大的难事也难不倒她!
“林掌柜,我们两姐妹就只是普普通通的手艺人,每天都在熬药炼药,一天十二个时辰我们姐俩儿最多睡上一个时辰,一个月才走出家门一次,就是到你这里送药,所以,我们两姐妹也不会说些什么,我们的毒,只要你用的方式没有问题,绝不可能无效,别的不说,我就要你点一下头或者摇一下头,要么我们继续熬药炼药给你送药,要么,你给我们结了这次的工钱,我们立即走人。”
林掌柜虽然知道这两个女子刚强,却没想到这两个女子坚硬的好似寒冬中房顶上的冰溜子一样。
这丁家姐妹的毒品质一向不差,甚至可以说在这易区十几个作坊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并且两女交往很窄,林掌柜同意佘药材给她们炼毒,然后再收取丹药付给她们工钱,这样一来,他就能将工钱压低,不然以这丁家姐妹一穷二白的身底儿有手艺也根本炼不起丹药。
撵走了这丁家姐妹,对于他林掌柜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林掌柜本来还想继续借题发挥,此时不得不打住,准备将自己本来的意思说出来了。
林掌柜想到这里,不由得干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也不必如此激动,我说这些并非是要断了你们的生路,你们在这易区中能够走到今天难道不是我林某人一手扶持的?要不然你们和你们的娘现在是什么样的下场不用我多说了吧?光有手艺没有材料有什么……”
“你就说,你想怎么样。”姐姐的双眼目光坚定,似乎能够透彻人心,显然是拥有很高的智慧。
妹妹轻轻拉扯了一下姐姐,姐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理会。
林掌柜话都没有说完就被生生打断,却一改刚才的凶神恶煞模样,一点都不恼,干咳一声,呵呵笑道:“其实我一直将你们两个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罢了罢了,这次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也不提,工钱也不会少了你们的,不过,我有一件别的事要和你们商量一下。”
姐姐依旧冷冰冰,没什么表情,妹妹方才却比谁都紧张,听到这句话这才放松下来,松开拉着姐姐衣服的手。
“我们姐妹就只是收了药材炼制丹药,然后送过来收工钱,再拿药材,重新炼药,我们只做这些,所以,没什么可以多谈的。”姐姐的话险些将林掌柜噎死。
林掌柜脸色发青,正准备发作。
“这个毒、药多少钱?我要买。”林掌柜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此时正准备咆哮,冷不防被身后的问话吓了一跳。
林掌柜一扭头,结果又吓了一跳。
李二和他之间是很久的合作关系,李二的那身行头,还有黄头的爪子,林掌柜是非常熟悉的,现在全都到了别人手中。
林掌柜骤然见到方荡还有他的那身衣服,最初还以为李二的皮被火烧焦了,结果细看根本不是,分明是另外一个人套上了李二的衣服。
“你,你是?你是那天来我店里然后被李二领走的那个小子?”林掌柜静压至极,眼前方荡的装束说明了一件事,以前可怕的事情。
方荡没有回答问题,直接道:“我来买毒。”
说着方荡将五颗十草丹,还有十几两银子,外加从摊主那里弄来的一包东西,除了那个蛋外,其余的全都放在了柜台上。
林掌柜看了方荡一眼,随后呵呵一笑,露出生意人特有的表情道:“好说,好说,你想要什么毒?”
“这些钱能买什么,我就要什么。”方荡完全是一种不会买东西的作态,典型的别人给他什么他就要什么,摆明了要吃亏。
方荡耳边响起爷爷的声音:“荡儿你要干嘛?买毒、药?你要杀谁啊?这个我可以帮你的,还有买东西不能这么买,你这样……”
方荡掏了掏耳朵,方荡发觉,只要在爷爷说话的时候,掏耳朵,就能使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于这个只会吹牛,还不守信用的家伙,方荡没什么好感。
两女之前见过方荡一次,不由得好奇的看着他。
掌柜对于方荡这种刚走出家门的棒槌一向是非常喜爱的,打开那大个的包裹看了眼,随后皱着眉头将包裹合上,拿出一瓶丹药来递给方荡,笑道:“这个本来要一颗百草丹才能买得到,现在便宜你了。至于这包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方荡接过丹药瓶子,打开了盖子,闻了闻,脸上神情微微一变,他吃过价值一颗百草丹的巢毒,那味道比这个香多了,比较起来,这个味道淡的就像是水一样,方荡问道:“这个毒性很强么?”
掌柜哈哈一笑,然后小声道:“当然,这叫黄粱丹,吃了的人我数三个数就能睡得死去活来。你说厉害不厉害?”
妹妹轻轻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姐姐按了按妹妹的手,示意妹妹别管闲事,正如姐姐说的,她一直都将自己当成是手艺人,只做手艺人该做的事情,易区之中有太多的不平事,她们管不起。
“我不信,你这个毒、药很一般,没有多大药力,我要更好的,我给你的钱也能够换更好的毒、药!”
方荡的爷爷嗯嗯连声道:“对对对,荡儿,看来你还不是特别傻。”
林掌柜脸色有些难看,心中一万个不爽,李二前两天就质疑他的毒,现在这个皮都没有褪干净的臭小子竟然也来质疑他的毒、药。
林掌柜冷笑道:“小子,你若是来捣蛋的,就来错地方了,我家的毒、药都是精品之中的精品!”
两女此时齐齐点头,对于林掌柜的话深表赞同。
第五十二章 风浪
方荡拿起那个药瓶闻了闻后连连摇头,道:“这个不行,味道太差了,我要更好的。”说完就将那瓶毒放在桌子上,看都不再看一眼。
林掌柜本要恼怒,但心中忽然一动,撇了撇嘴,看向身后的两姐妹,皮笑肉不笑的道:“你们两个都听到了吧?不光是我一个人说你们的毒不成吧?你看,这个小子也来说你们的毒味道太差,我跟你们说,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我不知道给你们挡了多少风雨,我这家店的名誉现在都被你们炼制的废丹搞得大受到影响了。”林掌柜说到这里,往四周看了看,易区之中,和外面不同,外面有热闹看的话没什么人围观看热闹,这使得他放心不少。
两女此时就如方荡不看那瓶毒、药一样,看都不看林掌柜,两双眼睛,闪闪发光的透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盯着方荡,姐姐早就说过了,可以说她的人不好,但却不能说他的毒不成!
姐姐盯着方荡,方荡的眼中清澈透底,显然不像是在说谎,姐姐忽然明白过来,开口道:“林掌柜,他应该只是想要和他出的价钱相符的毒、药,并非是质疑我的毒不好。”
如果林掌柜没有将她们姐妹拉进来,她们姐妹才不会理会方荡被骗的事情,易区本就是个你骗我我骗你的地方,但现在事情被提升到了她们的毒不成的高度上,两姐妹心中不满,无论如何都要出头了。
方荡闻言,连连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林掌柜看了方荡一眼,这种眼睛透亮,叫人一眼就看到底儿的家伙,就是棒槌之中的棒槌,又懂什么毒?
当即倒了一声好,给方荡换了一瓶,“鬼哭丹,吃下去十天内必死。怎么样?”
方荡打开来闻了闻,摇头道:“差!”
林掌柜反倒笑了,当即从柜台中取出十种丹药来,一溜摆开,“小子,你既然说我的毒不行,那么你自己来挑,你喜欢那样就拿走那样。”
两女看了眼柜台上的十个瓶子,其中还真就有一瓶价值和方荡出的价格大体相当的。但这丹药是她们做出来的,所以能够知道价格,换成别人,就算天天和毒、药打交道,也不可能准确的判断出这些毒、药的价值。
两女看了眼方荡,随后齐齐摇头,林掌柜不愧是老油条,这一下就吃定方荡了。
方荡的爷爷连忙道:“荡儿,这掌柜贼眉鼠眼的,一门心思的要将你当成傻瓜来骗,听爷爷的,咱们不选,毒、药这东西千头万绪,谁能看得明白?”
方荡不理会林掌柜嘴角噙着的冷笑,也没把爷爷的话听到心里,因为方荡的目的单纯,就是找好吃的,仅此而已,哪个味道香,那个就是好吃的。
眼瞅着方荡竟然不听自己的话,方荡的爷爷气得怪叫道:“荡儿,你笨没关系,但你得能够听得进去长辈的话,身为长辈,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还能骗你不成?你这样是不可能选到你需要的毒、药的。你不听我的,一会小心追悔莫及!哼!”
方荡的爷爷眼见方荡如此固执,心中也生出种种不满来,说到后来,心中气愤不由得种种闷哼一声,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之气。
方荡此时全神贯注的将十个瓶子挨个打开,凑上去轻轻闻着,方荡的爷爷实在看不过去,苦口婆心的再次道:“荡儿,你刚刚从烂毒滩地走出来,就像是一张白纸,不知道外面的人心丑恶,这次你自己随便选,只有吃一次亏,才能成长起来,我希望你能够记住这次的教训,同时能够明白,你的爷爷是绝对不会欺骗你害你的。”
方荡爷爷喋喋不休的时候,方荡已经毫不犹豫的从十瓶毒、药之中选了一瓶出来。
眼瞅着方荡依旧不将自己当回事,方荡的爷爷长长地蹉叹一声,大有一种老子我这么英雄,却就是拿自己的孙子没有办法的悲凉之意。
“唉,你要是能蒙对,我就将这十瓶毒、药都喝下去!”
方荡将那毒、药瓶摆弄两下后,依旧不满意,皱眉道:“味道还是太差了,这样的东西,不值我出的那么多钱,说着方荡伸手要从柜台上拿回一颗十草丹来。”
方荡表面上看起来懵懵懂懂,其实心中很有数,他衡量一下自己吃过的价值一颗百草丹的巢毒,再对比这些毒、药,很容易就能够得出这些毒、药价值几何的结论。
别人评价毒、药要掺杂许多东西,比如原料价值,功效价值,制造难度等等,但对于方荡来说,就只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好不好吃,在方荡这里问题简单得令人发指。
方荡的举动使得原本眯着眼睛笑呵呵的林掌柜陡然瞪大了眼睛,那双生姐妹也也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了。
若不是对毒、药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简单的就将那瓶最毒的蜂王膏挑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瓶蜂王膏是这十瓶毒、药之中毒性最强的?”一直站在姐姐身后的妹妹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脱口问出这个问题来。
啊?
方荡的爷爷呆住了,震惊了,走了狗屎运了,竟然叫这个小小子猜对了?
方荡的爷爷此时就是不在人前,不然一张脸上的颜色不知道得多好看。
“爷爷。”
“爷爷?”
“爷爷……你还在么?”
方荡心中呼唤数声,却没人答应。
紧闭着嘴巴,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嘴巴的方荡的爷爷,此时一声不吱,心中恼恨:“这崽子实在是太坏了,怪不得别人管他叫蔫坏儿!心思实在是太歹毒了!我这辈子都不再和他说一句话了!多说一句,我就是这个小崽子的孙子!”
林掌柜盯着方荡,忽然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一身黑皮的家伙穿着李二的衣服挂着黄头的钩子,这就等于是拎着李二和黄头的两颗头颅穿行闹市,李二和黄头买毒要对付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子了,但结果很明显,偷鸡的被鸡给吃掉了。
其实,李二和黄头两个家伙死不死他真是半点都不在意,甚至自从李二和他谈崩之后,林掌柜其实一直盼着李二赶紧死。
“这个家伙杀了李二和黄头之后,跑到他这里来干什么?”
想及此处,林掌柜心中一禀,他觉得自己或许被方荡的一身黑皮,还有那一双纯净透彻的眼睛给骗了。
能够将李二和黄头这样的地头蛇给弄死,手段绝对不容小觑,这个家伙修为虽然不高,但没准是个用毒的高手。
“难道他以为是我和李二黄头串通好了害他?这是来寻仇了?”
林掌柜想到这里,心中冷笑阵阵,若是一个强筋层次的武者来找茬,他或许会怕,但方荡不过是磨皮层次,这样的家伙来找麻烦,他还真就半点都不在乎。
林掌柜眼瞅着方荡收回了一颗十草丹,也不恼,处变不惊是他最大的优点,阴呵呵笑着道:“没想到啊,我在这行当之中做了一辈子,竟然也有看打眼的时候,竟没有看出来你也是一个行家,不过,我鬼毒林是见过泼天般大风浪的人物,你若是想要在我这里……啊?你干什么?”
自称见过泼天大风浪的林掌柜,处变不惊是最大优点的林掌柜此时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之中弹出来,嘴巴张得老大,能够塞进一个脸盆去。
不说林掌柜,一直站在那里的双生姐妹此时也脸色大变,神色惊慌。
而打定主意装孙子再不开口的方荡的爷爷更是啊啊啊啊啊的如同被踩了尾巴般,扯着嗓子叫起来没完。
就见方荡将那一瓶毒、药倒在手中,随后将那蜡黄色的剧毒、药丸噗的一下丢进嘴中,嘎吱嘎吱嚼吃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掌柜转身就跑,健步如飞,一直跑到了店铺外面几十米才停下来,两女也受到感染,如同躲避瘟神一样的从店铺之中逃出来。
在这易区之中,光天化日大街之上死人是一件极为不吉利的事情,因为谁都说不好仙人会不会因此大发脾气,一旦仙人震怒,惹下天罚,周边一切尽皆夷为平地,靠得近了小心倒霉。
林掌柜杀猪般的叫声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原本看着这边吵架,不少人都刻意避开,但林掌柜的叫声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就好似男茅房里面传来的女子嫩叫一般,引得无数人生出绮丽遐想,生出致命的吸引力。
能够听到这叫声的人们纷纷将目光投注过来,不过大多数人都是远远的张望,越发没人敢靠近了。
尤其是远处二层酒楼之中的食客们全都拥挤在窗口,在这里观看,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被殃及池鱼。
见惯了大场面的林掌柜一只手按在心脏上,另外一只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喘了几口气后,林掌柜越想越气,不由得破口大骂:“早知道这个丧门星是跑来作死的,我就不应该搭理他,不,我应该见到他就一脚将他踹出门外去。该死的家伙,死在我的店里,万一惹下天罚来,我的店岂不是要化为灰烬了?”
林掌柜气急败坏的跳脚大骂,这位见识过泼天大风浪的家伙此时就像是一个泼妇在骂街一样。
两女相视一眼,都很惋惜,不过易区中的龌龊事情太多了,不差这么一件,不该死却死掉了的人也太多了,不差这么一个。
“你究竟怎么回事?荡儿,你……你还好吧?就算你是笨点,但也不能寻短见啊,你说你要买毒,我还以为你有仇家,怎么能想到你是要自己吃?你要是死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就全都得跟着你完蛋了,荡儿,荡儿,你还能听到我说话么?哎呦,我的亲孙子啊,我怎么就这么没用,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寻了短剑啊……”方荡的爷爷陡然大哭起来,听声音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悲戚得无与伦比。
方荡掏了掏耳朵,如同嚼糖豆般的一边嚼着剧毒蜂王膏,一边走出毒店。
原本还在跳脚大骂的林掌柜此时嗞儿的一声,嗓子如同被死死捏住,他的一双眼睛都直了,呆呆的看着走出来毫无异样的方荡,那眼神,比看到了怪物还惊悚。
林掌柜觉得,他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大的风浪就是这一刻!
第五十三章 你他娘的坏透了
方荡一边嚼着那颗蜂王膏,一脸享受的从毒店之中走出来。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林掌柜下意识的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根,那种剧痛都无法将他拉回现实。
双生姐妹此时美目瞪得大大的,身子僵硬无比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之中满是不解。
她们的脑里此时就只有一句话叫她们觉得万万不可置信的话。
“她们亲手熬制的毒竟然真的毒不死人!”
对于一个手艺人来说,做出来的东西是残次品是一回事,完全没有用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对于她们来说,简直就是人生中的最大污点。
方荡一边嚼着蜂王膏,一边笑着走出来,这蜂王膏的味道比起巢毒来自然要差了不少,再加上没有烧鸡佐毒,味道就又打了个折扣,但方荡也还算比较满意,奇毒内丹对于这蜂王膏也相当满意。
对于奇毒内丹来说,在烂毒滩地上吃的药渣都属于粗粮,而这炼制好的蜂王膏就不同了,是精加工过的精粮,内中的毒素不断的浸润着奇毒内丹,使得奇毒内丹更加圆润,并且更加通透。
“等我有钱了,再来!”
方荡跟林掌柜摆了摆手,说完迈步就要离开。
四周传来嗡嗡的声响,在极远处围观的众人们窃窃私语着。
易区的武者不是不爱围观,而是不敢随便去围观,生怕一不小心被牵连。
此时他们距离得远,又有那么多的围观者凑在一起,一个个的胆气就略微大了点。
“怎么回事?那不是尖酸刻薄鬼毒林么?他刚才鬼叫什么呢?声嘶力竭的。”
“嘿嘿,有趣了,你看见那个正在蜕皮的家伙了没?估摸是来砸场子的,他吃了鬼毒林的蜂王膏,你看现在活蹦乱跳的,一脸享受,鬼毒林的生意恐怕以后的不好做喽。”
“蜂王膏?那东西从蜂王身上的毒刺中提/炼出来,吃了之后浑身生刺,痛不欲生,没有蜂王游子作为解药必死无疑啊,这家伙真的吃了蜂王膏?”
“当然了,你看鬼毒林现在那张脸,以前我就觉得他是卖假药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林掌柜虽然听不到远处的嗡嗡议论声,但作为生意人的他拥有敏锐的直觉,方荡今天等于砸了他的场子,若是无人看到还好,但现在四周这么多的人都在远处瞧着,用不了多久,他家毒店卖假药吃不死人的事情就会传扬开来,到时候他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在易区这巴掌大的地方,声誉比什么都重要,林掌柜坑蒙的都是方荡这样的外来户,真正易区的坐地户,林掌柜可是从不坑骗的,声誉这东西经营起来极为困难,但败坏起来,就在一两句话间。
眼瞅着方荡要走远了,林掌柜额头蹦起几条青筋来,维护他半生心血就在此刻,要是方荡今天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掉了,那么今天将成为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易区的人会牢牢记住今天的事情,那些不堪的传言会将他毒店的给碾成齑粉。
毒/药这种东西,必须得比黄金还要真,一次失败,就信誉尽失。任谁也不想自己处心积虑的投毒,最后吃了毒/药的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等等,我这还有更好的毒/药,你想不想要?”林掌柜大声叫道。
方荡扭头看向林掌柜,开口道:“我只有一枚十草丹了。”
林掌柜一张脸此时都是扭曲的,似乎想露出那种生意人特有的笑容,但看上去却比哭还要难看。
“一枚十草丹确实不多,不过你腰间的那耙子也不错,我愿意用一瓶价值一颗百草丹的断魂汤来跟你换,只要那耙子外加一颗十草丹就行!怎么样?”
此时的林掌柜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易区最忌讳的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死人,但林掌柜现在必须要叫方荡死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因为不是方荡死,就是他死。
毒店的生意一旦破落,就算有泼天的身价,在这易区之中也熬不了多久。
三天一颗十草丹,一个月就要一颗百草丹,一年需要是二颗百草丹,他全部身家也就能熬个两年左右,两年之后就是他被驱逐出易区的日子,离开了易区,他的下场不会别人好。
就算抛开生死不谈,林掌柜虽然刻薄尖酸人品风评极差,但他在易区做了快三十年的毒/药生意,他非常喜欢自己的生意,喜欢那些来买毒/药的人身上的那种阴毒的味道,更加喜欢,随着一笔笔的钱财交易,一条条生命消逝流走的感觉。他大爱这个行当。
就算店铺被夷为平地,所有的存货全都付之一炬,林掌柜也不怕,毕竟他鬼毒林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比这家毒店中所有的毒/药都值钱。
他最怕的就是名声扫地,那样的话,他三十多年的辛苦经营就全都化为泡影了。
此时此刻,为了保卫自己的买卖,林掌柜已经无所顾忌,哪怕仙人降下天罚,他也在所不惜。
当然,商人的本性之中有投机的成分,林掌柜也不是白痴,不会真的鱼死网破,既然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要用吃毒/药来坑害他,他就用更猛的毒来叫这家伙自食其果!
这小子自己将毒吃下去,那么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如此一来,仙人的天罚未必就一定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现在要赌一把,施展全力,以搏回自己的名声!
用一瓶价值一颗百草丹的断魂汤来跟方荡换一个最多只值一颗十草丹的耙子,林掌柜直接就赔了九颗十草丹,这对于从没做过赔钱买卖的林掌柜来说肉疼的要命,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远处围观的也有几个行家,咋舌不已,当即将断魂汤的价值一说,四周的武者们也都倒吸一口凉气,林掌柜这是破釜沉舟了。
“不换,这耙子我要用来送人。”方荡当初看到这耙子的时候就想起了鸽子,鸽子练的是鹰爪功,这一对三趾收命耙实在是太适合鸽子了。
他拒绝了?他怎么敢拒绝?
一颗百草丹换一颗十草丹加上一个破耙子,他怎么敢不换?
围观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睛,这样的买卖竟然都有人拒绝?
林掌柜左边的嘴角猛烈的抽了抽,一双眼睛都憋红了,随后叫道:“好,就一颗十草丹,我这断魂汤就算是送给你了!”
“不换!”
听到这简单干脆却有着极大打击力的两个字,林掌柜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心直冲顶门,沙哑着嗓子,吐气如刀般的尖声叫道:“为什么?”
远处围观的所有的人也同时在心中呐喊,为什么?
这样的买卖遇到了不是应该马上成交么?
“我就一颗十草丹了,我还想在易区多呆两天,挣多点钱来买你的那枚钻心透骨丸。”方荡非常诚实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一次,林掌柜左右两边的嘴角全都抽到耳根子上了,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家伙,而且表情还那么平淡,那么纯真。
钻心透骨丸是他的镇店之宝,一颗钻心透骨丸价值十颗百草丹,是丁氏姐妹耗用了三年时间,用千年蜈蚣的猛毒炼制而成的,别说是凡人武者了,就是修仙者都能毒死。这宝贝他从未想过要卖掉,从来都是搁在面上给大家瞻仰,是准备当传家、宝的,万一碰到那个修仙者想要,没准能得到泼天一样的好处。
对面这小子竟然要把一颗十草丹当成十颗百草丹来花销,上下就是百倍的利润,他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利润这么高的大买卖,甚至都没有听过。
方荡见林掌柜犹如一只鸭子,两边嘴角裂到了耳根里面,一张脸上满满的震惊不可置信,就知道不成。
方荡自己也觉得这笔买卖不可能成交,当即扭头就走。
随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跺脚的声音,“好好好,成交!”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和他林掌柜三十年心血经营的毒店比起来,一颗钻心透骨丸算不了什么!
四周传来震惊至极的抽气声,此时人人佩服林掌柜,就算和林掌柜有仇的都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赞叹一声林掌柜好大的魄力。
方荡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来,当即就将十草丹丢给林掌柜,然后拿了那瓶钻心透骨丸转身就走。
林掌柜本以为方荡拿了钻心透骨丸立马就会当众吃下去,谁想到方荡玩了这么一手,竟然转身走了,以至于方荡都要走没影了,林掌柜还在那里傻站着。
四周忽然响起哄堂大笑的声音,远处围观的人们实在是憋不住了。原本他们都对林掌柜敬佩无比,别的不说光是这魄力他们谁都比不了,但是现在,所有的敬佩全都化为无情的嘲弄。
在易区中讨生活的,都不是傻子,都能够看出林掌柜的心思猫腻。
林掌柜这一次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信誉丢了,名声臭了,还成了易区的笑柄,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吃了大亏的消息将传遍整个易区,他聪明一世的鬼毒林非得被人当成是傻子林不可。
面容从惊讶不解变化为羞愤扭曲的林掌柜,一张脸几乎要滴出血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他精明了一辈子,怎么这次蠢得和猪一样?
对,就是因为那个家伙的眼睛,太清澈了,太容易叫人相信他,太容易叫人放松防备了!长了一张纯真娃娃的面孔却有着魔鬼的邪恶心灵,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
林掌柜不甘心啊,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吃这样的亏?
林掌柜攥紧了拳头,忽然大叫道:“你,等……等等……你等等……”
方荡已经快要走出街道了,扭头好奇的看向林掌柜。
“你反悔了?反悔的话,我就还给你。”方荡还不大习惯占别人这么大的便宜。
林掌柜面容一下僵硬起来,他真的想反悔,但若反悔,四周这么多人看着,本就已经颜面扫地的他连直起腰来做人都不可能了,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问他是不是反悔。
林掌柜喉咙里面咕噜噜的响了半天,深吸几口气后,林掌柜露出个艰难的表情来,浑身难受痛不欲生的道:“……没,没事了……”
方荡转身要走。
林掌柜艰难的表情变得痛苦至极,似乎他的女人被方荡当着众人的面给领走了一样,他使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用自己听着都觉得慎得慌的声音问道:“客官,您,您难道就不尝尝味道么?万一是假货呢?万一货色不纯正呢?万一缺斤短两呢?万一……”
方荡扭头纯真的笑道:“我相信你,这个一定不是假的。现在吃浪费了,我要砸碎了拌到烧鸡里面吃。你家的毒/药,最好吃了……”
“我相信你……最好吃了……我相信你……最好吃了……我相信你……最好吃了……”
这八个字在林掌柜的脑海之中不断盘旋,很有可能成为林掌柜这一辈子的噩梦。
林掌柜捂着心脏倒退了几步,眼瞅着方荡就要消失掉,咬牙切齿的嘶声问道:“你,你,你叫什么,你是谁?”
方荡扭过头来,觉得这个林掌柜话未免太多了。
“我叫蔫坏儿!”
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林掌柜,喃喃道:“你,你,你他娘的坏透了……”
第五十四章 我执着于我道
一颗圆珠悬浮空中,圆珠上有一道道的光色流转,只不过光色很暗淡,如同狂风下的灯火,随时都要熄灭。
噗,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在圆珠上,圆珠上暗淡的光芒陡然壮大几分,茁壮几分,变成火苗朝着某一个方向窜起,这珠子悬浮在空中,如同一个箭头一样,给人指点方向。
“终于找到那个卑劣的狗崽子了!”子云山一张脸扭曲如鬼,狰狞面目犹如金刚降世。
此时的子云山须发皆白,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苍老枯朽的意味。
子泥之死对这位云剑山一层剑首来说等于是剜心之痛,煎熬得他一夜白头,门中前辈传承下来的千叶盲草剑被污浊损毁,更是叫他五内俱焚,心焦难耐。
此时又不顾性命的施展荧魂索剑大、法,不断催高荧魂索剑珠上的力量,从而终于追踪到了方荡的一线薄弱的方位。
可以说,此时的子云山,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寻找方荡的下落。
一个蜕皮层次的武者,逼得一位堂堂的练气境界开窍层次的修士耗用心血来查找位置,简直就是旷古奇闻。
“这下你还不死?”子云山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咬牙切齿的说道。
四周的云剑山弟子们纷纷露出残忍至极的喜悦神情来,他们在这里看着剑首用自己一口口的心血去追踪那个卑鄙的家伙,每一口心血就是子云山的一道修为,耗用了整整四天时间,子云山不知道喷出几百口心血,终于在不可能中找到了那个该死的家伙。
靠着荧魂索剑珠微弱的光芒虽然不能准确的锁定那家伙的方位,但却已经距离抓捕凶手只差一步之遥,只要荧魂索剑珠上的光、气不熄灭,那么找到那家伙只是时间问题。
“糟糕,这个方位,似乎是易城!那小子要是躲进了易城中,咱们就只能看着他逍遥自在!”
林师兄看着荧魂索剑珠上喷出的光芒所指方位,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凝重。
“那家伙虽然已经将千叶盲草剑上的烙印完全抹去,甚至还污染了千叶盲草剑,但污浊的并不够彻底,使得千叶盲草剑的剑气游走出一丝来,这就是他自掘坟墓!”
子云山说话的声音如同一道锋芒毕露的长剑,在空中劈斩穿刺,每一个字中都蕴含着一道剑意,四周的云剑山弟子,受益匪浅。
这种言语,叫做法音剑鸣,是剑术修习到了磨剑后三层才有的境界,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用出来,只有在情绪激荡的时候,才会言出剑随,法音剑鸣。在平时,就算子云山想要施展都施展不出来,可遇而不可求!
子云山绝对不相信一个区区的蜕皮层次的武者能够杀掉子泥,并且还能够洗炼污染千叶盲草剑,在子云山心中,方荡背后一定有人在给他撑腰,而这一切一定都是火毒仙宫的龌龊手段,毕竟天底下没有什么人比火毒仙宫的家伙更龌龊卑鄙了。
所以这笔账,子云山直接记在了火毒仙宫头上。
“去易城!杀那火毒仙宫的狗崽子!”子云山一句话,千剑同行。
上千云剑山弟子负剑而行,如同一阵狂风吹过,所过之处,如马蹄敲地,地面被生生踏出一条道路来。
每一个云剑山弟子心中都憋着一口气,掖着一股火,不抒发不快意,不抒发,不能活!
必杀那狗崽子!
林师兄一路疾驰,不过他眼神之中有着一丝忧虑,他的目光投注在前面疾走的剑首子云山身上。
看着子云山身前飘在空中带路的血迹斑斑的荧魂索剑珠,林师兄脸上的忧色不由得更深了。
“师父,您正在冲击肉身劫的境界,这个时候这么耗费修为……”
子云山一边急行一边淡淡的道:“我这一生,就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个是我的女儿,第二个还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被杀,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万念俱灰,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手刃仇敌,所以,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什么肉身劫,一概都不重要!”
“以前,我以为剑才是我的道,是与我来说最重要的存在,但在子泥死后,我才蓦然发现,子泥才是我的道,那历历在目的往昔似乎就在方才,却在转眼间土崩瓦解,我执着于我道,手中的剑不斩那狗崽子头颅决不罢休!”
子云山闻言,不由得微微一叹。心中的忧虑更重,肉身劫是炼气修士面临的第一道大门槛,这一道门槛若是无法迈过去,那么就如同肉身劫这三个字一样,劫数难逃!
此时此刻的子云山,已经完全没有能力越过这一道门槛了。
……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方荡离开的林掌柜觉得自己憋屈,愤怒,羞恼,甚至还感到委屈,种种情绪如同一座座大山般砸在他的胸口,砸得他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现在的他,喘气都觉得费劲。
三十年的英明付诸东流,三十年的努力顷刻间土崩瓦解,林掌柜甚至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不应该这个样啊,最初不过是一点点的小事,不过是一个家伙来买毒,被他轻蔑而已,怎么就一步步发展到了这样地步?精明如林掌柜此时都依旧一头雾水。
不过林掌柜终究是见过大风浪的,或许没有泼天那么大,但能够在易区混了这么久,林掌柜还是经得起风浪的。
没多久,林掌柜便重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方荡离开的方向,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此时的林掌柜脸上烙刻着丧心病狂四个字,任谁都看得出,林掌柜内心深处有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弄死方荡的决心。
林掌柜一扭头正好看到两女,咆哮道:“你们姐俩做的什么狗屁毒、药?本来我还想和你们好好商量,现在我也懒得兜圈子了,你们两个要么就给我做小妾,衣食不愁,要么就等着钟武还有边丁两个粗人把你们给娶了去,你们自己选吧!”
此时的林掌柜已经丧失了应有的冷静,或者说,他已经不在乎了,脸都已经丢光了,他已经没有什么脸面可以继续丢的了。
两姐妹此时的心思却不在林掌柜身上,她们齐齐看着方荡,随后互相看了一眼,顺着方荡消失的身影疾步追了过去,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搭理林掌柜。
林掌柜愣住了,这两个女人怎么回事?被那个小白脸,不被那个小黑脸给迷住了?
站在空旷的药店门口的林掌柜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就被毁掉了,被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土渣般的臭小子给碾压得支离破碎……
原本林掌柜觉得自己被碾碎的是生意,是声誉,是三十年的辛苦,他在几秒钟之前,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但现在,两女理都不理他看都不看他径直离去,林掌柜才蓦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种连老婆都被那叫做蔫坏的家伙拐走了的感觉……
蔫坏,蔫坏,蔫坏……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第五十五章 作死的孙子
“姐姐你看到了么?”
“嗯!”
“那个家伙吃了咱们的毒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他身上一定能够驱毒拔毒的宝贝!”
“嗯!”
“姐姐,咱们要是能够将那宝贝拿到手,就有办法救娘了!”
“嗯!”
“但咱们姐妹不会武功,那家伙已经到了蜕皮地步,咱们两个就算变成十个也斗不过他,而且身上还有驱毒的宝贝,咱们的那些小手段对他一定一点用处都没有,怎么样才能从他身上、将那件宝贝拿过来呢?”
一直嗯嗯作声的姐姐这一次没有回答,脸上的神情短暂的变化之后,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妹妹,如果有机会救娘,你愿意付出什么?”
“我什么都愿意,哪怕用我的命去换我也愿意。”
“不错,当初你我姐妹两个父母双亡,流浪在蛮荒山中,寒冬未至,却大雪天降,我们两个在雪地中抱在一起取暖,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会就这样死在着寒冷的冬天,是寻毒的娘救了我们,带我们吃上热饭,带我们来到了城池之中,过上了安稳的生活,我们两个的命是娘救的,所以,我也如你一样只要能够救娘,叫我做什么都愿意。可惜林掌柜救不了娘,他若是能够拔走娘身上的积毒,别说叫我嫁给他,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妹妹重重的点了点头,显然她和姐姐的想法一模一样。
姐姐从怀中取出一枚泛着金属光泽的木牌,将其交给妹妹道:“见机行事,只要他离开了易区,一有机会,就一个雷劈下去,就算炸不死他,只要能够将他炸晕,咱们也有机会从他身上、将那驱毒的宝贝找出来。
妹妹接过木牌,这木牌乃是一件宝贝,名叫雷击木,内中存储有一道雷霆电力,乃是修士炼制的宝物。
只要丢出去,就能够招来一道霹雳,这个牌子至少价值十颗百草丹,还是有价无市,任谁得到这样的牌子都只会藏起来,绝对不会拿出来买卖交易。
这是当初一位修士找到两姐妹的娘,拿出诸多材料,要其炼制一颗水火共济丹,报酬就是这两枚雷击木牌。
当时娘耗用一年时间炼制奇毒水火共济丹,熬出数十根白发,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两块牌子给了两姐妹一人一块,当时娘就笑着说,这一笔买卖,就是为的是给她们挣这两块防身传家的宝贝,以后当成她们的嫁妆,不会叫人小瞧了她们。
娘虽然炼了一辈子的毒,对她们却有着一颗天底下纯善的心,那时候的两姐妹过得完全是另外一种生活,虽然依旧不算富裕,但至少要比现在强上百倍,那是两姐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水火共济丹,一年的炼制中,不知不觉间,娘的身上积毒极重,初时连造毒一辈子的娘都没有发觉,当毒发的时候,已经毒入骨髓,万难拯救了,现在全靠着两姐妹帮助林掌柜造毒挣钱,换取一种叫做回还丹的丹药,帮着续命,但两姐妹都很清楚,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娘熬不过今年了。
从那之后,娘说天底下的修仙者没有一个好人,因为娘料定,那修士一定知道炼丹会有这样的结果,却从不曾提起,用两块雷击木牌,换了她一条姓名,还反复和两女说,一生一世都绝对不能给修仙者炼毒。
两块木牌,其中一块在一年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妹妹拿去买了,换了钱财给娘亲买回还丹,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可笑,你拼尽全力去挣得的,最后却又流水般的消失掉。
现在,娘亲性命换来的累计木牌,就只剩下这最后的一块了。
妹妹捏着木牌,一万个舍不得,但她也知道,留着木牌没有半点用处,而那个家伙身上却有着娘亲活命的最后希望,上天在这个时候将这个希望放在她们面前,她们姐妹要是把握不住的话,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妹妹好奇道:“姐姐,你一向比我有稳重,还是你来吧。”
姐姐闻言一笑道:“我到时候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要他背对着你,你就给他一击,咱们就算成功了。”
妹妹闻言,知道自己肩膀上责任重大,重重点了点头。
“姐姐,那家伙竟然真的买了一只烧鸡,难道他真想将钻心透骨丸砸碎了和鸡肉混在一起吃掉?那可是连修仙者都能毒死的毒、药,天底下有那么厉害的驱毒宝贝么?”
姐姐也是疑惑,蹙眉道:“有是肯定有的,毕竟修仙者也不是百毒不侵,也需要一些特殊的宝贝驱毒避毒,不过那些都是仙家重器,他一个蜕皮层次的武者根本不可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宝贝。”
“咦?这个家伙!”姐姐一边跟踪方荡,一边说着,忽然呆了呆。
妹妹也愣了愣,随后露出一脸惊讶神情。
就见方荡拎着烧鸡,直接坐在街角,然后就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一点形象都没有,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远远的看到方荡的眼神,专注无比,似乎整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和烧鸡两个。
“这个人……这是放、荡不羁呢,还是邋里邋遢没有家教呢?”姐姐皱眉自言自语道。
……
“荡儿,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么?”
“荡儿,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么?”
“荡儿,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么?”
方荡脑袋里面就像有一只苍蝇,嗡嗡不断的乱叫,方荡一边撕着鸡肉一边听爷爷在耳边扯着嗓子叫唤个不停,实在闹心。
方荡的脾气其实一向非常好,别人不惹他的话,他很少生气。
但现在也有些忍不住了,任谁也受不了几十遍几百遍的不断重复一个问题,并且还是在方荡反复回答了几十次后。
“爷爷,我都说了,我没事,你要是再问,我就将手剁下来,把手上的那块黑石头丢得远远的,对就丢到那边的茅房里!
“你、你、唉,气死我饿了,我不是关心你么,你真的……咳咳,好吧,你怎么会没事?那可是毒、药啊!”
方荡的爷爷此时还有些接受不了之前的事情。
方才毒店前发生的事情,林掌柜受到的冲击自然是最大的,但方荡的爷爷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有些语无伦次。
方荡将嘴巴一张道:“我娘给了我一颗珠子,这颗珠子能够汲取毒液,我吃掉的所有的毒都被它吸收了。”不知道为什么,方荡虽然不喜欢这个喋喋不休,爱吹牛又没担当,好打毒又输了不认账的爷爷,但却极为相信他,对他完全没有一点戒心。甚至连奇毒内丹都不保密。
方荡的爷爷愣了愣,随后奇道:“什么珠子?我怎么看不到?”
方荡将嘴巴再张大一点道:“看到没?”方荡本想给自己的爷爷看看奇毒内丹,爷爷不是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么,正好问问看爷爷知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结果奇毒内丹好似捉迷藏一般,方荡一张嘴,就嗖的一下钻进了方荡的肚子里。
方荡的爷爷狐疑的道:“根本什么都没有,你小子是不是在说假话,难不成你在消遣你爷爷?”
方荡的的珠子从未给人看过,没想到这珠子如此害羞,他也懒得爷爷怎么想,直接道:“我的珠子不喜欢被人看到。”
撕碎了整只鸡,在油纸上摊开,方荡从怀中、将那个药瓶拿出来,将药瓶盖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立时飘逸出来,方荡当即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使得方荡几乎要完全陶醉在其中。
“啊啊啊啊啊啊……”公鸡打鸣般的尖叫再次响起。
“乖孙子,乖孙子,你要干嘛?千万不要想不开,千万不要想不开啊,爷爷知道你很厉害,之前那什么什么毒对你完全没有作用,但这钻心透骨丸你万万不能吃下去啊,这毒、药的名字,我以前就曾听闻,据说连修仙者都能毒死,你区区凡人一个,修为还在脱皮层次,绝对不能沾染这颗钻心透骨丸,不然必死无疑。咦咦咦?乖孙子,你别用手抓,万一这东西能渗进你的皮肤里就糟了……”
方荡的爷爷是真的急了,说起话来,连珠炮似地,一口气吐出上百个字来。
就见方荡舔了舔嘴唇,完全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直接将钻心透骨丸倒在了手上。
方荡的爷爷大叫道:“啊啊啊啊……乖孙子,手没事吧?手没烂掉吧……快丢了,快丢了……”
方荡用力的抠了抠耳朵,依旧觉得爷爷的吼声震耳欲聋。
方荡将钻心透骨丹放在眼前看了看,就是一枚土黄色的丹药,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当即啪的一声,将钻心透骨丹捏碎,然后就方荡听到爷爷被人捏到蛋蛋般的惨叫。
方荡在惨叫声中、将钻心透骨丸捏成粉末,小心翼翼的洒满了油纸上的烧鸡,随后擦了擦嘴角,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舔手指,满脸陶醉,看到方荡的表情,你就能够知道,方荡几乎都要融化掉了。
方荡的爷爷此时再也叫不来了,神思不属的呆在那里,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一下真完了……作死啊,作死啊,我有个作死的孙子啊,我太倒霉了啊……我祖宗九辈儿都太倒霉了啊……”
而远处的丁氏姐妹此时犹如石化了一般,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方荡。
看着满嘴流油的方荡。
看着时不时还露出一个这鸡太美味了的笑容来的方荡。
第五十六章 黄雀在后
第五十六章
没多久,方荡手中的烤鸡已经被吃得净光,除了鸡嘴外,连骨头都没有剩下一根。
方荡打了个饱嗝,满脸的满足。
一个烧鸡自然不会填满方荡的肚子,但那颗钻心透骨丸却着实将方荡吃撑着了。
尤其是奇毒内丹,此时在方荡嘴中丢溜溜的乱转,说不出的兴奋,甚至有些兴奋过头了。
以往奇毒内丹转动的时候,路线圆润,很有规则,或者很有自己的想法,往左往右都明显有自己的轨迹。
但是现在,奇毒内丹就像是掉进了一口水缸中,被人用力晃动水缸,在方荡的嘴里面叮叮当当的敲击着方荡的牙齿。
最初方荡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一小会后,方荡用力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迷糊,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路都开始明显的不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醉汉,东倒西歪。
远处的两姐妹从震惊之中醒转,随后两女脸上都露出极为兴奋的目光来,脸上浮现出无法抑制的喜悦。
她们不明白郑先为什么还能够活着,但她们相信,郑先身上一定有什么能够帮助消化毒物的宝贝,并且这个宝贝的强大程度远超她们的预料,得到了这件宝贝,一定能够清除掉娘亲身上的积毒。
在娘亲命不久矣的情况下,能够碰到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更叫她们欣喜的是,方荡显然并非完全无恙,此时走路歪斜就是最好的佐证,说不定这个叫做蔫坏的家伙走不了几步就摔倒在地,到时候她们就可以搜遍他的全身,将他的宝贝找到拿走。
两女兴奋不已,连忙跟在歪歪斜斜的方荡身后。
就见方荡一路歪斜,有数次都几乎要摔倒在地上了,结果却还是站了起来,以至于两女的一颗心,忽高忽低,随着方荡的脚步上下起伏不休。
“姐姐,太好了,他要走出易区了。”一向纯真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姐姐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若是他自己晕倒了,不反抗,咱们拿了东西就走,要是他反抗的话,咱们就只能说声对不起了,和他的命比起来,咱们娘的性命更重要!万一他还有力气的话,你就一个雷劈在他身上。”
两女跟着方荡走出易区,易区的外面是易城。
跨过易区门槛般高矮的城墙,就像是进入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眼前的易城到处都是一片混乱,而身后的易区则安静许多。
在易城之中时不时的就能够听到打斗声,厮杀声,这种声音在易区太难听到了。
方荡歪歪斜斜的走路,四周的人都对方荡投以热切的目光,方荡身上挂着的三趾收命耙怎么说也价值一颗十草丹,为了一颗十草丹,很多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更何况方荡还有一个大包,外加一个看起来应该包着一把剑的破布包,这两个包,叫人遐想联翩,叫人心生好奇,叫人萌生探索之念。
再加上方荡的武功等级一看就不高,是以方荡就像是一块肉,吸引了无数的苍蝇围着他嗡嗡乱转。
不过,方荡晃来晃去,就是不倒,使得不少人跟了许久都不由得暗暗骂娘,但也有人直接退出。
弱肉强食的世界,豺狼跟踪猎物的时候也得看看是不是狮子也在跟踪同一个目标。
最开始足足有三十多个人跟着方荡,但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两个人跟着方荡了。
这两个人都是淬血层次的存在,两人修为上彼此相差不大,平日里又有一些小小的仇怨,所以谁都不服谁,没有人主动退出。
半路上倒是有两个铸骨境界的看到了方荡,不过,一颗十草丹不值得他们出手,那耙子他们也不怎么看得上,至于方荡的两个包,一个是破布包成的,一个是更加破的破裤子包成的。光这个卖相,就是在叫铸骨境界的存在生不出兴趣来。
也幸好他们两个一直都在较劲,所以都没有先出手,不然在这里可没有人在乎是不是当街杀人。
方荡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很快就走出了易城,眼瞅着方荡犹如不倒翁一样,就是不倒,两个跟着方荡的家伙终于没有耐心了。
齐齐朝着方荡走去。
“灰狼,这只羊是我先看到的,你得知道先来后到的次序吧?乖乖离开吧,我不和你计较今天的事情。”一个浑身上下蒙着一层如同铜皮般的皮肤的瘦小男子趾高气扬的说道。
灰狼是个胖子,一身肥膘,眼睛都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两条线,眯着眼睛一笑,下巴上的肉先颤了几下,“姓严的,这家伙是我先看上的,我看应该滚蛋的是你吧?”
姓严的男子怪笑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让,那好,就看咱们两个谁手段高明了。”
说着严姓的男子迈步就朝着方荡疾奔过去,而灰狼一惊,随后大骂不休,他身形膘肥,跑起来速度自然远没有瘦小的严姓男子快。
严姓男子嘿嘿冷笑,眼瞅着就要跑到方荡身后,他已经打定主意,追上方荡,一巴掌拍碎方荡的脑壳,然后将那寒光闪烁的三趾收命耙据为己有,至于那两个包裹,老实说,他兴趣不大,但并不妨碍他先抢到手,以后再看看的想法。
然而严姓眼瞅着要接近方荡了,一只手已经高高抬起,男子忽然觉得自己脚下一软,双脚麻痹如木,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
接下来,啪的一声,严姓男子摔了个狗吃屎。
后面晃动肥胖的身躯拼命追赶灰狼见到这个场面,不由得哈哈大笑,高呼报应,结果报应两字刚刚吐出来,他便也跟着噗通一声摔倒,滚地葫芦般,砸在了严姓男子身上。
随后两人脸对着脸,大眼瞪小眼,一脸惊诧,一脸骇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他们一定是中毒了。
丁氏姐妹从始至终都远远的跟着,姐妹两个各自将一个圆形的竹管小心收起,放入一个鹿皮袋子里,丝毫没有理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家伙,继续远远的跟着方荡。
以她们炼毒的经验来看,方荡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方荡摇摇摆摆的走入易城边上的一片森林中,当走到一株大树下,方荡噗通一声栽倒,当即就没了动静。
两女几乎要欢呼出声,妹妹立即就要跑过去,却被姐姐拉住。
为了以防万一,两女等了起来。
此时躺在林中厚重腐叶的方荡,双目紧闭,却忽然间泪如泉涌。
第五十七章 方荡的愤怒【求收藏】
吃过了那只下了佐料的烧鸡之后,方荡眼中的世界整个都变了,眼前的四周的房屋建筑,行人都如同被烟沙遮掩,而近处的一切变得五彩斑斓,光色流转,美不胜收。
犹如置身于亿万萤火虫中。
爷爷的喊叫声,如同远在千百里之外,不知道传递了多久才缓缓进入他的耳中,却再也无法进入他的心中。
最后爷爷的叫声也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方荡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五色火焰中,到处都是绚烂的极光游走,蓝的、绿的、黄的、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极光变成一只只大手,轻轻地拉扯着他,使得他一路蹒跚,却并非是向前,而是在向后。
方荡被拉扯得不住倒退,不,他感到不是他在往后退着走,而是时间在倒退,他的身形在倒退,忽然,一片漆黑,那亿万光萤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随着方荡努力的从一片黑暗中张开双目,漆黑一片之中,一闪狭窄的如同缝隙般的光亮之下,他看到了一双温暖明亮充满慈爱的眼睛。
这双眼睛方荡见过,在方荡的记忆之中,这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在那漆黑一片的小窗子里面,饱含深情的看着他,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白天黑夜。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最温柔的眼睛。
方荡忽然发觉,自己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被那双眼睛的主人紧紧抱在怀中,这种温馨的感觉,使得方荡舒适的几乎要哭出来,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她抱在怀中。
方荡随即感受到抱着他的人身子在抖,剧烈的抖动着。
随后方荡感到自己的脸颊上湿润了,是那人的眼泪,滚烫灼热,烧灼得方荡心中痛苦莫名的情绪不断高涨。
是了,是的!
是娘亲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给他温柔慈爱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永远不会嫌弃她的眼睛,是那个给他讲天地间无数美好无数向往的眼睛。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风柔,送荡儿去外面吧,外面的世界多么宽广,这里的世界多么狭小,你难道想叫他永远活在这一片漆黑腐臭之中?”
这声音,方荡听过,但只听过一次,是那个一身龙袍的家伙来到父母的石牢后,石牢之中发出的怒吼,这个声音,是父亲。
方荡挣扎着想要扭头去看,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面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看到过。
这个父亲,除了名字亲切外,对于方荡来说就是空气,或许存在,但永远感觉不到他。
方荡根本不喜欢他,现在想起来,方荡甚至非常的恨他,因为正是这个家伙追求他的荡气回肠,所以娘亲被牵连被关进了石牢中,承受不见天日的痛苦,而这个家伙从始至终却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方荡讨厌这个人,用厌恶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但这并不能阻止方荡想要看一看这个人的面容。
可惜方荡看不到。
方荡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哪怕是扭动一下脖子。
不过,很快,方荡看到了一张面孔,还有一双在黑暗之中依旧坚定的眼睛,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方荡很熟悉,因为他也有一双同样的眼睛。但方荡一点都不喜欢这双眼睛,厌恶这双眼睛,方荡头一次生出想要将自己的眼睛挖出来的想法。
种种情绪正在方荡脑中不断酝酿,方荡感到自己被一下拽住,对,方荡被自己的父亲从娘亲手中用力的夺了过来。
紧接着方荡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似乎飞了起来,继而眼前一片骤烈的光芒刺目耀眼,在那漆黑一片的身后,是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方荡从未听到过世界上有这么悲伤的声音,而方荡感到无与伦比的失落感,一种从此之后天地之中孤独一个的痛苦,方荡更能够体会到的是娘亲心中的那种剜心之痛,割裂之苦。
此时的方荡不禁泪如泉涌。
他恨,他恨,他恨!
他恨这个无情的父亲将他从娘亲的怀抱中生生夺走,他恨一切叫自己的娘亲悲伤哭泣的家伙,他恨这个夺走了他娘的家伙,如果能够选择,方荡宁愿就呆在那石牢中,只要有娘陪着,只要,他能陪着娘就好。
随后方荡的世界支离破碎,骤烈的白光如瓷片般爆裂,从这爆裂的瓷片之中浮现出一双眼睛来,一双兴奋紧张,小心翼翼的眼睛,随着郑先张开双目这双眼睛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讶,瞪得圆圆的,内中饱含恐惧。
方荡此时泪流满面,满腔愤怒,几乎毫不犹豫的攥拳朝着那双眼睛砸过去。
一分钟前,丁氏姐妹在远处等了片刻,见方荡一直都没有半点动静,似乎真的已经毒发。
姐姐壮着胆子逐渐靠近方荡,而妹妹则捏着那块雷击木牌,紧张得呼吸都在颤抖。
姐姐远远的将竹筒取出,喷出一根涂抹了麻药的针头,刺入方荡的脖子上,见方荡就像是一块木头,依旧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了口气,略微大胆的走到方荡身前。
结果,姐姐的手刚刚在方荡胸口摸了一下,准备翻找,方荡就如同诈尸一般猛然窜起,一拳朝着姐姐的眼睛砸过来。
丁氏姐妹是炼毒的,所有的时间都在熬毒,不会武功也根本没有时间练武,事实上她们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就算想练都练不了。
所以,姐姐根本就避不开方荡满怀愤怒的一拳,眼瞅着姐姐就要被方荡一拳砸死。
一道雷霆凭空炸裂,劈击在方荡身上。
方荡的身躯僵硬在挥拳的动作上,随后咚的一声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焦糊的气味瞬间四散开去。
妹妹紧张得要死,手指都在抖着,原本她紧紧攥在手中的那枚雷击木牌已经消失不见。
一股漆黑的黑烟腾空而起,地面上出现一块焦炭般的东西。
姐姐此时此刻心脏还在咚咚敲鼓般的跳动,她原本盘起的头发被方荡的拳头带起的风力炸开,此时披头散发,满脸惊容。
可以想见,刚才那一拳要是直接砸在姐姐的脸上,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估计现在姐姐的半张脸都没了。
生死门槛上走一回,两姐妹心脏咚咚直跳,几乎要被生生吓死。
姐姐最先缓过神来,对着妹妹用力点了点头,连忙俯身下去,伸手按在方荡的脖颈上,随后露出惊讶的神情,低声道:“好硬的名,竟然没能一下劈死他,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受创极重,就算醒过来也没什么危险了。”
说完姐姐便在方荡焦糊一片的身躯上搜摸寻找。
方荡身上此时就是一层焦烂,棉麻的衣服早就成了灰渣,没摸两下,姐姐白嫩的手指就变成漆黑一片。
姐姐满怀希翼的摸遍了方荡的全身上下,连脚趾缝里面都找过了,却依旧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宝物,只找出了一个耙子,一个原本应该藏在袖子里面的暗器,一把短剑,一个能够套在五指上的铁莲花,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凡品,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这使得姐姐眼睛有些发直。
妹妹比姐姐更加着急,连忙动手搜摸,同样是摸遍方荡全身,就连那不知羞耻的对方都翻了查找,依旧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更别说驱毒拔毒的宝物了。
妹妹额头上冒出滚滚的汗水来,焦急的道:“姐姐,该不会是我将那宝贝给劈坏了吧?”
姐姐眼神此时还有些发直,缓了缓神后,依旧还是拿不定主意了,希望太高,失望太大,这样的落差使得一向颇有心计的姐姐都变得无所适从。
姐姐忽然想起方荡一直背着的那个布袋子,还有那把被破布包裹的长剑。
或许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玄妙。
郑先背着的布袋和包裹长剑的破衣服此时也已经被雷劈成灰烬,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一把锈剑,还有一颗黑秋秋的蛋,两女眼睛放光,或许这把剑还有这颗蛋就是驱毒的宝贝。
但两女辨识了半天,他们对剑并不了解,虽然能在剑身上看到如同秋水湖面般的一小块,但两女依旧无法看出此剑的特殊之处。
所以,两女只能尝试将毒、药抹在剑身上,锈剑却毫无变化,显然,这把剑不是驱毒之宝。
两女又将毒、药抹在那枚蛋上,那枚蛋就如同石头一样,玩全没有半点变化。
两姐妹依旧不死心,将方荡的东西都用毒试了一遍,结果非常不好,没有任何一件东西和毒、药生出反应。
两女沮丧的不得了。
妹妹眼圈开始发红,这可是救娘最后的机会了。
姐姐忽然道:“或许宝贝不是别的,就是这个家伙呢?咱们将这个家伙带回去,娘对毒的了解极深,说不定她能够知道这家伙究竟是那里不同寻常。
妹妹闻言精神不由得一振,当即点头。
两女二话不说,开始收拾方荡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宝贝,但都是线索,一个都不能放过。
第五十八章 母蛇蝎
第五十八章母蛇蝎
收拾了方荡的东西,姐姐弯腰俯身,妹妹艰难的将方荡抱着胳膊抬起来,搭在姐姐的后背上。
方荡不算太重,但也有一百四十多斤,此时神志不清,死沉死沉的。
而姐姐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常年熬药,不见阳光,再加上贫穷造成的营养缺乏,身材过度消瘦,差一点被方荡直接砸在地上起不来。
姐姐咬着牙,憋红了一张脸,才缓缓的直起腰来,但一想到回家的道路至少还有七八里地,姐姐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酥掉了。
不过,别说七八里地,就算是一百里,她也得将这个叫做蔫坏儿的家伙抬回去,这是娘最后的希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方荡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的时候,一只眼睛微微张开一线……注视了一下姐姐,随后又缓缓的闭上了。
好沉啊……
步履维艰,用这个词来形容此时的姐姐再恰当不过了。
两姐妹轮流背着方荡往家里走去,原本最多小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途,两姐妹足足走了三个时辰。
这一路上,两女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头发被汗水紧紧的贴在脸颊上,背着犹如煤炭不断掉渣的方荡使得她们一个个也由白皙的出水芙蓉,变成了漆黑的煤球。
一路走去,方荡的身上掉了一路的黑渣。
当两女终于看到自己的家的时候,简直是喜极而泣,就差抱头痛哭了。
看到了家,两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鼓作气,将方荡连背带扛,挪到了家门口。
两女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能够住在易城中的,并且因为她们要熬毒,所以也不能居住在人多的地方,不然光是那个味道,都要熏死人,就算她们有钱,城中的人们也绝对不会允许她们生活在城内,没有人愿意和她们做邻居。
两女和娘住在易城外的半山腰上,这里边上有一条瀑布,环境清幽,称得上是一个神仙般的住处,当然,这里看着美好,实际上,只要居住在这里就知道生活究竟有多艰难。
神仙般的居处,听起来叫人无限向往,其实,这样的地方只适合那些餐风饮露的仙人。
两女刚刚拖着方荡走到门外,门内就传来焦急、沙哑的声音:“苦儿?酸儿?是你们回来了么?”
两女似乎一瞬间甩掉了满身的疲惫,连忙应声:“是,娘,我们回来了!”
姐妹两个从小父母双亡,险些被冻死在雪地之中,所以,她们两个一个叫做苦儿,一个叫做酸儿。
姐姐叫做丁苦儿,妹妹叫做丁酸儿。
“你们两个小妮子,死到哪里去了?每次去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今天足足在外面野了四五个时辰,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滚蛋吧,好叫我清静清静,我厌烦死你们两个了。”
房间内的声音一下变得极为粗暴,怒气勃发。
“好啦,好啦,娘,我们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晚回来了。”姐姐笑着应道,似乎一点都不将母亲的大骂当成一回事。
两女对视一眼,随后看到对方一身黑炭般的模样,齐齐摇头,随后两女用最快的速度将擦洗了脸颊双手,整理了疲惫的面容后,才推门进屋。
“你们怎么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干嘛?赶紧走,赶紧给我滚蛋,我母蛇蝎懒得养着你们,你们是不是看中了我这间房子,我告诉你们,别做梦了,我死了也不会将这房子留给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的。”
丁酸儿丁苦儿的娘炼毒的时候,有一个绰号,叫做母蛇蝎,当时提起来,鼎鼎大名,以至于修仙者都来找她炼毒,可见她炼毒手法的高妙。
丁苦儿,丁酸儿一打开大门,就是这样的痛骂之声冲了过来,再加上屋中那股腥臭的味道,不明所以得能被顶一个跟头,两女似乎早就习惯了,一点不适都没有。
房间很黑,似乎主人十分畏光,仅有的一扇窗户也只有巴掌大小,根本进不来多少光亮。
从腥臭无比,和狭小窗户这两点看起来,这里似乎和烂毒滩地中的石牢没有什么区别。
床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女人,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冒着幽绿色的光芒,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观瞧的话,就会发现这个老女人身形浮肿,一脸烂疮,面目全非,脸上还长满了绿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妖怪盘踞在那里。这老女人和她的绰号倒是相当匹配了——母蛇蝎,确实叫人望而生畏。
“好啦,好啦,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们就是看中了你这间房子,等你百年之后,我们姐妹就霸占了这里,所以呢,你想要撵我们走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绝对不会走的。”丁苦儿如此说着,手脚勤快的烧火,在火炉上放了一个铜盆,里面是漆黑的药汤,被火焰一蒸,便立即有浓郁的药香味散逸出来,这药香和那充斥满屋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变得越发难闻。
“哼,你们不想走,我早晚赶你们走,哦,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觊觎我阴毒门中的《炼毒天经》吧?我死了一定将这秘籍一起带进棺材里,绝对不会给你们留下只言片语……”
丁酸儿压抑不住,打断母蛇蝎的话,兴奋的道:“娘,你看我们带了什么回来。”
说着,丁酸儿拼命的将方荡拖了进来。
床上坐着的母蛇蝎愣了愣,随后大发雷霆,咆哮道:“你们两个小贱人,往我的房子里面拖什么脏东西?这是什么玩意?”
丁酸儿丝毫不理会床上如同妖怪般的老女人的谩骂,丢下方荡的一只脚,直接爬上床,坐在浑身烂疮散发着浓烈血毒臭味的母蛇蝎身边,一脸兴奋的道:“娘,这个家伙吃了钻心透骨丹都没有死掉,我们姐俩儿觉得他身上一定有拔毒排毒的宝贝。”
母蛇蝎微微一愣,随后一把抓住丁酸儿的手道:“你说钻心透骨丹?”
丁酸儿明显被抓痛了,但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兴奋得眼中放光,重重的点头道:“是的,在这之前,他还吃了蜂王膏,跟没事人一样。”
母蛇蝎双目微微眯起,内中碧绿色的油光滚动,随着她眉头皱起,母蛇蝎的额头上烂疮立时流出碧绿的带着熏人臭味的液体,随后母蛇蝎目中露出绝望的神情来,微微摇头,缓缓松开了丁酸儿的手,显然不认为自己一身血毒还有办法能够疗治。
丁苦儿把烧温了的药汤倒入盆中,将毛巾放在药汤中浸湿,拧干后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擦着母蛇蝎破溃的皮肤道:“可惜我们将他身上翻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那件宝贝,我们两个没了办法,所以才将他拖回来,娘,你看看这家伙究竟是那里不同。”
母蛇蝎看着姐俩一脸关切的面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目光也柔和下来,但随后母蛇蝎的眼神立时变得狠厉起来,一把打开姐姐的手和毛巾,然后用双手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大声喊道:“还不快抱我去看看,是不是等我死了,再抱着我去看?”
丁苦儿也不恼,将毛巾从床上拿开,免得弄湿了被子,然后两姐妹一起努力,将母蛇蝎抱了起来。
母蛇蝎浑身血毒,皮肤肿胀、破溃,哪怕是皱眉,都会弄破了皮肤流出脓血,更何况被这样抱起了,一时间血毒的臭味满屋都是,刺鼻触脑,相当难闻。
母蛇蝎被两女抱着,两女就如同母蛇蝎的两根拐杖一样,来到方荡的身躯前。
随后两女俯下身子,好叫母蛇蝎能够看清楚方荡。
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方荡,不过母蛇蝎忽然触电般的扭头看向姐姐,冷声道:“你们竟然用了我给你们的雷击木牌?你们疯了,那是我给你们的嫁妆,谁允许你们用的?谁允许你们用的?究竟谁允许你们用的?”
母蛇蝎几乎是在咆哮,雷击木牌是她用性命换来的,现在却被如此用掉,大违她的初衷,叫她心痛不已,毕竟这个家伙对她一身血毒有没有效果还在两可之间,或者说,母蛇蝎根本就不认为自己的一身血毒还有救,毕竟连《炼毒天经》内都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她来看看方荡,其实并非是真的心怀希望,只是怕她人失望罢了。
在母蛇蝎心中,她这一身血毒反正是疗治不好了,这雷击木牌就算是白白浪费掉了,浪费得叫她心中如在滴血一般,甚至叫她生出这一辈子白活了的感觉,毕竟她能够留下来的,就只剩下这么一块雷击木牌了而已。
丁苦儿见娘真的生气了,连忙安慰道:“好啦,好啦,娘您快消消气,已经用了,您还是先看看这家伙究竟哪里不同,对您身上的血毒有没有用吧。”
母蛇蝎目若丧子般的悲恸,长长地叹息一声后,才勉强点了点头。
两女再次俯身,使得母蛇蝎能够尽可能的靠近方荡。
母蛇蝎此时万念俱灰,根本就没有对生存有半点奢望,所以她根本没有兴趣看方荡,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道:“破烂东西,没用,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对我能有什么用处?丢出去吧。”
第五十九章 毒胆药肝
母蛇蝎根本对自己的一身血毒不抱希望,所以看了方荡一眼,相当敷衍。
丁苦儿连忙道:“娘,你再好好看看,这家伙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钻心透骨丸连修仙者都能毒死,他吃了之后,只是酩酊大醉,绝非等闲,要是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明堂的话,我们还将他的东西也都捡回来了,就放在门外,给您拿来看看。”
丁酸儿也是急了:“娘,你一定好好看看,万一有用呢,这家伙吃毒的时候,要将毒、药捏碎了混在烧鸡中,简直是将剧毒当成佐料在吃,吃的时候,一脸享受,美得跟一朵喇叭花似地,他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母蛇蝎听闻两女说完,心中不禁也对地上躺着的那焦炭般的家伙生出些许兴趣来。
勉为其难的再看了方荡一眼,方荡被雷击木牌中的雷电击中,黑不溜秋满身焦炭的模样,能看出什么来?
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过母蛇蝎微微皱了皱眉,开口道:“放我下来。”
两女两忙将母蛇蝎放下,母蛇蝎双脚一沾地,便有血毒渗出,此时的母蛇蝎简直就是用水做的一样。
不过母蛇蝎并未在意这些,而是抽动着鼻子,缓缓靠近方荡,随后伸出手指来轻轻敲击方荡焦糊硬壳。
两女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气都不敢喘,这可是决定娘性命的时刻。
母蛇蝎伸手轻轻触摸方荡的胸口,用发霉的指甲撬开方荡的被雷劈焦的硬壳,剜出一点血肉来,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随后双目之中露出惊讶的神情,奇道:“古怪,古怪,这是药人啊,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母蛇蝎沉思了下,似乎在回忆很久远之前的记忆,随后缓缓道:“《炼毒天经》之中有过记载,上古毒家曾有炼制药人之法,就是给被炼制者吃大量的药材和毒物,叫药材和毒物在被炼制者身体中彼此生克,这种炼制药人之法相当残忍,往往一百个里面也活不下来一个,但只要能够活下来的,就是药人,百毒不侵不过是小意思,浑身上下都是毒,谁碰谁死,更了不得的是,他还能解百毒,可以说,一念要你生,一念就能再要你死。”
“这小子身上药材的味道浓郁得叫人咋舌,毒、药的味道同样刺鼻触恼,古怪古怪,果然有些古怪。”
两女听闻此言尽皆兴奋起来,古怪就是希望,她们最怕的就是方荡只是平平常常的家伙,那样的话,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丁酸儿此时越发紧张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蛇蝎,声音略微有些发颤的问道:“娘,接下来怎么办?”
此时的母蛇蝎眼中闪烁起智慧的光芒,和之前那个蛮横不讲道理的老妖怪完全判若两人。
“这小子或许真的能够救我的命,光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苦儿,拿我的开颅刀来,我要挖开他的脑袋,若是他的脑袋之中有毒、药交融汇聚而成的大回丹的话,我的一身血毒,尽可全去。”
两女闻言,几乎欢呼出声。
母蛇蝎却没有半点兴奋开心的表情,接着道:“但大回丹太难有了,若是没有,就只能刨开他的肚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我想要的毒胆药肝,有了这一副毒胆药肝,你们两个帮我熬制一番,总能压下一身血毒,虽然不能痊愈,但至少能够帮我延寿十年。”
两女闻言虽然不如之前欢快,但终究还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线光明,激动地眼中泪水直流。
“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这家伙身上什么都没有。”母蛇蝎淡淡的泼了一盆凉水过去。
丁苦儿还有丁酸儿脸上随即露出患得患失的神情来,她们是真的怕空欢喜一场,那样对她们的打击就太大了。
丁苦儿连忙从床头褥子下面摸出一把柳叶般的短刀来,这短刀看起来状如柳叶,或者更像是一把勺子,前端宽厚。
显然,这开颅刀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用过了,原本光可鉴人的刀身上蒙了一层雾色,看起来一点都不锋利。
手持开颅刀的母蛇蝎那双碧绿色的瞳子之中闪烁起一丝淡淡的不忍,开口对地上的方荡言道:“小子,不是老身要谋你性命,只能怪你命不好,老身虽有母蛇蝎之名,死在老身毒、药之下的人命不知凡几,但亲手杀人你却是第一个。”
“算老身对不住你了,老身想活,不想死,更舍不得将这两个丫头丢在这里无人照料,在这个时候,偏偏你来了,你要怪就怪老身,妖怪就怪你的命不好,与旁人无关。”
说着母蛇蝎俯下身去将开颅刀朝着方荡的脑门按去。
此时一直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方荡忽然张开双目,这双眼睛清澈通透,就像是两颗宝石镶嵌在方荡的脸上,拥有那双清澈透明到了无情的地步的眼睛的方荡猛然做起来,母蛇蝎骤然见到这个场面,骇得噔噔噔倒退了七八步,若不是丁酸儿丁苦儿扶着,一定摔个惨烈。
紧接着,方荡浑身上下的焦皮开始随着方荡的动作迸裂破碎,露出下面娇嫩崭新的白嫩皮肤来。
此时的方荡身上犹如糊了一层厚厚的土壳,方荡一动,土崩瓦解,干裂破碎。
母蛇蝎还有丁苦儿丁酸儿此时尽皆面露骇然之色,她们母女都是炼毒的行家却不会半点武功,若是寻常的武者,其实她们也不怕,毕竟用毒杀人远比用拳头杀人更厉害,但眼前这个家伙,连钻心透骨丸都不怕,她们手中的毒、药就更拿这个家伙没有办法了。
此时此刻,说不害怕绝对是假的,三女怕得要死。
丁酸儿一道雷劈在方荡身上,直接劈焦了方荡的一身老皮茧层,这一层老皮厚茧本就已经到了要逐步脱落的地步,再加上方荡吃了钻心透骨丸后,奇毒内丹汲取大量毒力,转化成源源不断的力量保护方荡,所以丁酸儿这一道雷,非但没有对方荡造成什么伤害,反倒使得方荡加速蜕皮,一举冲出锻肉层次,正式踏足淬血层次。
方荡如踏脚青云般的修炼速度绝对会叫郑守等人咋舌不已,但比方荡修炼速度快的却也并不少见,那些含着金钥匙降生人世的家伙们,拥有强大的家族背、景,修炼的速度才叫真快,有些更是直接在娘胎之中就吃了大补丹,一降世就跨越了武者层次,直接进入练气境界,虽然这样拔苗助长,好坏参半,但这样能比别人省下大把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能够少吃不少苦,毕竟练武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的,从磨皮到淬血,到铸骨,再到强筋,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强大的意志力,一般人根本无法完成这样辛苦的修炼,所以,哪怕好坏参半的拔苗助长,依旧有不少人愿意这样做。
方荡此时站起身来,他抖落满身焦糊碎壳,正好堵住了大门,屋中娘仨连逃跑都没有机会。
方荡身上开始传来细不可查的流水声,这是方荡的血液在血管之中加速流淌传来的声响。漆黑之中看不大清楚方荡的面容,但褪去一身硬壳后,方荡应该已经恢复了本来模样。
此时的方荡一双眼睛在漆黑的房间之中一扫而过,最后,方荡的目光凝固在那只有巴掌大小的窗户上,外面的阳光兴许是灿烂无比的,但能够投入这房间的,却微不足道。
房间中气氛凝固得如同冰河一般,似乎吐出一口气来都能够冻结成冰。
母蛇蝎将手中的开颅刀缓缓放下,偷偷藏在背后。
此时的方荡终于因为母蛇蝎这个小小的动作,将目光从那狭窄的窗户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母蛇蝎的身上。
母蛇蝎一张被血毒败坏得面目全非的脸上露出一丝绝望来,丢了手中的开颅刀,求肯般的说道:“小子,放过我的两个女儿,你应该也听到了,她们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去招惹你的,要杀你从你身上寻找毒胆药肝的也是我,只要放过我的两个女儿,老身随你处置。”
方荡没有回答母蛇蝎的话,而是迈步朝着母蛇蝎走去,方荡的那双洁净无瑕般的眼睛之中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看上去就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准备捕食的野兽。
丁苦儿还有丁酸儿如同护犊子的母豹一样,一下就拦在母蛇蝎身前,丁苦儿叫道:“是我出主意从你身上盗取宝物的,与我娘无关,要杀要剐你对着我来吧。”
丁酸儿则在一旁道:“是我用雷击木牌劈了你,你的仇人应该是我,你杀了我吧,不要动我娘和我姐。”
方荡伸手,一下一个,直接将两女推开,两女不过是弱质女流,方才搬运方荡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哪有方荡在女人后背上舒舒服服的躺了几个时辰来得精力充足?被方荡一推,直接撞在墙壁上。
此时方荡的脑海之再次传来爷爷那如同蝇嗥般的叫嚷声。
“荡儿,这个老女人还是不要杀了,你看那姐妹两个都不错,尤其是那个姐姐,屁股大,一定能生小子,而且我看明白了,这一对姐妹极有孝心,爷爷我就喜欢这样有孝心的孩子,你现在就娶了她,赶紧给我们生个孙子,我们也好立马就用心调教他,包准你的儿子将来能够成就一番大的事业。”
“荡儿,荡儿,你怎么就不听爷爷的话呢……”
方荡走到母蛇蝎身前,一伸手,直接捏住母蛇蝎的脖子,将母蛇蝎一下就给拎了起来,用力一捏,母蛇蝎便发出痛苦沉闷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