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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生万物     踏天争仙txt下载     踏天争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来晚了的赵敬修

    烂毒滩地上,一个枯瘦的中年男子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来到了一座石牢之前,整个石牢只有一个狭窄的透气口,内中黑黑洞洞,静寂无声。

    中年男子看上去五十多岁,消瘦的骨架中有着文人特有的气息,鬓角发白,一张面孔遍布沧桑,胡须稀稀拉拉的,一双眼睛昏浊模糊,远比真正的年龄看起来要老迈许多。

    中年男子的衣服是一件古旧的青袍,看上去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但相当干净,边角处甚至已经浆洗的发白了,而手中紧紧牵着的那个小女孩身上的衣着起相当华丽,一身白锦,绣着团云海藻,蝙蝠葫芦,都是吉祥图案,光是这么一件衣服,足够一户中等人家过一辈子了。

    小女孩只有十岁左右,长得颇为喜人,头上扎着两个小辫,红亮的嘴唇,手中捏着一片黄色的芭蕉叶,一边走一边挡在自己的头顶上,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捏着自己的小巧鼻子。

    小女孩有着一双灵动的双眼,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岁数,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东瞧西望,小嘴不停地问这问那。

    “爹,这里好臭啊,这里是粪堆么?”因为捏着鼻子的缘故,所以小女孩的声音很怪。

    “不是,这地上的都是药渣。”中年男子的声音很粗糙,似乎经过太多的磨砺,变得沙哑。

    “爹,我看见那边地上有一堆人骨头,我能捡一个头骨来玩么?反过来,回家正好用来养草。”

    “不行。”

    “为啥啊?”

    “脏。”

    “爹,这个石头房子是谁的家啊?”

    “……”

    中年男子对于小女孩的问题一向是有问必答,但此时却沉默了。

    小女孩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默默朝着石牢行去,片刻后道:“老朋友的家,大恩人的家,不,这不是他们的家,方家号称十世大夫,在我们夏国,家世虽然称不上煊赫,却清名卓著,被誉为架国金梁。那里面居住的人与我乃是莫逆之交,他不光对我有恩,对整个夏朝上上下下的百官都有恩,对你更是有活命之恩,你小时候还被他抱过,不过你那时还小,肯定记不得了。”

    说着,中年男子驻足看向小女孩,“燕儿,若非为了护你,方家断然不会如此,一会见到了,要磕十个头谢恩才成。”

    燕儿啊了一声,露出一脸惊诧和不愿意的神情,一张好看的小脸皱巴成一团,这样的神情在一个十岁小姑娘脸上实在是太难见到了。

    燕儿明显想要拒绝,但中年男子目光之中有着绝对不容拒绝的坚硬,燕儿从未在总是满足自己一切要求的父亲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目光,原本还想撒娇耍赖,一百个不依,一万个不愿的她此时却将那些话全都吞到肚子里面去了,燕儿的目光不由得重新投注在那做静寂无声的石牢上,似乎想在石牢上看出些什么不同来。

    沉默中,两人走到了石牢前。

    中年男子松开燕儿的小手,燕儿开心的晃动着发红肿胀的小手,似乎已经这样被中年人攥了太久,终于摆脱了魔爪,轻松一些了。

    中年男子整了整衣袍,步伐沉重的走到石牢前,随后噗通跪倒,双目之中泪如雨下:“文山兄,赵敬修来迟了,叫你吃苦了。”

    赵敬修洒泪几许,随后微微皱眉,站起身来,脸上神情变得极为凝重,快步走到石牢前,“文山兄?文山兄?”

    赵敬修眼珠微微收缩,随即伸出那只瘦弱的手掌,在石牢坚硬的石壁上轻轻一按,咯嘣一声,手掌竟然扎入石牢石头中。

    随后赵敬修猛的一用力,那沉重无比,得有数千斤的石牢竟然被他生生抬起一角,赵敬修再次用力一托,硕大的石牢咕咚一声翻了个个,露出阴暗了十余年从来不曾见到天日的牢中世界,一团黑暗从石牢之中氤氲而出,发出刺耳的哞吼,弥散四周。

    这是石牢内的烟嗥,每一座石牢内都封印着一道烟嗥,一旦石牢被开启,烟嗥四起,镇守此处的火毒城内嗥钟长鸣,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有黑甲剑戟军士降临,不过赵敬修此时却没心思放在这烟嗥上。

    赵敬修一看石牢中,当即蹬蹬倒退两步,干咳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赵敬修手捏心脏,脸上神情百转,眼中疼痛莫名,可以用肝肠寸断来形容。

    就见石牢角落之中,药渣堆成的简陋床上躺着两个人,两个已经变成了干尸的人。

    一男一女,男子平躺在药渣上,女子则俯身趴在在尸体上,两人双手紧握,干涸的眼珠彼此对视,这一幕无声无息的凝固了不知道多少年,这一对情侣不知道这样深情对视了多少年。

    啊啊啊啊啊……

    赵敬修抑制不住心中悲愤,膝行过去,嚎啕大哭。

    “文山,敬修害了你啊……”

    燕儿站在远处,惊呆了,她从未见到自己的父亲哭得这么悲惨,父亲在她心中沉寂的就像是一座大山,坚硬牢固,风吹雨打不动分毫,此时此刻这座大山崩塌如雨,酥软如泥。

    赵敬修哭了整整一个时辰,双眼哭肿,在流不出一滴泪来,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看着两具遗骨发呆。

    半晌之后,赵敬修忽然道:“不对,不对,文山兄已经踏入金丹境,修出人丹来,虽然被封了人丹关入这石牢之中,但有人丹滋养,就算不吃不喝,也至少还能活二十年,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怎么可能?”

    赵敬修说着,昏浊悲伤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文山兄,是谁杀了你?是谁?”

    赵敬修当即上前,仔细监视尸体,此时赵敬修眼睛上犹如镀上了一层银色的薄膜,看不清眼仁,只有银白色的一片。

    两具已经干瘪的尸体在中年男子眼中不住的层层变浅,变得透明起来。

    当赵敬修的目光穿透了女子的尸体看到男子的尸体上的时候,赵敬修不由得咬牙切齿。

    就见那男子干尸被女子身躯遮盖的肚腹上竟然有一个大洞,这是被人活生生剜肚取丹的结果。

    “是谁?是谁连一个囚犯都不放过?”赵敬修吐出的气散发着阵阵寒意,四周的空气在他身周不断的凝聚出一朵朵冰花来,悬浮在四周,反射阳光,远远看去璀璨绚丽。

    寒气四溢之中,举着荷叶的燕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捏着鼻子走了过来,翘着一只脚脚尖,将脖子伸得长长的,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

    她似乎对于死人一点都不害怕,瞪着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忽然道:“是这个女子杀了这个男子。”

    赵敬修微微一愣,目光再次凝聚,果然,他看到了女子手指甲中干涸了的漆黑血迹,但这并不能说明女子杀了男子,中年男子对于方文山夫妇相当了解,两者恩爱天地少有,绝无可能自相残杀。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赵燕儿天生异种,眼中能见鬼神莫测,玄机洞察,颇为神异,她说出来的应该不错。

    赵敬修正准备翻开女子的尸体查看,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在脑后炸响,中年男子猛的回头,大袖一摆,一块两三米大小的巨石被中年男子宽大的袖子抽中,四分五裂,炸成千万块,犹如暴雨一般的倒飞回去。

    丢掷石头的是个有些憨傻的健壮火奴,此时被石雨击中,身上迸裂出一道道的血痕,犹如受伤的孤狼一般倒飞回去,跌在地上翻滚几圈后竟然消失不见。

    赵敬修此时正处于最悲愤的时候,骤然被人偷袭,怒火勃发,身上的古旧青袍内中如藏龙蛇,鼓舞不休,中年男子正准备上前查看那偷袭者,此时又有一块巨石横空砸来,不过这一回是从身后砸过来的。

    说是巨石,其实就是大块的药渣,但这些药渣是被炉火凝练过的,有些时候比岩石更加坚硬。

    赵敬修依旧是袍袖一摔,那巨大药渣如同砸在了厚重的金铁上,当即迸碎,乱石如雨之中一个健壮的女火奴被反弹回去的药渣碎片砸中,跌倒在地,浑身鲜血,由于腿部受创,所以挣扎着无法逃离,瞪着一双犹如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中年男子,喉咙中发出咕噜噜的充满敌意的声响。

    赵敬修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物,此时恨透了这个至交好友埋骨之处,一腔悲愤无从发泄,一步迈出,便到了那女火奴身旁,一只手举起就要拍下,就在此时,那躲藏起来的健壮火奴陡然发出一声厉吼,从远处狂奔过来,神情狞厉,简直就是要拼命。

    赵敬修冷哼一声,举起的手掌就要砸下。

    那狂奔而来的健壮火奴目眦欲裂,惊声大呼:“方回儿快跑……”

    这一句使得赵敬修浑身颤栗,双目瞳孔瞬间收缩得犹如针芒,随后又猛地放大。

    火奴是不会说话的。

    火奴更没有名字。

    火奴更加不可能姓方!

    天可怜见!

    方家有后?

第三十一章 十世大夫玉

    嗥钟长鸣。

    当一众黑甲剑戟军士急速奔到石牢的时候,一切平常,没有任何变化,石牢完完整整安安静静的躺在腐臭的药渣里。

    黑甲剑戟军士小心上前,丢了一颗火种进入石牢,探头顺着石牢的狭窄窗户朝里面望去,火种明亮,将空空荡荡的石牢内照得纤毫毕现,两具干尸躺在石牢中不知道多少年。

    那火种还有一个用处,能够照耀出烙刻在石牢中囚犯身上特有的烙印,免得有人李代桃僵。

    一切核对无误,烙印清晰,黑甲剑戟军士又在四周巡查一番,随后策马退出烂毒滩地。

    嗥钟长鸣也有误响之时,并不奇怪。

    火毒城王府中,几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围着圆桌;落座。

    在夏国,每一个王爷可以拥有十个太监,一般叫做十常侍,专门伺候王爷的起居。

    此时在坐的正好有十个。

    这十个太监一个个眉头紧皱,房间中只有一绽纱罩灯,火光跳跃,只能将圆桌照亮而已,桌上茶盏中的茶水热气腾腾,使得整个房间雾气昭昭,阴晴不定。

    在房间阴影处还半躺着一座肉山,有咀嚼声不断传来,在黑暗之中这声音叫人遍体生寒。

    正是洪正王。

    此时的洪正王一双三角眼微微眯着,神情出奇的凝重,就算那双眼睛眯缝着,依旧给人一种智慧的光芒,看到这样的眼神,就能知道洪正王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禽兽,而是一个拥有极高智商的禽兽。

    十常侍团座在一起,并不去看阴影中的洪正王,其中一个抓起茶盏,用盏盖轻轻刮沫,抿了一口后声音尖细的开口道:“这次皇帝怕是熬不过去了吧。”

    另外一个点了点头道:“皇上已经延命四次了,从古至今,延命五次的屈指可数,这一次约莫是不成了。”

    “接下来会是谁?大皇子继位原本天经地义,但因为十几年前二王子暴毙的事情,大皇子一直被皇帝圈禁,虽然依旧有继位的资格,但可能性终归不大。”

    “所以说,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夏国皇帝的就是三皇子。”

    十常侍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他们是洪正王的智囊团,如果说禽兽不如四个干儿子是洪正王的左膀右臂的话,那么这十常侍就是洪正王的脑袋。

    “这件事静观其变,炫龙老儿现在准备续命,按照规矩咱们也得拿点像样的东西,说起来,本王还真舍不得他死,你们划拉划拉送过去。”此时洪正王那犹如虎狼的声音响起,听得出,他对炫龙皇帝半点尊重都没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

    十常侍中负责库房的一个点头称是。

    “靖公主嫁三皇子为妃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拖延一下?现在这个时候,一步错步步错,队伍若是站错了,就是灭顶之灾。”十常侍中的一个开口道。

    “当然要想办法拖延,虽然可能性极低,但万一登基的是大皇子的话,情况就糟糕了。要知道京中支持大王子的人着实不少。所以,只要三皇子不提,咱们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一切等到朝中局势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不过这样一来,三皇子那里或许会觉得咱们瞻前顾后,对其不够投心。”这句话说出来后,十常侍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不久之后,十常侍之中的一个开口道:“这次去不能空手去,得给三皇子带点东西,记得三皇子一直想要那块十世大夫玉,索性这次就送给他。”

    其余九常侍闻言,齐齐扭头看向阴影之中的洪正王。

    涉及到十世大夫玉这样的东西,必须得洪正王点头。

    咀嚼的声音停止,洪正王闷哼一声,十常侍呼啦啦的跪倒一片,一个个额头上生出一层白毛汗来。

    虽然洪正王允许他们议事的时候可以坐着,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在洪正王面前真的享有什么特殊的礼遇。

    谁不知道洪正王是个饕餮的性子,只进不出?寻常东西倒也罢了,真正金贵的东西洪正王一向攥得死死地。

    整个房间之中气氛瞬间变得冰冷奇寒。

    “罢了,那玉也就是传说的邪乎,说什么十世功德尽在其中,呸,在本王手中盘磨了十几年,毫无半点奇异,就给那只猴子吧!”洪正王将三皇子称为猴子,可见也不将三王子放在眼中。

    十常侍这才起身,自从有一位十常侍在洪正王做出决定后恭维洪正王英明被腰斩后,洪正王做出决定后,十常侍绝对不敢多言一句。

    ……

    整整十天,靖公主府外围满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这些人都是二王子、四王子的手下,据说两个王子的娘被送回去的时候,奄奄一息,伤痕累累,内中有多少不为外人道的,揣测都揣测不完。

    公主府和二王子四王子之间的仇恨,已经再也无法弥补了。

    靖公主府大门紧闭,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连菜都不买了,马桶都不倒了,整座公主府在外面看去,就像是一座死宅,波澜不起,寂静无声。

    二王子还有四王子就算脑子再昏,也知道,不能直接打进公主府去杀人。

    洪正王虽然懒得管他们兄弟姊妹之间的龌龊,甚至有些时候很愿意看到他们兄弟姐妹之间互相仇视,以此当成乐趣,但真要是太出格了,脾气古怪如同禽兽般的洪正王一旦暴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公主府中的人们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唯一不同的是,所有的人,看方荡的眼神都变了,原本方荡打碎了淬血境界的夺命双脚的蛋蛋,他们还以为方荡走了狗屎运,但是现在,方荡甚至连铸骨境界并其是从边军回来的断将给杀了,这已经不是运气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但他们看到方荡呆呆的面容后,还是无法将方荡和杀死铸骨境界的存在的家伙重叠在一起,要知道铸骨境界的存在在他们眼中实在是太高大了,就如同平民遇到了大官一样。

    靖公主府大门紧闭,门可罗雀,所有的人都绕着走。

    这一日,一直寂静无声的靖公主府的大门被敲得咚咚作响,一众侍卫下人们全都皱眉。

    一个个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大门,要知道靖公主府在整个火毒城中是最避讳的存在,尤其是现在,门外二王子和四王子的人摆明了不杀蔫坏誓不罢休,这个时候谁来敲门?

    要是二王子还有四王子的人,又说不过去。

    “开门,快快开门,到底还有没有活人呐?”

    听到外面公鸭嗓子喊的话语,郑守连忙叫人打开大门,同时派人去叫靖公主。

    在火毒城中,有着公鸭嗓子的就只有一种人,洪王府的十常侍。

    这些人别看是奴才,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走在街上连轿子都不配坐,更绝对不允许他们有下人伺候,但却有着不小的能量,即便是王子王孙也不敢得罪他们,要知道天天和洪正王在一起,拉屎撒尿都在旁边伺候的就是他们。

    更何况火毒城人人都知道,这十常侍是洪正王的脑子,火毒城中,除了洪正王外,最不能得罪的,不是诸多王子,甚至也不是洪正王的禽、兽、不、如,四个干儿子,而是他们十个太监。

    大门洞开,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太监站在外面,手中捏着一个白色的锦帕,捂在口鼻上,一脸傲气和不耐烦。

    原本接来送往都是早管事的事情,但现在早管事还在养伤,郑守连忙迎上去。

    “水公公,您怎么来了,有事直接叫人知会一声就好了。”

    那太监撇了撇嘴,郑守确实不如早管事会说话,水公公要是有下人能够差遣,还会亲自跑来?他们这些人是不允许拥有下人的。

    郑守一句话,就冒犯了这位大太监,水公公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抱拳一旁,一张笑脸的郑守,用手帕捂着口鼻,倨傲的站在门外,一边弹着衣服,一边等着靖公主。

    靖公主走出来的时候,那太监依旧是眼角垂地,冷哼着道:“明天要押送一批宝货进京,你们王府出一个人头,咱家喜欢新人,叫那个蔫坏走一趟吧。”

    说完水公公扭头就走,竟然根本不等靖公主回话。他说得似乎就是圣旨,谁都不能违逆。

    关上大门,整个王府之中愁云惨淡,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是二王子、四王子做的手脚,方荡缩在公主府中不出去,谁都拿方荡没办法,所以现在他们调虎离山。

    只要方荡一只脚走出公主府,这条命,就算是被二王子,四王子捏在手心儿里了。

    郑守在方荡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手中的两颗核桃如他一样转来转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鸽子则垂头丧气的蹲在门槛上,双手捂着脸。

    豹子心不在焉的揭着手背上的厚皮,露出鲜红的血肉来他都没什么表情变化。

    憨牛则呼呼的喘着气。

    王胡子拧着自己的胡子。

    娘娘腔则抬头看天,不知道神游何处。

    他们都喜欢方荡,因为方荡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质朴,一种完全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干净清澈。

    他们都不希望方荡涉险,但他们都是小人物,别说方荡,他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根本帮不上方荡什么。

第三十二章 猎物、猎人

    郑守忽然停住脚步,手中转动的核桃因为用力太大,骤然停住,发出嘎吱一声响,犹如金铁摩擦,刺耳无比。

    郑守看着方荡,将短刀取出来,递给方荡,低声道:“水公公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他亲自来要人,就算靖公主也拦不住,别说叫你去押宝,就算是叫你直接去死,你也必须得去,你离开……”

    “你离开了火毒城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郑守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却被别人抢了先。

    郑守微微一愣,看向说话之人,随后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方荡手中被塞了那把郑守视若珍宝的短刀,看向说话的靖公主。

    靖公主道:“虽然老二还有老四希望将你立即千刀万剐,但我估算他们不会在城内动手,所以,你还有机会,记住只要一出城,就立即想办法逃走,不用往别的地方逃,就去烂毒滩地,他们在那里追不上你。”

    郑守点了点头道:“不错,烂毒滩地是一个避祸的好地方,不过那里并不安全,你……唉,你好自为之吧。”

    旁人不知道靖公主为何叫方荡去烂毒滩地,他们或许只是觉得那里混乱一片,又有强横的变异生命体,还臭气熏天,时不时有从地底钻出的剧毒气体触之必死,一般的人根本不愿踏足,这是一条死中求活的道路。

    但方荡却知道,靖公主这是叫他回家了。

    烂毒滩地是方荡的地盘,那些家伙要是真的追到烂毒滩地去杀他方荡的话,方荡保证叫他们有去无回,尸骨无存。

    方荡一想到烂毒滩地,心中立时生出无限的思念,烂毒滩地就算一万个不好,火毒城就算有一千万个好,也依旧无法挽留方荡,因为烂毒滩地上有他的弟弟妹妹,还有他的父母。

    郑守等人叹息一声,挨个拍着方荡的肩膀。

    今天的命令下达,明天就要出行,快得叫人没有喘息的机会。

    苦嫂在晚饭的时候给方荡打了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全都是厚实的大饼,还有咸菜鱼干,这些东西最适合带上路。

    方荡谢了苦嫂,满心欢喜的将包裹抱在怀里,方气方回儿要是吃到这样的饭菜一定美翻了。

    半夜的时候,原本这个房间里这么时候总是鼾声大作,但是今天却无声无息。

    鸽子凑过来,从怀里面摸出一个椭圆形的玉佩来,递给方荡道:“这个是我给弟弟雕的护身符,可惜还没有雕完,弟弟就不在了,后来我就一直带着,不值钱,送给你,留个念想,希望你能够度过这场难关。”

    方荡当然没睡,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犹如宝石一样,方荡这一次没有拒绝,接过内中还有石头的玉石,这样的玉石成色很差,几乎没有水汽,也就是比寻常石头稍微透彻一点,确实不值钱,黑夜之中也看不清上面雕的什么,方荡直接将其挂在脖子上。

    鸽子满是担忧的一笑,拍了拍方荡,转身去睡了。

    不一会,豹子凑过来,将一个带十字花刺的铁莲花塞给方荡,低声道:“这玩意儿阴损,扎进肉里一转,谁都治不好,流血都能流死,慎用,慎用,但谁跟你不对付,你就往死了弄他。”

    方荡接过铁莲花,这东西正好有四个孔能够套在手指上,上面还有一个个锋利的十字花铁刺,要是带着这东西挥拳打人的话,一下就能叫对方丧失还手的能力。

    方荡咧嘴一笑,也不推辞,将这个被豹子的体温温得烫手的铁莲花收起。

    豹子拍了怕方荡,扭头回自己的床上睡觉去了。

    不一会鼾声响起,这个时候憨牛光着屁股晃过来,抱着一个套衣服,憨牛也不说话,直接将衣服丢在方荡床上,就回去睡觉了。

    王胡子给了方荡一根锋利无比的长刺,长刺后面还带着一个臂环,王胡子将长刺给方荡套入胳膊中,方荡立时就知道了这东西的用处,平时贴着胳膊带着,只要有衣服遮挡,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可以将长刺抽出来,方荡不知道这东西叫做袖里一根金,能伤人也能当臂盾,用好了妙处非常多。

    娘娘腔送给方荡的是一个牛皮水壶,挺精致的,手工精美应给值点钱,出门在外,水壶这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公主府的人大家都没有什么家底,穷得叮当响,也拿不出什么惊人的玩意儿,但在方荡眼中,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是宝贝。

    第二天一早,整个房间之中依旧如往常一样,欢声笑语,丝毫没有半点要给方荡送行的意思。

    方荡将憨牛给他的衣服穿在身上,正适合现在因为磨皮所以涨大几圈的他。

    昨夜天黑,看不清楚,今早才看出来,这是一套新衣裳,显然憨牛都没舍得穿,一直留着的,现在便宜了方荡。

    郑守来了,旁人都知趣的去洗漱。

    郑守取出一封信来,递给方荡道:“我有一个朋友,在京都,你若无处可去的话,可以去京都找他,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若是他还好的话,能够指点你一些拳脚,带着你进入铸骨境界应该不是问题。公主的血肉通经你都背下来了,还给公主吧,那东西带在身上帮不了你,说不定会害了你。”

    方荡接过那封信,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拎起苦嫂准备好的包裹,方荡大步朝着大门走去。

    靖公主‘恰巧’出现在院子里,看了方荡一眼,将一个小袋子递给方荡道:“里面是你的工钱。”

    方荡接过袋子,将血肉通经拿出来递给靖公主,靖公主有些意外,不过随手收了血肉通经。

    冷冰冰的靖公主低声道:“火奴死典上有你的名字,火毒城每年都会点名一次,清算火奴数量,只要你躲出火毒城百里之外,就能避开火奴死典点名,从而在火奴死典上除名,不然,你永远都是火奴,走远点,天地这么大,总有你立足之地。若是你觉得无处可去的话,回来我也欢迎。”

    说完,靖公主便领着火奴去练武场了。

    方荡眨了眨眼,看着一身大红练武袍的靖公主消失在月亮门后,将靖公主给的袋子揣入怀中,随后扭头看向府中众人,郑守、鸽子、憨牛、豹子、王胡子、娘娘腔、苦嫂等等,他们都站在院子里,虽然各做各的事情,但却都看着方荡,无声的给方荡送行。

    方荡朝着他们摆摆手,憨憨一笑,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唉!这无情无义的东西,我还以为他走的时候会哭呢,结果他笑得跟一朵花似地……”鸽子说着眼圈都红了,连忙伸手蹭了蹭。

    豹子摇了摇头。

    一直都不喜欢说话的娘娘腔忽然开口道:“大概是怕我们担心吧,他这可是去送死,能活下来的机率太低了……”

    院子中沉默一片。

    不久之后,苦嫂皱眉念叨着:“耗子药呢?那个杀千刀的偷了我一大包耗子药?”

    靖公主说的不错,此去京都至少有二十天的行程,长路漫漫,二王子还有四王子没有必要非得在城中下手。

    方荡一出大门就被三五个人在后面跟着,方荡没理会他们,直接来到王府大门口,此时运宝的队伍已经汇集在一起,除了一百个黑甲剑戟军士外,还有三十个随行杂役,负责推车搬运重物和做饭等,方荡就是其中一个。

    一身锦袍的水公公站在门口,抬头望天,直到旭日东升,光芒照射到王府金顶上的时候,这才一声吆喝,运送宝货的队伍缓缓启程。

    这是由三辆马车汇聚成的运宝队伍,马车上盖着毡布,叫人看不出内中的玄机。

    每次炫龙皇帝续命,夏国七十二城都会奉上自己的贡品,尽孝心,预祝炫龙皇帝续命成功。

    水公公一个太监当然不会亲自押车,押车的是一位黑甲剑戟军将,连面目都被铁盔罩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方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彪悍气息,甚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觉得眼睛刺痛,这军将的修为,一定超过断将不少。

    马车嘎嘎行走,方荡原本想要找机会逃走,却发现,相当不容易,因为那些黑甲剑戟军士策马在外,他们这些人包括马车被围在中间,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跑,就算稍微有一点特殊的行为都会被发现。要跑的话,起码也得等到大队伍休息他们开始做饭的时候才行。

    方荡是从比丛林更凶残的世界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直觉灵敏得远超兽类,方荡清楚的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时不时的在他们身上扫过,这些目光之中大多数只是监视,但有两道目光内中充满了杀念,只要这两道目光看过来,方荡就感觉皮肤上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来。

    这两道目光应该来源自要杀他的人。

    方荡知道这两个人距离他很近,但方荡没有去看这两道目光的主人。

    队伍蜿蜒而行,走出火毒城的时候,方荡回头,看了一眼这在烂毒滩地之中被誉为神仙居处的地方,这里确实是一个叫人留恋的地方。

    走出火毒城的一刹那,方荡转动着舌尖上的奇毒内丹,放弃了逃走,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逃,若对方只有两个人的话,他方荡为什么要逃走?

    从现在开始,他不是猎物,他才是猎人。

第三十三章 狩猎

    方荡随着队伍一路东去,队伍之中的黑甲剑戟军士们一个个都长着一张铁板脸,面无表情,一路上少有言语,以至于队伍之中的各种杂役们也一个个都不敢大声说话。

    方荡对于那些黑甲剑戟军士们相当好奇,他们的皮肤都被包裹在厚重的黑甲中,只能从面容上琢磨,他们皮肤光滑,至少都已经过了苦皮阶段,至于修为究竟高低,就实在看不出来了。

    尤其是那个军将,手总是按在刀柄上,方荡对于军将的形制古拙的刀非常感兴趣,不过他也只能远远的充满艳慕的看看而已。

    方荡在这队伍之中岁数最小,只不过此时的他一身黑皮,谁都摸不清楚他的岁数。

    三十多个随行杂役的来源都是王府之中的各种杂役和护卫,聚集在这里只是用来出苦力而已,时不时就会被黑甲剑戟军士呵斥。

    跟方荡并肩行走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也和方荡一样,一身苦皮,不过修为应该没有达到方荡的皮开肉绽准备蜕皮的地步。

    这年轻人叫做何成,非常喜欢说话,哪怕有黑甲军看着,他都依旧能够小声喋喋不休,说自己的愿望,说自己想要成为一个爵士舞着,然后进入火毒神宫成为修仙者,这样就能叫自己的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可惜他碰到的是方荡这个闷葫芦,往往说半天都换不来方荡一个字,久而久之,他也无趣了,转过头去和别人说话,不过理会他的人着实不多,梦想这东西,年轻人才有,年过三十之后,就被现实的大浪打得支离破碎了。

    队伍不住的前进,可惜,他们前进的方向绕过了烂毒滩地,毕竟烂毒滩地上的火奴惧怕黑甲剑戟军士,但烂毒滩地之中的各种野兽还有那从地下钻出的犹如烟火般的气体却不认得他们。

    方荡远远的看着那片黄褐色的散发着恶臭的土地,目光久久无法收回。

    三天之后,运宝队绕过了烂毒滩地,进入一片森林。

    方荡还是首次看到森林,整个人都惊呆了,他听娘亲说过森林,说过那里有数不清的树木,却从未想到森林原来是这个样子,一株株大树的树冠将整个天空都遮掩住了,即便是大白天,这里依旧是昏暗一片。在烂毒滩地之中,树木是权利的象征,只有一族之长才能居住在树木上,现在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树。

    队伍在朽烂的树叶之中行走,相当艰难。

    方荡正在尽情呼吸森林之中的潮湿气息,忽然感到那两道从未离开他的充满杀念的气息,开始变得迫切起来,兴奋起来。

    方荡知道,这两个家伙准备下手了。

    方荡轻轻转动舌尖上的奇毒内丹,咯叻咯叻的声音在方荡舌尖上不断回响,方荡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

    越往森林深处,光线越是晦暗,继续向前一个时辰后,已经要靠火把照路前行了,这是火毒城通往京都最难走的一段路程,丛林之中时不时有各种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或者一两个黑影在漆黑的树干之后晃动,队伍行走的速度开始变得极为缓慢,再前行一个时辰,按照时间计算,现在应该已经天色入黑了,队伍开始变得疲惫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块空地,清冷的月光洒下,空地之中如同罩上一层白霜。

    在这空地之中能够仰望头顶上的星空,这样璀璨的星空,方荡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火毒城中有一座巨大的云镌丹炉,炉火横溢,夺去了星空的色彩,此时的火毒城已经消失不见,方荡还是首次看到没有火毒城的天空。

    那面容被铁盔罩住的军将一摆手,四周的军人熟练地押着方荡等人走入空地,空地之中竟然有一个地窖,一直在方荡旁边喋喋不休的年轻男子打开之后,方荡等人从地窖中取出一坛坛火油和干木头来。

    空地四周有一圈土沟,方荡他们又将土沟翻开,铺好木条,倒入火油,火光一闪,一道火焰构成的圆环将所有的人都包裹在内。

    显然这是一个设置好了的临时据点。

    火焰是防御野兽最好的办法,四周的树木也被砍光,不怕有毒蛇从头顶上钻下来。

    但那军将明显并不放心,开口道:“再往前就是云剑山了,睡着了也给我睁开一只眼睛!”

    大部分的军卒开始睡觉,十几个军卒在不断巡逻,而方荡这些人则开始借着壕沟中的火焰做饭烧水,忙碌成一团。

    云剑山是什么方荡不知道,方荡负责烧水,有专门的军士在旁边看着,饮食乃是重中之重,万一被人下毒,就是全军覆没。

    方荡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将最后一小把耗子药丢入口中嚼吃,不得不说,这东西的味道实在是太差了,不过总也比酸辣苦咸的药渣强上不少。

    奇毒内丹已经饿肚子许久了,这两天虽然有鼠药供给,但奇毒内丹依旧吃不饱,此时犹如海绵一般,瞬间就将鼠药之中的毒性完全吸收。

    方荡两根手指指尖轻轻搓动,内中开始泛起一股腥气,不过方荡口中的奇毒内丹再次发出咕噜噜的饥饿叫声。

    饭菜做好,方荡等人先吃,吃过之后没什么问题,军卒们才开始吃。

    等军卒吃完,他们收拾了锅碗瓢盆,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忙碌一天的他们一个个疲惫无比,基本上倒地便睡。

    四周鼾声四起,此时方荡却忽然感受不到那杀机敌意了,一切平静得犹如无风的水面一样,但方荡却知道,这是他们准备就绪,随时都要动手的前兆。

    方荡假寐了一个时辰后,就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朝着他缓缓靠近,脚步很轻,方荡舌根下的奇毒内丹在急速的颤动着,犹如警报不断叩响方荡的牙齿。

    远处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手握剑柄的军将忽然张开双目,冰冷的目光扫过这里,随后便收走继续沉睡。

    显然这两个人在这里杀方荡,是得到了默许的。

    方荡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此时的方荡最怕的不是这两个要杀他的人,而是这两个人杀不了他方荡之后,那个军将会不会亲自动手。

    那两个人脚步很轻,轻的就像是风吹草木的声音,但脚步越来越沉重,以至于脚步都开始杂乱起来,当两人快要靠近方荡的时候,两人竟然齐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两人口吐白沫,鼻孔喷血,筛糠般的抖成一团,滚压草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片刻后就没了声息。

    方荡从始至终都在沉睡,一动没动,直到不远处的两人玉耶一动不动为止,方荡依旧没动分毫。

    烂毒滩地教给方荡一个道理,那就是绝对不能等着野兽攻击,要先发制人,在野兽尚未亮出獠牙利爪之前杀死野兽。

    那个原本沉睡的军将这次陡然张开双目,相当惊讶,如同钉子一样钉在方荡身上,显然也没有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方荡此时表面上虽然依旧睡得深沉,但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军将会是什么态度,对方要是亲自动手来杀他的话,只要开口下一道命令,他方荡转眼就将变成肉泥。

    军将吐出一口寒气,按剑站起,方荡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逃走。

    不过那军将随后又缓缓坐下。

    他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聪明的军人,他只效忠洪正王,勤勤恳恳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王子和公主之间的龌龊他最好不要参与进去,他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二王子的人不声不响的杀掉方荡,但却绝对不能一只脚踏进这个禁地之中。

    随着那军将重新坐下,投射在方荡身上的如同毒蛇般的目光收走,呼吸变得深沉悠长起来,方荡浑身上下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

    这一道难关算是度过去了,方荡长出一口气,此时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方荡开始琢磨天一亮就离开这个队伍。

    噗。

    一名值夜的黑甲剑戟军士脖子上开出一个血洞,鲜血狂飙,与此同时,不远处另外一名黑甲剑戟军士的脸颊上钻出一个箭头来。

    一声声惨叫陡然间在火光之中响起,一下就撕破了寂静的丛林。

    那手按剑柄处于沉睡之中的军将腾的站起来,不过一团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军将身后,淡蓝色的两道刀光在军将脖颈出雷霆般闪烁。

    军将的头颅被颈血喷起,跌在十几米远外的草丛中。

    那军将竟然不倒,依旧长刀出鞘,龙吟般一声炸响,一刀斩出,当的一声,双刀相撞,黑影喷血倒飞出去撞在地上烟尘般消失不见。

    军将疾步狂奔,捡起自己的脑袋,连忙安放在自己的脖颈上,方荡瞪大了眼睛,清楚的看到这军将脖颈上大筋钻出,如同蛇舞一般,钻入头颅之中,似乎想要将脑袋和身躯接驳上,方荡听说过,这是强筋境界的武者才有的手段。

    就在此时,一声冷哼从黑暗之中响起,一双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出来,直接插入军将的胸膛,双手如同撕开一匹布一般,咔嚓一声,直接将军将撕成两半,鲜血狂喷,肚肠飞溅,顽强的军将当即身死。

    方荡以为自己是狩猎者,却不知道,还有人胃口更大,将他们所有人当成猎物。

第三十四章 怎么能死?

    强,太强了!

    原本方荡还想要逃走,但是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装死。

    他确定,没有任何人能在那双虚空中伸出来的手下逃走。

    那应该就是修士的力量,可怕的力量,强筋境界的武者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面团一样随意撕扯。

    一道道箭矢密集如雨,发出一声声的哨鸣,从黑暗的丛林深处射出,而身处火焰包围圈中的黑甲剑戟军士还有那些杂役们则成了活靶子,一个个身躯在火光中犹如割韭菜一般倒地,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地上就躺满了尸体。

    方荡浑身上下冰冷一片,从始至终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一动没动,哪怕一支流矢射中他的肩膀,都不曾动过一下,哼过一声。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段,快速,狠辣,简单,有效,冰冷的就像是寒霜笼罩大地一样。

    方荡视线猛的被挡住,是那个喋喋不休的年轻人何成,那个想要修仙的何成,那个想要自己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的何成。

    此时的何成瞪着一双莫名其妙的大眼睛,倒在方荡身前。

    何成的脖子上被一支利箭贯穿,鲜血犹如泉水一般咕嘟嘟的不断流淌着,一直流淌到方荡的眼前,灼烫着方荡的面颊。

    方荡看着何成眼中的神光一点点涣散,消失。

    方荡清楚地从何成眼中看到他那不想死的欲念,这欲念随着血液流淌,蔓延成河,消失无踪。

    方荡立即闭上双眼屏住呼吸,舌尖上的奇毒内一瞬间汲取了方荡全部的热量,方荡就像是一条缩成一团的蛇,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这声音若有若无,远比那两个要杀他的人的脚步更轻,随后方荡听到了一声声利刃刺入肉中的声响,其中掺杂着微弱的惨叫,脚步越来越近,随后方荡腰部剧痛,一剑刺入,方荡嘴中的奇毒内丹急速转动,紧咬牙关的方荡一声没吭。

    那些刺客就像是一阵风,忽然刮来,又很快远去。

    方荡足足躺在原地一个时辰,当他认为危险已经过去后,才缓缓张开眼睛,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片刻之后,方荡确定哪些家伙已经走了,这才捂着腰坐了起来。

    他肩膀上被流失射中,问题不大,只是皮肉伤,拔掉箭头只是痛而已,腰背上被刺了一剑,内脏受伤,不过内脏上的刺伤已经愈合不少,这是回生丹所剩无几的药力延续。

    要是在云镌丹炉内的时候,他的伤口转眼就能恢复,相较来说,现在的恢复速度非常慢。

    方荡伸手按住刺痛的伤口,放在眼前看了看,月光下漆黑一片,满手鲜血。

    方荡觉得身子有些冰冷麻木,他流血太多,继续躺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用起来了。

    方荡挣扎着坐起身来,伸手将死不瞑目的何成的眼睛闭上,然后从他的尸体上撕下一块布条,缠在腰上帮助止血。

    方荡站起来环视四周,四周地沟之中的火焰已经被那些刺客扑灭,清冷的月光下到处都是尸体。

    大部分都是被箭矢射杀,有些则是被剑斩杀的。

    此时方荡发现,他们押送的马车还在,但车上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苫布被揭开,地面上撒了不少闪闪发光的金银。

    方荡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场大劫。

    方荡走到马车前,拉车的马已经被劈开脑袋死得不能再死,方荡从地上随便捡了几块金锭,现在的他很清楚这种金色的东西的价值。

    随后方荡转身就想要离开,但他忽然心中一动,朝着那被撕成两半的军将尸体望去。

    方荡的目光在军将的尸体周围搜寻,很快方荡露出一个笑容,蹒跚着几步来到军将的尸体旁边,一双眼睛盯着军将手中牢牢攥着的那把刀。

    这把刀方荡一直相当喜欢,几天前的他只能充满艳慕的远远看看,现在却可以据为己有了。

    从死人身上捡东西,对于方荡来说太平常了,在烂毒滩地之中,必要的时候,死人肉都是食物。

    方荡伸手想要将军将的那把古拙长刀捡起来,不过出乎方荡意料之外的是,军将的手依旧死死的攥住刀柄。

    这军将活着的时候一直攥着刀柄,连睡觉都不例外,不曾松开一刻,没想到竟然连死了都不松手,可见这把刀一定是一件宝贝。

    方荡想要用力掰开军将的手,结果这手如同焊在刀柄上,方荡力气不小,但却也根本无法分开。

    方荡从怀中、将郑守送给他的短刀取出来,按住刀柄压住刀背,用力一切,四指齐断。这军将的血都已经凝固了,断指处漆黑一片。

    方荡将那把刀从军将的手中拽了出来。

    方荡手掌上黏、腻一片,都是他后腰上的鲜血,抓住刀柄后相当不舒服,方荡吐了口口水在掌心,用力在衣服上蹭了蹭后,攥住刀柄挥舞了一下。

    这把刀比方荡预估的要沉重太多,刀身上遍布反复锻打后呈现出来的花纹,方荡将其拎在手中挥舞一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因为他竟然只能挥舞几下,这刀虽好,但并不适合他。

    烂毒滩地之中长大的方荡太清楚武器的重要性了,若是以前,这把刀他就算是背也要背走,但是现在,方荡肩膀上中了一箭,背后也中了一剑,身体虚弱,要想赶路的话就不能扛着这把刀了。

    方荡惋惜的将刀丢在地上,沉重的刀身嚓的一下插入地面,很显然,这刀比郑守给他的那把短刀更锋锐。

    方荡叹息一声,扭头离开。

    方荡一步迈出,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声音:“孩子!”这声音虚虚渺渺,不似人声。

    方荡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此时满地尸体,哪来的活人开口?

    方荡缓缓转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方荡心叫诡异,当即迈步再走,背后又传来一声叫声:“别走!”

    方荡猛的回头,身后依旧空荡一片,即便方荡心中没有鬼神之念,此时也遍体生寒。

    方荡仔细寻找,目光却被刀把上镶嵌的一块染血的墨色玉石给吸引,清冷的月光下,那玉石之中似乎有一种亲近的力量在接近他。

    方荡眨了眨眼,再次走刀那把刀前,蹲下身子,借着月光目光凝视着刀柄上染血的墨色玉石。

    方荡似乎在玉石之中看到了一个个面容,诡异无比。

    方荡再仔细看时却一切如常。

    方荡观察玉石,发现这块玉石是镶嵌在刀柄上的,方荡用手用力一推,竟然直接将玉石从刀柄上推了出去,看来那军将之所以一直手不离刀柄,就是怕这块玉石掉出来。

    方荡眨了眨眼,将掉在地上的玉石捡起,谁知手指一触玉石,如遭电击。

    一道道声音从玉石之中顺着方荡的手臂骨头钻进方荡的脑海之中。

    那声音嘈杂无比,呱噪无比,兴奋无比,如同几十人在方荡耳边嘶声大喊。

    方荡苦不堪言,想要甩掉那块玉石,却发现玉石竟然牢牢黏在手中,丢不出去。

    这个时候,方荡舌尖上的那枚奇毒内丹忽然颤动起来,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从奇毒内丹之中响起,“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这声音响起,那嘈杂的声音瞬间被震慑下去,方荡立时觉得世界清净下来。

    方荡深吸口气,一切恢复如常,唯一的问题是,手中的那块玉石似乎和方荡的血肉粘连在一起,并且不断消融,最后变成方荡掌心之上的一块光滑黑斑,擦都擦不掉。

    方荡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娘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好奇、贪心,是死亡的深渊。’

    方荡原本感觉还能支撑,但此时那嘈杂的声音响过之后,方荡觉得自己身体中的力量被抽走了不少,尤其是舌尖上的奇毒内丹此时更是叫唤不休。

    原本奇毒内丹饿的时候是咕噜噜的肠鸣之声,现在则是呱呱呱的大响。

    方荡知道自己必须赶紧离开,在身体丧失力量之前走出这片森林,不然他将和地上的尸体一样,永远走不出去了。

    方荡无限思念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石牢之中的娘亲,虽然靖公主说过要他远离烂毒滩地,避开火奴死典点名,但方荡要走,也要带上自己的弟弟妹妹,要回烂毒滩地,当然是掉头往回走。

    但此时方荡赫然发现,他找不到来时的路了,这密林之中漆黑一片,虽然空地上月光清冷,但四周林木树冠遮掩下漆黑一片,没有了火焰照明,方荡根本无法在漆黑中找到来时的那条小路。

    冷风习习,树影栋栋,犹如魔怪在挥舞着手臂一般。

    方荡本想再继续找,却发现四周开始有一双双碧绿色的眼睛汇聚过来。

    是鲜血,是鲜血的气味吸引了丛林之中的嗜血猛兽,方荡此时似乎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刺客走的时候要将火焰扑灭。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刺耳哞吼骤然在侧面响起,方荡头皮一炸,选了一处没有多少绿色眼珠的树林一头扎了进去,一路狂奔,身后传来一声声贪婪的嘶吼,还有撕咬尸体的声音。

    几头不知名的凶兽在黑暗之中追逐方荡,方荡背后的不断有利齿撞击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刺激得方荡头皮发麻,但此时的方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那种时间减慢的状态。

    方荡知道,这是因为奇毒内丹太饿了,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带他进入那种状态。

    方荡简直就是在跟死亡赛跑。

    整整三个时辰,方荡从未想过自己在这样的身体状态下,还能够奔跑三个时辰。追踪在他身后的凶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

    当眼前密林枝干的缝隙中开始出现亮光的时候,方荡终于坚持不住,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方荡缓缓的向前爬着,这样的经历方荡在烂毒滩地之中有太多太多。

    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他,很清楚,就算耗用最后一点力量,也要向前,哪怕结局依旧是死亡,也不能停下脚步。

    树林就像是断崖一样戛然而止,当阳光照射在方荡身上的时候,方荡的意识已经进入模糊状态,阳光的温暖对于现在失血过多、疲惫不堪、身躯冰冷的方荡来说,舒适得叫他几乎要呻吟出声。

    此时一团黑暗再次将方荡笼罩,方荡勉强瞪大了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模糊的面容,是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女子的面容。

    方荡此时想起了自己当初走出烂毒滩地的时候心中的愿望。

    “我的荡气回肠是什么呢?就是去那座城池之中看看,看一眼神仙的居处,看一眼娘亲说过的无限美好,还有,我要杀掉那个羞辱父母的银龙袍男子,还要和跟占有和银龙袍男子在一起的蒙着面纱的女子,做到了这四样的话,我死也无憾了!”

    “现在,我怎么能死?”

第三十五章 千剑下云山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子泥的剑奴。”

    这一句话,犹如洪钟在耳边敲响,方荡猛的从无边的黑暗之中清醒过来。

    “火毒城的卑贱凡人能够成为我云剑山弟子的剑奴,是你的造化,泼天的运气,好好珍惜吧!”

    方荡觉得四周光芒耀眼,眨了眨后,才看清楚四周的一切。

    此时的方荡站在一座宽敞威严的大殿上。

    四周云气霭霭,炫目的鎏金巨座屹立大殿中央,一位高瘦的长髯老者端坐其上,声音出奇的绵软,但内中又有着刺骨透心般的硬茬儿,一句话吐出来就像是一柄软剑在空中来回摆动,兜着圈子却直刺人心,叫人防不胜防,这,只是说话而已。

    子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傲气女孩儿,鸭蛋般的脸蛋儿白里透红,一双桃花般的眼睛注视着一脸茫然,从今天起就将属于她的剑奴的方荡。

    旋即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来。

    这子泥不笑的话就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此时粉嫩的嘴角微微翘起,眉目弯弯,刹那间百花绽放,绚丽得连大殿上的那些鎏金巨柱都丧失了光彩。

    方荡眼中子泥的这张面容开始和他模糊记忆之中的一张面容重合在一起,随后方荡猛的想起来,他爬出森林后昏阙之前,被这个女子带走。

    云剑山?这名字好熟悉,似乎在那里听过,对了,对了,是在那黑甲剑戟军将口中听过一次,似乎黑甲剑戟军士对于云剑山非常忌惮。

    方荡再次茫然四望,下意识的晃动了下嘴中的奇毒内丹,咯叻一声使得方荡逐渐清醒起来,同时方荡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力气恢复也不少,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至少腰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方荡暗忖道:“难道是云剑山的人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不过奇毒内丹依旧饥饿难耐,方荡舌尖挑动后似乎将它再次激活,呱呱乱叫起来。

    “这里难道就是修仙者的门派?这就是真正的仙人的居处?”若是将这里和火毒城比较起来,火毒城简直就是烂毒滩地。

    惊喜的感觉瞬间潮涌而来。

    这里是云剑山中的玄云剑塔第一层。

    玄云剑塔高三十丈,一十九层,整座塔犹如剑锋一般,越向上越狭窄,远远看去犹如一把锋锐的长剑屹立于厚土之上,直刺苍穹,充满了不屈不忿,似乎要将这挡路的苍天撕开一道口子。

    “子泥,这个剑奴是你自己选的,须知剑奴是跟随剑主一生一世的存在,生时陪你炼剑,死后为你守墓,这火毒城的卑贱凡人虽然低微得犹如泥巴一般,却也是火毒神宫的物产,火毒神宫的那些老物们宁肯凡人死光,也是不会任由贱狗流浪在外,尤其不能成为我云剑山中之人。”

    “他们若是知道你将火毒城的人留下当成剑奴,定然不会罢休,为父可以为你遮挡十年风雨,十年之后,你就得独自面对火毒神宫的那帮老物了,这剑奴到时候可就是你的一大累赘。”老者的目光锐利如剑,也只有在看着自己的女儿的时候才显现出一丝温柔来。

    子泥收回投注在剑奴身上的目光,轻松一笑,满脸透出傲气道:“父亲放心,十年之后正是子泥剑成之日,到时候火毒神宫不来找我,我都要去找些老物来喂我的千叶盲草剑,一个火毒神宫还不在我的眼中。”

    鎏金巨座上的老者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欣慰的哈哈大笑,“好好,我云剑山弟子便应有如此豪气。”

    大殿上有三十余个弟子分列两旁,犹如一把把剑般笔直,规矩森严,三十余个弟子身后都有一道影子一般虚浮不定的存在,那就是真正的鬼影剑奴了。

    这些剑奴似有似无,与主人同气连枝,亦步亦趋从不离开一丈之外,当真比这些弟子的影子更加忠诚。

    仙道之中有言,欲杀云剑弟子,先诛鬼影剑奴。

    云剑山弟子,剑术小成后就会得到两件宝物,一件是跟随一生的捧剑剑奴,另外一件便是云剑山历代先辈祭炼一生之后传承下来的宝剑。

    子泥现在就到了小成的境界,也就是达到了练气境界感应的层次。

    整个云剑山有持铁剑弟子三千八百九十八人,能够剑术小成登堂入室,真正拥有剑奴和宝剑的也就只有区区一百三十三人而已。

    也只有这一百三十三人才有资格进入这玄云剑塔第一层,其余的弟子连玄云剑塔百米之内都不能靠近,只能遥遥瞻仰。

    玄云剑塔一十九层,剑术每进一步,就能登上一层,每一层风光都不一样,得到的奖励也不相同,后几层更是前往其他世界的通道,不过就算是一层剑首子云山,也不知道二层风光如何。

    对于云剑山来说,每一位弟子剑术小成都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子泥乃是玄云剑塔一层剑首子云山的掌上明珠,修炼有成,就更值得庆祝了。

    况且子泥不但是剑首子云山的掌上明珠,同时也是整个云剑山所有弟子的掌上明珠。

    子泥从小倍得宠爱,所以也养成了泼辣刁蛮的性子,不过这种性子在云剑山弟子眼中最是可爱。

    在这个小师妹身上吃点亏,总是被人津津乐道,吃亏越大,越是值得骄傲,并且引人羡慕。

    此时弟子之中一个辈分颇高的中年男子笑道:“我已经透骨观瞧过这个凡人的身躯,也不知道他吞了几颗火毒神宫的宝丹,肉身强壮,血脉浓稠,打下了坚实的底子,在磨皮境界就能有这么浑厚的根底相当少见,稍加调教便能进步神速,不然的话,一个卑贱的凡人想要给我们子泥当剑奴,当真是痴心妄想。”

    “不过,话说回来,子泥,师兄还是要劝你一下,这家伙既然吞了火毒城的宝丹,定然和火毒城有脱不开的干系,还是早早杀了才好,就算炼成剑魁也比活生生的留在身边要好得多,要知道前段时间,火毒宫曾经派出了八百毒孖,满世界巡游,不知道要抓的是不是他。”

    子泥红润的嘴角一翘,呵呵笑道:“谢谢林师兄的关心,子泥要的就是这个家伙,不会错的,至于火毒宫,他们难道还敢到我们云剑山来要人不成?”

    林师兄闻言摇头笑了笑,不再说话了,谁不知道子泥这丫头一旦认准了的事情,总是一条路走到黑?

    反正云剑山和火毒宫本就不对付,彼此仇视不知几百年,些许龌龊,倒也无需忌惮。

    收奴仪式并不复杂,三十余个观礼的小成弟子纷纷祝贺了小师妹一番,随后四散而去,各自回到散布在云剑山之中的剑芦之中苦修。

    子泥告辞了父亲,也领着自己新得到的,代表小成弟子身份的剑奴还有千叶盲草剑回了剑芦。

    方荡迷迷糊糊的跟在子泥身后,想要问些问题,但却不知从何问起。

    玄云剑塔之中奢华无边,金玉包裹,红毯铺就,但外面的弟子居处却简陋的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盏油灯而已。

    所有的剑芦弟子都是这般,没有例外,哪怕是剑首之女也不能特殊。

    这样可以使得影响心神的外物降低到极致,从而专心剑道。

    云剑山不知多高,此处积雪皑皑,山林一片茫茫。

    夜黑如墨,天降大雪!

    子泥的剑芦只有十步见方,放上一桌、一椅、一张床后,就逼仄得没有多少地方可以容身了。

    子泥此时坐在松木打造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桌上横放着犹如秋水般的无鞘长剑,油灯之下,剑身光彩熠熠,上面有着如同树叶叶脉一般的纹路,正是子泥剑术小成得到的千叶盲草剑。

    在云剑山中,讲究的是人死剑在,就算持剑弟子死了,也得用门中秘法以尸身或者元神将剑送回门派,若是云剑山的某一把剑被外人得去,对于云剑山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不将得剑者满族抄灭不足以洗刷耻辱。

    云剑山中的每一柄剑都是至少祭炼了百年的宝物,都有着数位甚至数十位前辈的心血烙印,得一剑就是得到了几位甚至十几位剑道前贤的剑法领悟,剑身还是其次,内中的剑术秘籍价值不可测度。

    这千叶盲草剑,已经在山中传承了五百年之久,经历了整整十三位主人,死在这把剑上的人起码也有上万之数了,眼瞅着这把饱饮鲜血的千叶盲草剑就要剑胎大成由宝器化为灵器了。

    一旦宝器生灵,便可以灵识御走,千里之外斩人首级,更可踏剑上云霄,子泥之前所言,十年之后剑术大成,内中就有千叶盲草剑宝器化为灵器的意思。

    方荡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桌上那柄千叶盲草剑,眼神之中满是**裸的羡慕,似乎也想摸一摸那秋水般的剑身,感受一下剑身上传来的凛冽寒意,对于武器这种能够给自己带来食物,保护自己生命的东西,方荡总是喜爱无比的。

    子泥对方荡的这种羡慕不以为意,似乎她早就看惯了别人羡慕的目光。

    子泥没有理会方荡,在她眼中,显然千叶盲草剑更加重要一些。

    子泥拎起千叶盲草剑,双目微闭,随后方荡就听到啵的一声轻响,自己肩膀上的一块肉猛的一弹,随后衣服下血管如蛇,一直蔓延到手臂,又是一轻响声,随着鲜红色的血管蔓延,子泥手背上的肉猛的弹开。

    方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肩膀上被衣服遮掩,方荡看不到,但子泥手背上的变化,方荡却看得清楚。

    就见子泥的手背上竟然出现一个红嫩的小孔,犹如嘴巴一样在呼吸,这是进入练气期感应境界后开启的窍穴。

    子泥手臂上接连响起三声轻响,开启了三个窍穴,随后子泥双目微微张开,眼中鲜红如血流淌。

    子泥青笋般的手指轻触千叶盲草剑剑锋,从剑腹一直抹到剑尖又从剑尖抹到剑腹,周游一圈,鲜血顺着剑锋流淌,随后这血液迅速被剑锋吸收成为剑锋上的一条蜿蜒血痕烙印。

    方荡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来,这把千叶盲草剑和子泥已经融为一体了,现在开始千叶盲草剑就是子泥身躯的一部分了。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非常短暂,但子泥的红润脸颊却一下变得惨白起来,似乎被这把千叶盲草剑抽走了太多的力量。

    子泥张开双目,缓缓吐出一口气,虽然面色苍白却欣喜一笑,将千叶盲草剑重新放在桌子上,方荡甚至能够看到千叶盲草剑剑身上如同叶脉一般的纹路在一呼一吸,似乎这把剑活了过来。

    这个时候子泥看向方荡,眼神变得颇为玩味刁钻起来。

    子泥从怀中取出一根长针来,挑了挑桌面上油灯的灯芯,屋中立时明亮几分,将子泥苍白的面容映照得有些枯黄。

    子泥将长针在灯火上仔细烧灼,一缕缕的黑烟不断在针尖儿上腾起。

    “不要以为你现在就有资格成为本姑娘的剑奴,我修的是千叶盲草剑,乃是天下最难修的三大盲剑之一,所以我的剑奴不能看到东西。”

    子泥嫩唇轻启,吹了吹针尖,“现在你刺瞎自己的双眼,一段时间之后,刺穿双耳,再削鼻去舌,这样一番下来,视而不见,听而不觉,嗅而不着,食而无味,只保留你的触觉,如此才能够将你的触觉发展到极致。”

    “到时候,才算是基本具备了盲剑剑奴的特质,等你在这四感皆失的情况下,依旧能够避开我的剑,而不会被我斩杀之后,你才算真正有资格站在我的身后,成为本姑娘的影子,为本姑娘捧剑。”

    子泥就像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一样,满脑子充满恶趣味。

    方荡闻言一双眼睛不由得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子泥,明亮清澈的眼中完全是不解和诧异。

    方荡原本以为是天大的机遇使得他一步踏入仙途,没想到根本就不是什么机遇,而是一场噩梦。

    看着这样充满惊诧的纯真眼神,子泥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莺啼般婉转道:“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做我的剑奴么?”

    方荡摇了摇头。

    “因为我喜欢你的这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就像从未被污染过一般。知道我最喜欢什么么?”

    方荡依旧摇头。

    “我最喜欢将好看的东西打碎。”

    “我见到躺在树林边缘的你的一刹那,就想着,这样宝石一样的眼睛被刺透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一定一定非常有趣,来,现在就做给我看,叫我好好欣赏一下。”

    说着子泥舔了舔嘴唇,指尖轻轻一弹,那根被烧得通红的银针便钉在桌子上,松木桌子立时散发出一股松香的味道。

    方荡看了看那根钉在桌子上针尖微微摇摆的银针,随后一双大眼睛茫然的望向子泥,被挑高了的灯芯被火焰焚烧,屋内的灯光再次渐渐灰暗下去……

    剑芦外大雪遮天,狂风怒号,吹得松木剑芦喳喳作响,犹如麻雀一般吵闹不休。

    剑芦之中那橙黄色的灯火忽然摇摆了下,随即便熄灭掉了。

    “子泥死了!子泥死了!”

    随着这声悲怆大吼,整个云剑山都被震动,云剑山上居住的云剑弟子足有上千之数,纷纷从各自的剑芦之中跃出,朝着子泥的剑芦狂奔。

    子泥的尸身没人敢动,剑首子云山足踏一剑,神仙般的从玄云剑塔之中窜出,风驰电掣匆匆赶来,剑势犹如狂澜,一人一剑还未到,飙起的风浪,便将子泥结实的剑芦吹得七零八落,显现出剑芦之中的子泥来!

    子泥横尸桌边,脖颈上被一根针刺了一个窟窿,鲜血已经凝固发黑,子泥那双宜嗔宜喜美丽得叫人心醉的大眼睛此时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相信,似乎至死都不相信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子云山见到这场面浑身袍服猛地鼓荡起来,花白的胡须如蛇乱跳,轰的一声剑芦旁边数百株傲雪劲松齐齐爆裂,被不知名的大力碾碎。

    此时的子云山已经老泪纵横,眼中淌出来的却是鲜血。

    林师兄咬牙切齿的道:“剑首,定是那火毒城的卑贱货杀了子泥,夺走了子泥的千叶盲草剑,这一定是火毒神宫做下的卑劣诡计。”

    “不可能,你亲自用透骨之法观瞧过,他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杀死子泥?”

    “一定是趁子泥血炼千叶盲草剑后的虚弱下手,子泥太大意了,也有可能是火毒神宫做了什么手脚,这个该死的家伙。”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你个火毒神宫,好你个卑贱凡人!给我开启荧魂索剑大、法,翻山倒海也要将这个卑劣的狗东西给我找出来,我要亲自剥他的皮!”子云山嘶声狂吼着……

    十月二十三,千剑下云山,追杀方荡!

第三十六章 千叶盲草剑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拎着一把长剑的方荡耳畔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呼呼呼呼呼,这声音就像是一只尾随着他的野兽一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不敢稍稍放松自己的脚步。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身边的景色也由皑皑白雪变成了铺满山坡的黄草还有满山遍野的红色枫叶代替。

    方荡脚下无力,被一根藤蔓绊住,身子滚地葫芦般的翻滚出去,直接跌入一道土沟地裂之中。

    尘土飞扬中,方荡浑身酸痛,虚弱无力,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口中的奇毒内丹,因为极度饥饿已经开始准备将他方荡当成自己的大餐大吃一顿了。

    方荡能够感受到奇毒内丹的那种迫切要吃掉他的心情。

    似乎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不过方荡眼中却猛的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来,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缝角落之中的阴影,那里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同样死死地盯着方荡。

    是蛇,并且绝对是一条毒蛇!

    方荡现在满脑子之中都是娘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方荡身上发生了无数的坏事,没想到竟然也会有好事降临。

    耗尽了全部力量奔跑的方荡已经没有力气去抓那条毒蛇了,方荡朝着毒蛇伸手,那原本盘着的毒蛇瞬间翘起脑袋,蛇信嘶嘶乱响,对方荡这个闯入他的巢穴的家伙信信发威。

    方荡猛的一挥手,那毒蛇条件反射般的窜起一口狠狠地咬在方荡的手腕上,方荡哎呦一声,眼中却只有欢喜。

    一股股的毒液顺着毒牙分泌出来,钻入方荡的血液中,方荡立时感到自己的身躯一阵阵的麻木,随后方荡口中的奇毒内丹陡然开始兴奋起来,转动起来,嗖的一下钻进方荡的肚腹之中,在他的肚子里面丢溜溜的乱转。

    方荡舒爽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时间流逝,当奇毒内丹再次回到方荡嘴中的时候,轻轻一震,叩响方荡的牙齿,方荡精神立时一振,感到身体里面多了不少的力量,这才支撑着坐了起来。

    方荡伸手捏着蛇头七寸,将那只依旧死死咬着他的毒蛇从手腕上拽下来。

    这毒蛇绵软的就像是面条一样,方荡将他方回原位,略微喘了口气后,从地缝之中钻出,继续逃亡。

    方荡没有方向,烂毒滩地之中长大的他本来就欠缺方向感,所以只能一路向前,以至于方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往哪里去。

    有了毒蛇的毒液,方荡恢复了不少力气,可惜这毒蛇的毒性太差,还比不上烂毒滩地上的某些药渣,以至于方荡觉得有了力气后,奇毒内丹再次嗷嗷叫唤起来。

    这一次奔跑的时候,方荡不断的寻找那些毒物,毒蜘蛛、毒蘑菇、毒草,总之,只要是色彩斑斓的东西方荡抓住就往嘴里放,以至于不少鲜花都跟着遭殃。

    一连奔跑逃亡了十天,身后依旧没有人追上来,方荡终于松了口气,找了一块大石倒在上面就睡。

    ……

    “快了,快了,就在方圆十里之内了。”林师兄手中托着一颗红色珠子,这珠子上面的光晕猩红如血。

    这颗珠子就是荧魂索剑珠,是云剑山的秘法之一,专门用来追索自家门派的宝剑。

    云剑山的宝剑每一柄都留有门中特殊烙印,只要宝剑尚未被祭炼,就能通过荧魂索剑大、法找到,即便是被祭炼了,只要靠近百米这索剑珠依旧能够发出光芒。

    林师兄身后是十个云剑山修士。

    上千云剑山铁剑弟子持剑下山,分成十路朝着云剑山四面八方搜寻,原本以为很轻松就能找到方荡,却不料耗用了数天时间,以至于十个队伍不得不拆分成十几人一组,每一组由有一个剑术小成的弟子带队搜寻方荡。

    这样一来荧魂索剑大、法不得不拆分成数十颗荧魂索剑珠,探测能力大减。

    林师兄脸上显现出一丝狞笑:“活捉那只臭虫,为师妹报仇!”

    子泥是云剑山弟子之中的掌上明珠,被一个外人残杀致死,云剑山上下人人愤慨,十个铁剑弟子尽皆愤怒无比,重重点头,当即散开,四处搜寻。

    林师兄则盘坐原地,一双因愤怒而有些发红的眼珠盯着索剑珠上的红色光芒。

    这一觉睡得方荡非但没有解乏,反倒浑身酸痛,睡梦之中方荡总是听到有人在叫他,最初只是一个声音叫,后来嘈杂成一片,似乎有十多个人在一起叫他,有男有女声音苍老,对于疲惫不堪的方荡来说,那种感觉就好似跌进了河水里面,挣扎着想要游上岸的时候,被十几个人拽住脚往下拖一样。

    方荡猛的惊醒,原本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大石头此时已经变得冰凉,头顶上乌云遮月,偶尔露出的星光也是晦暗无比。

    方荡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坐了起来,不去理会睡梦中那些古怪的呼唤声,伸手将抱在怀中的千叶盲草剑放在眼前。

    此时千叶盲草剑上子泥留下的血痕已经消散不见,千叶盲草剑再次恢复了毫无生机的模样。

    方荡挥舞了一下,轻重正好,趁手无比,手指轻轻一弹,剑身立时清脆铮鸣,方荡不由得咧开嘴巴笑了笑。此时方荡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短刀,竟然还在,还有铁莲花和脖子上挂着的鸽子给他的玉佩,还有袖里一根金也在,这些都是方荡的宝贝。不过,很显然,云剑山的人看不上他的这些东西。

    随后,方荡皱了皱眉盯着死气沉沉的千叶盲草剑看了起来,冥思片刻后,伸手触摸剑身,学着子泥的样子,用手指沿着千叶盲草剑的剑锋转动一圈,鲜血顺着剑身流淌。

    方荡将手指破口放在口中含着的时候,千叶盲草剑果然再次生出灵异来,剑身闪烁起淡淡的光芒,不过方荡的血渗入千叶盲草剑后,千叶盲草剑陡然颤动起来,继而冒起腥臭的黑烟,最后,原本犹如秋水般的剑身如同发霉一般,变成了黑褐色,斑斑点点,丑陋难看。

    方荡嘬了嘬手指,心中暗忖道:“这是在嫌弃我么?”

    远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荧魂索剑珠的林师兄双目陡然一直,就见荧魂索剑珠再以飞快的速度枯萎凋零。

    最终化为一团黑灰消失不见。

    震惊无比的林师兄呆了片刻后才猛的发出一声啸音,四周正在寻找方荡的云剑山弟子听到啸音后悚然一惊,随后就见一道金光直奔天际,在空中陡然炸开,化为千万柄小剑。

    剑门警讯!

    一众弟子纷纷回退,缩回林师兄旁边。

    “师兄怎么了?”

    “咦?师兄,荧魂索剑珠呢?”

    林师兄警惕的望着四周道:“千叶盲草剑上的本派烙印被洗掉了!”

    “啊?怎么可能?要想洗掉本派烙印在剑身上的烙印,至少也得是丹成境界的修士,那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插手浊世中的事情?”

    在修仙者眼中世界被分为数层,最底层就是浊世,丹成之上的修士都在另外的层次之中争斗,不会参与浊世纷争。

    林师兄摇头道:“不一定是丹成修士做的,或许那狗东西有什么诡异手段,但这至少说明,那个卑贱的家伙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从现在开始我们得步步为营,小心不要中了火毒神宫的圈套,一切等剑首来了再说。”

    其他铁剑弟子纷纷点头,随后探剑坐地,摆成一个剑阵瞪着一双双大眼睛审视四周,飞鸟花虫的每一个动静都不放过。

    此时其余数十枚荧魂索剑珠尽皆枯萎,正在四处搜寻方荡的云剑山弟子尽皆震惊。

    子泥被人在门中杀死,对于云剑山来说,是耻辱,是悲愤之事,门中传承数百年的宝剑被人毁掉,那就是奇耻大辱,无有过之了。

    子云山额头上青筋突突跳动,须发皆张,双目猩红一片,脚下如飞,朝着林师兄等人所在之处疾驰而来。

    方荡拎着化为凡铁般的千叶盲草剑,眼神有些茫然,方荡从小被人看不起,在烂毒滩地之中他体格瘦小没有强大的身躯和指甲,火奴们将他当成欺辱对象,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被一把剑鄙视。

    方荡试着挥剑斩向一棵大树,并未太用力,剑身竟然一下就斩入大树一半,方荡大喜,一把剑究竟好不好看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好不好用才至关重要。

    方荡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猛的用力挥舞手中的锈剑,出乎方荡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力量灌入,这把千叶盲草剑剑身上的锈斑猛的爆开一块,露出铜钱般大小的秋水般的剑身,不过方荡这一剑却斩歪了,千叶盲草剑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样,带动方荡的手腕当空一划,切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来。

    方荡呆住了,他不知道,千叶盲草剑中有十三位主人的心血烙印,得一剑就是得到了十三位剑道前贤的剑法领悟,这把剑现在就是方荡的老师,他会手把手的教方荡如何用剑。

    方荡再次挥剑,这一次没用力,剑身如臂使指,方荡再次挥剑,力灌剑身,剑身立时如同被旁人用手握着,和刚才一样,划出一个优美顺畅的弧线来,不过这一次剑身上并未崩开一块黑色锈斑。

    简直莫名奇妙,方荡甚至想要将这把古怪的剑丢掉,但想到这剑确实锋利,终究舍不得,前路上荆棘处处,这把剑用来砍砍草木也是好的,所以还是将其拎在手中。

    好在千叶盲草剑尚未生出灵智,不知道方荡心中所想,不然非得被气崩了不可。

第三十七章 十世祖宗

    方荡拎着千叶盲草剑依旧是一路狂奔,他真正见识过修仙者的可怕,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捅了马蜂窝,就算现在身后没有人追上来,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云剑山的修士就会出现在他身后,他不能被那些人见到,甚至连影子都不能被他们扑捉到。

    不然他必死无疑,那双将强筋境界武者随手撕裂的双手对于方荡的触动实在是太大了。

    方荡狂奔一个时辰后,四周的山林开始变化,眼前出现一条大河,河水浩渺,水面平整的就像是一面镜子,方荡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条河流,呆傻了片刻后,才兴奋大叫起来。

    对于在烂毒滩地长大的方荡来说,水是极为珍贵的资源,尤其是这种干净清澈的水。

    现在摆在方荡眼前的竟然是这样一条大河,整整一条大河,从这边都望不到那边的大河。

    方荡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跳了进去,随后方荡震惊的发现,自己在水里竟然不断的下沉,旱得不能再旱的方荡从未见过河,又怎么知道水的可怕?

    那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潮涌动,方荡在河水中拼命挣扎了几下,转眼间就消失在河面,一串气泡随河水消失无踪。

    半个时辰之后,子云山带着云剑山弟子循着方荡一路上留下来的蛛丝马迹追到了河边。

    方荡确实很小心,在狩猎方面和避免野兽追踪方面,方荡是行家,他走过的路,哪怕是一路奔跑都基本上能够做到不留痕迹,但终究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尤其是方荡狂奔了十天之后,就算他心中依旧警醒,却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这样一来一些痕迹就越来越明显。

    一层剑首子云山清楚地看到方荡的脚印消失在河岸边缘,当即驭剑过河,却始终没有在对岸发现方荡的脚印,追踪到了这里,再难为继……

    双目猩红,愤怒无比的子云山爆吼一声,河水炸裂,奔涌之上三丈多高,岸边树木尽皆折腰……

    旱鸭子方荡根本就不会游泳,简直就是个秤砣,入水就沉,在水中一路挣扎,不知道被冲出多远,才被摸着河底爬上岸。

    不过方荡算是因祸得福,若非如此的话,现在他早就被云剑山弟子追上了。

    方荡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岸边,嘴中喷出一道道的水流来,他从未如此讨厌水,从未如此惧怕水,也从未一次喝这么多的水。

    在水中挣扎的那种无力感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宁可去面对烂毒滩地之中最可怕的凶兽也不愿再次接近那条河。

    方荡大口大口的喘气,就像是一条被丢上岸的鲤鱼,稍稍缓过精神来后,方荡坐起身来。

    放目望去,他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碎石滩地,四周都是古怪嶙峋的巨大石头,到处都是纵横交错能够容一人穿过的裂缝,密密麻麻犹如迷宫一般,在这里。方荡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安全感,只要藏身在这些乱石里,神仙都找不到他。

    方荡撑着身子,连爬带滚,钻入一道石缝之中,在石缝里面找到了个仅容一人趴着钻进去的石头窝,当即钻了进去,随后疲惫不堪惊魂甫定的方荡呼呼大睡起来。

    “小子,醒醒,小子,醒醒……”

    方荡困乏至极,却总是有人在他耳边苍蝇般的不断叫他,就是不让他安稳睡个好觉,就算是佛都要发火了。

    方荡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随后方荡连忙捂自己的脑袋,原本他钻进了石窝中,别说坐起来,一抬头都要撞到脑袋,但他现在非但没有撞到脑袋,甚至根本不在他所呆的石窝之中了。

    方荡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座古朴雅致,透着书香气息的宽大房间,书架上是一排排的书籍,多得数不胜数,高到望不到顶,远处还有一个大锅,锅中烧着开水,滚沸的茶香四溢。

    更叫方荡感到震惊的是,他一醒过来,周围竟然稀里哗啦的围过来一大群人,一个个不是白胡子老头就是上岁数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一二三四……

    方荡数了数,足足十个老头十个老太婆。

    被这样一群老怪物们围着,方荡感到透心般的冰凉。

    方荡不由得又透过老头老婆的缝隙看了眼那口大锅,心中暗忖,“这帮老妖怪是要煮了我吃肉啊?”

    此时一个年岁看起来最长,要不是双手捧着,白胡子能拖着地的老头和蔼可亲的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方荡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那口煮着沸水的锅,伸手在身边摸了摸,发现他的剑不见了,手腕上的一根金也没了。

    方荡心中暗恨,开口道:“我身上有毒,吃了我你们必死无疑。”

    一众老头老太婆哈哈大笑起来,捧着胡子的老头笑道:“吃你干嘛,你可是我们方家的子孙,是我的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孙子。”

    旁边一个脸上满是褶子如同妖怪般的老家伙道:“我们是你的祖宗,你是文山的孩子吧,来,叫我爷爷,叫他祖爷爷,他是你祖祖爷爷,这个是你的祖祖祖爷爷,这个是你的祖祖祖祖爷爷,这个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爷爷,这个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爷爷……”

    方荡正听得头昏的时候,一个脸上满是老年斑,没有几颗牙的老太太走过来,伸出满是皱巴巴的皮肉的干瘦手摸着方荡的脸道:“哎呦,小家伙长得真招人稀罕,这双眼睛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方荡还从没有被人摸过脸,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家伙,我是你的奶奶,这个是你的祖奶奶,这个是你的祖祖奶奶,这个是你的祖祖祖奶奶……”摸着方荡脸的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

    咯,方荡不知不觉打了个饱嗝,显然是被噎到了,他的脑子分析不出这么复杂的关系。

    那一堆的祖字听的他头晕脑胀,好似又掉进了水里,摸不着天地,一脚蹬空就得淹死。

    烂毒滩地中连爹娘的概念都没有,又那里来得爷爷?更何况是祖爷爷这么遥远的东西?

    不过方荡却听娘详细说过什么叫做家族,什么叫做亲人,所以,方荡对于爷爷这种存在还算有些理解能力。

    突然间冒出这么多认亲戚的老头子老婆子,方荡觉得无所适从。

    此时咚的一声响,十几个老头老太太纷纷停下嘴巴,尤其是那个岁数最大,总是双手捧着白胡子的老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满脸唏嘘。

    就见人群分开,一个肥胖的老太婆踱着方步,缓缓走来,这老太婆岁数太大了,看起来比那个岁数最大的老头子还要老,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盘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簪住。

    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走起路来虽然慢吞吞却有着无尽威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太后。

    方荡的目光一下就被龙头拐杖吸引,一双眼睛中的光芒陡然变得锋利起来,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

    这老太太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方荡,随后威严无比的开口道:“小兔崽子,你的父亲方文山呢?怎么好久不来看我们?当我们这些祖宗真的全都归西了么?”

    “文山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耽搁了没有来请安,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双手捧着银白胡须的老头满脸堆笑的解释道。

    “可以理解个屁!他不是小孩子了,长幼尊卑不懂么?咱们三十年苏醒一次容易么?知道咱们醒了,屁都不放一个,叫这么个小崽子钻进来干嘛?滚出去,叫你爹进来,看我不将他的屁股打烂,还有你娘这个不懂事的,一并给我叫进来。”

    说着老太婆用力一顿手中的龙头拐杖,咚的一声,砸得地面嗡嗡作响。

    那双手捧着胡须的老头连连摇头,低声喃喃自语,嘴中念念叨叨,说什么斯文扫地,还不敢大声,被老婆子瞪眼看过去后,连忙将白胡子挡在嘴巴上,一点脾气都没有。

    方荡对于龙有些了解了,鸽子等人基本上已经给方荡讲明白了,方荡知道龙这东西是一种标志,和皇帝有关的标志。

    并非每一个拥有龙的都是他的仇人,方荡再次看了一眼那龙头拐杖,眼前这些人不像是在作假,并且方荡也不觉得一帮老头子老婆子来认亲戚能够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方荡开口道:“我娘被囚禁在烂毒滩地中的石头房子里,我爹也被囚禁在那里,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什么?”

    在场的二十个老头老太太齐齐大惊,随后嘈杂一片。

    “玄家的人怎么敢?”

    “现在是哪个皇帝在位敢做这样的事情?”

    “当初玄家和我方家有过不罪之约,文山难道造反了么?还是杀王刺驾?”

    “我说一向孝顺乖巧的文山怎么会将我们这些家伙忘记,原来是被囚禁起来了!”

    咚的一声,那个老太婆再次将拐杖敲击在地面上,四周立时安静下来。

    老太婆此时脸上漆黑一片,犹如浓云密布,一双三角眼盯着方荡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详细说来。”

第三十八章 孙子是谁?

    “把你爹娘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个字都不差的说给我听!”老太婆一张脸阴沉无比的瞪着方荡说道。

    方荡瞪着大眼睛和老太婆对视,足足十个呼吸的时间,方荡挠了挠自己的脸,摇头道:“我从小在烂毒滩地长大,我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娘却不跟我说。”

    老太婆盯着方荡,四目对视,老太婆忽然抬起拐杖抡圆了,咚的一下砸在方荡的后脑勺上,方荡哎呦叫了一声,捂着脑袋一边拼命的揉,一边惊诧的看着老太婆,不知道这老太婆究竟发什么疯。

    老太婆双目半眯,侧耳倾听,满室都是木头敲击方荡脑袋的声响,随后一顿龙头拐杖,摇头叹息道:“果然是个榆木疙瘩,听声音就知道是个要笨死的货儿,文山那小子比猴子还精,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等等,你该不会是在烂毒滩地中出生的吧?”老太婆的神情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四周的十几个老头老太太也脸上绷紧,一个个脸色凝重,简直比听到方文山被囚禁在烂毒滩地还要紧张。

    方荡环视众人,莫名奇妙的点了点头。

    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

    “我的老天爷啊,我不活了啊,我们方家出了一个傻孩子啊,我愧对列祖列宗啊,我要一头撞死啊……”方荡被这骤然到来的大嚎吓得几乎跳起来就跑,瞪着大眼睛看着刚才还威严无比的老太婆现在丢了拐杖,坐在地上,扯着满头白发嚎啕大哭。

    方荡也就是阅历浅,不然一定会觉得这老太婆和乡下的那些最会胡搅蛮缠的老婆娘们没什么区别。刚才的那种威严和霸道此时瞬间消失无踪,荡然无存。

    那捧胡子的老头臊得满脸通红,连连顿足,跑上去拉扯老太婆,可惜老太婆身宽体胖,老头子却没有多少斤两根本拽不动,只能在旁边低声下气的道:“双美,双美,快起来,快起来,你这样叫后辈看着多丢人,斯文,斯文……”

    老太婆嚷嚷道:“斯文个屁,文山都被天杀的皇家囚禁起来了,还被逼生了个傻儿子,你还叫我斯文?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方家十代单传?开了这个傻头以后方家的种一代比一代傻,你叫我怎么和方家列祖列宗交代?”

    老头子连忙道:“列祖列宗早就死光了,现在咱们就是列祖列宗,没事,没事,我不怪你。”

    “呸!”老太婆张嘴就喷了老头子一脸,“你还敢怪我?”

    老头子捧着胡子连道不敢。

    老婆子长长的出了口气,伸手在胸口上自己捋了捋。

    随后一张脸变得狞厉狠辣起来,摁着老头子的脖子站起身来,伸手将地面上的龙头拐杖抓起,咚的一顿,冷哼一声道:“我这龙头拐杖乃是开国御照大帝给的,上打昏君下打谗臣,当初御照那小家伙跟我说好了,就算是他,我这拐杖在手也一样揍得,当今皇帝是玄家那个狗崽子?我要削了这个昏君的脑袋!竟敢将我方家的人囚禁起来,才区区几百年,玄家人就真以为这夏国是他一家一姓的了?实在不行,我就将这夏国祖龙御照皇帝从坟坑儿里拽出来评理。”

    捧着胡子的老头一听脸色微微一白,连忙道:“老婆子,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先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再说,反正文山现在也不过是被囚禁着,咱们先把人救出来。”

    那老太婆闻言破口大骂道:“什么叫别冲动?混账的老东西,你的孙子都被关起来了,还不冲动?”

    老头子用胡子擦了擦脸上的吐沫,低声道:“咱们方家满门刚烈,从不媚上,那一代没被发配过,你儿子发配边疆十三年,你孙子从大夫被贬为马倌七年,你曾孙子……总之,玉不磨不成器,这都是小事,小事……”

    “小你个屁!那是烂毒滩地!”

    老头子在老太婆一声大吼下闭上了嘴巴,抬头望着书架,神情端庄,似乎想找本书看。

    老太婆骂完,看向方荡道:“小兔崽子,我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你就叫我十祖奶奶,那个不争气的老东西是你十祖爷爷,其余的,是你九祖爷爷,八祖爷爷,九祖奶奶,八祖奶奶,算了,乱七八糟的这么多人,你这榆木疙瘩也记不住,对了,孔子知道不?”

    方荡摇了摇头。

    十祖奶奶脸上颜色黑了几分,连孔子都不知道,这是一点学问都没有啊!

    旁边捧着胡子的十祖爷爷从书架上、将眼睛挪过来问道:“孟子知道不?”

    方荡摇头。

    “唉……孙子就更不知道了吧?”

    方荡忽然双目一亮,连连点头。

    “咦,知道孙子?这是要修兵家啊,对,脑袋笨也可以打仗,无尽妖洞,嗜血蛮族,九域龙宫都是我人族大患,脑袋笨点,成为兵法家为生民开疆,兵动如雷御鬼神千里之外,也不失为一条大路。”十祖奶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来,继续问道:“好,你来说说孙子是谁。”

    方荡用手指了指自己道:“孙子不就是我么?”

    ……

    整个房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十祖奶奶蹬蹬蹬倒退几步,肥胖的身子无力的软到,龙头拐杖都支撑不住,幸好九祖奶奶还有六祖奶奶架住了十祖奶奶。

    十祖奶奶有气无力的挥手道:“滚,赶紧给我滚,对了,带我去见当今皇帝,我要扒了他的皮!还有,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出来,要聪明的,我们亲自教他,对了,你这么傻,一定要找一个聪明的女人中和一下才行,方家世代单传,千万不能找那些蠢得笨的,万一生下来的是个呆娃子,这笨病就无药可治了,给我死死的记住!”

    四周风气一涌,方荡四周立时漆黑起来,方荡一愣抬头,想要站起来,结果脑袋刚刚一动,就咚的一声撞在了坚硬无比的东西上。

    方荡捂着脑袋呻吟片刻后,伸手触摸头顶,入手冰凉,是石头,方荡一愣,张开眼睛张望,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狭窄的仅容他一人趴伏的石缝之中。

    方荡眨了眨眼,随后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做梦啊,好奇怪的梦。”

    方荡连忙去摸那把千叶盲草剑,还在,腰间短刀,还在,袖里一根金,还在,胸口玉佩,还在,郑守给的信,还在,不过已经被泡烂了一抓一把稀泥,半路上捡的金子则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金子丢了,方荡反倒不在乎,毕竟方荡对于金钱的观念还太朴素。

    方荡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觉得刚才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累了,趴下后便再次呼呼大睡起来。

    方荡当然不是傻的,他只是对一个词有两三个甚至四五个含义不大了解罢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方荡自己觉得也就是一闭眼的功夫,就醒过来了,这一觉睡得舒爽无比,脚下已经有光芒透进来,外面光芒耀目,说明现在至少已经是中午了。方荡估摸自己至少睡了整整十个时辰。

    方荡不知道的是,在这十个时辰中,他头顶上云剑山弟子钻来钻去,忙得不亦乐乎,终究因为没有找到方荡,而往别的方向去了。

    方荡从石缝之中缓缓爬出石缝,外面艳阳高照,河面上水汽腾腾,方荡下意识的看了看手掌上的那块黑斑,怎么看怎么奇怪,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叮嘱他,叫他去找皇帝,还叫他赶紧找个聪明女人生孩子。

    方荡用力的拍了拍脑袋,想要驱走这个声音,却微微一愣,后脑勺上竟然有一个大包,触之生疼,不是撞石头造成的,因为方荡一下就想起了那个十祖奶奶用拐杖敲他脑袋的事情了。

    “难道是真的?”

    方荡再次看向自己手心上的漆黑一片,方荡确信,若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这一切的来源,就是手掌上的这块黑色的东西。

    方荡琢磨了片刻后不得其解,也就不去再想这个问题,因为肚子饿了,该吃饭了。

    方荡沿河而行不久,就发现了一条小路,方荡知道,顺着道路就能找到城市。

    方荡沿着道路一路走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索性直接撕下来,只留下半截裤子,反正方荡现在浑身上下全是黑甲般的厚皮,不怕被人看。

    方荡撕扯衣服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布袋掉了出来,方荡这才想起来,这是靖公主给他的,里面应该是钱,从出了火毒城开始他就时刻提防自己被杀,也就将这小小的布袋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此时方荡将布袋打开,内中果然是几块银子,还有半个黑溜溜的珠子。

    方荡愣了愣,随后想起来了,这东西是药丹,靖公主除了用玉贝石来修炼外,还要一月服用一次这种药丹,据说能强身健体,这是靖公主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不过怎么只有半个?

    是了,被水泡化了……

    方荡此时都觉得心疼不已,连忙将其抓起来丢进口中,吞下去后,方荡觉得肚子里面暖洋洋的,相当舒适,这种感觉竟然和他在云剑山时苏醒过来的时候的感觉差不多,身上多了不少力气。

    方荡此时似乎明白过来了,他原本被呆上云剑山的时候,奄奄一息,没有什么力气了,结果醒来后却觉得身上力气不少,或者就是这颗珠子的功效,之前方荡还以为是云剑山的人给他吃了什么好东西,现在想想,对方才不会这么好心。

    当时要不是有了力气,方荡绝对杀不了子泥,也就是说,靖公主间接的救了他一次。

    方荡浑身上下越来越暖,越来越舒服,肚子里面好似有个小暖炉一样,方荡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肚子。

    方荡将撕下来的布拧成绳子,拴在千叶盲草剑上系在腰间,这样走起路来就像是那些黑甲剑戟军士一样威风,方荡还学着黑甲剑戟军士的样子端起肩膀虎背熊腰似地走了两步,随后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一笑。

    顺着小路一路前行,转了几个弯后,小路变大路,大路尽头出现一座建筑松散的城市。

第三十九章 易城

    这座城市没有城墙,只有一座座建筑,这些建筑之间离得有些远,城池之中也没有那么许多的人,大家都零零散散的在城市之中,并且,能看到很多如他这样苦皮境界的武者。

    当然,方荡现在能够看到的只是这座城市的一角而已,城市的真正面目,还得真正走进城中才能看得真切。

    方荡对于城市有着难以言述的好奇,就如同他当初对于火毒城的向往一样,城市在他心中总是和美化这两个字画上等号的。

    他喜欢走进城市,去看看城市之中的人们的生活,就如同一个孩子喜欢冒险一样。

    方荡走入城市边缘,远远的看到一座很大的牌坊上写着两个字——易城。

    一看到这两个字,方荡脑后忽然有个老迈的声音开口道:“易城,夏国七十二城之一,不过不归夏国皇帝管,是武者和修仙者们进行交易的城市,里面有各种丹药,各种修仙者练武者需要的玉贝石,百草丹,甚至还有各种法器,各种*,这样的城市夏国有三处,国家越大,这样的城市越多,易城距离夏国国都还有*天的路程。”

    方荡猛的扭头,脑后却没人,随后方荡忽然想起了,这声音竟然是梦中的那个自称他爷爷的老头的腔调。

    方荡顿觉后脖子上冷风习习:“是真的?”

    那声音说不出的慈和,笑道:“当然是真的,你以为你昨天是在做梦?以为我们这帮老家伙都是虚无之物?十祖奶奶知道你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叫我来指点你,有我在,保你一路上平安无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不是你爷爷我自夸,几十年前,你爷爷在这夏国也算是风光无比的大人物,这夏国之内就没有你爷爷我处理不了的事情。”

    方荡当即问道:“云剑山你知道么?”

    方荡的爷爷随意道:“当然知道,云剑山乃是仙道门派,在我们夏国笑道门派之中排位第二,仅次于火毒神宫,云剑山的家伙都是一些练剑练坏了脑子的二愣子,你若是遇到他们最好绕着走,怎么了?”

    方荡哦了一声道:“没什么,我前几天杀了他们一个人,拿了他们一把剑,估计他们现在正在追杀我。”

    呃?

    方荡的爷爷发出一声只有被捏住嗓子后才能发出的颤音,随后就没了动静。

    方荡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方荡的爷爷艰难的道:“你等等,这件事我处理不了,我得去叫我爹来,不行,我还是叫我爷爷来吧。”

    方荡不由得撇了撇嘴,刚刚还吹牛说夏国之内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情,转眼就得去叫自己的爷爷了。

    方荡不理会这个老头子,迈步继续朝着那座松散的城市走去。

    方荡听说易城之中有玉贝石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进去看看了,靖公主当初手捏玉贝石,刷洗血脉的时候,方荡就对玉贝石充满艳慕了。

    更何况这易城之中还有*,方荡就更加不能放过了。

    易城远远看去死气沉沉,走到近处,却别有生机。

    就见这城市之中男女老少都有,方荡认不得修仙者,但练武的家伙却看得出来,那些皮肤白腻犹如初生婴儿的是刚刚蜕皮进入淬血阶段的武者,那些皮肤如方荡一般包裹着一层厚皮的自然就是锻肉层次的武者。

    还有那些皮肉微微泛着一丝金色光泽,应该就是进入铸骨层次的武者,至于那些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怕是进入强筋层次的武者。

    还有一些,应该是凡人了,这些人挑担沿街叫卖,或者支撑起一个小摊卖些馄饨包子,总之都是一些苦役活计。

    此时方荡耳边一个声音响起:“你说你杀了云剑山的弟子还抢了云剑山的剑?”

    这声音和刚才方荡的爷爷的声音不一样,是方荡的爷爷的爷爷,方荡应该叫二祖爷爷。

    方荡有了之前的经历后,现在也不再对突如其来的声音感到畏惧了,当即回道:“是啊,他们想要挖我的眼睛,割我的舌头,还有切掉我的耳朵,我就抢了他们的剑。”

    二祖爷爷沉默了片刻后道:“现在麻烦了,云剑山的弟子上千之数,一旦结仇绝无化解可能,你现在绝对不能被他们找到,想办法去都城,到了那里,一切或许能有转机。”

    方荡一听,还是没什么好办法,总归就是逃命,随后不再理会这些,因为方荡被一股淡淡的香气吸引,方荡口中的奇毒内丹更是兴奋地在方荡舌尖上转动不休。

    是*的味道,并且还是那种品质相当不错的*的味道。

    方荡循着味道走去,走出两条街后,方荡耳边再次响起爷爷的声音:“前面就是易城的市集,几十年前我曾经去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方荡放目望去,就见在这建筑松散的城市之中,出现了密集的窝棚,这些窝棚很杂乱,前面都摆放着各种东西,并且窝棚外面有一层只有一步高的如同门槛般的砖墙隔离。

    香味就是从这片窝棚之中传来的。

    “易城的集市分为几个档次,最外层的是你武者们交易的地方,再往里你就能看到一些繁华的建筑,那个地方才是真正的修士们交换物品的地方。”

    方荡一听到修士两个字就兴奋,连忙问道:“修士交易的地方都有什么宝贝?”

    方荡的爷爷愣了愣,随后尴尬的小声道:“我也没有进去过,约莫是不大清楚……”

    方荡闻言对这个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夏国什么都办得到的老家伙充满鄙视。

    方荡正要跨过砖墙走进去,就听爷爷叫道:“慢慢慢,规矩,规矩,这里处处都有规矩,易城外面你怎么走动都行,想要进入易城的易区就需要买票和验证身份,还要换取一定数量的草丹才行。”

    方荡停下脚步的时候,旁边走过一高一矮的两个守卫,两个侍卫上下打量方荡,其中高个子那个呵呵一笑相当亲切的道:“大兄弟,第一次来吧?想要进易区需要用金银换取百草丹,你可以在咱们兄弟这里换,也可以去两条街外的交割点换,你打算换多少?”

    方荡爷爷的声音响起:“跟他换,虽然在金银上吃点亏,但能免去不少手续,并且你现在绝对不能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免得被云剑山的弟子追踪到。”

    “还有,刚才忘记告诉你,一旦你被云剑山弟子发现,那么躲在易城之中不出去,是最好的保命之法,因为在易城中是不允许争斗的,任何门派都不能破例。哪怕是皇家也不能插手这里的事情。所以,易城的易区之中有不少朝廷要犯躲藏,鱼龙混杂,你要进去就得瞪大了眼睛,别人未必会杀你,但坑不怎么聪明的你实在是太简单了。”

    “易城不是夏国的易城,也不是某一个门派甚至是某一个国家的易城,而是仙道最强大的十八个门派的易城,云剑山弟子就算再怎么任性,也不能在易城捣乱,当然他们可以用别的办法,比如用毒等等,要杀一个人,除了真刀真、枪的动手外,有太多的其他的手段可以用,能不能避开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对了你有多少金银?十两银子能够换取一枚十草丹,百两银子能够换取一枚百草丹,进入易城最外围的易区需要交一枚十草丹才行,要想进入内城的修仙者交易区,就得交一枚千草丹,你跟这些守卫兑换的话,价格自然稍贵,起码要十一两兑换一枚十草丹。”

    方荡的爷爷正说着,易区之中忽然嘈杂一片,一个人叫嚷着被两个侍卫拖着丢出易区,随后不知道从何处钻出十几个人来,兴奋地狂奔过去,抽出刀剑,乱刀将那人砍死。

    方荡见惯了人杀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那矮个的侍卫笑道:“一枚十草丹能够在易区逗留三天,有不少躲避仇家追杀的家伙藏在易区,耗光了家财之后,被丢出来,喏,不碰到仇家还好,若是仇家早就在外面等候,就是眼前这个下场了。”

    方荡本也没想在易区多呆,对金银也没有什么概念,直接将靖公主给他的那个布袋取出来,看都不看直接递给高个守卫。

    两个守卫见到方荡如此上道,相互看了眼,齐齐呵呵一笑,神情越发缓和,拎了拎方荡给的包,脸上都很满意,但打开一眼竟然不是预料之中的金子而是银子,两个侍卫的脸拉得老长。

    靖公主也不富裕,给方荡的布袋里面散碎银子加起来也就是二十五六两,满打满算也就换两颗十草丹,他们两个加起来也就弄个二两银子。

    不过其中一个眼珠一转,呵呵一笑,直接将方荡给他的布包揣进怀中,随后给了方荡两颗十草丹。

    方荡接过两颗十草丹,迈步就要进入易区,守卫伸手拦住方荡笑道:“大兄弟,进入易区,还得交一枚十草丹才行。”

    方荡又将一枚十草丹交给守卫。

    守卫笑嘻嘻的一拱手道:“小兄弟,我叫钟武,他叫边丁,你若是需要换十草丹的话随时来找我们哥俩儿,将十草丹换成金银也可来找我们,价格绝对公道,童叟无欺。”

    方荡点了点头,这一次真正的跨入易区,丝毫不知自己被对方黑了至少四五两银子。

    高个钟武用肩膀碰一下旁边的边丁,挤眉弄眼的呵呵一笑,觉得自己这次碰到了一个棒槌。

    边丁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似乎一次收入几两银子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钟武笑骂道:“装什么大头蒜?一会下了岗咱们去喝一杯……”

    边丁一双眼睛盯着方荡腰间挎着的那把锈剑,随后努了努嘴。

    钟武微微一愣,边丁和他是二十年的老交情了,边丁放个屁他就知道边丁早上吃的什么饭。

    钟武当即扭头看向方荡的锈剑,紧接着钟武双目微微一亮,他和边丁都看到方荡锈剑上露出来的一块犹如秋水般的剑身,虽然只有铜钱般大小,却格外喜人,一看就是把宝剑。

    钟武再次看了一眼方荡,修为不过是锻肉境界,是个好欺负的主儿,钟武当即就要上前,边丁却一把拉住钟武,做了个手势,钟武扭头看了一下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一队军士,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随后两人相视一眼,随后就分头走了。

第四十章 骗子

    方荡走进易区,将那颗十草丹捏在手中,放在阳光下观瞧,这十草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泥丸,外面有一层半透明的黄色胶质包裹,胶质不厚,但也不算薄,摸在手中就像是捏着一块石头。

    方荡一愣,这不是靖公主给他的那颗黑色的丹药么?唯一的区别就是靖公主给他那颗更大一点,并且没有外面的这层胶质包裹。

    此时方荡的爷爷开口道:“这十草丹是用灵气充裕的各种灵草灵果炼制而成,能够帮助人强筋壮骨,练武者吃了之后可以增长力气,比如你现在处于锻肉境界,吃了这个十草丹,可以增加皮肉的厚度,到了淬血阶段,十草丹用处就不大了,需要百草丹来壮养身躯。”

    方荡闻言,直接丢进了嘴中,嘎巴嘎巴的嚼着吃了下去。

    “唉唉唉……”方荡的爷爷连声大叫,“我还没说完呢,十草丹吃之前要将外面的蜜蜡捏开……”

    方荡吧嗒吧嗒嘴,常人或许觉得蜜蜡难吃,但对于吃惯了药渣的方荡来说,蜜蜡的那种苦味涩味根本不算什么。

    随后方荡就感到小腹之中一股暖流游走,果然和靖公主给他那颗差不多。

    不过这暖流比起之前他吞掉的靖公主给他的半颗丹药就差得太多了,暖流细幼如丝,转眼即逝,方荡也没感到自己的身躯有什么变化。

    他不知道他曾经吃掉了整整八颗回生丹,十草丹对于方荡来说几乎一点用处都没有,也就是靖公主给他的百草丹对他还有些效用。

    方荡走在易区之中,眼睛不住的放光闪亮,这里每一个窝棚中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各种灵草仙丹,各种功法秘籍,各种奇珍异果,还有各种兽皮兽骨,总之,什么都有,玲琅满目。

    方荡对什么都感兴趣,边走边看,那香味也越来越浓郁了。

    方荡顺着香味走过去,随后看到了一个窝棚小摊,小摊地面上铺了一张布,布上摆着一个古怪的牛角,一个红彤彤的珊瑚,一些乱七八糟的骨头,还有一个椭圆形的蛋,那香味就是从这个蛋上散发出来的。

    方荡当即走过去。

    摊主是个黑皮肤模样相当憨厚的中年男子,见到方荡走过来,当即露出一张善良豪爽的脸,哈哈一笑道:“兄弟,想要什么,今天人少,我让你几分利。”

    方荡伸手将那个蛋拿了起来,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果然就是这个蛋。

    摊主见方荡拿起蛋,左右看了看,凑近方荡,神秘兮兮的低声道:“小兄弟果然识货,这可是好东西,我才刚刚摆出来,龙蛋知道么?这就是龙蛋!看你是个识货的,你要是想要,我半卖半送,就一百颗百草丹卖给你了,这可是天大的便宜。”

    方荡皱了皱眉,“龙蛋?”

    方荡最烦龙!

    看到方荡皱眉,那憨厚汉子干咳一声道:“罢了罢了,看你也不是什么豪富之辈,想必也没有百枚百草丹,这样,我给你打个对折,五十枚百草丹,送给你了,我跟你说,这是龙族走失的孩子,你只要拿着这龙蛋去海域龙宫,找到龙族交给他们,你想要什么龙族就给你什么,龙族的幼鳞美女,还是上万枚百草丹,甚至是上千玉贝石,都能给你,不瞒你说,你看我的腿。”

    说着憨厚汉子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腿道:“我这腿是瘸的,走不远,要不然我早就自己拿着它去海域龙宫找那些龙族献宝了。”

    原本方荡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这憨厚汉子说到后来,连不大懂得骗术的方荡都不相信了。

    此时爷爷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了,这些东西九成九都是假货,这狗屁蛋要是真的龙蛋,那里轮得到你来捡漏?你刚才也看到了,有不少躲避仇家的家伙藏身在这易区之中,三天就要一颗十草丹,多厚重的家底也早晚败光,所以这帮家伙就开始坑蒙拐骗偷,在这里不能动武,但诈骗扒窃却不是问题,你要想买东西,就直奔这里最出名的有声誉的几家大店,那里是真正的童叟无欺。至少也要去那些有固定房屋的,不像这些窝棚,这些家伙油滑得很,基本上卖掉一单货转身就走,你转个身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方荡哦了一声,双目恋恋不舍的从那颗蛋上移开,他还是想要这颗蛋,因为方荡相信他的鼻子不会骗他,这颗蛋很香,一定很好吃。

    不过他手中一颗十草丹都没有,更别说五十颗百草丹了。

    那憨厚汉子见方荡放下蛋站了起来,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哈哈一笑,豪迈的道:“想来小兄弟是囊中羞涩,没关系,我和你一见如故,说话投缘,这样,小兄弟,你有几颗百草丹?都给我,这龙蛋我就送给你了,算是我送给你一场富贵,反正我这腿瘸了,留着这龙蛋无用。”

    “我一颗百草丹都没有,连十草丹都没有,要不,你把这蛋送给我吧。”方荡瞪着一双明亮如同宝石般的眼睛,真诚无比的说道。

    “滚!”憨厚汉子愣了愣后喷着吐沫吼道。

    不理会那个说自己瘸了腿现在却跳着脚的骂他的摊主,方荡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眼那颗蛋,随后记下来这个地方,开口问爷爷道:“我没有十草丹,但还想要买*,有什么能够弄到十草丹的办法?”

    “买*?干嘛?你想杀谁?”

    “我自己吃。”方荡一边走一边说道。

    方荡爷爷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你不用跟我保密,想杀谁就告诉我,我来帮你谋划,要知道我是你亲爷爷,绝对不会出卖你的,有什么困难,我们这帮老家伙舍去一身老骨头也会帮你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亲人不会背叛你,唉,恐怕我儿子和儿媳妇没有教过你这些。”

    方荡却摇头道:“不,我娘说过,我记得很清楚,我娘跟我说,这个世界上哪怕漆黑得如同头顶上永远没有太阳的天空一样,依旧有亲人在黑夜中如同月亮和星星一样照耀着你,给你指点方向,我小的时候,娘还说,她就是天上的一颗星,天黑了就看着我,陪着我,和我一起睡觉。”

    方荡的爷爷闻言嗯了一声,欣慰道:“我方叶的儿媳妇还是不错的,我们方家最重亲情。”

    “说起来,我都想我的弟弟妹妹了。”方荡想到亲人两个字,就想起了方气和方回儿。

    方荡的爷爷疑惑的道:“你的弟弟妹妹?等等,你说弟弟妹妹?”

    方荡啊了一声道:“对啊,我弟弟方气我妹妹方回儿……”

    “啊?是你娘亲生的?”

    方荡疑惑的道:“当然是我娘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怎么能是我的弟弟妹妹?”

    方荡爷爷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继续小心的追问道:“和你爹生的?”

    方荡此时有些生气了,大声道:“不是和我爹生的怎么能姓方?”

    方荡的爷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激动无比如同杀猪般的叫唤道:“开枝散叶啊,开枝散叶啊,方家十代单传的宿命总算走到头啦,啊哈哈,我要将这个好消息马上告诉十祖奶奶。这可是我们方家数百年来的头等大事。”

    杀猪般的叫声消失无踪,方荡掏了掏耳朵,不明白这个爱吹牛的爷爷有什么好激动的。

    方荡漫无目的的在易区中走着,从早上一直逛到下午,看多了,新鲜感也就不是那么强烈了,再加上方荡觉得大部分都是假货,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方荡肚中咕咕乱叫,舌尖上的奇毒内丹也咕咕乱叫,就在此时,方荡抽了抽鼻子,又有一道香气散逸过来。

    方荡的鼻子与众不同,别人闻不到的*味道,他却能嗅得到,别人能够闻到的难闻的*味道,在方荡来说却是异香扑鼻。

    方荡顺着香味在街路上行走,别的东西作假方荡不认识,但*这东西是真是假,绝对骗不了方荡。

    行不多时,方荡来到一座建筑前,这是青条石构筑的房屋,虽然门帘不大,只是一家小店,但按照爷爷的说法,这地方应该靠谱,至少不会转个身店主就跑掉了。

    这家店挑着一个布幡,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毒字,当然,方荡并不认识这个字。

    方荡一眼就看到了这家店中摆放的瓶瓶罐罐,方荡嗅到的香气就是从这些瓶瓶罐罐中散发出来的。

    一身黑袍的掌柜半靠在椅子上,正手中拎着一个马尾扫,在瓶罐上有气无力的摆动,随后打了个哈欠,显然生意不是很好。

    *生意在易城中油水最足,这生意属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买卖,毕竟易区之中不能动武,所以下毒在易区中就是最佳的杀人手段了。

    当然,平日里买剧毒的人并不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要去杀人,反倒是麻药类销量很好,都是那些坑蒙拐骗的家伙卖去了。

    见到有人凑过来,掌柜眼中一亮,正要起身欢迎,一双眯缝眼中的目光随后就落到了方荡那条破烂的裤子,还有生锈的破剑上,一看方荡的寒酸模样,掌柜就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第四十一章 白纸走江湖

    “娘的,累死老子了,这小畜生究竟要嘛的?一整天的时间,四处乱转,连口饭都不吃?”钟武敲着自己的腿低声骂道。

    钟武身旁跟着一个黄色头发,身材中等,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男子,这男子看上去岁数不断太大,皮肉细腻,但皮肉上青蓝色的血管凸起老高,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丝瓜瓤,这是在淬血层次练功出了岔子的表现。

    黄头开口道:“钟武老哥,这小子那把剑真的有名堂?我怎么看不出来?分明就是一把破旧的锈剑,丢在大街上都没有人捡的货色。”

    钟武嘿嘿一笑道:“错不了,那剑上应该是涂抹了什么脏东西,就怕被人认出来,总之,咱们将这把剑弄到手,怎么都能买个上百两,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值几颗百草丹。”

    黄头闻言咧嘴一笑道:“这小子运气好,要是在进易区之前被咱们撞到了,直接宰了拿走就是,在这易区之中做手脚太麻烦了些,这小子竟然去了毒店,不知道李当家搞到咱们要的东西没有。”

    钟武抬头看看天,头顶上的天空已经快黑透了,他从早上跟着方荡一直满易区转悠到了晚上,腿都溜细了,“李当家办事稳妥着呢,不用你小子操心。”

    说完,钟武望向方荡,咬着牙道:“这小子晚上总得找个地方睡觉吧?总得吃饭吧?到时候就是咱们下手的好时候。”

    ……

    方荡直勾勾的盯着掌柜桌上的一溜瓶子,抽动几下鼻子,伸手就要去拿柜台上的一个红色瓶子,这瓶子香味最浓,肯定最毒,其实不用方荡闻,奇毒内丹已经在方荡嘴中翻腾得叮当乱响了。

    结果方荡的手还没有碰到瓶子,掌柜手中的马尾扫便懒洋洋的拦在方荡手前。

    “客官儿,这钻心透骨丸剧毒无比,一颗要十枚百草丹,你,买得起么?”

    方荡在掌柜鄙夷的目光下摇了摇头,他确实买不起,掌柜嘴角撇了撇,懒洋洋的用马尾扫了扫,如同扫苍蝇般的驱赶方荡。

    “客官,没钱的话,就想办法去弄钱,在我这里看一年你也依旧还是买不起,莫要不小心摸坏了我的宝贝,到时候,把你的命丢出来都赔不起。”

    方荡想了想,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这丹药价值十枚百草丹,他确实赔不起,便问道:“掌柜,在那里能够弄到钱?”

    掌柜看了眼方荡,见方荡一双眼睛纯净无比,简直就像是两颗宝石,心中暗笑,这肯定是个刚走江湖的雏儿,冷笑一声道:“这条街尽头那家菜馆正在招工,你去吧,在那里干活就能挣到钱,嗯,你不吃不喝的干上三五十年,约莫就能买得起这颗丹药了。”

    掌柜正说着,旁边走过一个黑瘦汉子,这黑瘦汉子一双细眼,一脸奸猾,浑身上下好似没有骨头一样,走起路来绵软的犹如面条,掌柜看到他当即站起身来,脸上的轻蔑的面容消失不见,呵呵笑道:“李当家,李二兄弟,今天又有买卖了?”

    李二相当避讳当着外人面谈论这些,瞪了掌柜一眼,斜眼看向方荡,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方荡腰间用破布挂着的长剑上,一张消瘦如鬼般的黑脸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来,目光游弋,然后就看到了远处街角边上缩着蹲坐的钟武和黄头两人。

    对方也看到了他,双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动作交流,就是双目一触,随后便分开了。

    李二一笑道:“是,有买卖上门,挣大钱的买卖。”

    方荡本想着转身离开去打工挣钱,猛然听到有能够挣大钱的买卖,当即扭过头来,看向消瘦男子询问道:“有挣大钱的买卖?能教我怎么挣大钱么?”

    消瘦男子愣了愣神,盯着方荡那双清澈透底,如同水晶般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就如同*店老板一样,以他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多年的阅历很容易就断定这就是个一丁点江湖阅历都没有的雏儿,只要在江湖上滚上三两圈,就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眼睛了。

    李二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来,道:“你想挣大钱?”

    方荡连连点头。

    消瘦男子呵呵两声,然后道:“好,我看你小子顺眼,你去那边等着我,一会我带你去挣大钱!”

    方荡顺着消瘦男子的手走到墙角处,果然就站在那里等了起来。

    掌柜将马尾扫抱在怀中往前凑了凑,笑呵呵的道:“李二兄弟,怎么要开伙收人了?你们这行的门道我清楚,死一个收一个,我可没听说你们哥儿几个最近那个归西了。”

    李二一脸奸猾,对于这种不吉利的话也不在乎,呵呵一笑道:“我们的事儿你就别琢磨了,不过你要是想要入伙的话我就破个例,不死人也一定将你招进门来。”李二这行当每一笔买卖都得跟*打交道,将掌柜拉入伙,对于他们来说好处无穷。

    掌柜闻言,连连摇头道:“我做的是正经买卖,担不起你们的那些风险,怎么着,这次要点什么?”

    李二也不再和掌柜胡诌,直接道:“熏苍蝇的就成了。”

    掌柜哦了一声,直接从身后的柜门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瓶子来,放在柜台上,“李二兄弟,你们哥几个最近心善啊,熏耗子的药可是好久都没买过了。”

    所谓熏苍蝇的,就是蒙汗药,一般都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而熏耗子的药,则是真正的*,吃了必死的那种,方荡之前想要拿的那颗钻心透骨丸就是其中的上品。

    显然,对于掌柜来说,熏苍蝇的药是不怎么挣钱的,熏耗子的药就不一样了,那才是这家毒店赖以生存的根本,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说这个话的时候,掌柜多少有点哀怨气,以前的大主顾现在变成了小买家,掌柜着实少挣了不少钱。

    李二扭头看了方荡一眼,叹了口气道:“最近买卖不好做啊,一笔买卖才弄个几十两银子,哥几个一分吃吃喝喝也就剩不下什么了,还不够你的一颗药钱。”

    说完,李二兴致不高的收了药瓶,丢下一颗十草丹,转身朝着方荡走了过去。

    掌柜抖了抖手中的马尾扫,袖子一抹,桌子上的十草丹就不见了。

    掌柜看了方荡一眼,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来,喃喃自语道:“这年头,穷鬼也想买毒?小屁孩,也学人家走江湖,啧啧……”说到这里,掌柜的似乎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微微一叹,将柜台上的药瓶一个个的收起,天也黑了,他也该回家睡觉了。

    李二笑眯眯的走到方荡前,开口道:“有地方住么?”

    方荡摇了摇头,李二点了点头。

    李二接着问道:“吃东西了么?”

    方荡摇了摇头,李二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李二又问道:“你在这易城有什么亲戚么?”

    方荡本想点头,但一想自己的那十个祖宗算不得活亲戚,便摇了摇头。

    李二笑得更开心了。

    “我看你修行也算不错,一身苦皮绽裂,这是要进入蜕皮境界了,你是什么门派的?”

    方荡直接道:“我没有门派。”

    “哦!好好好。”李二说了三个好字后,又盯着方荡的清澈眼睛看了一眼,随后笑眯眯的不再说话了。

    扫盘子该问的他都问完了,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个白牲口,白牲口的意思就是什么根基都没的家伙,这样的家伙他们这一行最喜欢了,随便杀了也没人寻仇,就算事情败漏了,他一个锻肉层次的毛头小子,也翻不出风浪来。

    “咦?李二怎么把那小子给领走了?”黄头一脸诧异的道。

    钟武呵呵一笑道:“那小子傻了吧唧的,看来是上了李当家的套了!”要是能够直接将他带到易区之外,那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么?”

    黄头哦了一声连连点头,“要是能够直接将这小子带到易区之外,那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连熏苍蝇的药都省下了,还是李当家脑子够用。”

    钟武却道:“你小子脑袋是用来吃屎的么?”

    黄头愣了下道:“钟武你什么意思?”

    “带那小子出去,李二也得跟出去吧?”钟武直接道。

    黄头点了点头,依旧满脸茫然。

    钟武撇了撇嘴道:“李二出去一趟再回来要一颗十草丹,给那小子吃药的价值也是一颗十草丹,算来算去,还不都是一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李二一个搞不定呢?所以说,还是在这里弄那小子来得稳妥。再说了,易区之外,想要找你们哥几个麻烦的家伙不在少数,小心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黄头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还是老哥你聪明。”

    钟武心中暗骂笨蛋,脸上却呵呵一笑,一摆手,两人直接就跟在方荡他们后面。

    李二果然没有将方荡带出易区,一路走着,约莫一刻钟之后,将方荡带进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也就是中等水准,不好也不坏,李二这些人是不会有固定的住处的,就算有,也绝对不会带方荡去,不过这里也算是他们的一个聚会的点。

    正在打算盘的白胖掌柜听到声音一抬头,见到李二刚要开口,目光微微一斜,落在了方荡身上,随后就闭上了嘴巴,继续低头打算盘。

    李二却道:“掌柜的,我这来了个小兄弟,胡乱给做点吃食送进来,多做点。”

    白胖掌柜呵呵一笑,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李二带着方荡进了客栈后院,钻进一栋靠边狭窄的房间里,指着房间里的三张床中的一个道:“你晚上就睡在这张床上。”

    方荡在靖公主家住惯了,在那里就是白吃白住,所以也不觉得在这里白吃白住有什么问题,说到底,方荡在江湖上还是一张白纸。

    方荡正准备询问一下挣钱的买卖是什么的时候,店小二从外面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土豆丝,还有一碟子腌咸菜,看了方荡一眼,随后对着李二笑道:“李当家的,天晚了,后厨都歇了,也没什么好东西,胡乱凑合一口吧。”

    李二朝着小二摆了摆手,小二当即就退了出去,李二看向方荡,笑道:“吃饭吃饭,跟着我的人总不会饿肚子。”

    方荡应了一声直接就要坐下,李二却道:“先去洗手,盆在门外天井那里。”

    方荡不疑有它,只觉得这人规矩多,他以往都是用手吃饭的,也不曾洗过。

    不过方荡还是走了出去。

    李二笑着摇了摇头,今天这笔买卖还真好做。

    李二看着方荡走到天井,从容将从*店买来的蒙汗药拿出来,一股脑的将白色粉末全都倒进了饭菜里,用手指头拌匀,随后险些将手指头塞进嘴里,还好李二醒悟的快,将伸进嘴中一半的手指头连忙抽了出来。

    李二拍自己手指头,暗叹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差的时候,方荡已经甩着手走了进来。

    李二看了方荡腰间的锈剑一眼,随后就极为克制的收回目光,笑道:“快趁热吃吧,吃完,我跟你说说大买卖的事情。”

    方荡笑了笑,觉得这人真好,当即做下来,他现在用筷子已经有了一些心得,抓起筷子便吭吭吃了起来。

    一大盘子的土豆丝,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李二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

第四十二章 早起乱叫的烦人鬼

    方荡三口两口就将一盘子土豆丝外加一大碗糙米饭全都吃光,虽然肚子还饿,但方荡还是放下碗筷,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二。

    方荡的眼睛明亮如同宝石一样,在屋中昏暗的烛光下闪闪发光。

    李二也望着方荡,脸上笑眯眯的神情在几分钟后开始不自然起来。

    “你说的发财的办法呢?”方荡见李二不说话,开口问道。

    这白牲口的眼睛怎么一点迷糊的意思都没有?

    李二干咳一声,开口问道:“兄弟,这么晚了困不困啊?”

    方荡连连摇头,双目犹如宝石般闪闪放光,犹若火炬一样,果然一副相当精神的模样。

    李二看了看被舔得如同被仔细刷洗过的盘子,琢磨了一下后又问道:“你觉得这里的菜怎么样?味道还成吧?”

    方荡舔了舔嘴唇,憨厚一笑道:“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方荡说的绝对不是假话,这一顿饭,在他口中实在香甜,比在靖公主家苦嫂做的还好吃。

    对于方荡来说,那些蒙汗药只能算是佐料,如同饭菜之中加了味精一样,平淡无奇的饭菜加上蒙汗药,在方荡口中出乎意料的好吃,方荡很满意,就连奇毒内丹也很满意。

    李二揉了揉自己的脸道:“不急,不急,我先去解个手,回来咱们再说。”

    说完李二直接走出了房间,将房门关上的时候身后传来笑声:“当家的,得手了?快拿出来我看看……”

    李二连忙回手将身后的黄头的嘴巴捂住,扯着黄头一路来到院子中间,钟武和边丁也在,连忙跟在李二后面,一起来到了院子中的桃树后面。

    李二这才松开黄头的嘴巴,低声道:“狗日的奸商!给咱们的货色越来越差了!”

    黄头揉着嘴巴道:“怎么的?那药还没起效?”

    李二冷哼一声道:“没,再等等吧!”

    钟武在一旁笑道:“不急不急,好菜不怕晚,多等一会就多等一会,反正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李二此时满脸阴鸠,和在方荡面前的和气模样完全不同。

    四个人蹲在树后,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李二站起身走回房间。

    以往一瓶蒙汗药吃下去,锻肉层次的武者一盏茶的时间就昏睡不醒了,现在都过了四个一盏茶的时间了,那小子怎么都应该趴下了。

    李二摇了摇头,这年头做买卖太他娘的难了,点子实在不好找,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他娘的还被卖药的算计了,要不是易区之外仇家太多,他早不在这里混了,以他的本事,天大地大,干点什么都比在这里坑蒙拐骗来得潇洒。

    一想到这里,李二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伸手摸摸兜中最后六枚十草丹和一颗百草丹,他现在手头越来越紧,再不打点食儿吃,他们哥几个都得被丢出易区。到时候想好好死恐怕都难。不过好在这家伙自己送上门来。

    一边想着,李二一推房门,随后就觉得有东西刺目耀眼。

    对,就是这种感觉!

    李二看到的是方荡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这双眼睛如同两盏灯一样,目光咄咄的看着他。

    噫!李二倒吸一口凉气,看方荡这状态,别说睡觉了,这么坐一晚上都不带眨眼睛的,吃蒙汗药越吃越精神的他还是头次见到。

    “狗屁的老贱种,蒙汗药抽条也就罢了,竟然敢卖假药给我!”李二心中、将卖毒的掌柜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却还得笑容满面,生怕方荡看出什么不妥一走了之。

    李二觉得自己太可悲了,陪吃不说,现在竟然还得赔笑,这简直就是找了个祖宗回来。

    方荡见李二回来了,连忙再次追问如何能够挣大钱。

    李二现在哪有这个兴致?他满心思的就想去老贱种家将他掐死。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毕竟*这东西炼制出来后,不可能挨个找人试毒,一百颗*总有那么几颗药效不佳的。这是李二没有现在就直接去找*店掌柜的唯一原因。

    李二淡淡的道:“我今天乏了,先睡吧,明天再说!”说完李二不理会方荡,转过身,手指对着外面摆动两下,随后就将房门关上。

    外面等得兴奋无比的黄头、钟武还有边丁都是一愣,那小子竟然还没睡?这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房间的灯灭了。

    李二看着方荡那双在黑暗中似乎依旧放光的双眼,再次摇了摇头。

    方荡确实觉得自己现在精神不错,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现在想叫他睡他都睡不着。

    此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李二动都没动,直接道:“是黄头回来了,以后咱们都是兄弟,你去给他开门吧。”

    方荡打开大门,黄头的脑袋探了进来,虽然明知道事情出了岔子,但看到方荡眼神明亮得如同夜猫子一样瞪着自己,黄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心中诧异万分。

    “黄头,这个小兄弟以后跟着咱们了,算了,有些事明天再说,你也睡吧。”

    黄头应了一声,随手带上门,衣服也不脱直接上床,随后房间中鼾声默契般的响起。

    方荡见两人都睡着了,舌尖挑了一下奇毒内丹,也躺在床上,琢磨着自己离开这里后,无论如何还得先回烂毒滩地,他太想自己的弟弟妹妹了,外面世界这么好,他一定要将弟弟妹妹带出来。

    方荡在这里翻来覆去想自己的事情,却快要活活累死对面的黄头还有李二了。

    他们两个假装打鼾,几分钟没问题,十几分钟也没问题,一个时辰就不成了,太累了,比耍一天拳还要累。

    他们原本盘算着等到方荡睡着了就下手,将方荡的剑拿走,然后来个人去屋空,但方荡眼睛瞪得跟星星似的,那里有半点要睡觉的意思?

    并且方荡躺在床上还抱着那把锈剑,简直就像是抱着自己的老婆一样,这叫李二越发相信这把锈剑一定是件好东西。

    李二心中满是苦涩,“他娘的,现在挣点钱儿忒不容易了!”

    不知不觉间李二和黄头倒是先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一晚上,正睡到香甜无比的时候,李二朦胧中陡然听到洋气十足的呼喝声。

    骤然听到这种声音,仇家遍地的李二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到了床下,双拳在胸口一架,拉开架势就要拼命,结果一拳正中一个肉乎乎的东西。

    另外一张床上的黄头比李二弹起的速度稍慢一线,亏心事做多了就这点不好,一有风吹草动,便风声鹤唳。

    结果黄头弹起来,双脚尚未落地,便被迷糊中一拳砸出来的李二正中鼻梁,直接给揍得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淌。

    李二发觉自己揍的是黄头的时候,黄头已经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鼻子呜呜怪叫了。

    要不是黄头的那一脑袋黄毛太容易辨认,李二肯定还会再扑上一脚,到时候黄头估计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什么情况?”李二此时才发现床上的方荡不见了,而那呼喝之声是从院子里面传来的。

    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乱成一片,叫骂声不绝于耳,黄头揉着酸麻胀痛的鼻子站起来,幽怨的看了李二一眼,随后转身开门,结果他双手刚刚摸到门边上,大门咚的一下被撞开,敞开的大门正中黄头的鼻子,黄头一声没吭,直接又跪了,这一次鲜血直流。

    是方荡从外面冲了进来,险些一脚踩在黄头的脑袋上,幸好黄头的脑袋比较醒目。

    方荡连忙将大门关上,外面的喝骂声依旧山响,什么脏话都有。

    “你干什么了?”李二瞪着眼睛看向方荡。

    方荡挠着脑袋道:“练拳啊,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练拳啊。”

    李二这才明白刚才那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呼喝是怎么回事。

    李二看了眼外面刚蒙蒙亮的天空,这个时辰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方荡在院子里大声呼喝,不被骂才怪了,在这易区之中混的,都不是善茬,方荡还能活着回来,殊为不易。

    见方荡跑了,外面骂得更凶,李二本就浑身难受,心中一万个不爽,再被捎带着破口大骂,额头上青筋蹦起老高,一踹门走了出去,随后外面的骂声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下就消失无踪了,随之而来的是叮叮当当的关门声,显然外面的人都极为忌惮李二。

    李二黑着一张脸走进来,瞪了方荡一眼喝道:“以后不许大清早的乱嚎!”

    方荡小心的看了眼外面,果然没人了,方荡自己也琢磨着这里或许和靖公主那里不一样,人们都比较懒,不喜欢早起练拳,方荡暗忖道:“看来我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娘倒也说过,这个世界处处不同,所以处处有趣。”

    方荡当即点了点头。

    李二昨晚打鼾打得直流口水,折腾到半夜才睡,一大清早又被方荡几声叫唤搞起来,浑身不自在,到处不舒服。

    武者不是修士,睡不好一样浑身没劲。

    李二心中暗恨,正要骂方荡一个狗血淋头,此时一道光芒晃过,远处天际一道晨光降临凡间。

    李二微微眯眼,目光下意识的寻找光源,当即就看到了方荡腰间系着的那把锈剑黑锈中裸漏出来的秋水般的剑身,剑身反射阳光在他眼前一晃,使得李二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李二算是半个行家,只是惊鸿一睹,心中估算,这把剑的价值还远在钟武边丁两人估算之外。

    一脸怒气的李二脸上当即露出和蔼的笑容来,用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肉麻的言语道:“算了,算了,下不为例,你这样吵着别人睡不着觉,别人不骂你才怪了。”

第四十三章 极品神仙醉

    一想到方荡腰间锈剑上的秋水光色,李二心中便是一片火热,当即用脚踢了踢跪在地上的黄头。

    黄头眼泪和鼻血一起流出来,抬头看向李二,李二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递给黄头一颗十草丹。

    黄头当然明白李二的意思,和李二双手一碰,便将十草丹收走,随后恶狠狠地瞪了方荡一眼,随后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接着血走出了房门。

    方荡肚子之中咕噜噜乱叫,舔了舔嘴唇问道:“该吃早饭了吧?”昨晚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方荡不知道,他昨天吃掉了李二的一颗十草丹,相当于李二的二十六分之一身价。

    看着方荡放光的双眼,李二呼吸瞬间沉重了一下,不过一想到方荡腰间的剑,呼吸便又轻快起来,豪迈的道:“现在才几点?后厨开火还早,不过你放心,在我这别的不成,饭菜管饱。你不是喜欢练拳么?走两手给我看看。”

    李二能够在这易区做没本买卖,自然不是一般人,反正闲着也没事,他再摸摸方荡的底儿。

    方荡闻言当即耍起拳脚来。

    黄头离开客栈的时候晨光初现,急匆匆跑到挑着毒字幡的铺子,就见掌柜正打着哈欠拆卸门板,准备开门做生意。

    骤然见到黄头跑来,掌柜的呵呵一笑道:“呀,这不是黄兄弟么?怎么?昨晚发了大财一早就又来关照我了?”

    不过话未说完,善于察言观色的林掌柜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一晚上不见,黄头眼圈也黑了,鼻子也窜血了,一张脸黑的跟乌鸦屁股似地……怎么看都不像是发财的样子。

    黄头恨不得破口大骂这个奸商,但终归还是忍住了,毕竟以后他们还得在这*店买药,换了别家,*价格起码贵上一成。

    所以黄头只是气哼哼的道:“林掌柜,不是我说你,今天也就是我来了,要是我们当家的来了,直接就得把你家的幡儿给摘了,撕成两半,你昨个儿给我们当家的是什么狗屁东西?那崽子吃了之后反倒精神了,双目放光锃亮,直挺挺一晚上都没睡,大清早还蹦起来练拳,生龙活虎的。”

    “啊?”

    林掌柜一愣,这还真是砸招牌的事情,他和李二他们合作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倒也熟悉这一伙人,知道他们不会因为一枚十草丹胡说八道,约莫真的是那熏苍蝇的药出了问题。

    林掌柜呵呵一笑道:“黄兄弟,我问一句,那苍蝇药你们可用对了,剂量可够了?”

    黄头脑门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这是**裸的怀疑他们的手段。

    要不是还要和林掌柜合作,黄头现在肯定一拳狠狠地砸在林掌柜那张老脸上。

    “我们李当家亲自调理,你说会不会用错!”黄头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道。

    林掌柜干笑两声道:“李当家的手艺当然没问题,应该不是药丸的问题,是那点子体制特殊,对这种便宜的蒙汗药免疫,既然那颗药丸没凑效,我给你换一个极品,保准好用。”生意人林掌柜死活也不会承认自家的药丸没有效用的。

    说着林掌柜从柜台中摸出一个黄色的瓷瓶来,轻轻一晃,里面有液体翻滚的声音,“不用我说了,这神仙醉就没有收拾不了的家伙,这药平日里两颗十草丹,我算你一颗半十草丹好了。”

    黄头冷哼一声道:“不行,前面的丹药不管用,当然不能算钱,这个我就只能给一颗十草丹!”

    林掌柜闻言,忽然乐了,用马尾扫扫了扫柜台道:“黄头儿,这么说吧,你们多久没在我这买正经丹药了?我一直给你们低于市价一成的药,已经相当厚道了,这神仙醉,你要呢,就拿十草丹来,要是不要,好好好,我就退了你一颗十草丹,前面的蒙汗药我算是送你们的,你赶紧去别人家看看吧。”说着林掌柜从袖子里面摸出一颗十草丹,丢在了柜台上。

    十草丹滚动不休,发出嗡嗡声响。

    林掌柜没了之前的和气,脸上多了几分轻蔑,他还真就不缺这么一个恐怕在易区待不了几天的买家。

    黄头牙疼般的哼哼两声,现在他想的不是买卖,而是林掌柜的后、台,随后脸色不得不缓和许多。

    人在矮沿下不得不低头,他们不能和林掌柜翻脸,能在易区经营*的,都不是善茬。

    黄头从兜里取出一颗十草丹,然后又从自己的钱袋子里面摸出五两银子来,放在柜台上,屁都没放一个,抓起神仙醉转身就走。

    林掌柜大袖一摆,将柜台上的银钱丹药收了,酸哼一声,随后脸上的冷笑收敛起来,看了看柜台中的丹药,喃喃自语道:“越吃越精神了?那两个小妮子炼药的手段一向不错,怎么还搞出一颗废丹来?这是要砸我的招牌啊!看你们送货的时候,老子叫你们好看!”

    黄头风尘仆仆的跑回客栈,直接去找小二,小二笑嘻嘻的领着黄头钻进后厨,将准备好的饭菜取出来,住在这儿的都是普通人,早餐自然怎么简单,怎么省钱,怎么吃得饱,怎么来。

    一大盆杂粮馒头,外加一大桶蛋花汤,还有一盆拌咸菜,这就是早餐了。

    黄头抓了个馒头叼在嘴中。

    从盛蛋花汤的大桶中舀了一碗出来,然后将神仙醉取出,小二看了惊讶的道:“黄哥,这次下了大本钱了。”

    黄头在林掌柜那里吃了瘪,还多出了五两银子,心情坏极,当即骂道:“滚蛋!”

    小二没料到黄头这么凶,每次李二他们在店里做完活儿都给几个赏钱,这次看来够够戗了,小二心中诅咒黄头生儿子没屁、眼儿,却只能陪着笑脸,悻悻然的夹着尾巴溜了。

    黄头扭开神仙醉,当即一股腥臭味飘出来,黄头不由得使劲皱了皱眉,这神仙醉是麻药之中的极品了,神仙来了一样放倒麻翻,但就一个缺点,味道太冲了,不过有个办法能够中和腥冲的味道,那就是加醋。

    黄头将神仙醉倒入碗中,然后抓了一大把糖丢进蛋花汤里,又倒了几滴醋,摇匀后腥臭的味道果然消失不见,但黄头不用尝也知道,这蛋花汤绝对难喝。

    黄头的眼珠没事总是滴溜乱转好似多聪明似地,其实他还真不是脑子里面有货的家伙,所以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好主意,便端了这碗汤和一大盆馒头外加那盆咸菜走出了后厨。

    房间中,方荡耍了一路拳脚,也算是虎虎生风,中规中矩。

    郑守教给方荡的不算是什么高明的拳术,但郑守将自己对拳法的领悟几乎倾囊传授给了方荡,郑守自己在淬血境界呆了十几年,几乎将他能够修炼的拳法拆碎揉烂了,这样的郑守教授境界不高的方荡,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就算真正的修仙者来教方荡,也未必会比郑守教的更好了。

    所以方荡的起点很高,加上本来也非常刻苦,还吃了六颗回生丹,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走了一趟拳脚后,李二竟然也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李二再次放心了,这个眼睛如同宝石一样的家伙,百分百就是个白牲口,拳脚练得不错,但拳法本身并不高妙,稍微有点背、景的,断然不会在这种流传很广的拳脚上浪费太多功夫。

    方荡端着拳架忽然抽了抽鼻子,此时黄头叼着馒头走了进来,李二看了黄头一眼,黄头微微点头,斜眼看了下食盘上唯一的一碗蛋花汤。

    李二微微皱眉,他嗅到了那神仙醉的轻微腥味,看了黄头一眼,本来还要怪他手脚不干净,但看到黄头的鼻子肿起老大一块,知道黄头嗅觉定然出了问题,嗅不到这轻微的腥臭味了。

    事情已经如此,李二便笑着对方荡道:“来来,收了拳架子,先吃饭,先吃饭。”

    方荡舌尖上的奇毒内丹来回乱窜,方荡也嗅到了,这次的饭菜更香,更美味。

    方荡狠狠咽了口口水,双目放光的坐到了桌子旁,李二也坐下,黄头放下咸菜,将蛋花汤推到方荡面前,腾出手将嘴里叼着的馒头拿下来道:“臭小子,看你是新来的,这碗汤先给你了下不为例,你们先吃着,我去端其他的东西。”

    黄头咬着馒头转身走了出去。

    李二和蔼的就像是一位老爷爷,笑眯眯的道:“吃吧,趁热!”

    方荡看了李二一眼,李二伸手抓了一个馒头用力的咬了一口。

    方荡随后低头看着那碗蛋花汤,用力的闻了闻,这个动作使得李二心中微微一紧,不自觉的竟然也紧张起来。

    方荡缓缓将蛋花汤端了起来。

    房间外黄头呼吸都沉重了些,嘴中的馒头都不嚼了。

    李二的眼睛微微眯着,没有看方荡,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

    咕咚,方荡喝了一口。

    李二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外面的黄头则轻轻嚼了嚼嘴中的馒头。

    咚的一声,方荡忽然将蛋花汤给放下了。

    李二和黄三一下就紧张起来。

    李二以前用过几次神仙醉,需要要仔细勾兑白醋才能消除*的腥臭味道,这一碗黄头因为嗅觉不灵,显然调配得不怎么高明,想来入口后味道是极差的。方荡要是不喝了,就那么一小口,肯定麻不翻他。

    李二见方荡直勾勾的看着蛋花汤没点动静,便微微俯身询问道:“怎么?不好喝?提前说好,不好喝,也得都喝了,在我这里饭菜管够了吃,但绝对不允许浪费!”李二的表情严肃无比,坚定无比,叫人一看就知道万万不能拒绝。

    外面的黄头竖起一根大拇指来,当家的就是当家的。

    方荡忽然双目流泪。

    李二不由得有些发傻,心中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情况?

    方荡忽然捧着手中的碗道:“太好喝了,我真希望我弟弟妹妹也能喝到这样的汤!”

    说完方荡抱起汤碗,咕咚咕咚,一下就将价值两颗十草丹的一大碗蛋花汤全都灌进肚子里。

第四十四章 发大财

    一切尽在掌握!

    李二嘴巴咧了开来,用力的咬了一口大馒头。

    外面的黄头揉了揉自己酸胀、疼痛的鼻子,压抑不住欢喜的呵呵一笑。

    “小兔崽子,这一次还搞不定你?”

    这是李二和黄头共同的心声。

    对于李二和黄头来说,今天这笔买卖至关重要,李二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十草丹了,一旦用光了十草丹,就是他和黄头滚蛋之时,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们,方荡手中的那把长剑,惊鸿一睹就知道是极品好东西,今天做了这笔买卖,他们起码能再支撑一段时间,缓过这口气来之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李二此时靠在椅背上,用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方荡腰间的长剑,那铜钱大小的一块秋水剑身,水光四溢,寒光逼人,越看越是欣喜。心中琢磨着这把剑恐怕比他之前预估的价值更高,甚至有可能是一件快要脱去宝胎化生灵性的灵器,一想到这里,李二整个人如同火烧一般。

    若真是如此,那可不是几颗百草丹的价格了,甚至不是几块玉贝石能够衡量的。

    这次发财了,发大财了!

    原本李二可是极为克制的,看都不看方荡腰间锈剑,就怕自己的意图被方荡发现,毕竟在这易区之中不能动手争斗是千年来的规矩,谁都不敢破坏,哪怕是在无人之处。万一眼前这个臭小子发现了他的想法执意离开,他根本拦阻不了。

    不过现在,李二已经无所顾忌了。

    李二心中一直都认为易区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地方,因为只有在这里,才不用拳头说话。

    黄头也呵呵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随手将馒头丢在一旁的地上,轻轻揉着鼻子趴在桌子前,看向方荡。

    随后,黄头一张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有些僵硬,对面李二浑身放松的模样也变了,张着大嘴瞪着对面的方荡,嘴中的馒头吧嗒一下掉了出来。

    就见方荡一双眼睛更加明亮了,不,用明亮来形容显然是不准确的,应该用贼亮来形容,这不是要睡着之前的状态,这他娘的比刚睡醒还精神。

    方荡似乎在回味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随后低头,吭吭吭继续埋头大吃。

    “你们怎么不吃?”方荡忽然又抬起头来,含糊不清的大口吃着馒头,顺便往嘴里塞着咸菜,看着两人说道。

    黄头眨了眨眼看向李二,李二用眼神告诉黄头要镇静,要稳住。

    随后李二深吸口气,放松一下面部紧张僵硬的肌肉,却依旧还是僵硬的笑道:“小兄弟,起来那么早,困不困啊?”

    方荡此时已经将馒头和饭桌上的咸菜扫掉了小半,擦了擦嘴,虽然依旧没有吃饱却不吃了,将剩下的饭菜推到李二面前,憨憨的笑道:“不困,我现在觉得我一年不睡觉也不会困,这里的饭菜是在是太好吃了。”

    李二看了眼方荡推过来的饭菜,哦了一声,露出深思的神情。

    见李二还有黄头脸色极差,也不吃饭,方荡再将饭菜朝他们推了推,李二和黄头现在就算是龙肝凤胆也吃不下去啊。

    两人站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一起走出了房间。

    两人刚走出来,早就等在外面的钟武还有边丁也走了过来,他们职责所在,早上要去报道,没有李二他们这么闲散。

    钟武和边丁本来笑嘻嘻的往这边走,他们是来分赃的,一看黄头和李二的脸色,两人心中就一沉,四颗脑袋撞在一起。

    “怎么回事?”

    “你的神仙醉究竟是从哪弄来的?”李二没有回答钟武的问话,而是劈头盖脸的问黄头。

    黄头闻言当即就急了,“当然是从那生孩子没屁、眼的林孙子那买的,那孙子黑心透了,一瓶神仙醉又要了我一颗十草丹外加五两银子。”

    “神仙醉都放进去了?你小子没克扣?”李二眼睛瞪得溜圆。

    黄头手指朝天发誓道:“当家的,你可不能冤枉我,为了办事儿,我自己还添了五两银子呢。”

    李二冷哼一声道:“你要是没添银子我还信得过你,你往里面添了银子,难道就没想着要把自己添进去拿出来?一瓶药分成两瓶,这样的事情你小子以前不是没做过,以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反正没耽误过事儿,但你这次也太克扣得太他娘的多了吧?那小子喝了之后跟吃了十全大补丹似地!”

    黄头腮帮子鼓起老高,一张脸都憋绿了,他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解释不清楚,因为那臭小子此时生龙活虎,一双眼睛烁烁放光,晃得他眼皮子疼,就算他满身是嘴,也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若是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也就罢了,关键在于他以前还真干过,这就更说不明白了。

    “这这这这……当家的,你可不能污我……”

    李二也急了,今天这笔生意事关他的生死,如何能不着急?当即呸了一声道:“污你?你也配叫我污你?啊?我他娘的算是知道了,你小子知道咱们手头上的十草丹不多了,所以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了是不是?到时候老子被踢出易区,你就他娘的能坐上我的位置,自己扯旗开伙了,对不对?”

    钟武、边丁两个和黄头、李二之间乃是狼狈关系,双方互不隶属,但凑在一处一起发财,两人眼瞅着李二和黄头越说越恼,眼瞅着就要闹僵,连忙打圆场,心中却觉得匪人就是匪人,一旦有事,立马窝里斗。

    钟武拉着李二笑道:“当家的,消消气,我觉得这事儿未必是黄头做的,毕竟黄头不是不知深浅的人,兴许是林掌柜的丹药出了问题?”

    另外一边被边丁拉住的黄头闻言如同溺水中抓住了绳索,扯着嗓子叫道:“对对对,一定是那王八蛋给我的神仙醉有问题,对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脸尖酸,还说要退了咱们一颗十草丹,然后叫咱们爱找谁买药就找谁去,我日他祖宗的,竟然陷害我,我他娘的宰了他去……”

    黄头怒不可遏,晃着膀子就要出门,被边丁生生扯住。

    此时李二也逐渐冷静下来,沉思片刻看了眼黄头,他和黄头也在一起混了三五年,对其为人还算了解,虽然不怎么靠谱,但轻重还是有的,就算要克扣也不可能将神仙醉克扣得一点效果都没有,除非他将整瓶都留下了,不过想来应该不能够。

    李二缓缓开口道:“林掌柜真这么说的?”

    黄头满心委屈,一腔怒火,喷着一股股灼烫的气息道:“是,我看那孙子从昨天给蒙汗药的时候就憋着坏,背后下阴手,要看着咱们被赶出易区。”

    李二琢磨了一下,林掌柜最近对他们确实怠慢了许多,但要说林掌柜要叫他们离开易区,却也没有这个可能,大家怎么说也合作了一段时间,其间没有什么过节,断然不至于如此。

    李二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窟窿里,四周都是谜团,琢磨不透。

    此时远处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方荡挎着锈剑从房中走出来,站在院中练起拳脚来,这次方荡学乖了,没有吐气开声。

    李二扭头看了眼方荡,面色忽然一沉,他可是在林掌柜那里碰到的方荡,说起来,林掌柜可是比他先见到的方荡,莫不是林掌柜也看上了方荡腰间的这口长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在易区每天都在上演,由不得他李二不生疑。

    李二嘴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或许问题出在对面的这个白牲口身上。你们看着他,我去一趟林掌柜那里。”

    说完李二急急走了。

    边丁还有钟武不方便露面,两人还有差事,不能逗留,也就走了。

    而一脑门子官司,一肚子邪火的黄头走向方荡。他现在看方荡越来越不顺眼了。

    李二笑呵呵的来到林掌柜的店铺。

    林掌柜对李二不会对黄头那么不客气,毕竟一个是跑腿的,一个是当家的,所以林掌柜见到李二走来,尤其是看到李二笑呵呵的走过来,当即也就站起来迎出店铺大门,笑道:“李当家,这回可算是发大财了吧?”

    “发大财?”李二心中一禀,这老货怎么知道他要发大财?难不成真晓得了那把剑的价值?

    李二上下打量林掌柜,尤其是林掌柜的那双眼睛,深入的看了看后,笑道:“掌柜的,你给黄头的是什么药?”

    林掌柜心中冷笑,暗忖道:“这李二还真是小心眼儿,为了五两银子都能跑一趟,屁大点事都来我这烧香,注定一辈子都成不了大事!”

    心中这么想,但林掌柜面上依旧笑呵呵的道:“当然是极品神仙醉啊?”

    李二哦了一声,“掌柜的,你的药有几种情况会没有效果?”

    林掌柜看了李二一眼,面色微微变得严肃起来,背书般的开口道:“天底下谁的丹药,都不能保证完全没有问题,所以,鄙店的丹药也不可能绝无问题,丹药无效,一般只有三种情况,第一,丹药是废丹,毒性不强,药效不佳。”

    “第二,下药的人手法不成,用的药要么份量不足,要么药引子没有用对,总之,手艺太差。”手艺太差四个字,林掌柜咬得有点重,还淡淡的看了看李二。

    随后继续道:“第三,对方身体特殊,或者修为高绝,某些*在他身上无法发挥作用。”

    李二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低端的蒙汗药用在我那客人身上,完全无用也就算了,为什么神仙醉用在我的客户身上也一样毫无作用?反倒如同吃了十全大补丹似地欢蹦乱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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