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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生万物     踏天争仙txt下载     踏天争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我叫好运

    方荡在城中很多日子,知道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很清楚在这里一旦暴露身份,引来大批黑甲剑戟军士的后果,并且方荡直觉中能够感受得到,这个靖公主对他没有什么恶意,回想当初,靖公主和他说过,要是一个月后他还活着就来找她,给他一个侍卫,方荡其实早就将这句话抛到脑后了,不过此时却一下想了起来。

    靖公主从房顶上轻轻跃下,此时的她穿着一件大红练武服,干净利落,将修长的身段完全勾勒出来,如同一朵红云降下,双脚落地,无声无息。

    靖公主围着方荡转了一圈,上下打量方荡,眼中的神情越来越满意,越来越开心,一个火奴都能够从不可能之中走出一条可能来,更何况是她?

    靖公主此时看到的不是方荡,而是她自己的未来。是荆棘丛生的路途上的一条崎岖小路。

    靖公主径直走到方荡面前,方荡眼神之中满是警惕,这种警惕犹如野兽遇到危险时如出一辙,方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意味。

    靖公主对此却完全不在意,一股淡淡的幽香从靖公主身上散发出来,方荡感到自己血液的流动速度瞬间变快,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血管里面鲜血急速流淌的声音。

    方荡微微心神荡漾的时候,靖公主伸手撕拉一声撕开了方荡的衣服,靖公主微微诧异,甚至直接伸手去摸方荡的胸口结实的肌肉,因为方荡身上的那些如同蛛网藤蔓般的漆黑血管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嫩细腻的皮肤。

    靖公主诧异的抬头看向方荡,按照黑叔的说法,方荡已经毒入心腹骨髓,必死无疑了,怎么可能月余不见就完全恢复?

    每次云镌丹炉开炉,在旁的侍卫都会得些好处,有些人力气变大了,有些人眼睛变明亮了,也有些人身体变轻了,这都是因为开炉的时候,炉中外泄出来的丹气所致,看来方荡当时也得到了一些好处。

    “好,我说过,你要是能够活过一个月,就做我的侍卫,不过你这个样子黑叔回来一定会认出你,他可不喜欢你。”靖公主说着眉头微蹙盯着方荡的面孔看了看,尤其是方荡毡帽下隐约露出来的那枚火奴烙印。

    “不过没关系,你的事情,我去和黑叔说,不过,你最好不要叫任何人知道你是火奴,能明白我的话么?”

    方荡和女人最近距离的接触就是现在了,尤其是靖公主这样的女人伸手触摸他的胸口,方荡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随地都会轰的一声爆开。

    此时的方荡也确实犹如一座活火山一般,原始的情绪快要濒临绝对值,一秒钟之后,就会爆炸开来。

    就在方荡已经开始迷失的时候,他嘴中的奇毒内丹忽然转动起来,撞击方荡的牙齿,发出咯叻叻的声响,同时一股股的清凉寒意钻入方荡的脑海之中,瞬间斩杀方荡的那种最原始的情、欲,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同时黑叔两个字一出现在方荡脑海之中,方荡便想起了黑叔眼中的杀意,立时更加清醒。

    一个月虽然不长,但却叫方荡明白了很多火毒城的事情,他知道这里和烂毒滩地不同,在烂毒滩地上,只要你足够强,看到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强行占有,但是在这里这么做是不行的,当初娘亲也说过这个,还特意说了一句挺好听的话,叫两情相悦,说她和父亲就是两情相悦。

    方荡想到自己的目的,若是能够在这王府之中住下来,那么想要寻找那个仇人就容易许多,当即连连点头。

    靖公主呵呵一笑,伸手从身上摸出一块膏药来,摘了方荡的帽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方荡的脑门上,将那个火奴烙印一下糊住,结下膏药后,上面就是一块黑黝黝的药膏,药膏渗入皮肤之中,一个月内怎么洗都洗不掉。

    此时一个中年人领着六个火奴来到了练武场,这六个火奴是当初靖公主从奴狗大街上讨要来了,出乎方荡意料之外,这几个火奴竟然也穿着衣服,并且不再是当初浑身脏污的模样,洗得干干净净,甚至能够看得出他们吃得不错,一个个精神十足。

    虽然看得出他们对于穿衣服相当的不适应,但这样的他们远比那些被当成木柴烧死的火奴强上一百倍一万倍。不过,方荡记得很清楚,当初靖公主带了九个火奴离开,现在就只剩下六个……

    那中年人看到靖公主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男子,衣服还被扯坏了,不由得一愣,靖公主直接道:“早管事,从今之后,他就是我的侍卫,你带他去换件衣服,洗干净了。”

    早管事五十岁出头,精瘦的一个人,看上去相当精明,看着方荡满脸疑惑,随后问道:“公主,咱们要添侍卫得跟王爷那边打招呼,得到批准……”

    靖公主犹豫了下,随后道:“王火不是走了么?正好叫他补个缺。”

    早管事还想说些什么,但靖公主发话了,他嘴唇蠕动两下,随后朝着方荡招手。

    方荡朝着早管事走过去,靖公主忽然在后面问道:“你叫什么?”

    方荡转动了一下嘴中的内丹,咯叻一声后道:“我叫好运。”

    靖公主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道:“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方荡跟着早管事走向练武场旁边的月亮门,这练武场占地着实不小,足足有五六十米宽窄,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校场,但十几个人在这里练武绰绰有余。

    武场中摆放着几口硕大的大缸,每一口都足足有三米多高,四米多宽,其余的就是几个兵器架,上面摆满了兵器,外加分门别类的许多酒缸般的小缸,再之后就是空空荡荡了。

    早管事带路,方荡紧随其后,身后传来靖公主和那些火奴们对练的声音,方荡不由得扭头朝着靖公主望去,靖公主同时和两个火奴对练,那几个火奴一个个身强体壮,指甲锋利,比嘟伽战神似乎还要强大,靖公主竟然不落下风,有些时候更是拳出如风,将火奴直接砸飞。

    看着靖公主出手很重,方荡想起少了的那三个火奴,心中自然知道这些火奴肯定已经被靖公主生生打死了,方荡的舌尖轻轻挑了挑口中的内丹,咯叻咯叻的声音,只有方荡自己听得到。

    早管事距离靖公主远了,眼神冷淡的扭头看了眼方荡,充满审视的问道:“好运啊,你以前做过侍卫没有?”

    方荡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但摇了摇头。

    “你是从城外来的?跟着那群流民混进来的?”

    方荡依旧是抿着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早管事眯眼看了显然什么规矩都不懂的方荡一眼,见方荡一副木讷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撇了撇,觉得这个家伙就是个憨蛋,看他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就知道以前也不会有什么了得处,没本事,连嘴皮子都不利索,也不知道公主看上这家伙什么了。

    早管事一句话都懒得和方荡多说,正要带着方荡走出练武场,此时正好几个人从练武场的月亮门走进来,这几个人看上去都孔武有力,有几个更是一身厚皮,辨不出原本面目,犹如披着一身厚甲,显然是正在苦皮境界磨砺。

    为首的一个神光内敛,皮肤细腻,距离近了,甚至能够听到他犹如敲鼓般的心跳,皮肤更是一弹一弹的,这应该进入了淬血阶段的炼心节后期才有的心如擂鼓,脉若弹腿的境界。

    这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岁出头,手中捏着两个磨得溜光锃亮如同金铁一般的核桃,看起来沉甸甸的,怕比金铁还要沉重,在掌心中熟练的转来转去,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男子看到早管事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早管事相当亲近的走过去,一脸无奈的道:“郑兄弟,公主说叫这个家伙接替王火……”

    “哦?新来的?皮白肉嫩的,连骨头都加上,看起来没有几斤秤啊?”郑守听到王火的名字眼角不自然的一眯,目光朝着方荡望去,有些诧异的道。

    早管事摇头道:“公主自己选的人。”

    郑守闻言,脸色微微一僵,神情相当的不自然。

    早管事知道郑守心中在想些什么,安慰道:“王火那小子自己不是东西,与你无关,公主亲自选人并非针对你。”

    郑守微微一叹,摇了摇头,开始上下仔细打量方荡,看得直皱眉,手中转动的核桃速度变慢不少,随后开口说道。“鸽子,你去跟他搭把手。”

    郑守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这个叫做鸽子的家伙脸上却没有鸽子的人畜无害,相反有一种鹰枭般的气质,凶神恶煞的,一双手十指上满是茧子,皮肤虽然没有如同重甲一般厚重,但也相当粗糙了,看上去甚至有砂纸打磨般的纹理。

    尤其是他那鹰爪般的手掌看上去有隐隐的金铁光泽,并且这双手明显很大,和他瘦小的身体有着一种不相衬的比例,显然鸽子在这双手上下过不少的苦功。

    所谓的搭手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方荡对于这个很了解。

第十六章 缸中激情

    远处的靖公主正好和两个火奴对练结束,一边擦着香汗停下来,一边将一缸药酒丢到两个筋肉受伤的火奴身前,两个火奴被揍的鼻青脸肿,连忙往身上擦。

    靖公主朝方荡这边望过来,当初方荡和嘟伽战神厮杀的场面她是见过的,不过在她眼中方荡也就是稍微灵活点罢了,没什么本事,要不是靠着毒液,根本不可能战胜嘟伽战神,现在方荡身上没了漆黑的血管,等于是一只被拔了毒牙的毒蛇,掀不起多少风浪来了。

    老实说,别看方荡当时杀了嘟伽战神,但方荡远远不够格给她当侍卫。

    鸽子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朝着方荡一抱拳。

    方荡眨了眨眼,也学着抱拳,结果他的双手还没有抱在一起,鸽子卑鄙至极的一个箭步窜上来,五指如爪朝着方荡的肩膀便抓了过来。

    方荡被对方突然地动作刺激得筋肉猛的一紧,但随即就放松下来。

    方荡微微皱眉,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原本他以为这个鸽子应该很厉害才对,但怎么速度这么慢?

    并且那只手看起来虽然挺强大,却给方荡一种软绵绵没有多少力道的感觉?

    随后方荡发现,不光鸽子这只手变慢了,四周的一切都变慢了,风吹树枝微微摇晃,地面上被踩踏起来的尘埃氤氲着如同雾气。

    原本听不到的极远处老鸦呱呱乱叫,现在竟然也清晰入耳。

    而只有他口中的那颗奇毒内丹,在飞速的转动,不住的往郑先身躯之中输出些什么。

    方荡被对方的鹰爪激得进入了另外一个状态,这个状态叫方荡感到新奇有趣,玄之又玄。

    并且方荡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以至于方荡坚信自己徒手就能将鸽子的胳膊撕碎。

    这使得方荡手指发痒,有种想要立刻马上就试一试的冲动。

    方荡静静地看着那双手朝着他缓缓伸来,嘴中轻轻晃动着那颗高速颤动的奇毒内丹,以至于他的舌头都在嗡嗡颤动,方荡心中思考着应不应该将这只手撕掉,然后将鸽子的脑袋揪下来,一脚踢上房顶,但想了想后,方荡放弃了这个念头。

    方荡身形急退,那鹰爪般的手却接连施展出三四个变化,叫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最终,鹰爪一下便抓在方荡的肩膀上,方荡闷哼一声,眼中满是茫然。

    方荡其实已经做好准备,若是这个鸽子用力太大,他就撕碎了鸽子的手臂,甚至捏碎鸽子的脖子,方荡是从漆黑如同地狱般的残暴原始的世界之中走出来的,绝对不会束手待毙,他可以让,但对方下死手的话,他也绝对不饶人。

    不过这个鸽子下手极有分寸,一抓在方荡的肩膀上,手指并未吐力,便哈哈一笑收手了,点到即止。

    并且现在的鸽子脸上一下崩掉了,看上去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如同鹰枭般的狠辣气质,相反,一张脸上全都是褶子,鸽子太瘦了,一笑满脸都是。

    刚才鹰枭一般的模样显然是他装出来的。

    鸽子扭头笑道:“郑老大,这小子是个屁股光溜溜的雏儿。”

    鸽子没心没肺,笑得出来,但四周的几个守卫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郑守。

    练武之人都是直性子,方荡要是很厉害,郑守也就不说什么,虽然看得出方荡反应不错,能够接连避开鸽子两爪,但郑守的目光何其老道?一看方荡的身形步法就知道方荡绝对是连血肉境界的边儿都没有摸着的雏儿。

    靖公主将这么一个愣头青生塞进他这守卫队中,算怎么回事?这还不是因为王火的事情?

    郑守看向靖公主,目光中有问询之意,靖公主微微皱眉,显然也觉得方荡有些太差了,微微摇头后,靖公主拉过两个火奴,再次开始对练。

    郑守微微一叹,随后看了一眼方荡,一只手转着两颗硕大的核桃,另外一只手在方荡身上捏了捏,肌肉松软,内在的骨头倒是够硬,但骨硬易折,也不算什么好事儿。

    郑守微微摇头,然后道:“底子太差了,肉嫩得滑手,你以前是卖馒头的么?”周围几个守卫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基础差底子薄儿,没关系,能吃苦就成,要是连吃苦都不行的话,最好自己滚蛋,憨牛,你操练操练这小子。”

    一个身材五大三粗,披着一身如同甲壳般的黑皮的壮汉走了出来。

    憨牛瓮声瓮气的道:“知道我这身皮怎么变成这样的么?”

    方荡看着这憨牛的一身粗糙老皮,看起来犹如象皮一般,丑陋得不像话,方荡本来还以为是天生的。

    此时鸽子走过来,看着方荡眼中的茫然,摇头叹息道:“这还真是一个啥都不懂的雏儿,憨牛那货脾气大,三句话说不明白就开始揍人了,估摸跟你也讲不清楚,我来给你说说。”

    “血肉境界懂不懂?”

    方荡疑惑的摇头,他确实不懂,虽然在火毒城呆了有些日子了,但却从未接触到这些事情。

    鸽子显然有一颗好为人师之心,当即摇头晃脑的道:“血肉境界是修仙的基础,分为锻肉、淬血、铸骨、强筋四层,每一层又分三节,就拿锻肉来说,第一节叫做生茧。”

    说着鸽子在方荡眼前晃了晃自己的双手十指,“第二节叫做苦皮。”鸽子又指了指一旁的憨牛一身老皮。

    “第三节叫做脱皮,就是如同脱衣服一样,将憨牛这身老皮给脱下去。”说着鸽子指了指一个中等身材的守卫,这守卫脸上如同地图一般,上面有的地方布满老皮,但有些地方却露出粉嫩的犹如婴儿般的肌肤来。

    “这是锻肉的三节,然后就是淬血,第一节叫做炼心,你听……这就叫做心如擂鼓。”

    方荡顺着鸽子手指方向听去,就听到郑守的心脏咚咚跳动如同擂鼓般的声音。

    “第二节叫做去渣……”

    鸽子还没有说完,憨牛已经不耐烦了,一划拉,将鸽子瘦小的身子扒拉到一边,“这家伙一辈子都不可能练到淬血的境界,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来,小子,今天我憨牛帮你生茧!”

    说着憨牛一只手按在方荡肩膀上,抓着方荡直接一丢,这憨牛力气极大,方荡没有感受到恶意,所以没有反抗,顺着这一丢之力直接飞了起来。

    随后他发现自己的落脚点正是在练武场正中的那一口三米高的大缸,原本在地上他看不到缸中,但是现在居高临下,他看个真切,大缸之中满是漆黑的沙石。

    方荡这一次没有进入那种四周一切变慢的境界之中,只觉得耳边生风,随后便直接落入缸中。

    方荡原本以为缸中不过是沙石,还想着双脚着地,站在上面,却万万没有料到,这大缸之中并不是沙子,而是一种四角尖尖锋利如刺般的蒺藜,这种蒺藜很轻,远远看去相当结实的地面,方荡一落在上面,简直如同落入水中,一下就沉底了。

    一种剧痛瞬间袭来,这种蒺藜只有黄豆大小,上面的棱角尖锐犹如针刺,落入其中,方荡几乎一动都不敢动,只要稍稍一动,四周的蒺藜棱角便在皮肤上摩擦不断,那种痛楚难以形容,简直就像是用铁刷子在刷一样。

    方荡深吸口气,压下皮肉上的疼痛,正准备从这大缸之中钻出,耳边传来憨牛的憨直大喝:“你要是想练出一身茧子来,就得能吃苦,以后每天在这缸中练拳。”

    方荡正疑惑中,猛感到蒺藜被搅动起来,翻江倒海一般,有什么活物跳入到这大缸之中,排挤得蒺藜全都撞向自己。

    方荡立时感到钻心痛楚,随后耳边便是一声惨叫。

    “哎呀,我的娘哩儿,疼死我啦……我要挣大钱,我要买房子买地,我要娶媳妇儿……”

    方荡听出来了这是鸽子的惨叫,一边惨叫还在一边许愿……

    鸽子唉唉呦呦的大叫,一边叫一边还给方荡讲解:“这磨皮蒺藜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根本用不上这东西练皮肉,都是用粗砂粗盐自己磨,没有个三五年生不出茧子来,好好珍惜这磨皮蒺藜吧,这东西在外面一个铜板一颗,这一缸值老了钱了,哎妈呀,可疼死我了……”

    方荡此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修炼之法。

    方荡想了想后问道:“你说修仙?这样就能修仙了么?”对于修仙者的力量,方荡充满向往。

    鸽子不断搅动自己身边的铁蒺藜,一边惨叫一边道:“啊啊啊、都说了这些不过是给修仙打基础,不过你就别做梦想要修仙了,要想成为修仙者至少要突破强筋,别说你,我这么英俊潇洒,这么天赋卓绝,这辈子都没指望,啊啊啊啊啊……我要挣大钱,我要买房子,我要娶媳妇……”估计是太疼了,鸽子必须用愿望来给自己打气,要不然坚持不住。

    方荡闻言知道这确实是一条通往修仙的道路,心中一下火热起来,随后问道:“怎么才能突破强筋?”

    方荡眼前陡然出现一个脑袋,正是鸽子那张脸,只不过这张脸上现在满是被扎出来的红点,疼痛扭曲得如同鬼一般,喷着蒺藜叫道:“强筋?别做梦了!要是磨皮生茧的话,你现在随便乱晃就成了,你要是有耐力在这里呆上一个时辰,郑老大估摸着愿意传你一套拳法,到时候你就在这里打拳就成了。”

    方荡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在这大缸里面晃动起来,剧痛刺骨。

    方荡一动,幅度不小,挤得蒺藜涌向鸽子,鸽子立时再次叫娘起来。

    鸽子随即充满邪念的用力一撞,所有的蒺藜再次冲向方荡,这一次连方荡都叫痛起来,方荡才不吃亏,当即用力一推,鸽子叫娘之声嗷嗷直响,两个大男人在缸中你来我往,叫唤不断,激情四溢。

    “啊啊啊,疼死我啦……”

    “啊啊啊啊,我的娘哩,我要挣大钱,我要买房子,我要娶媳妇……”

    两人在这大缸之中互相磨皮,杀猪般的叫唤不休,远比一个人在里面锻炼更有效。

第十七章 对赌

    “郑老大,这雏儿竟然没有直接从磨皮蒺藜中蹦出来,难得,要是能在里面呆上一刻钟就算不错了。”早管事笑着说道。

    郑守抿了抿嘴唇还没有说话,身后脸上厚皮脱落,如同地图般的豹子笑道:“一刻钟?我看那小子怎么也能坚持两刻钟,早管事,你难道没听到那小子现在还只是叫痛,都还没哭爹喊娘么?”

    早管事听了听,果然只听见鸽子鬼嗥不休,爹娘妹子,房子钱媳妇的怪叫,方荡则就是嗷嗷叫痛。

    不过他摇头笑道:“别看我不练武,但里面的门道儿我可清楚,你们这些家伙都是我亲眼看着从这口缸里走出来的,我记得当初郑老大刚进蒺藜缸中的时候,足足坚持了三刻钟,那可是几乎打破咱们王府的记录,即便现在也位列前三。”

    郑守微微一笑,这算是他当初的一件光彩,他的武道天赋还真不算差,远胜同辈,然而,现在那些原本资质不如他的,有不少都已经开始锻骨了,远超过他,想到这里郑守心中微微一叹,看了眼远处的靖公主,眼神变得温柔一些,随后也变得异常坚定,一切都是命,道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没什么可后悔的,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求个死时干干净净的闭眼么?

    早管事继续说道:“当初的郑老大什么样子?就那细皮嫩肉的小子?你说他没有哭爹喊娘?我估计他现在根本没那个力气,一刻钟我都给他加了添头了,鸽子那小子当初也就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要是这小子能坚持过一刻钟,翠月楼,我请你们两个吃酒。”

    “唉?铁公鸡准备拔毛了?”豹子瞪大了眼睛惊诧道,随后连忙手搭凉棚,望着西边的天空猛看,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钻出来的。

    早管事呵呵一笑,成竹在胸般的道:“铁公鸡就算想拔毛,也得有拔毛的机会啊。你说是吧,郑老大。”早管事似乎很看不上方荡,语气之中带着轻蔑。

    郑守笑道:“不成,早管事想拔毛,我得助你一臂之力,我赌这小子能坚持一刻钟,输了我请酒,这小子要是能够坚持一刻钟,那就算是个能吃苦的,我努努力,帮公主再训练出一个王火来,一个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王火。”

    提到王火,早管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下,而后面的豹子一张脸也阴沉下来,低声骂道:“卖主求荣的狗东西,枉我当初和他插香磕头,若是再叫我看到他,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郑守微微一叹道:“算了,教拳不授德,错不在他,要说错,都是我的错……”

    随后几人就再也不说话了。

    一刻钟眼瞅着就要到了,早管事用手扯了扯衣襟,一顿酒足足得花掉他一两银子,他这个管家比不得王府其他王子王孙的管家那般油水十足,随手抹抹桌子都能刮下金沫子来,这一两银子可是他十天的薪水,刚才说话容易,那是他料定方荡坚持不了多久,现在眼瞅着时间要到了,才真的肉疼起来,并且越来越疼。

    豹子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就差给方荡加油了。

    时间到。

    豹子狠狠地一砸自己的手心,震得手背上尚未脱落的厚皮裂开几道细痕,哈哈笑道:“人不可貌相,这小子真是好样的,早管事,您说是今天晚上还是明天晚上?您老在这火毒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场面人,总不会赖账吧?”

    开春的季节,早管事却擦了擦汗,随后气定神闲的道:“区区一两银子而已,我当然不赖账,不过你可敢跟我继续赌下去?”

    豹子闻言露出奸猾的笑容来,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赌桌上的规矩我懂,俗话说的好,见好就收,不然颗粒无存,咱儿就今天晚上吧,四菜一汤就成,翠月楼的烤鸭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吃到了,一想起来我肚子里面就好似钻进去一直青蛙,呱呱乱叫呢。”说到这里豹子抹了抹嘴巴,他是真的淌出了口水,显见是真馋了,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吃一顿好的了。

    早管事干咳一声,随后笑道:“豹子,一顿酒菜而已,太小了,敢不敢赌个大的?”早管事将敢不敢咬得特别重。

    “小的不敢!”豹子很没品的直接畏缩了。

    郑守此时也笑了起来道:“铁公鸡就是铁公鸡,豹子不敢我来赌,早管事你说吧,怎么来大的?”

    早管事松了口气,随后笑道:“那小子要是能够在缸中呆上两……不,三刻钟我就请你们两个吃花酒,不去翠月楼了,咱们就去湘雨楼。”

    豹子瞪大了眼睛,一惊一乍的道:“早管事你疯了,咱哥仨在湘雨楼一顿花酒吃下来得你一个月的工钱啊,你真舍得?我这辈子还没进过湘雨楼的大门呢。”

    早管事看了眼远处的大缸,随后再次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如同诸葛亮般的点了点头,挥斥方遒的道:“有何不敢?郑老大敢不敢?”

    郑守摇头苦笑道:“您老儿就别玩激将法了,不过我胸中憋闷,倒也想好好热闹一下,陪你赌一把。”

    早管事脸上紧绷的肌肉彻底松弛下来,伸出大拇指笑道:“果然是咱们公主府中第一好汉。”

    两刻钟过了。

    早管事脸上有些许不自然,不过也不怎么在意。

    眼瞅着三刻钟都要过了,早管事一张脸都绿了,这一顿花酒吃下去,三两银子或许还不够,约莫着还得再添上一两,这一次他可就不是肉疼而是心疼了,剜心一样的疼。

    早管事倒不是真小气,他家小子早到很争气,学问一流,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从那个时候起,早管事就省吃俭用,将所有的钱全都攒着,早到苦读三年,今年正准备进京赶考,早管事将所有的银钱连带自己的棺材本都砸出来给小子做盘缠的,今天若是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家里的抠门婆子不得掐死他?

    眼瞅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早管事心中越来越烦躁,身后的那个豹子尤其讨厌,紧张得大口喘气,喷得他后脖子冰凉冰凉的。

    靖公主此时都停下了对练,专门看着大缸,能够在这蒺藜缸中待这么久的确实很少见,靖公主知道火奴生活环境极差,别的不说从耐力上来说讲确实远比火毒城中的人要强上许多,这也是靖公主和火奴们对练了一段时间后感悟出来的,但她也没有料到方荡竟然能够待这么久。

    就在此时哗啦一声响,蒺藜缸中钻出一个身影来,早管事哎呦一声跌足叫道:“出来啦!哈哈……”

    第三个哈还没有吐出来,早管事嘴巴就僵住了。

    钻出来的不是方荡,是鸽子,就见鸽子哎呦呦的大叫,从缸中蹦出,落地的时候又是一声惨叫,连忙跑到一边打开小缸,擦抹止痛药酒。

    三刻钟刚过,一只手从大缸之中伸出来,一抓缸沿儿,方荡从缸里缓缓爬出来,此时的方荡浑身上下全是腥红的血斑,远远看去,犹如一个血人一般,至于方荡的衣服,早就磨烂了,连渣都没剩下一点。

    早管事一张脸阴沉如水,这坏家伙就像是专门在和他作对一样,要是方荡早出来哪怕一点点,他也不会输的这么惨。

    靖公主微微点了点头,靖公主非常人,一心攀高,心中远没有什么小女孩的羞涩,对于方荡的**并不在意,事实上靖公主第一次见到方荡的时候,方荡也是现在这样浑身**。

    靖公主收回目光,继续和三个火奴对练。

    豹子激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双目猩红,脸上的厚皮猛的传来崩的一声,墙皮般脱落下好大一块,虽然蜕皮剧痛,但豹子却依旧哈哈笑道:“好样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这个兄弟我认了。早管事,今晚咱们湘雨楼走起。”

    郑守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能够第一次就在蒺藜缸中呆这么久,绝对不容易了,他太清楚他当初为了博得王府前三的名头,咬着牙在蒺藜缸中坚持的时候的那种痛楚了。

    郑守原本对方荡没有半点好感,此时嘉许的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个能吃苦的苗子,豹子别闹了,谁不知道早管事今年独子要进京?你还来打他的秋风?若是早管事的儿子成了状元,非得将剥了你的皮为铁公鸡报仇不可。”

    “嗯!看着这小子我心情不错,这一顿我请了,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早管事干咳一声,随后咬着牙道:“不行,愿赌服输,我输了就是输了,第一场已经狡赖一把,第二场既然输了,就绝对不能不承认,这一场花酒,一定得我请,郑老大,你别废话了,你跟我抢,就是下我的面子,小心我跟你急!”

    早管事不是个输不起的,愿赌服输这个担当他还是有的,早管事当初也是个秀才,以读书人自居,心中还是有些读书人的傲气的。

    方荡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惊讶,方荡耳聪目明,耳力远超常人,他们在外面打赌的言语方荡听得一清二楚。

    其实方荡完全可以在蒺藜缸中再多呆一会,但他听说郑守也不过最多呆了三刻钟,方荡不想做得太过,这才等着三刻钟一到就出来,方荡从见到早管事的时候就非常不喜欢这个留着两撇山羊胡对他总是阴阳怪气,满脸轻蔑的家伙,但此时方荡却觉得这早管事也不是那么不堪。

    早管事一脸肉疼的看向方荡,随后却露出一个笑容来,低声对郑守道:“看来公主的眼力不差,这个小子还成,别的不说,这心性关口上是个好苗子,郑老大你多费心,公主身边现在太需要人了。”说完后早管事微微一叹,郑守和身后的花斑豹子也不由得面色凝重,似乎有解不开的阴郁。

    鸽子笑呵呵的走过来,丢了一条宽大的布巾给郑先,郑先伸手去接布巾的时候,鸽子忽然狠狠地拍了方荡一巴掌,笑道:“好样的啊,快赶上咱们郑老大了。”

    方荡不由得哎呦一声,他现在浑身上下全是血斑,磨皮蒺藜着实可怕,还不伤筋肉就是刺破皮肤,鸽子满怀恶意的这一巴掌拍得他呲牙咧嘴。

    憨牛也瞪大了眼睛走过来啧啧连声道:“好小子,根骨不咋地,但是能吃苦,比我都强。”

    眼瞅着憨牛也举起蒲扇般的大手来,方荡一脸警惕,连忙后退,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这些侍卫最看重的就是力量,比力量看得更重的,就是一个人愿不愿意吃苦,原本他们对这个新来的方荡都没什么好感,但现在,很轻松的便接纳了方荡,哪怕方荡看起来怪怪的,话都不愿意说一句。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方荡是自己人了。

第十八章 不劳而获

    鸽子直接将药酒缸拎过来,从中取出药酒给方荡擦身子,好为人师的他,自然好好的夸了夸这药酒的神效,教方荡如何擦洗才能完全发挥药力。

    方荡原本在周围这些人身上感到敌意很重,但是现在,气氛缓和,这些人身上就只剩下犹如一家人般的亲近了。

    方荡的目光定在鸽子身上被荆棘摩擦出来的血痕上,鸽子毕竟练过,方荡浑身上下犹如血人,鸽子身上的血痕只有几十个,但方荡眉头不由得皱起。

    约莫一刻钟之后,鸽子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摸了摸脑门,竟然烫手。

    鸽子摇了摇头,走到院子边上的水缸前,舀了一碗水灌下去,初春季节的水,拔凉拔凉的,不过这使得鸽子感觉好受一点,鸽子随后看向身后的方荡,呵呵一笑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还因为我抓你肩膀一下怨恨我呢?哦?难道是因为我刚才拍了你一下?哈哈,你个小气鬼……”

    鸽子话都没有说完,正咧着嘴大笑,方荡忽然出手,双手猛的一推,直接将鸽子推进了水缸中。

    鸽子那里想到看上去憨厚的方荡竟然骤下毒手,猝不及防下直接被推进了冰凉的水缸里。

    此时正是初春的季节,水寒如冰,鸽子嗷的大叫一声,从缸中窜出,红着眼睛去找方荡,却不料方荡竟然已经跑远,暴怒的鸽子放开双脚狂追方荡,两人在场中你跑我颠,上蹿下跳,四周的郑守等人笑得前仰后合。

    此时的鸽子那里还有半点发烧的状态?简直龙精虎猛。

    远处的靖公主和三个火奴对练完毕,扭头看向这边,看到方荡奔跑急速,滑溜如同泥鳅一般,连身轻如燕的鸽子都有些追不上,不由得想起方荡当初和嘟伽战神你来我往原地打转的情形来。

    早管事也眉开眼笑的惜才道:“这家伙武功一般,但跑得却不慢。”

    郑守笑过后点了点头,“明天开始我着重教他轻身的功法,可惜,这方面我也不大擅长。”

    早管事低头看了看郑守的短粗腿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郑守大怒:“今天晚上我要点头牌如花!”

    早管事哎呦一声,用手捂住心脏……

    早管事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拧起,看了眼方荡,然后低声道:“这小家伙该不会是那边派来坏咱们公主的吧?”

    郑守闻言眉头也是微微一皱,双目收窄,看向方荡,随后缓缓摇了摇头道:“不像,他才多大一点儿?若是这家伙能够装的这么像,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早管事也觉得郑守之言有理,不过郑守依旧还是低声道:“你想办法摸摸这小家伙的底儿,小心总是对的,已经出了一个王火,咱们公主府,经受不住再来一次了,况且搞不明白的话,黑叔回来要发脾气的。”

    早管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因为方荡骤然出手报复鸽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所以方荡有了另外一个名字,除了靖公主外,没有人再叫他好运,而叫他蔫坏儿!

    长桌旁,方荡坐在最末尾,桌子上摆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盆,盆中是冒着滚滚香气的大锅炖菜。

    方荡在城中的这一个月都是偷些东西吃,还是首次有人将饭菜摆在他的面前,方荡咽了口口水,看着鸽子等人都拿着一个如同脸盘一般的大铁碗排队盛饭,盛饭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一张大黄脸,头发也跟火燎了一样,一张脸上没有半点好颜色,看着就吓人,方荡都觉得吓人。

    方荡闻着香气却不敢上前,正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去偷点吃的的时候鸽子端了一盆饭菜回来,他此时头发还湿成一片,打了个喷嚏后瞪了方荡一眼道:“坏家伙,你怎么不去打饭?”

    方荡一愣惊讶的道:“我也可以去拿饭?”

    憨牛此时端着饭菜笑道:“公主府中的侍卫难道还不管饭?”说着憨牛将一个大空盆递给方荡。

    “新来的?”那五大三粗的女人瞪着一对铜铃大眼上下打量方荡,气势十足,犹如两军阵前要斩杀对方将领的大将一般。

    方荡偷东西偷习惯了,不由得缩了缩手中的盆,那五大三粗的女人一把夺过方荡的大盆,用大勺敲着铜盆嗓门极大的嚷嚷道:“今天可不知道多出一个人来,你们一个个都少吃点,给这娃子匀些。

    憨牛等垫脚看了一眼大桶还有那盛菜的大盆,内中的饭菜果然不够郑守等人再加上方荡的了,当即走回去将自己大盆里面的饭菜拨些到方荡的大盆碗中。

    鸽子一脸苦瓜模样,也将自己的饭菜拨了出去。

    “小娃子,以后叫我苦嫂,我可告诉你,好好做人,别学那个王火,你要是学他,别叫我见到,不然我手中的大勺子可饶不了你。”说着苦嫂将手中的大勺敲得菜桶当当作响,不过明显给方荡多加了一大勺菜。

    王火是谁,方荡不知道,他现在就看着盆中的喷香米饭还有一块块浸着汤汁的大肉,方荡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到了不劳而获的感觉,和在烂毒滩地之中为了一口吃食需要拿命去拼不一样,现在只要端着盆就有饭吃,方荡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现在看来,这火毒城果然是人间仙境,世间最美好之地。

    方荡擦了擦眼角,不劳而获的感觉真好。

    方荡有些忐忑的坐在桌子角落里,看着别人都动口吃饭了,才不太习惯的用筷子吃饭,这一个月来方荡学了许多,尤其是看到人们都用筷子吃饭,只不过方荡用筷子还是有些生硬。老实说,方荡还不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吃东西,在烂毒滩地之中,吃东西往往都要避着同类才成。

    不过方荡吃得快,几乎等于是将如盆大碗往嘴里灌,一张脸和筷子都挡在了大铁盆后面,筷子在他手中和耙子差不多,谁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鸽子才吃了几口,方荡便将自己的大碗放下了,随后将脑袋伸进盆中舔里面的汤汁,蹭得满脸都是脏兮兮的。

    鸽子瞪大了眼睛叫道:“你嗓子眼儿比水缸还粗啊?”

    眼瞅这方荡还在跟碗中的汤汁奋斗,鸽子眼神黯淡了少许,想起了自己死掉的弟弟,微微一叹,将方荡的大碗拉过来,从自己的碗中倒了一半的米饭还将几乎所有的肉都挑进方荡的碗中。

    方荡愣了愣,抬头看向鸽子,鸽子那张消瘦的脸上呵呵一笑,露出满脸的褶子,道:“看你是新来的,只此一次,下一次吃不饱活该!”

    方荡在烂毒滩地从来都是他将食物给自己的弟弟妹妹,除了临走之前几天外,从没有人将食物送给他。

    方荡看了看大半碗饭菜,随后将自己的饭碗坚定的推了回去,还给了鸽子。

    鸽子一愣,方荡已经站起来,找了个墙角蹲着去了。

    鸽子撇了撇嘴,冷哼不止,将饭菜重新倒回自己的碗中,随后却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郑守吃饭慢条斯理,一只手还在转着那一对核桃,在旁边看了这一幕后,嘴唇微微一弯,随后扭头对苦嫂道:“苦嫂啊,晚上给加盅酒吧,今天高兴。”

    “喝酒?你们不是要去喝花酒么?去去去,喝个屁!”说着黑着一张脸的苦嫂大勺子敲了敲大桶,房顶上簌簌落灰,郑守连忙伸手挡在饭碗上。

    一块土皮砸在憨牛脑袋上,憨牛一边吧嗒嘴,一边抬头看着房顶道:“公主府的房子七八年没翻修了……”

    憨牛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其他人似乎也一下沉默了,开始埋头吃饭。

第十九章 龙袍下的渺小

    十天。

    方荡每天都在在蒺藜缸中磨砺,一次时间比一次长。

    这十天方荡和鸽子等人一起同吃同住,这种近在咫尺的接触,使得方荡的阅历飞速增加,对于人情世故等方面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不知为何,方荡心中如同有一点灵犀,对于这些学习的非常快。

    方荡虽然依旧很少说话,因为他依旧相当谨慎,但有些时候已经开始能够和大家说上几句看不出问题的言语,甚至也开始能够听得懂别人说的笑话了。

    方荡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火毒城的一份子,只是在夜深之时总是想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石牢之中没有声息的娘,不过弟弟妹妹并不叫他担心,毕竟他们从小吃肉,身体强壮。

    方荡打听了许多关于龙的事情,此时方荡才知道,原来龙是人族共有的图腾,并且只有皇帝或者是皇亲国戚,亦或是一些功勋卓著的大臣才有资格穿龙袍,至于洪王府的那块龙影壁则是皇帝赏赐之物,在整个火毒城中,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穿龙袍。

    随后方荡又开始打听一些关于自己父母或者是火毒城囚牢的事情。

    可惜,十多年前的事情,就算是郑守都不大清楚,只知道没有天大的罪过,是绝对不会被丢进烂毒滩地中的,甚至身份太低都没有资格,按照郑守的记忆,火毒城中已经起码七八年没有人被囚入烂毒滩地了,毕竟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罪过,除了洪王爷,似乎也没有谁有这样尊贵的身份,不过每三五年就有从夏国各地的囚徒被投入烂毒滩地。

    方荡原本以为火毒城就是世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世界那么大,火毒城不过是夏国三郡十八府七十二城中的一个小城而已。

    并且夏国在整个玄天大陆上也不过是巴掌大小的地方,玄天大陆是十个国家之中国土面积最小,实力最弱。

    老实说,世界究竟有多大,方荡已经想象不出来了,这个时候郑守说了一句话,使得方荡印象极为深刻,若是徒步的话,一个人要一年的时间横穿夏国,而若是想要横穿玄天大陆十国的话至少需要十五年。

    而且玄天大陆之外还有无尽妖洞,嗜血蛮国,无尽海域之中更有九域龙族对人族世界虎视眈眈,这些地方甚至都比玄天大陆要宽广阔大。

    据说玄天大陆如同龟背,位于世界中央,乃是得天地灵秀之地,而妖族蛮族还有龙族生活的地方都相当贫瘠,生存艰难无比,所以这三族做梦都想要夺得人族的地域,将人族作为他们的奴仆。

    这些东西方荡除了感叹世界之大外,没什么太多的感受,说到奴仆,烂毒滩地的火奴贱狗们难道就不是人了?还不是一样被抓来当成奴隶?

    夜深之时,方荡自己分析,他的父母恐怕还不是火毒城的人。

    将这件事打听清楚后,方荡基本上便排除了王府是害他父母的嫌疑,这个心思一去,方荡在靖公主这里也就过得安心下来,不再总怀着敌意,开始一心一意的修炼。

    在别人满是敬畏的口中,方荡知道了皇家的可怕,知道穿龙袍的存在地位尊崇,甚至听到了皇帝一怒,血流漂杵这样的言语。

    方荡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那一身龙袍面前究竟是多么渺小,但方荡心中却没有半点畏惧,方荡所想的,就是自己需要力量,强大的力量。烂毒滩地这片贫瘠肮脏散发着腐臭味道的土地,叫方荡时时刻刻面临生存危机的同时,也教会了方荡无所畏惧,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在烂毒滩地上生存更可怕的?更何况方荡还以孱弱之躯养育了弟弟妹妹照顾了自己的父母?

    方荡还是首次在这样的集体之中生活,他住的房间有五个人,除了鸽子、豹子、憨牛外,还有王胡子外加娘娘腔,王胡子娘娘腔这两个家伙都不爱说话,王胡子对人态度不冷不淡,锻炼完了,总是坐在太阳底下磨刀,沙沙沙沙,方荡相当好奇。

    娘娘腔其实一点都不娘,是个小白脸,模样英俊,鸽子算是一个小帅哥,但娘娘腔远比鸽子还要帅气,蜂腰虎背,走出去绝对吸引女人的目光,他已经将一身茧皮褪下一大半,尤其是脸上一点都没有了,在修为上仅次于豹子,行事更是冷若冰剑,只可惜,天生一副女人嗓子,说话犹如吴侬软语,比女人嗓子还动听百倍。

    闭上嘴的时候,是叫人仰望的冰山美男,一张嘴一下就坏了道行。

    也正因为如此,娘娘腔惜字如金,一起住了十天,方荡就听他说过一句话。

    至于总是核桃不离手的郑守,他有专门的房子居住,待遇比他们这些普通侍卫要高。

    鸽子果然是鸽子,算是这五个之中最温顺的一个了,而且因为他修为在五人中最低,备受压迫,现在有了方荡垫底,算是扬眉吐气,也或者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弟弟,总之对方荡相当不错。

    好为人师的他知道方荡什么都不大明白,也不大爱说话,所以事事帮着方荡,教方荡,在烂毒滩地之中长大的方荡可从未有过被人帮助的经历,这种感觉,叫方荡同样感到很好奇。

    这十天,可以说是方荡这一生,除了在云镌丹炉内外,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唯一叫方荡不明白的是一个叫做王火的家伙,方荡经常能够听到憨牛骂王火,一屋子的人似乎都相当不喜欢王火,不过骂来骂去,方荡到底也不知道王火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恶事。

    当然,方荡并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方荡每天都起个大早,随后就钻进大缸中在蒺藜里面畅游,郑守教了方荡一套拳法,还有一些轻身术,方荡就沉在缸中打拳,每当方荡练拳,缸面上荆棘如同炒豆子一样翻来覆去。

    一般人在这蒺藜里动一动都是要死的感觉,方荡同样浑身剧痛,但他实在是太向往修仙者的力量了,烂毒滩地中长大的他,太清楚力量代表着什么了。

    哪怕再痛,他也咬牙挺着,短短的十天时间,方荡身上已经被磨出来一层层薄薄的茧皮,现在的方荡从蒺藜之中爬出来已经不会满身血痕了。

    大清早的,鸽子站在缸边上咋舌不已,他在缸中足足练了大半年了,每天一个时辰,总计也就练了一百六十多个时辰,方荡每天却在蒺藜缸中磨练至少五个时辰,十天时间相当于他接近两个月的磨砺时间了。

    因为长时间的反复磨砺,此时方荡身上的茧皮已经快要追上他了,估摸着再过十天,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就超过他了。

    现在其他几个侍卫天天都笑话他,叫他万年垫底儿。还说蔫坏儿修为比他高了之后,扫地收拾房间包括洗衣服的活计就还是交给他来做。

    鸽子可万万丢不起这个人,站在缸沿上,擦了擦鼻子,然后开始迎着清晨的寒风抖抖索索的脱衣服,“你小子这么玩命干嘛啊?一定是憋着坏呢吧?老子不会叫你得逞的,老子和你拼了!”

    鸽子咬牙瞪眼,一脸忧郁愤恨的跳进缸中。

    “我要买房子,我要娶媳妇,我要……”鸽子的惨叫伴随着一声声的愿望响起来。房子里面还在睡觉的憨牛晃了晃脑袋,抱起枕头盖在脑袋上,嚷嚷道:“告诉苦嫂,咱们以后不用买公鸡了,这死鸽子打鸣声亮得讨厌极了……”

    随着方荡皮肉磨出老茧来,方荡不再出血,那些荆棘上也就不再沾染毒性,所以鸽子现在已经不会再中毒了。

    靖公主本就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往常一个月也不见得出去一次,这十天基本上就没有出门,所以他们这群侍卫相当清闲,平时都是各自练功,然后就是吃饭睡觉,靖公主今天也来得很早,在练武场上耍了一套拳后,便开始凝练气血。

    靖公主现在已经进入淬血第三节重血阶段,除了找火奴进行对练之外,靖公主就是捏着一种青黑色不怎么起眼儿的石头打坐。

    这个时候,靖公主手中的石头光彩流溢,一道道光丝不断的钻入靖公主的掌心中,远远的,甚至能够看到光丝在靖公主的皮下沿着血管游走,使得靖公主如同仙女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方荡都会钻出蒺藜,趴在缸沿上朝着靖公主望去。

    鸽子也冒出头来,双手攀住缸沿儿,趴在郑先旁边,“知道为啥说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锻骨境界了么?从淬血开始,光用功没有用,还需要有灵气辅助修炼,看见公主手中的那玉贝石了没有?那一块玉贝石至少要五十两银子才能买到,淬血不像磨皮这样,只要能吃苦扛得住打熬就能够炼出一身厚皮来,无论是炼心还是去渣亦或是重血都要有灵气辅助才能完成,也就是公主这样的身份才用得起这样的玉贝石,唉唉,我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看看喽……”

    方荡眼睛不由得盯在靖公主手中的青黑色如同贝壳般的石头上。

第二十章 玉夫人

    靖公主今天有一种特别异常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原本她以灵气灌注进血管之中,炼化血液,提升血液重量,总是有一种迟滞之感,灵气走到那里,那里的血液便运转缓慢如同铅坠,前面的血液一慢,后面的血液在心脏的不断泵压下便积累得越来越多,鼓胀得血管开始膨胀,这个时候,靖公主往往不得不停下灵气炼血,顺畅血脉之后再重新开始,这样停停走走的炼化血液速度非常慢,同时叫靖公主总是有种憋屈无力之感。

    但今天灵气炼血之时血液竟然流速依旧,丝毫没有半点阻塞,这种感觉畅爽无比,就如阻塞河流的大堤坝被挖开了一般,叫靖公主惊喜不已。

    靖公主隐隐觉得,自己的炼血之路已经走到尽头,只差一点就能够突破淬血境界,到时候她就可以开始锻骨了。

    就在靖公主心中兴奋准备一鼓作气突破重血的时候,早管事匆匆忙忙的小步跑到了练武场的月亮门门口,见到靖公主在修炼,便悄无声息的朝着郑守连连招手。

    郑守正在练拳,眉头一皱,知道早管事这个模样绝对没有好事,看了眼靖公主,停了拳架轻步走到了早管事旁边。

    早管事言语犹如蚊蝇一般,低声耳语,郑守听了几句后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郑守又看了一眼靖公主,随后朝着包子憨牛等人一摆手,一众守卫纷纷停下来,心有灵犀般无声无息的走到郑守身边。,随后在郑守的带领下,走出了月亮门。

    靖公主虽然没有修炼到黑叔那种耳聪目明的境界,但耳力也比寻常人好,此时微微一叹,张开眼睛,停止重血修炼,好不容易有突破的征兆,却被人打扰,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靖公主心情变得极差,若是她定力足够好的话,可以不为外物萦怀,还能继续修炼,可惜她毕竟年岁尚小,在定力上还差了一些火候,心中意动,便是浮躁,强行继续修炼的话得不偿失,甚至有可能后果严重。

    方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面色青黑的郑守一路急急往外走去,郑守回头看了方荡一眼,随后低声道:“好运,你一会在后面看着就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

    看着方荡不大理解的眨了眨眼,郑守嘱咐旁边的鸽子道:“你看着点他。”

    鸽子一张脸上也没了那种人畜无害的模样,阴沉无比,似乎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点了点头。

    这还是方荡十天来首次走出练武场。

    这十天里方荡也隐约知道了一些关于靖公主的事情,洪王府乃是整个火毒城中最有权势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靖公主也拥有强大的权势。

    洪正王有七子六女,其中最不受待见的就是靖公主了,原因倒不在靖公主身上,而在靖公主的娘玉夫人。

    洪正王按制可以有妃一百二十人,其中王后一人,夫人三人,嫔九人,世妇二十七人,女御八十一人,玉夫人本是夏国皇都之中的一名歌姬,号称掌中燕,能歌善舞,气质典雅,更有一身如玉如奶般的肌肤,在二八年华的时候被献给洪正王。

    洪正王见到了玉夫人后便立即神魂颠倒,迷恋无比,玉夫人直接被洪正王收为嫔妃,后来洪正王更是不顾世人之言直接将起玉嫔妃升为夫人,惹来许多争议,甚至夏国皇后都过问此事,即便如此,玉夫人依旧专宠长达八年之久,洪正王甚至生出过要将玉夫人立为正妃的念头,最后因为玉夫人始终没有诞下男丁才算作罢。

    虽然八年相对于人的一生不算太长,但靖公主的娘玉夫人已经算是洪正王妃嫔之中受到宠爱时间最久的一位了,要知道洪正王本是山贼出身,天性凉薄,对女人尤其没有长性,肯在一个女人身上耽误八年,将其余女子完全弃之不顾,已经殊为难得了。

    可惜男人终究是喜新厌旧的,随着玉夫人美貌逝去,皮肉松弛,加上一直视玉夫人为心腹大患的云王后专门给洪正王物色了一个有青梅异果之称的域外舞姬,这歌姬身材火辣,毛色金黄,异香遍体,貌美惊人,犹如壁画之中飞出的飞天神女一般,洪正王原本就如虎狼一般,很快就疏远了玉夫人。

    若只是疏远也就罢了,毕竟洪正王有女一百二十人,这还不算随意宠幸的宫中侍女,就算清苦也一样能够过活,但玉夫人却不同,因为受到洪正王专宠八年,加上处事不够圆滑,几乎得罪了王府上下所有的妃嫔,尤其是因为洪正王要将其立为王后的事情,搞得云王后对靖公主也恨之入骨。

    原本玉夫人风光的时候,旁人自然拿她没有办法,甚至还要巴结她,此时玉夫人失宠了,当然是人人都要上来踩两脚,再加上玉夫人一直都没有生出男丁来,失宠之后地位急转直下,玉夫人受人反复欺凌,争不过,郁郁而终。

    玉夫人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洪正王一面,那毕竟是和她朝夕相处了八年,寄托着她一生荣辱的男人,可惜洪正王正和新宠恩爱,那里愿意将半点闲情浪费在她这个旧人身上?

    玉夫人死去的时候是瞪着眼睛走的。

    那一年靖公主不过七岁而已,有娘的孩子是块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更何况玉夫人满目皆敌?

    靖公主基本上没有享到什么福,懂事后每日看到的就是以泪洗面的娘,遭遇的是备受王府上下人等的欺凌。

    也正因为看够了玉夫人的婆娑泪眼,看穿了旁人反复无常的嘴脸,靖公主才一心想要修仙,想要超脱出一个女子被锁在深宫之中的宿命。

    靖公主在王府之中过的是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日子,她不想和什么人争,只想和自己的命争,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静公主的娘实在是太招人恨了,玉夫人死得太早了,仇人们没有地方发泄,自然就全都着落在靖公主身上了。

    尤其是二王子和四王子,简直可以说恨靖公主入骨。

    二王子的娘还有四王子的娘当初都是夫人,地位尊崇,也都是在和玉夫人争宠的时候被贬为嫔的,不过母凭子贵,两位王妃虽然没有了洪正王的宠爱,但只要儿子在她们的地位就在,同样是失宠,相比没有生下儿子的玉夫人来说,两者间的地位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本着为娘报仇的想法,二王子和四王子基本上没事就会来靖公主这里捣乱,靖公主着实吃了他们两个不少苦头。

    并且,方荡还知道了一件事,原本方荡以为靖公主带来九个火奴现在只剩下六个,其余三个都被靖公主打死了,事情却并非如此,那三个火奴都不是被靖公主打死的,而是被二王子还有四王子的人登门寻衅取乐是活活打死的。

    靖公主虽然名字上带着公主两个字,其实也就是在百姓眼中尊贵点罢了,在真正的火毒城主流社会中是完全不受待见的,没有人将她当成一回事。

    在二王子还有四王子的使坏之下,靖公主还被洪正王许给了夏国三皇子为妃,一个妃子,没有多少地位,除非极为受宠,否则也就是在三皇子的后院之中如冬日之中的花朵般老去枯萎,要知道,三皇子的品性,远比洪正王更差,坊间有传言,三皇子是霹雳降世,至刚至阳,每日要生食一女血肉才能压制阳罡,虽说这传言听起来就不靠谱,但当初三皇子府中三五天就抬出一具尸体来的事情还是有的,后来被炫龙皇帝训斥,才收敛不少。

    可以说,靖公主进了三皇子府,唯一的用处,就是洪正王和三皇子拉近一点关系罢了。

    郑守带着几个侍卫悄声走出练武场后,便迈开大步,风风火火的朝着敬公主府的大门奔去。

    靖公主的居处虽然被称为公主府,其实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宅院罢了,虽然在方荡看来已经很大了,但其实在整个王府之中也就是边边角角的一个小巴掌罢了,除了练武场是玉夫人留下来的,还算阔气,并且年久失修,紧挨着的就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早上喧嚣,晚上混乱,寒酸得紧,每年拨下来的银子都不够修房顶的,更别说添置什么新物件了。

    只要是有些尊贵身份的,都不可能被丢在这样的地方居住,可见靖公主的地位如何。

    玉夫人一辈子树敌无数,又郁郁而死,几乎没有给靖公主留下一针一线,但玉夫人唯一一个好处,就是对下人非常好,好到所有跟着玉公主的下人甘心为玉公主去死的地步。玉夫人其实就是处事不够圆滑,但却绝对是一个好人,总是拿自己的真心出来对待别人,只不过,有些时候你用真心,还不如不用,旁人非但不领情,甚至可能因此嫉恨你。

    现在靖公主身边的黑叔、早管事、郑守甚至苦嫂还有几个下人都是玉夫人留给靖公主的,不然现在的靖公主下场更惨淡。

第二十一章 磕头断师恩 割袍灭友情

    黑叔修为已经达到了练气境界,已经完全可以进入修仙门派之中,这样的人物可不是靖公主能够使唤的。

    郑守若不是为了报恩一直跟着靖公主,以他当初王府前三的身手潜力,去任何一家都会被奉为上宾,并且会给予玉贝石供他修炼,郑守为了看护靖公主一直没有走,靖公主日子紧张无比,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玉贝石供给郑守修炼,最终的结果就是天份卓绝的郑守修为在十年前就停步不前,并且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间,这一辈子恐怕都在修为上无法再有多少进境了。

    修炼乃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郑守以后的修为会越来越弱。原本的宝石现在已经泯然于众了,不久之后,将会蒙尘消亡。

    就算是早管事,也并非一般人,秀才在皇都那样的地方或许屁都不算一个,但在这火毒城却也是凤毛麟角了,称得上是少有的学问人,在火毒城原本是可以直接做官的,但早管事弃了功名,却给靖公主这个寒酸的公主当管家,说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了。

    这些人可以说是在不计荣辱的跟随靖公主,而原因却不是因为靖公主,而是玉夫人,黑叔有句话,“我修炼不为长生,只为报恩。”

    当初玉夫人究竟对他们有着怎样的恩情,他们从未吐露过一个字,大恩不言谢,一切只做不说就好。

    当初玉夫人的风华绝代已经如烟泥远去消散,剩下的就只是几个人心中的一个执念,郑守那句话说得好,死的时候闭上眼睛心中无牵无挂,一生无愧于心,就是潇洒。

    郑守等人远远的就听到前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听起来是苦嫂的痛呼,还有几个男子的笑声和凶狠的狗叫声。

    方荡皱了皱眉,对于每天按时给他饭吃的苦嫂,方荡有着别样的感情。

    郑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身后的憨牛、鸽子等人纷纷咬牙切齿。

    郑守撞开大门,就见公主府门外站着几个短衣衫的壮硕男子,嬉皮笑脸,在他们面前,远处停着一辆华贵无比的四马马车,车厢被布幔挡着,看不到内中详情,眼前地面上有三条半人高的狼狗,正在撕咬除外采买刚刚回来的苦嫂的大腿和手臂。

    菜篮子散在一边,黄瓜豆角散落一地。

    这三条狼狗显然训练有素,死死咬住苦嫂的大腿和手臂,看起来不想要人命,但绝对要人残,说这三条狗能够将苦嫂的胳膊腿生生撕下来都很有可能。

    郑守脑袋上青筋蹦跳,正要上前,但他擅长的是重手摔打,速度稍慢,鸽子奇瘦如猴,身法比郑守快一线,已经到了那三条狗前,飞脚连踢,直接将三只大狗踹飞出去,三条大狗每一条都足足有一百多斤,寻常人抱都抱不起来,鸽子这脚法相当有火候了。

    憨牛则将苦嫂扶起,就见苦嫂左腿和双臂上是血淋淋的窟窿,他们要是再晚来几分钟苦嫂的肉非得被生生撕下去不可,到时候,苦嫂就只能落下残疾,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干不了活。这对于一个下人来说,比要了她的命还可怕。

    憨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甚至已经发青了,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对面嬉笑的几个男子中的一个。

    这人生的一张好面相,虽然不是那种典型的帅哥,但却比一般的帅哥多了阳刚气,一身皮肤细腻白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看就是已经过了锻肉阶段进入淬血阶段了。

    并且方荡已经听不到这人犹如擂鼓般的心跳,这说明他已经越过心如擂鼓的淬血第一节炼心,进入了淬血第二节去渣。

    这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这样的修为,甚至比郑守还要高明。

    其余的几个人都在嬉笑,但只有这个年轻人脸色并不好看,看着苦嫂身上的伤有些发呆。

    憨牛愤怒的吼道:“王火,你做三姓家奴也就罢了,但你他娘的竟然……”

    郑守一摆手,拦住憨牛剩下的话。

    郑守一张面孔阴沉得要滴出黑水来一般,语气却出奇的淡,手中的两个核桃缓缓转动,双目注视着那个男子道:“王火,你要做什么?”

    王火呆滞了片刻后,才将目光看向郑守,随后,王火深吸口气,艰难的咽了什么下去,紧接着王火整个人都开始变化了,神情变得开始坚定起来,眼神也变得刚硬无情。

    王火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师父,我不想和你一样,明明有大好的天赋,却因为几块破石头卡在炼心上再也无法更进一步,我今年十九岁了,我没有多少个十九岁可以挥霍,等到了你的年纪,就算给我成山的玉贝石,我的修行也再难前进,师父,对不住了!”说着王火咚咚咚的磕头。

    郑守坦然受之,这是诀别礼,这个头磕下去,从此之后,师徒关系荡然无存,在尊师重道的玄天大陆上,这种师徒诀别礼除非是师父赶徒出门,轻易无人敢用。

    就算自己的师父犯下滔天大错,作为徒弟来说,往往也不过是想办法帮师父弥补,敢对自己的师父行这个礼的徒弟简直将自己钉在了耻辱柱上,从今之后,没有人愿意再收他为徒,也没有人愿意当他的徒弟,旁人提起这个人都是各种不耻,连自己的师父都敢不认,狼心狗肺,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信得过他?

    王火这样做简直就是绝了自己在凡间的后路,除非能够进入练气境界,成为修仙者,否则前途暗淡。

    看着王火在这里咚咚磕头,和王火一同前来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一丝蔑视笑容。

    王火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脑门溅血,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随后一撩短袍,嘶啦一扯,撕下一块来,朝着憨牛等人一丢,这是割袍断义了。

    憨牛脸上反而没了怒气,露出阴沉沉的冷笑来,这个磕头插香,当年喊着同日同时死的兄弟,他早就不认了。

    磕头断师恩,割袍灭友情,王火是彻底喝出去了。

    方荡却并不懂这些,他站在一脸愤恨的鸽子后面,再次扭头看向被搀扶着走向门内的苦嫂,血撒了一地,犹如一条小河一般,蜿蜒进入了王府大门,方荡舌尖不由得轻挑了一下那颗微微发酸发甜略一回味却有些苦涩的奇毒内丹。

    鸽子呵呵冷笑道:“王火,郑老大养了你十九年,他是你师父么?他是你爹!不错,郑老大在公主府所得玉贝石数量不多,但却也未必不够他冲击更高境界,他之所以如此,是将自己的玉贝石给了你,没有郑老大含辛茹苦省吃俭用的腾挪,你能有现在的修为,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三个头绝师恩,但十九年的养育之恩你怎么还?再磕三个头?”

    郑守手中转动的两个核桃速度越来越慢,眼中的精光都开始变得迷蒙,似乎回到了当初那个雪夜,那个即将冻死的婴儿,还有那一泡浇在脖颈上的滚烫童子尿……

    王火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不错,师恩好还,活命之恩如何回报?

    王火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狞厉起来,深吸一口气,表情又变得冷漠惨白,平静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样。

    缓缓地,王火说道:“这个恩情我应当用自己的一只手来还,但我还不了,我还要修行,断一只手就绝了修行之路,这养育之恩,我不还了。反正从我走出公主府后,就已经是个卑鄙小人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正人君子,既然如此,我就将小人做到底吧!”

    王火说着,伸手弹了弹方才跪地弄脏的衣摆,云淡风轻,似乎将十九年的养育之恩就当成这些灰尘一样弹掉了。

    郑守有些迷蒙的双目重新变得清明起来,内中神光闪烁,此时郑守再去看王火的眼睛,内中已经没有了旁的杂念,看到他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王火眼中也没了之前的那种挣扎,直接毫不胆怯的和郑守对视,只将郑守当成是自己修仙大路上的一块石头,要么踢走,要么垫脚。

    话说到这里,什么情分都算是完了。

    郑守深吸口气,随后一摆手道:“咱们回去!”

    这实在是一句窝囊话,旁人找上门,在门口将苦嫂几乎打残,却无法报仇,只能缩回去,这窝囊气叫几个侍卫一个个脸色难看之极。

    方荡莫名其妙的看着郑守,眼前的事情他看了个大概,基本上也都明白了,王火这小子果然不是东西,活命之恩,比天还大,王火竟然说算就算了,方荡要是郑守就冲上去杀了王火。

    谁知道郑守竟然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

    方荡看向周围的几个人,就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难看,看向王火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便要退回大门之内。

    王火一双眼睛毫无畏惧的扫过所有人,在郑先面上稍稍停顿后,凝视了郑先的尚未磨砺成型的苦皮,露出一丝不屑,沉沉说道:“一群窝囊废,我离开你们就对了,如你们这般窝窝囊囊的活着,不被自己的无能活活气死就算不错了,更别说想要修做纵横天地,念头顺达的仙人了。”

第二十二章 只有起错的名字

    四周的行人议论纷纷,对着郑守等人指指点点,尤其是王火说完之后,更是连连摇头,不知道是为王火摇头,还是对郑守等人摇头。

    被王火这样当面羞辱,憨牛等人各个目中喷火,但却依旧无可奈何,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帮家伙的背后是二王子还有四王子,这两个家伙的手下,三天两头就会来这里捣乱,前几次听说公主招了几个火奴,更是跑来找茬生生打死了三个。

    公主在王府之中没有任何依仗,最开始也去找二王子还有四王子理论,但结果却次次都是靖公主吃亏,二王子还有四王子反倒变本加厉,久而久之,靖公主也只能咬破了嘴唇将血咽到肚子里。

    靖公主都是如此,更何况是郑守他们了,别说现在尚未出人命,就算真的出了人命,苦嫂在门口被生生打死,他们也没有办法。

    一方面是二王子四王子势大,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没有足够的玉贝石来孕养身子,根本比不上对面的几个二王子和四王子吃饱喝足的手下,就算动手,吃亏的一样是他们,最终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势力比不上,打也打不过,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当缩头乌龟了。

    在靖公主府对面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上,内中坐着两个衣着华丽不凡的男子。

    其中一个一张白脸,眼圈微黑,嘴唇有些不自然的发白,双目略有昏浊,坐在那里侧歪着身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公子哥。

    另外一个则面容红润,丹目红唇,双目炯炯有神,身上筋肉蛩结,壮硕得犹如一头牛一样,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最鲜明的对比。

    “二哥,这么搞下去太腻歪了,那贱婢家的狗才一个比一个怂,以前还敢放个屁,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了。”面色红润身体强壮的男子欠了欠酸胀的屁股,打了个哈欠,一脸无聊的道。

    犹如病秧子一样斜倒在轿壁上的男子张开睡不醒般的眼睛,伸出苍白的两根修长手指,挑开轿帘,对外面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极小,犹若蚊蝇,一般人就算贴在跟前都听不清楚。

    但王火身后一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却微微点头,似乎听到了二王子的吩咐。

    刀疤男忽然嘿嘿怪笑两声道:“公主府就是公主府,你们不愧是在娘们胯下讨生活的东西,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竟然全都是没有半点血性的阉货,来来来,掏出你们的东西给爷们儿看看是不是阉干净啦?啊?哈哈!”

    刀疤男子旁边站着一个头戴随风倒帽子的书生,这书生双手插在袖管中,一身书生袍干净得过分,一看就是个有洁癖的家伙。

    着书生声音尖细,阴阳怪气的道:“既然公主府中都是一帮没有卵子的,那我就送一副匾额给他们。”

    说着书生身后两个跟班抬出一面蒙着红布的匾额来,书生将红布一挑,内中金灿灿的八个大字在阳光下几乎要烙印在郑守等人的脸上——胯下奴狗,无卵男儿。

    四周围观的人现在越来越多,见到这幅匾额后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在他们眼中,公主府的郑守等人就是十足的窝囊废。被人欺负到家门前了,还只能当缩头乌龟,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被当众送了这羞辱匾额,若还是咬着牙咽下去的话,那么从今之后,这八个大字将永远烙刻在他们这些公主府的侍卫脸上,只要是在这火毒城中,走到那里都将被人瞧不起,沦为天下笑柄。

    郑守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死死的看了一眼那辆一动不动的华丽马车,随后猛的一转头,往门内疾走,武夫一怒杀人,最是容易,隐忍负重最是艰难。

    郑守不是不要脸面,他在火毒城中厮混了大半辈子,这张脸比什么都重要,但他们实在不是二王子四王子的对手,拼死一战自取其辱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们这些人若是死了残了,那么以后靖公主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了,他就算被人嘲笑一辈子当没卵子的,也不能看着玉夫人临死前托付给他的靖公主真的变成孤家寡人。

    郑守一伸手将要冲出去的憨牛手臂牢牢钳住,几乎是拖着憨牛在走,不过他没能拉住从憨牛身后窜出来的鸽子。

    鸽子身形瘦小,一步五米,在地上犹如一阵旋风般的刮了过去。

    郑守不由得大叫道:“鸽子,快回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鸽子在空中怒喝道:“以我热血,告诉他们咱们公主府的男子究竟如何!”

    鸽子不是郑守,血气方刚的他受不过这个气,明知道不是对手,依旧上前,这是去寻死了。

    那书生脸上露出一丝阴笑,轻蔑无比,鸽子连磨皮这一关都没有过,还敢出来挑衅?鸽子速度不慢,但他却依旧还有时间稍稍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辆华丽的马车,似乎听到了什么,微微点头。

    “你若能碰到我的一片衣角,就算你赢了!”书生趾高气扬的说道。

    电光交错,鸽子有着金铁之色的双爪尚未抓到那书生胸口,便被书生一脚兜中胸口,鸽子身法快,但这书生的脚更快!

    “可笑……”

    书生轻蔑吐出两个字来,后面的言语尚未来得及说出,却不料鸽子噗的一声,喷了那书生一脸一身滚烫鲜血,这才倒飞回来,重重的摔在憨牛怀中。

    此时鸽子两眼翻白,胸口凹下去一个大坑,整个身子一下就软了,若无金丹妙药医治,就算勉强能活,后半辈子也必然连床都下不来。

    明面上鸽子自然是输了,但书生赢得却也狼狈,此时满脸鲜血,衣衫上鲜红一片,他可是淬血炼渣的境界,竟然被皮都没练好的家伙喷了一脸,说出去都是笑话,这书生洁癖极重,根本受不了身上被弄得这么脏,看着脏污的白袍,嗅着鸽子鲜血的腥味,书生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该死的脏货,竟然敢弄脏……”

    书生正嘶吼咆哮,面上忽然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随后脸上的神情变得阴沉至极,他的眼角皮肤破了,虽然只是几道微不可查的小伤口,但还是破了,在鸽子的鲜血浸泡下,丝丝绞痛。

    鸽子的那口血当然不可能将炼血去渣的他的脸弄破,真正弄破他的脸的,是一颗牙齿,鸽子咬碎了自己的牙齿,也就是说,鸽子从出手的时候就知道伤不了他,那个时候鸽子就已经咬碎了牙,等着偷袭他。

    想到这里,书生再次摸了摸眼角上的伤口,后背上冒起一层冷汗。

    好歹毒!这该死的鸽子不是要破他的皮肉,而是要用那颗牙齿刺瞎他的眼睛,好在他修为不高,准头不够,不然自己现在就瞎了。

    书生原本一张脸原本就扭曲无比,此时却变得极端狰狞,足尖一点,身形如同梭子镖般的射出,三十多米的距离竟然一步横跨,一只脚朝着鸽子脑袋便踩了下去,以淬血境界的武者力量,这一脚足以将鸽子的脑袋踩爆。

    憨牛万没想到这书生竟然赶尽杀绝,以往二王子、四王子的人来捣乱,都只是羞辱他们,却从未真正下过要命的毒手,憨牛不可能抱着鸽子避开这一脚,连忙放开鸽子,一声蛮吼,双肩一拱,如同一头奋起的犀牛用肩膀朝着书生的那只脚撞去。

    不光憨牛没有料到这书生会下毒手,谁都没有料到。

    郑守眼睛瞪得溜圆,当即抢步上前,但他刚刚踏出一步,那脸上有伤疤的壮汉一只脚已经出现在郑守脸颊不远处。

    这书生和壮汉有个诨号,叫做夺命双脚,在四王子府中算是中上等的人物,两人是一个师父,最擅长的都是腿法,并且两人都已经到了淬血去渣的境界,比郑守的淬血炼心高出一节来。

    这一脚掀起一阵如刀狂风,逼得郑守脚下不得不一顿,就是这么一顿,鸽子就再无可救了。

    书生那一脚踏在憨牛的肩膀上,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憨牛的锁骨犹如木柴一般被踏碎,憨牛更是直接被踹飞出去,滚地葫芦一般掀起一长溜灰尘。

    书生这一脚的力道被憨牛耗尽,却还有另外一脚,此时书生足不沾地,另一只脚高高抬起。

    这一脚有个名号叫做蹬天鞭,是书生成名绝技,一脚抬起脚心朝天,状若登天,随后高高砸下,腿落如鞭,力道威猛,青石都能踏成粉渣,这一脚朝着鸽子的面门狠狠地踩下去,后果可想而知,转眼间就是迸溅得四处都是的肉泥骨渣。

    公主府所有的人都目眦欲裂,却无计可施,他们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鸽子的脑袋变成一滩烂泥。

    郑守大叫一声,拼着挨上一脚,将手中的两颗比金铁还要沉重的核桃丢出,但这两个核桃或许能够伤到书生,却绝对救不了鸽子。

    轿子之中的四王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对于嗜血的他来说,这场面才有些看头,而面色苍白的二王子则依旧是一副恹恹的神情,眼中有一些冷漠无趣,还有一些厌倦乏味,一个玩具,就算再怎么有趣,一连玩了几年,自然无趣的很。

    书生脸上显现出一丝狞笑来,二王子有话,今天就是要弄死两个侍卫,叫公主府上下离心,叫靖公主变成孤家寡人,叫靖公主尝一尝,二王子的娘被贬冷宫,五年无人登门的痛苦。

    就在这高高抬起的一脚即将狠狠踏下,要将鸽子的脑袋踩爆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书生面前,随后一个拳头悄无声息的弹出,收回。

    书生略有兴奋地面孔瞬间变成了青紫色,随后书生直接倒飞出去,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小腹下面满地打滚嗷嗷怪叫。

    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同时,都觉得自己小腹下面关键处疼痛犹如针刺一般,有些人甚至冒出一层虚汗来。

    连不远处华丽轿子之中的两位王子都愣住了,那嗜血的四王子长大了嘴巴,就连一向病恹恹的二王子都将眯缝眼瞪得溜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额头上一大块药性黑斑,面容有些呆滞,但却有着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睛的大男孩出现在鸽子身前,脑袋略微歪着,看着书生等人,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整个公主府门前,除了杀猪般的惨叫外,静得吓人。

    蔫坏儿……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第二十三章 一碎双蛋

    书生的蹬天鞭,只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脚若登天,高高抬起,劈开大衩,露出关键部位。

    这个弱点书生的师父早就跟他叮嘱过,但他自信自己腿法极快,能够弥补这个缺点。

    并且他在用蹬天鞭的时候,往往是在占据优势对手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所以这蹬天鞭百发百中,没有幸免者,从而成就了他夺命双脚,登天书生的绰号。

    书生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一个少年会在他大腿劈开最大的时候,偷袭他的薄弱处。

    太坏了,太阴险了。

    这样坏的家伙,竟然有着一张人畜无害,甚至看上去有些呆萌的面容!

    叮当!

    两声脆响,郑守的两颗核桃砸进青石地面之中,火花四溅,这刺耳的噪音一下惊醒众人。

    郑守大喝一声,心脏如同擂鼓,咚咚作响,震动得三米开外墙壁都跟着嗡嗡颤动,脚下地面上的石子乱弹乱跳。

    那脸上有疤的男子眼瞅着自己的师弟小腹鲜血滚滚,震惊分神的当口,被郑守一拳砸中胸口,发出一声金铁铮鸣,整个人倒飞出去,不过他双脚稳稳落地,嘴角溅出一线血丝,看起来不过是轻伤。

    疤面男子根本没有理会重击他一拳的郑守,一双眼睛呆呆的看着捂着裤裆嗷嗷乱叫,满地打滚的书生后,扭转过头来,一双内中毫无半点情绪,犹如野兽遇到猎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方荡。

    四周传来轰然的叫好声,围观的不怕事儿大,他们只管精彩不精彩,方荡这一拳,鲜血乱溅,那高傲的书生惨嚎不断,一脸泥土狼狈不堪,自然是好看至极。

    不过其中有些明白事理的连忙拽拽旁边叫好的,用下巴点了点远处不声不响的马车,随后那叫好的立时被捏住了脖子般,出了一声冷汗,紧接着掉头就走,生怕被人记下面目来。

    当看清楚方荡的身形,还有那层刚刚磨出嫩茧来的皮肉的时候,疤面男不由得吐了口吐沫,“我还以为从草坑儿里钻出一条龙来,原来是一条走了狗屎运的虫!”

    豹子此时也缓过神来,合拢下巴后快步上前,兴奋地重重一拍方荡肩头,叫道:“好小子!”

    说完豹子连忙猫腰伸手,正要小心的将鸽子抱起来。

    那疤面男子忽然发难,和书生动作如出一辙,一步迈出,便横跨十几米的距离,一只脚朝着方荡的胸口踹去。

    这一脚显然比书生更有火候,也更加老辣,更且是含怒出手,力量灌起,衣衫猎猎作响,疤面男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横冲而来。

    方荡本就明亮的双目放光,被对方这一脚激得瞬间进入那种一切都变得缓慢的状态之中,在他眼中,这一脚远比当初的鸽子要快太多,但却还不够快,他依旧有足够的时间思考,避开这一脚后要怎么弄死这个疤面男。

    在方荡的世界里,仁慈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烂毒滩地之中,只要双方动手,除了一方逃走,就是你死我亡。

    不过方荡此时的那种一动不动的模样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就如同吓傻了一样,呆呆傻傻,连正常人的惊慌反应都没有。

    此时猫腰下去要抱起鸽子的豹子双目瞳孔急缩,危险降临,豹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护着身旁的方荡。

    虽然他不是郑守的徒弟,但他已经将方荡当成是他的小师弟,说起来,他们这些人都挺喜欢这个平时没有什么言语的叫做好运却有着蔫坏儿心思的家伙。

    豹子猛的伸手将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出手一招杀死疤面男的方荡推开,在豹子和其他人眼中,方荡不过是偷袭得手,真动手的话,转眼就会被夺命双脚杀死。

    豹子发出一声爆吼,胸口上肌肉蛩结鼓起,发出牛皮被绷紧的崩崩声响,以至于他的上半边身子瞬间涨大一倍,肌肉变成青紫色,犹如金铁一般结实,锻肉到了一定程度,肌肉如铁,皮肤如钢。

    铮的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在方荡耳边炸开,这声音震得方荡耳膜欲裂,不过方荡舌尖上的那颗奇毒内丹此时嗡然一颤,方荡便一切如常。

    豹子倒飞出去,咚的一声撞碎了公主府年久失修的大墙,灰尘铺天盖地般的翻涌起来。

    疤面男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在空中潇洒转身,要脚不沾地的给方荡来上一脚,这就叫做乾坤脚。

    疤面男和书生不愧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虽然腿法不一样,但攻击的思路都是一样的,书生也是在空中足不沾地,要一脚退敌一脚踏死方荡,现在疤面男也是同样的想法。

    然而,疤面男子整得意的时候,骤然感到小腹一麻,最初这痛楚如同针刺,随后那根刺入肚腹的针骤然放大,变成了一根锋利的矛,随后锋利的矛的矛尖不见了,变成了一根棍子,这根棍子一下插入他的小腹之中,来回搅动,将他的肠子全都拧缠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疤面男子在空中直线倒飞出去,十几米后撞在墙壁上,才跌落在地,却感觉不到身子撞在墙壁上的痛楚,此时的疤面男双手捂着自己的裤裆满地打滚。

    那个被豹子推开的小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原本的位置,依旧是提着小小的拳头,闪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外带一张充满呆萌的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拳头上又裹了一层鲜血,上面冒着淡淡的蒸汽。

    此时公主府门前,两个男子捂着裤裆杀猪般的嗷嗷惨叫,滚过来滚过去,不愧是师兄弟,连翻滚惨叫的姿势和声音都相当一致。

    整个公主府门前的一切犹如石化了一般。

    又偷袭啊,卑鄙啊,无耻啊!

    真是蔫坏透了啊……

    刚刚走出公主府的靖公主刚好看到这一切,一双美目也不由得呆住了,脚步跨过台阶,高高抬起都忘记了放下。

    远处轿子之中的四王子表情拧巴至极,随后咬牙道:“害我丢脸,废物,废物,两个没用的废物!”

    二王子那张本就惨白的脸此刻白如纸张一般,神情越发阴沉了。

    二王子看了一眼正要走出大门的靖公主,张不开的双目微微眯了眯,嘴唇动了动,说了几句什么。

    此时站在公主府门口的王火脸上闪现出一丝挣扎,随后变得坚定起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认定了一条道路,就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一回头,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把这两个家伙抬下去,杀猪般的嗷嗷乱叫,听着心烦!”王火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说话方式,所以开始声音略有稚嫩,但说到后来,已经顺畅无比,王火忽然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颐指气使,手握权柄,而不是在公主府般,装孙子一样被人欺凌,王火觉得自己心气理顺不少,越发坚信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错。

    这夺命双脚被废掉了,他若是能够找回场子,那么对他以后的前途大有好处,夺命双脚是四王子的人,而他是二王子的人,给二王子张脸是他在二王子身边立足的最快途径,同时能够在二王子面前,和靖公主割裂关系,对他得到二王子的信任相当重要。

    王火深吸口气,径直走向方荡,第一步,他心脏咚的跳动一声,地面随之一颤,第二步踏出,在王火身上传来小河激流撞击岩石的声响,这是进入去渣境界后血液冲击血管之中的杂质发出的声响。

    此时的王火,精气神都被提高到了极致,他的眼中,就只有一个方荡,他要用最简单的办法,最残忍的手段,最酷辣的招式来杀掉方荡。

    ”你叫什么?“王火如同一只熊一般朝着小小的方荡碾压过去。

    方荡依旧是呆呆的面容,攥着涂满鲜血的拳头,扭头看了眼郑守他们,随后坚定的开口道:“我叫蔫坏儿!”

第二十四章 还匾

    “我叫蔫坏!”方荡现在也不说自己叫做好运了,直接改名叫做蔫坏了,或许是因为他被郑守他们叫习惯了,所以脱口而出,毕竟在整个公主府中,除了靖公主外,没有人叫他好运。

    王火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烂名字?不过看了眼地上翻滚折腾的夺命双脚,王火觉得这个名字起的一点都没错,这个坏小子确实蔫坏儿。

    王火是二王子的人,二王子手下能人辈出,远远不是四王子能够比较的,王火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

    现在,就是他证明自己有资格得到更多的玉贝石的时候了,他要毫不留情并且要极端残忍的杀掉方荡,这是二王子的命令,公主府打残了四王子两名侍卫,事情已经闹大,他们虐杀个公主府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王火嘴中吐出淡淡的猩红色雾气,第三步正要迈出,大门台阶上陡然传来血液如雷奔吼的声响,紧接着这声音嘎然收止,取而代之的是铁器相互敲击般的声音,清脆铮鸣。

    这声音一下就吸引了王火的目光。

    靖公主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破淬血境界,正式步入铸骨阶段,那铁器敲击般的声音,就是叩骨之音。

    靖公主双目微微眯起,眼中神色不善。

    王火感觉到一种强大的精神锁定了他,浑身上下犹如针刺一般,似乎只要他王火再往前踏出一步,靖公主就会亲自出手杀了他王火。

    王火身形凝在那里,抬起的脚怎么都无法落下。

    此时轿子之中二王子脸上露出无趣的神情来,撇了撇嘴,唇角轻动。

    轿子外面的王火如蒙大赦,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本就不是靖公主的对手,并且他投靠二王子已经够不要脸了,要是再和老主人动手,简直无异于禽兽了,若是能胜也就罢了,即丢了人又打不赢,他的作用在二王子眼中、将贬得一钱不值。

    王火当即扭头,这悬在空中的一脚才算是落了下来,王火此时才发现,他后背竟然湿了一片。

    王火一摆手,几个奴仆还有侍卫纷纷离开,那华丽的马车也不用轿夫驾驭,四匹骏马自行迈步,踢踏作响,缓缓行驶起来。

    四王子低声嚷嚷道:“二哥,你干嘛?我废掉了两个手下,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走了?我丢不起这张脸。”

    二王子重新靠回包着软布的轿墙上,依旧是一副被掏空了精气神的纨绔样子,“留下来怎么着?你没看到那贱婢要亲自出手了么?王火那小子修为根本不够看,叫他上去,不过是徒增羞耻罢了,没有必要一次将人都丢光了。”

    四王子怒气滔天,开口道:“二哥,那背主的狗才没用,我完全可以亲自动手,狠狠揍那贱婢一顿,怎么也得将这个场子找回来才成啊!”

    二王子睥睨了四王子一眼,淡淡的道:“老四,你是普通人么?你是王子,若什么事情都亲自出手,还要你的王子身份脸面么?成何体统?你和那些卑贱的下等人有什么区别?那贱婢不过是咱们消遣的一个玩具罢了,她一时风光而已,对这种货色没必要太上心。咱们的真正对手是老大。”

    二王子说完,便不再理会四王子,而是皱眉沉思,显然不是在想靖公主的事情,而是琢磨值得他去思考的东西。

    眼瞅着二王子、四王子的马车就要离开,王火也带着一众仆人退走,憨牛捂着肩膀吐了口口水,人家打上门来,想走就走,他们身为公主府的人他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等等!”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清脆略显稚嫩,原本公主府门前沉寂得吓人,这声音一吐出来,就显得格外刺耳。

    王火诧异的扭头望去,不光王火,公主府的人都齐齐看向方荡。

    靖公主微微皱眉,她虽然很想叫住二王子还有四王子好好的教训他们,但她很清楚,自己办不到,哪怕她已经进入了铸骨阶段,也依旧远远比不上二王子。

    还有她在整个王府之中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那种,整个王府的人都在等着她出丑,所有人的都恨不得将她踩在脚下,她安安静静的不惹事还好,若是她和二王子、四王子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定然是她,所有的人都会指摘她的不是,尤其是一直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云王后,她绝对不能给云王后半点机会。

    靖公主现在最首要的是修炼进入练气境界,只要一步迈进去,人生大不同。

    进不去,一切休提,她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和二王子还有四王子争斗上。

    靖公主没想到方荡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

    人人好奇,就连轿子之中的二王子都亲自挑开轿帘,看向方荡,能够叫二王子如此关注,这对于方荡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殊荣。

    方荡依旧是一张人畜无害的呆萌表情,这表情迎上二王子的人投来的冰寒目光,使得二王子的人们尽皆诧异,搞不清楚这个好似没有完全开化的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见方荡小跑了两步,跑到三条下巴上满是苦嫂鲜血的大狗面前,方荡对着三条狗咧嘴一笑,虽然是笑,但方荡身上的那种纯粹的野兽气息瞬间使得这三条大狗瑟瑟发抖,夹着尾巴惊慌后退。

    牵狗人远没有狗的直觉灵敏,愣愣的看着笑呵呵的方荡,就在他琢磨着现在就放开狗绳,将这个小崽子咬死的时候,方荡抬起脚来,呱唧、呱唧、呱唧,三声脆响,将三只狗脑袋全部踩烂。

    方荡从小在烂毒滩地中杀那些变异的野兽为生,杀眼前这几只小狗,实在太轻松不过了。

    将给方荡盛饭的苦嫂咬成那个样子,方荡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打狗也得看主人,之前鸽子不是不能将三条撕咬苦嫂的恶犬直接踢死,而是不能踢死,踢死了这几条狗,二王子,四王子的颜面下不来,事情就没办法解决了。

    鸽子等人顾虑重重,但方荡心中却没有这么多的计较,谁对每天准时给他饭吃的人不敬,他就杀了谁!

    方荡踩死了三条狗,那牵狗的大怒,四周二王子四王子的仆从们齐齐大喝,当即就要跟方荡玩命,结果方荡相当没品的掉头就跑。

    就在二王子四王子手下齐齐愤怒大叫准备追赶方荡的时候,方荡竟然不是逃窜回靖公主府,而是将地上的那块硕大的牌匾拎了起来,随后一只手拽着牌匾,朝着二王子、四王子的轿子跑去。

    牌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擦地声,二王子、四王子的人又是一愣,随后眼睁睁的看着方荡将用烫金大字写着的‘胯下奴狗,无卵男儿’的牌匾扯到了没有轿夫的轿子前。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二王子四王子手下的更是齐齐大惊失色,他们倒不怕方荡会将二王子四王子怎么样,二王子四王子修为都不低,况且每一个王子都有隐秘的存在贴身保护,但方荡要是真的冲撞了二王子,四王子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就见方荡直接将牌匾抡起,咚的一声,重大的牌匾狠狠地砸在了轿子顶上。

    那牌匾做工其实蛮粗糙,但也有二三十斤重,砸在坚硬的铁骨轿子,上整个轿子微微一颤,发出的声响虽然并不算太大,但却足以震颤人心,简直就如铁锤砸在在场所有的人心上一般。

    那可是二王子的马车。

    马车中二王子那双张不开的双目此时眯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线,而四王子怒火中烧,眼睛之中都快喷出火来了,他们这么尊贵的身份,竟然被一个区区的侍卫如此羞辱,他必须将外面那个傻小子碎尸万段,四王子几乎要立即跳出马车。

    不过他的手腕被二王子微微一扯,被生生拉住。

    四王子一愣,扭头道:“二哥这你都能忍?”

    二王子呵呵一笑道:“忍?我对老大能忍,对父王能忍,对一块脚底泥忍什么忍?你说一只老鼠若是激怒了一只老虎,老虎会怎样?”

    四王子想了想道:“抓住老鼠吃掉!”

    二王子笑着摇头道:“无趣,一口吃了有什么意思?我更喜欢一点点拔毛剥皮,本来一个小小的侍卫不值得我下功夫,不过,正好他得罪了我,借着这个机会,我要好好羞辱一下那个小贱婢!今天时间不多,一切等我应付完大王子再说。”

    四王子背脊上感到一阵寒凉,二王子犹如一座冰山,使得轿子里面变得堪比冰窟一样,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二哥抓住的胳膊上蹦起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

    “红殇!”二王子轻吐两字,二王子身后一股淡淡的风气涌动,轿子上面的牌匾嘭的一声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开,整块牌匾在空中被炸得四分五裂。

    莫名其妙的,方荡感到一股大力猛的袭来,直接将他撞飞十几米,要不是郑守一下将他接住的话,他估计要被摔个狼狈十足。

    如同弹开尘土一样,将方荡弹开,二王子的马车再次动起来,缓缓离去。

    这一次,没有人再叫停马车,王火头也没回的跟在马车旁边,一直到马车消失。

    郑守双目微微眯了眯,内中闪现出一丝迷惘无奈,轻轻叹息道:“既然选了自己的路,就坚定走下去,希望你能够在自己的路上走好。”

    方荡此时正在郑守怀中,刚才不知道什么力量袭击了他,使得他胸口闷成一片,喘息都有些费力,不过舌根下的奇毒内丹一震,这一切不适就彻底消散。

    方荡有些诧异的看向郑守,他不太明白郑守的话,郑守不是应该非常恨王火么?

    感受到方荡的目光,郑守苦笑一下道:“天下只有负父母的儿女,哪有负儿女的父母?他再不是东西,在我心中……哎,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

    公主府此时忙碌起来,鸽子受了重伤胸口塌瘪,憨牛锁骨粉碎伤得也不轻,砖堆中挖出来的豹子稍好一点,但现在也闭着气。

    郑守用力的拍了拍方荡肩膀,要不是方荡这次找回一点场子的话,他们公主府就名声扫地了,虽然以往也经常有狼狈的时候,但今天的这个亏吃下去的话,尤其是那面写着胯下奴狗,无卵男儿的匾额,从今往后就再也别想直着腰见人了。

    不过此时所有的人看方荡的眼神都变了,有惊讶,有惊叹,有喜悦,有亲近,但同时,他们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方荡这一次将二王子还有四王子得罪到家了。

    二王子还有四王子虽然走了,但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尤其是二王子,性情阴沉狠辣,行事更是不择手段,非常可怕。

    被欺压惯了的他们心中顾虑太多了。

    靖公主的声音传来:“好运,随我来!”

第二十五章 书中文字

    方荡扭头看向台阶上,却见靖公主已经走进了公主府,郑守再次拍了拍方荡的肩膀,低声道:“晚上回来,我教你点压箱底儿的本事,能学多少,能不能熬过这几天,能不能活命,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方荡能够感受到郑守的那种真心的关切,如同他关心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的情感,方荡点了点头,随后跟着靖公主走进了大门。

    靖公主在前面一路沉默,一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外面,随后也不避讳,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在这个时代,女子闺房是不允许男子轻易踏足的。

    靖公主没有避讳,方荡就更没有了,他从小在烂毒滩地长大,根本就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思维束缚,要不是方荡在城市之中受到了一些熏陶,知道不能乱来的话,方荡现在兴许都会对靖公主下手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冲进方荡的鼻端,这味道实在好闻,方荡心神微微一晃,他口中含着的奇毒内丹当即转动一圈,冰凉刺骨,使得方荡一下就清醒过来,这内丹总是在关键时刻坏了方荡的好事儿。

    方荡打量了一下,房间之中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册,这不像是女人的闺房反倒像是书院的藏书阁,并且这些书相当的古旧,有些甚至已经翻烂了,可以知道,这些书并不简单的是一些装饰品。

    整个房间除了书之外,就只有一张床了一个寒酸衣柜,这样的装设实在没办法和公主这样的尊贵身份联系在一起。

    不过方荡眼中没有这些尊贵不尊贵的身份,方荡眼中只有羡慕,羡慕靖公主有自己的房间,羡慕靖公主手中掌握着这么的书籍,娘亲曾经说过,文字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东西,而书是文字的载体,方荡从没有过书,甚至连一页纸都没有。而靖公主竟然拥有这么多。

    靖公主扭头看向方荡,出乎意料之外的,在方荡眼中看到了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内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是羡慕至极的神情。

    靖公主微微奇怪,随后也就不去想,毕竟方荡是一个从烂毒滩地之中走出来的火奴,相对于方荡来说,她就算过得再苦,也比方荡强上百倍,确实值得方荡羡慕。

    靖公主熟练的从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中抽出一本来,一本几乎揉烂的书,递给方荡。

    方荡惊呆了,愣在那里,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这本破破烂烂的书,这本书上写着几字,他只认识其中娘亲教过的三个,血肉还有经字。

    “这本《血肉通经》是磨皮淬血阶段的功法,虽然这两层靠水磨工夫无穷耐力也能成就,但若是有功法配合,事半功倍,这本书,我送给你了。”

    方荡定定的看着那本破旧的书,从这本书上,方荡看到了靖公主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身影,方荡伸手接过这本写着血肉通经四个大字的书。对于方荡来说,书,是一种传奇,是一种强大无比的力量,是一种应该顶礼膜拜的存在,娘亲跟他说不允许他崇拜这个,不允许他崇拜那个,唯一叫他要抱着卑微之念,和一万个崇敬之心对待的,就是书和书中的文字。

    方荡曾经一度认为,书就是整个世界上最华丽,最美好最贵重的存在,靖公主现在竟然给了他一本书。

    靖公主随后道:“你不认识字,我来告诉你这本书怎么读。我只说一遍,你能够记下多少是多少。”

    说完靖公主站在郑先旁边,伸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上面的文字读给郑先听,一边读还一边解释,整本书共十七页,总计三千八百多个字,靖公主说得很慢。

    靖公主站在方荡旁边,幽香扑鼻,方荡却完全感受不到了,连那种最原始的冲动都没有了,他现在完全沉浸在文字的力量之中,靖公主说只读一遍的时候,方荡双目瞳孔骤然缩小到了极致,开启了那种时间缓慢模式,方荡太在意眼前的文字了,一丁点都绝对不能错过,甚至比威胁他生命的攻击,更加重视。

    靖公主本来说的就慢讲解又细致,加上方荡减慢时间流速,靖公主说一个字在方荡的时间中,至少要三分钟,这三分钟的时间,方荡拼命地记下这个字,牢牢烙刻在心中,加上方荡本来也认识一些字,靖公主说到一半的时候,方荡几乎很少遇到不认识的字了。

    当靖公主用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给方荡讲完,正要询问方荡记下来多少的时候,方荡晃了晃咚的一声仰面倒地,直接昏死过去,这场面吓了靖公主一跳。

    别看只是接近两个时辰的讲解,这消耗了方荡太多的心力脑力还有奇毒内丹之中的力量。

    虚脱的方荡一直睡了整整一天才醒过来。

    方荡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大脸。

    郑守一把抓住方荡的胳膊直接将他给拽了起来,嚷道:“小崽子竟然还有闲心睡觉?现在不下狠功夫,几天后你就再也不用睁眼了。”

    方荡虽然刚睡醒却异常的清醒,嘴中的奇毒内丹滴滴转动,碰撞牙齿发出咯咯声响。

    方荡大睡一场,脑中一片空白,连梦都没有做一个,此时清醒过来,却觉得那本血肉通经已经完全铭记于心,甚至可以说倒背如流了。

    方荡被郑守拽着直接拉进了院子。

    初春的天气格外喜人,这里没有烂毒滩地的熏天臭味,空气清爽得犹如蜜、汁侵入五脏六腑之中一般。

    方荡瞅了下四周,院子里没人,连忙问道:“鸽子他们怎么样了?”

    郑守随口道:“养伤呢,公主去求了三颗生骨丹三颗活血丹他们死不了,两三天后就能活蹦乱跳了。别废话了,时间有限!”

    郑守将自己的压箱底儿的本事全都拿出来,郑守在年轻的时候,是他那个时代里整个王府之中最有潜力的人,若非有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成为当时备受宠爱的靖公主娘玉夫人的侍卫,虽然这十几年修为一直都没有进境,但也正因为如此,郑守的基础扎实得叫人感到恐怖,郑守别的或许一般,但却绝对是最好的启蒙老师。

    方荡在郑守的教导下,除了睡觉剩下的时间基本上全都在进行训练。

    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多天过去,天气转暖,风和日丽,春水潺潺,鸽子还有憨牛豹子等人早就生龙活虎一般,一切都恢复如常,大家依旧是白天锻炼晚上吹牛,只有方荡在郑守的操练下没什么时间喘口气。

    “这小子看来是块硬料,公主的眼光还真不错。”早管事拎着茶壶,时不时嗞溜一口,赞叹道。

    他还是首次看到这么能吃苦的人。

    郑守转动着手中的两颗锃亮的核桃,看着那口磨皮蒺藜翻炒犹如炒豆子一般的大缸,目光柔和,低声问道:“怎么样,查出什么问题来没有?”

    早管事将茶壶抱在怀中,手指肚轻轻敲着壶腹道:“没有,或许就如蔫坏儿所言,他是随着那股流民从西南大灾之地迁徙过来的。”

    郑守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彻底放心了,说起来这小家伙聪明的很,我教他什么他就学会什么,比我年轻的时候强上十倍,啧啧,这样的家伙就算是落在二王子手中,早就藏起来培养了,绝对不会叫他跑公主这边来卧底,嗯,这小子,黑叔回来见到了一定也非常喜欢。”

    郑守扬声道:“蔫坏儿,出来吧,劳逸结合,今天给你休息半天,咱们一会都去早管事家里。”

    方荡此时正在蒺藜缸中磨皮,不过现在换了一口缸,这口缸要小很多,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被架在铁架子上,下面生着火,熊熊燃烧,使得蒺藜缸中的蒺藜被烧得滚烫,尖端微微发红,方荡现在就在这样的缸中磨砺皮肉。

    这是磨皮速成之法,不过付出的痛苦是正常磨皮的十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没有几个人能在这样的缸中支持下来,一个不好,就不是磨皮了,是要命。

    方荡现在每天都要在这口缸中呆上三个时辰,这已经是极限了。

    方荡听到郑守的叫声,从缸中冒头钻出来,随着他一起钻出来的,还有汹涌的火星,看上去就像是燃烧的木炭被锤子砸中一样。

    此时的方荡一身漆黑的焦皮,冒着阵阵浓烟。

    敢这么磨皮的人非常少。

    方荡现在浑身上下犹如披了一层甲胄,坚硬得如同犀牛皮一样,虽然还比不上憨牛的厚皮,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并且他的厚皮灼烫无比,这一点,连憨牛都比不上。

    方荡知道今天是早管事的儿子早到离家前往京都科考的日子,大部分人都会去早管事家中给早管事的儿子送行。

    鸽子站得远远的猛的一盆凉水朝着方荡兜头泼下来,方荡哎呦一声惨叫,浑身上下的皮肉都绽裂开来,漆黑的焦皮之下是鲜红的血肉,犹如四处流溢的岩浆一般。

    鸽子嘿嘿淫笑不止,这算是报仇。

    说实话鸽子打心眼里佩服方荡,以这种古法来磨皮,他光看看都要吓尿了,杀了他他都不敢尝试。

    但佩服归佩服,并不妨碍他找机会报仇,况且这炸皮之法也确实是加速磨皮的一种方式。

    方荡浑身僵硬的嗷嗷嗷叫唤几声后,便再不出声,看得鸽子唉唉叹息,自己远远比不了方荡,以后还是得乖乖的做小弟啊。

第二十六章 无畏之路

    方荡现在已经没有合体的衣服了,一层厚皮使得他身形壮了两三圈,憨牛将自己的一件大褂给他披上,其实方荡现在穿不穿衣服都一样,玩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方荡在屋中披上衣服,就看到一身练武服的靖公主走进了练武场,手中拎着一个匣子,随手交给早管事,说了两句什么。

    早管事连连推辞,最终拗不过收下了。

    靖公主随后便走了。

    方荡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蒙昧火奴了,大体上知道,那匣子里面应该是银钱之类的东西。

    郑守此时走进来从腰间抽出一把连鞘短刀来,开口道:“这短刀我借给你,记住,刀乃是凶器,若无性命之忧,绝对不能出鞘。但这刀一旦出鞘,就别轻易收回去,不然,我这把刀,该不高兴了。”

    这十几天来郑守每日和好运相处,是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家伙,好运和王火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孩子,两人同样都非常努力,但王火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得总是能够给自己找到一条别样的道路,并且王火太爱卖弄自己的但聪明了。

    而好运不一样,大智若愚,方荡同样聪明,却从不耍聪明,这点实在是太难得了。原本郑守还打算好好教教方荡为人,不要再变成一个王火,但教了方荡几天之后,他就放弃了,方荡朴实得就像是一块天然美玉,完全不需雕琢。这一点是郑守最喜爱方荡的地方。

    方荡看着那把刀,看了看郑守,随后接了过来,伸手就要将刀抽出来,却一愣,刀鞘上竟然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将刀身和刀鞘连在一起,正因为如此,除非将绳子撕裂,否则这把刀出不了鞘。

    方荡后脑勺上啪的挨了一巴掌,郑守哼哼道:“小兔崽子,我刚跟你说完,这刀不能轻易出鞘,你拿起来就要拔刀。”

    方荡挠了挠后脑勺随后呵呵一笑,将刀收进了怀中。

    “你在公主府中,二王子、四王子就算再嚣张,也不能杀进来找你麻烦,但你今天走出去,虽说他们未必真的在意你,找你的麻烦,但万一找到你你总得有个办法防身,这宝贝跟着我十几年,是给你壮胆的,记住,这不是给你用的。”

    郑守顿了顿,随后补充一句道:“除非你有性命之忧,那就是天王老子,你也给我先捅他一刀再说!”

    方荡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冰凉硬物点了点头。

    从烂毒滩地中走出来的方荡太明白这个道理了,谁要我死,我就叫他先死。

    随后方荡想了想道:“我不去不就行了么?“

    郑守伸手拍了拍方荡的肩膀,一双眼睛正视方荡道:“我们这些练武的人心中不能有一个怕字,你可以低头,可以不做,但却不能怕,一旦你怕了,不敢了,武道这条路就永远关闭了,我们这些家伙,早就找不到这条路了,但你不同,我从未见过谁有你这样的心性,你一定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远得我都望不到你的背影,所以,你不光得想着自己怎么活下去,苟且偷生不是武者的道路,你还得堂堂正正的活下去,所以,今天你必须要堂堂正正的走出这个门,再堂堂正正的走回来,就当这是对你这段时间修行的一个考验吧。”

    郑守的言语,方荡完全不懂,但方荡知道郑守不会害他,郑守眼中的那种期许的光芒方荡很懂。

    早管事家中红灯高悬,热闹无比,早管事是坐地户,家中独子前去科考,自然要讨个彩头,宴请宾客。

    此时院子里面已经摆了四张大桌,坐着几十人,有说有笑,气氛热烈。

    早管事一进门,门中宾客四起,此时不方便说恭喜,也就互相拱手。

    方荡随后就看到了早管事的那个准备上京的儿子,看起来比他要大一点,约莫着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有些紧张,显然不大适应这人多闹哄哄的场景。

    早管事回来道了一声开席,早就准备好的冷菜热菜一股脑的端了上来,靖公主落魄,早管事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富家大户,端上来的都是些平常菜色,除了一个炖肉比较厚道外,其余的都是菜类和鱼类。

    不过能来的,都和早管事差不多,没人挑剔。

    方荡被郑守拉着坐进座位里,方荡的舌尖上咕噜噜乱叫,鸽子笑道:“馋猫,吃完早饭才多久,这么快就饿啦?”

    方荡苦笑一下,这不是他的肚子在叫,是口中的奇毒内丹在叫,这家伙一个月没有吃过毒物了,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方荡最近在靖公主府中找到了一些耗子药,吃下去后略感舒适,但耗子药一般都是在墙角丢上几粒,那里来得许多?根本不够方荡满足奇毒内丹的需求。

    一干人等酒足饭饱后,早管事的婆娘含泪将斗笠还有书箱给早到放在肩膀上,嘱咐又嘱咐。

    方荡吃东西的时候,基本上就看着这一对母子了,尤其是早到的母亲,使得方荡想到了自己的娘。

    鸽子此时在旁边叹息道:“我娘若还活着,不知道该有多好。”

    方荡久久后点了点头,他和鸽子一样,对有娘的孩子羡慕极了。

    方荡只见过娘的眼睛,也曾隔着细长的窗户触摸过娘那冰冷的手指,但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娘亲来……

    早到背上书箱,拎着包裹,带上遮阳挡雨的斗笠,便迈步走出家门,长长地胡同中鞭炮炸响,邻里们纷纷交代,叫早到加油,祝愿早到今年高中。

    早到生涩的点头道谢。

    就在此时,胡同口处传来一声声乱响,七八个人拎着酒瓶烧鸡,堵在了巷子口吆五喝六的划拳。

    方荡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些人中的王火。

    王火也一眼就认出了方荡,方荡站在郑守身边,那里曾经是他的位置,看起来郑守甚至比对他更亲切的对待方荡,这叫王火眼睛微微一眯。

    不过转瞬后,王火眼中便露出惊讶的神情来,他和方荡不过十几天没有见面,看方荡的样子竟然已经到了磨皮后期,一身厚皮老茧犹如盔甲一般,怎么可能有人修行速度这么快?

    方荡当初一拳一个偷袭了夺命双脚,当时王火没在意,毕竟是偷袭薄弱处,但这几天王火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可惜王火一直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这是断巷,要出去就只有这么一条路而已,这些人堵在巷子口,早到就出不去。

    方荡看向早到,显然早到的性子并不擅长与人争斗,见到有这么七八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挡在巷子口,口中叼着烧鸡,拎着酒壶,散发着阵阵浓郁醉意,用如狼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当先怯了,站在原地不敢向前,扭头求救般的看向父亲。

    早管事方才喝了几杯,脸色本来红润,此时连双眼都猩红了。

    “王火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蛋!”郑守冷声低喝道。

    王火对于郑守还是有些畏惧的,但这畏惧之心被他压下,他想要修仙,眼前就没有退路,哪怕这条路如这断巷一般是条死路,会撞得他头破血流,他也必须要一路走下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这是他心中的道。

    “郑老大,我们在这里聚会喝酒你似乎管不着吧?”王火声音缓慢的说出这句话来。

    “畜牲!”四周有几个知道王火和郑守之间关系的,听到王火竟然管郑守叫郑老大,不由得低声骂道。

    郑守脸色白了白,心脏跳动之声瞬间犹如擂鼓,震得巷子四周房顶上的砖瓦直跳。

    “哟,这不是郑守么?好大的威风啊!”在巷子口拦路喝酒的几人之中有一个蹲在那里抱着一只大烧鸡挡着半边脸的男子,撕了一块烧鸡肉下来,一边咀嚼得满口流油一边开口说道。

    郑守听声音有些熟悉,眯眼望去,就见那人一个大光头,眼角有一道被撕裂的旧伤,这伤口使得这人眼睛无法完全闭上,只能圆瞪着,想必晚上过得相当辛苦。

    “断将?都说好狗不当道,你现在如狗一般蹲在巷子口,很出息么?”郑守嘴中冷笑着,心中却微微一寒,将方荡遮挡在自己的身子后面。

    这个动作使得方荡微微一愣,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一座大山拦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

    而这个动作却叫另外一个人感到心中火焰升腾不熄,王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荡。

    十年前,断将输给郑守后,就去了军中,与嗜血蛮国的蛮族作战,现在看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已经突破淬血境界开始铸骨了,这样的家伙来做什么?

    断将嘿嘿笑着将手中的烧鸡丢在一旁,油乎乎的手掌直接在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胸口上擦了擦,顺便靠过脸去抹了抹嘴,站起身来道:“郑守,十年前,你险些将我的眼珠子扣下来,从那之后,我就发誓,这一生必将你的眼珠抠出来,为了实践这个诺言,我一直都没有疗治眼疾,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只能闭着一只眼睛睡觉,为的就是告诫·自己,不亲眼看着你的眼睛被挖出来,我死不瞑目。”

    断将眼中因充血而变得猩红,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狞笑道:“我好想你啊,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啊。”

第二十七章 开膛

    郑守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心脏跳动如同擂鼓,在他眼中,断将来了,就要和他来个不死不休。

    不过断将却忽然摇起头来,瞪着一颗永远闭不上的眼珠,轻蔑的道:“郑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深刻的记得,在当初,我们那一拨人中,你是最强大的,天赋最高,没有人能够战胜你,你在我眼中,就像是一座高山,我曾经无数次的想着,如我这样卑微的存在,只能仰望,甚至连到你这座高山的山脚下都是奢望。”

    “但你看看你现在,十年过去了,竟然依旧还在淬血的境界中厮混,你实在太叫我失望了,你就像是一泼狗屎,我竟然念念不忘的想要和一泼臭狗屎决个胜负,你知道这种感觉么?就像是你期待一种美食,期待了十几年,对方却给你端上来一盆臭狗屎。我真为我过去的十几年感到不值。”

    “啧啧,紧张什么?小心你的那颗脆弱的小心脏跳爆了,放心,你不用自作多情了,我看到你这个倒胃口的样子后,对你实在没什么兴趣,我这次来,不是为你,谁叫蔫坏儿?站出来叫爷瞅瞅。”

    早管事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立时知道这是二王子来给公主上眼药了,在看到断将还有他身后两个人脚上蹬着的军靴,心中咯噔一下,琢磨着今天的事情恐怕难以善了了。

    早管事连忙上前,拱手笑道:“这位将军,能否先劳驾抬脚,叫犬子赶路上京?实在是算好了的时辰,耽误了不吉利。”

    在早管事看来,自己的儿子最重要,眼前恐怕要有一场祸事,先将儿子送出去再说。

    断将嘿嘿一笑,忽然抡起蒲扇大的手掌,啪的一声脆响,直接将早管事给扇飞出去,早管事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还有三四颗牙齿来。

    早管事怎么也是公主府的管事当家,地位仅次与靖公主和黑叔,就算二王子的人也不曾欺负到他的头上,没想到这断将上来就给他一巴掌,并且下手着实不轻。

    “狗屁一样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乱哼哼!”断将厌恶至极的吐了口浓痰在早管事脸上。

    郑守当即大怒,心头咚咚乱震,拳头瞬间涨大,拳头上根根血管暴凸,鼓动不休,犹如蛛网一般,这一拳汇聚了郑守浑身上下全部的血脉力量。

    郑守一步迈出,拳头朝着断将砸去,早管事和他是十几年的老弟兄了,他怎能坐视?

    断将桀桀冷笑,一步迈出,竟然迎着郑守的拳头冲上去,郑守一拳实实在在的砸在断将的胸口上。

    断将胸口内传来一阵骨骼爆响,犹如年节时燃放的爆竹一般,那骨骼爆响从胸口开始一路向下,一直延伸到断将双脚上,断将脚下的地面轰的一声,暴起大片灰尘,龟裂出一个小坑来。

    锻骨后期境界,浑身骨骼不但如金似铁,还能化干戈为玉帛,直接将力量传导出去,不伤己身。

    若是断将刚才抬一抬腿,就能够用郑守的拳力返还给郑守,包准叫郑守残废。

    断将没有这么做,不是他仁慈,是他还没玩够,十年的积怨,十年的无法闭目,绝对不能轻易解决掉。

    在郑守惊讶的目光中,断将胸口再次发出爆竹般的声响,嘭的一声,郑守犹如被火药炸飞一般,生生弹了出去,郑守的手臂毛孔中一下就渗出鲜血来。

    锻骨和淬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实力上的差距,根本无法弥补。

    断将露出一丝轻蔑冷笑,“臭狗屎,脏兮兮的!”说着弹了弹自己被郑守轰中的胸口。

    “叫做蔫儿坏的窝囊废不敢出来么?我还以为敢当面对二王子不敬的家伙得多么有出息,原来也是个缩头乌龟。”

    断将说着径直走向倒在地上的早管事,一只脚直接踩在早管事的胳膊上,嘿嘿笑道:“出来,不然我废了他。”

    断将是军人,而且是妖蛮争斗厮杀的军人,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怀疑断将的言语,他说要一条胳膊,绝对不会只要半条。

    断将脚下用力,脸肿得如同猪头般的早管事立时啊啊的叫了起来,就在此时,嘭的一声,一个书箱砸向断将。

    断将蔑笑着随手一拨,实木书箱在空中破碎成渣,内中的书籍碎成纸屑,如同纷扬的大雪一般飘落下来。

    小巷本就狭窄,纷纷扬扬的纸片翻飞,瞬间将彩灯高挂,喜气洋洋的小巷搞得惨风阵阵,犹如洒满天空的纸钱一般。

    就在此时,啊啊啊啊的大叫声中,那个腼腆青涩的早到叫嚷着,冲破漫天纸片,一头朝着断将胸口撞过去。

    在断将眼中这种行为,犹如小儿撒娇一般,郑守的拳头他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书生的脑袋?

    断将嘿嘿笑着伸手朝着早到的肩膀抓过去,断将的手掌经过磨皮、淬血、锻骨三重锻炼,不用力的时候,皮肤如常,一旦用力,整条手臂瞬间变成金铁般的颜色,坚硬无比,并且内外如一,犹如实心的铁块一样,这一下,轻轻松松就能将早到的肩膀抓碎。

    不过早到尚未冲到断将身前,便身子一顿,猛的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郑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早到被废掉胳膊。

    断将冷哼一声:“老子想叫你这狗屎多活一会你却自己跑来送死。”

    说着断将手掌一晃,脚下用力,嘎嘣一声,早管事胳膊被踏断,同时断将一跃而出,出手如风,手掌啪的一声砸在郑守的胸口,郑守断线风筝一般的倒飞出去,一路上鲜血喷溅。

    断将与此同时闷哼一声,脸上那轻蔑的神情瞬间变成了震惊无比,不敢置信的神情。

    就见他的小腹上插了一把刀,这把刀直接灌入他堪比金铁般的小腹,刀把上还有一根崩断的红绳迎风飞扬。

    一个浑身黑甲的小家伙正用一双明亮无比,纯粹无比,甚至有些呆呆的眼睛,近在咫尺的抬头看着他。

    打了一辈子鹰竟然被鹰啄了眼睛。

    断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小腹,小腹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就如同眼睛大脑一样重要,这里被称为丹田,武者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从这里发出,这里一旦受到了损害,基本上断将二十多年的苦苦修行全都废掉了。

    郑守没有跟方荡说过,这把跟随了他十几年的短刀,是他唯一的一件宝贝,可以说是他的全部身家,真正的削铁如泥,断将就算已经进入铸骨后期,依旧还是**凡胎,被这把剑刺中,依旧能够刺个通透。

    断将胸口处猛的喷出一道强光来,内中传来龙吟虎啸一般的嘶吼声,断将数十年的苦修,此时正在不住外泄。

    断将短暂的震惊之后,抡起拳头朝着那插了他一刀的家伙脑袋上砸去,虽然断将现在丹田被破,但短时间内断将依旧有着强横的杀伤力,更何况此时断将含怒出手,这一下倾尽全力,能够直接将人脑袋砸得爆炸开来。

    然而这一下最终落在了空处,断将的拳头擦着那身影的脑袋彪了过去,那黑影的脑袋上的黑色厚皮被风浪掀开一大块,露出内中的鲜红嫩白的血肉。

    那身影手中的刀子猛的一转,随后一寸寸的横划,断将发出一声痛苦不甘的惨嚎,一只手死死的攥在握刀的手上,想要阻止这把刀继续前进,但这把刀依旧寸步不让,一寸寸的划开,那声音就像是利刃划开了金属,刺耳难听,断将嗬嗬的大叫中,被开膛破肚。

    此时的断将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蹬蹬倒退两步,身形直挺挺的摔倒下去。

    咚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口吐鲜血,肚腹之处犹如一个被戳漏的口袋,嗖嗖的喷着气,转眼就死得不能再死。

    一双空洞的眼睛大大的睁着,他没有死在对抗蛮族的战场上,却死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家伙手中。

    碎纸落如雪,飘飘洒洒的此时方歇,几片白色纸片落在断将的眼睛上,遮掩了他的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容上。

    那黑影伸手将脸上被拳风刮破的厚皮按上,蹲下身子,在断将的衣襟上仔细的将那把短刀来回擦拭,爱惜得不得了。

    四周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他擦刀,眼神之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其中最多的,犹如在看一只从坟墓之中钻出来,正在生吃人肉的鬼。

    擦刀的自然就是方荡,这把刀他实在是爱惜得很。

    王火眼珠瞪得大大的,谁能想到方荡这么个苦皮境界都没有达到的家伙竟然这么简单就杀掉了一位锻骨境界的存在?

    这种事情在王火眼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这样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王火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原本他就觉得方荡身上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直找不到根源,现在不同了,他一下就知道了,这个叫做蔫儿坏的家伙绝对不简单,这家伙一定隐瞒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王府寿宴

    断将一死,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军中兄弟当即红了眼,嘶吼一声朝着方荡就扑了上来。

    此时郑守还有鸽子憨牛等人当然不能坐视,一拥而上,这两个兵痞其实也不差,但双拳难敌四脚,转眼间就被郑守他们给你揍了回去。

    断将一死,其余二王子的人心胆俱寒,都没了继续下去的念头,两个兵痞被打趴下后,王火等人扛着断将的尸体搀扶着两个兵痞灰溜溜的跑了。

    王火临走,依旧回头深深地看了眼一脸呆呆表情的方荡。

    四周传来一阵喝彩,那些酒客们纷纷对方荡竖起大拇指。

    憨牛几个更是将方荡团团围起,最后直接将方荡举起来,他们在二王子身上吃过太多的亏,这一次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早到和郑守两个将早管事扶起,早管事一条胳膊被生生踩断,要想接续上得有断骨膏才成,但断骨膏这种东西有价无市,只有王府和城中少数贵族手中才有,上次靖公主为了憨牛等人求取断骨膏已经将玉夫人留下来的最后一件青玉人偶送给了王府中的库管,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换取断骨膏了。

    早管事满头大汗,半边脸肿得青紫,咬着牙含糊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公主了,就说我喝多了摔了一跤,请几天假。”

    说着早管事看向早到,眼中淌满了慈爱,叹息一声道:“快走,赶紧离开这里,要是这次能够考取一个功名,也就罢了,要是名落孙山,你也不要回来了,天下之大,只要不回火毒城,总有你容身之地。”

    早到并不似表面上那样懵懂无知,他知道没有功名回来后早晚被二王子的人玩死,当即跪下来给早管事还有垂泪不止的娘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站起来,擦干眼泪,头也不回的走出胡同。

    临走时,早到看了方荡一眼,微微点头,继而拎着靖公主给的包裹,也不去理会破烂的书箱,迎着朝阳大步离开。

    这是一个离开了就很可能消失的时代,这同样是一个,一步迈出便平步青云的时代。

    再见,是一个沉甸甸的词,千山万水,再见太难。

    ……

    郑守这些天明显情绪低落,整个院子里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同时,郑守变得越发严厉起来,一张脸如同门板一样,几乎要将方荡身上所有的油都榨出来一般,拼命地挤压方荡。

    原本方荡每天修炼完后还有些余力能够用来吃饭,但是现在,方荡连饭都懒得吃了,训练完倒地就睡,吃饭基本上都靠郑守给他往嘴里塞。

    这样的训练方式,着实吓到了憨牛等人,他们侧面不知道给郑先说了多少好话,可惜郑守完全不听,后来谁在他耳边磨叽,他就用核桃削谁,尤其是憨牛和鸽子,被砸了个满头包,连一向狡猾的豹子的脑门上都顶着一个大紫疙瘩。

    谁都不知道,方荡睡着之后,郑守不但要给方荡喂饭,还要给方荡不断推拿按摩,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仔细揉过,每一根筋都要仔细抻拉,经常一揉就是一整夜。

    要不然,就算方荡曾经吃过了不少的丹药,也经受不起这样的熬炼,毕竟人的肉身是有限的,不过这样的熬炼后揉打,对于方荡消化那些无法消化的药力帮助极大。

    也正因为如此,方荡的进境一日千里,使得郑守惊诧不已,不过方荡的资质越好,郑守心中便越不是滋味,得罪了二王子还有四王子,哪有什么好下场?

    这个时候,郑守心中开始升起一个念头来,灯火下看着方荡被硬茧包裹下的稚嫩面容,郑守将那把跟随他十几年的短刀抽出来,手指不住的在短刀锋利的肚腹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嚓嚓之声,这短刀已经太久没有被鲜血擦拭过了。

    郑守抽出晚上的时间来,久不提笔的郑守开始歪歪斜斜的写起东西来。

    越是严苛的训练,方荡反倒越有韧性,一身苦皮已经达到了开始绽裂的地步了,这就说明方荡已经要突破苦皮开始进入蜕皮阶段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盘算起来,方荡从烂毒滩地之中走出来竟然也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方荡一直都在苦练,以至于都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石牢之中无声无息的娘。

    但一旦想起来,方荡就觉得心中难受犹如割裂一般,似乎思念积蓄起来,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一样。

    ……

    王府家宴。

    靖公主很清楚自己不招人待见,所以一般的活动从来都不参加,她一心修道,也没有时间跑出来应酬。

    当然也没有人想到要去叫靖公主,靖公主对于王府来说,也就只是挂着个公主的名头的讨厌外人罢了。

    但今天的王府家宴她不能不参加,因为今天是洪正王六十八岁大寿。

    寿字高挂,一米高的红烛插满大殿,将整座大殿映照得红光璀璨,喜气洋洋。

    大殿正中的巨大鎏金盘蟒座位上,堆着一座比常人站着还要高的肉山。

    这肉山一身大紫色团银蟒袍,脑袋上一丝不苟的戴着平天冠,一身漆黑瓷实的老肉,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对环眼微微眯着,脸上就算什么表情都没有,依旧给人一种狰狞之感。

    这座肉山堆坐在正中,下面的王子王孙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陪伴在侧的那些嫔妃们了。

    这就是火毒城的土皇帝,洪正王。

    和四周王子王妃们桌上摆满了各种精美菜肴不同,在洪正王身前足足有七八米宽的大桌子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大殿上鸦雀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开堂过审,哪怕红柱遍地,也无法联想到这里是在过寿。

    此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八个金甲侍卫扛着一口沉重无比,烤得皮焦柔嫩的野猪一步步走了进来。

    这野猪足足有三米长,看上去如同一座肉山,怎么也得有上千斤,八个侍卫每一步都相当吃力。

    这口野猪最终摆在了眯着眼睛的洪正王身前。

    那焦香之气瞬间弥漫整个大殿。

    王子还有妃嫔们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倒是那些王孙们有不少皱起小小的眉头,甚至有些鼓着腮帮子,脸色青绿的强自忍着,似乎一不小心就要吐出来一般。

    待一大坛红枫老酒也抬上来后,洪正王这才张开半眯着的双眼,也不用杯碟碗筷,直接动手,扯下一整只足足有一米长的猪腿来。

    洪正王一动手,四周的王子王孙们才算是松了口气,大部分都连忙开始伸筷夹桌上的食物,堂堂王孙公子们一个个跟饿了七八年一样,飞快的吃着桌子上的食物。

    不过,这可绝对不是因为他们饿了,或者是没吃过这样的食物。

    洪正王对于食物要求极高,绝对不允许浪费,只要是摆在桌子上的,有多少就得吃多少,剩下一个渣都不成,许多饭量小的王子王孙们,每次宴席的时候都愁眉苦脸。

    洪正王有七子六女外加十三个孙子八个孙女,还有四个干儿子,外加能够入席的王后一人,夫人三人,嫔九人,加起来这大殿之中也有五十一人,算下来也是好大一家子。

    但就是这么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除了洪正王撕扯猪腿还有砸吧嘴的声音外,一点声息都没有,甚至连衣服袖子摆动的声音都没有,整个红堂堂的大殿静得犹如鬼蜮一般,看一眼就觉得寒气逼人。

    洪正王食量极大,转眼间就将一整条猪腿吃个干净,随后伸出闪烁着油光的漆黑双手,直接到了那被缝合起来的野猪肚子上,伸手一扯。

    远处几个王孙王孙女脸上神情骤然变得铁青,有些甚至瑟瑟发抖。

    野猪的肚子上缝合的粗线被直接撕开,内中咕咚一声滚出一个烹熟了的怀孕女子,这女子皮肤红润欲滴,看上去就像是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瑰宝。

    这道菜是洪正王的最爱,也是老饕洪正王自己发明的,可惜他没有多少墨水,起了个俗气的名字,叫做肉包肉。

    将活着的,将近临盆的女子抓来,在她**的身子上刷上一层蜂蜜,封入塞了料包的野猪肚腹中,将野猪在小火上烤炙两天一夜,野猪皮焦肉烂的同时,内中的活人也被野猪肚腹之中烤出的油脂给烹熟了。

    因为内中是女子活人,在临死之前不断挣扎,所以皮肉软嫩之中又有嚼头,美味无比。

    更美妙的则是内中的胎儿,被闷得犹如蛋黄一般,连着骨头一起嚼吃,用来佐酒最是恰当,若是碰巧遇到那种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或许还没死透,一咬吱吱作响,哇哇啼哭,那就更有一番趣味了。

    洪正王乃是山匪出身,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当时因山崩落难的夏国炫龙皇帝母亲的性命,凭着这救驾之功,成了一方土皇帝,可以说,只要洪正王不造反,至少炫龙皇帝在世之时,洪正王的富贵绝对不会有什么变化,哪怕洪正王臭名昭彰。

    此时洪正王的干儿子不叁恭敬的拎着一把寸长小刀走上来,站在那野猪背脊前,用刀片下野猪脖颈上金黄色的焦脆硬皮,一片片,每一片都巴掌大小,尺寸出奇的一致,刀法娴熟,境界不凡。

    旁边另有侍从捧着盘子接着,流水般一块块的送到洪正王身前。

    洪正王亲手撕下女子身上的肉包在野猪的焦脆硬皮中,放入口中一嚼,满嘴流油,咔咔作响,外焦里嫩,美味无比。

第二十九章 禽兽洪正王

    靖公主脸色没什么变化,低头默默吃着桌子上的菜肴,虽然这些菜肴尽皆美味,但靖公主吃起来味同嚼蜡一般。

    靖公主如此,下面大多数王子王孙们也差不多,二王子依旧病恹恹,眼睛半眯,显然这个习惯遗传自洪正王。

    而在他上首坐着的就是大王子了,大王子简直就是与洪正王一个模子里面翻刻出来的,只是比洪正王小了一圈,又白了不少,同样的肚满肠肥。

    大王子身前的菜肴早就吃个精光,他看着洪正王吃得满嘴流油,不由得双目放光,简直是垂涎欲滴。

    哇哇的啼哭声忽然响彻大殿,这胎儿的哭声伴随着洪正王的咀嚼声渐渐消失,大殿下王子王孙们胸内波涛翻滚,只得闭气闭耳,死死咬牙。

    不多时,洪正王身前就堆了一堆骨头,洪正王吃光了女子还有他怀中的胎儿,也基本上、将那三米多长的烤猪外皮吃了个净光。

    那一大坛红枫老酒自然也见了底儿。

    洪正王丢下修长的腿骨,四周的侍从犹如洪正王肚中蛔虫一般,连忙上前,用温热的布巾给洪正王拭面擦手。

    同时金甲侍卫上前,将剩下的野猪扛了出去,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进行着,红烛之下来来去去走动的人似乎都是魂灵一般。

    洪正王最嫉恨别人浪费粮食,但他自己却极为奢靡,那一头野猪吃掉的也就只有一层皮而已,剩下的便全都丢掉。

    下面一众王子王孙们尚未吃完的连忙加快速度吃饭吃菜,剩饭是大罪。

    他们可不敢和洪正王比,洪正王就是那种对别人要求极为严厉,但对自己极为宽松的人,在这个王府,在这个火毒城中,洪正王就是道理。

    四周红烛摇摆,满堂红光之下,洪正王的眼睛再次半眯起来,目光扫视下面的王子王孙,洪正王身后的嫔妃们轻轻揉捏洪正王的肩膀胳膊,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几个岁数稍小的王孙们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浑身瑟瑟发抖,在他们眼中,那一堆紫袍包裹着的并不是什么亲人,而是一头狰狞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张口吃人。

    每一个王子王孙的桌子上都干干净净,碟子犹如被舔过一般,送到后厨去根本不必再刷洗了。

    洪正王一开口,便有虎狼之音,声音沙哑厚重,听在耳中,犹如自己的脸皮被粗砂打磨一般,相当难受。

    “兽贰,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啊?”这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犹如坟墓之中传来的鬼叫一般。

    洪正王的四个干儿子,分别是禽、兽、不、如,负责洪正王的一切事物,也掌管着整个火毒城的一切,洪正王对他们的信任远超自己的儿子们。

    兽贰是个小丑,脸上有一半被面具遮起,面具上露出来的是一颗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血红眼球,另外半张脸也是一副滑稽模样,一看就叫人开心的那种。

    一提到兽贰,所有的王子王孙们心中都生出膈应的情绪来,这兽贰相当于是洪正王的耳目,搜索城中消息,汇报给洪正王,并且他专门讨好洪正王,一肚子花花肠子,做下了不知多少阴损事,这家伙的嘴被他们称为丧门钉,一张口准没好事。

    兽贰只有一米三高,却很胖,如同一个球一般的滚出来,双手躬贴在地,笑嘻嘻的道:“父王,火毒城向来无趣,但最近却有一件事满有趣。”

    洪正王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撇开嘴巴,一个妃嫔用竹签小心至极的轻轻挑动洪正王牙齿之中的碎肉。

    兽贰继续道:“现在火毒城中都在说一件事,就是二王子、四王子被靖公主的侍卫羞辱的事情。”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洪正王微微皱眉。

    二王子还好,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四王子则直接开始打颤,双腿软绵绵的,几乎坐不住了。

    靖公主眼观鼻鼻观心,神情不变,但掌心开始冒汗。

    兽贰看了二王子还有四王子一眼,呵呵笑道:“话说,那日,二王子还有四王子给靖公主府的侍卫们送去了一块写着胯下奴狗,无卵男儿的金字牌匾。”

    洪正王闻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来,似乎开始感兴趣了。

    兽贰似乎完全不怕得罪二王子、四王子,他只管教洪正王开心,继续道:“结果这个匾非但没送进公主府,反倒被靖公主的一个侍卫给挡住了,那侍卫了得得很,非但砸碎了四王子的两个手下的卵子,甚至连牌匾都砸在了二王子四王子的马车上,一时间成了整个火毒城的笑话,嘿嘿嘿。”

    兽贰笑了两声后,继续道:“第二次,二王子四王子使唤从军中回来的断将去找靖公主的管事的晦气……结果这断将着实不堪,竟然又被那侍卫一刀捅死,嘿嘿嘿……”

    二王子、四王子此时已经汗流浃背,浑身僵硬。

    洪正王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断将我知道,修为马马虎虎,有几分蛇蝎心肠,是个招人喜欢的,咦?老黑不是出去办事了么?靖儿你的侍卫里什么时候也出了个人才,当下什么修为?”

    靖公主心中急转,她实在害怕暴露方荡火奴的身份,但却没有办法,没人敢对洪正王说谎,靖公主站起身来道:“回禀父王,我的侍卫只是个普通人,修为刚刚突破生茧。”

    “嗯?”洪正王原本笑眯眯的表情陡然一变,一声闷哼,犹如雷霆在大殿上炸裂一般,轰隆隆震彻得桌椅板凳一起颤抖。

    二王子和四王子噗通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抖若筛糠,一声不敢吭。

    “我的儿子被一个区区生茧境界的蝼蚁玩耍羞辱?”洪正王声音不大,却比刚才的闷哼更加可怕。

    在洪正王眼中,输不丢人,这个世界上实力强大的人太多了,但输给了不该输的人就不同了,大象竟然被蚂蚁羞辱,连他这个当父亲的都面上无光。

    “扫兴,没用的东西。”洪正王站起身来,如同肉山翻滚一般,洪正王一伸手,一直站在洪正王身后不远处的干儿子禽首将一根鞭子恭敬递过来。

    啪的一声,鞭子在二王子肩膀上炸裂,二王子肩膀上的袍服嘭的炸开,显现出一条触目惊心的鲜红蛇痕,二王子咬紧牙关,闷哼都不敢。

    啪的又一声,鞭打在四王子身上。

    啪啪啪啪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一个个王子王孙们噤若寒蝉,别说出声了,连喘气儿都不敢。

    看到二王子挨鞭子,大王子脸上神情漠然,心中却冷笑连连,当真想要当众叫一声抽的好。

    一人三鞭子,抽得二王子、四王子后背上皮开肉绽。

    “没用的败兴东西。”洪正王又骂了一句,丢了鞭子,伸手搂过七八个嫔妃,边走向大殿后面的寝宫,一边走一边开口道:“去,将他们两个的娘带到本王的寝宫来!”

    当即有两个侍从小步快走去唤人。

    洪正王一走,整个大殿上的凝重气氛瞬间崩解,一个个王子王孙犹如僵尸复活一样,恢复了人气儿,不过这些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有几个和二王子、四王子关系亲近的才跑过去,叫人拿药止血。

    在这些王子王孙眼中,一度认为,洪正王不是人,洪正王眼中根本就没有儿孙的概念,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他们甚至怀疑洪正王会不会将王位传给他们这些儿子。

    二王子猛的抬起头来,一张面孔疼得狰狞,一双眼睛犹如蛇蝎一般,死死地钉在靖公主的脸上,恨不得一口将靖公主活吞下去。

    靖公主也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洪正王未曾深究方荡的事情,不然今天就是方荡的死期,而她包容火奴私改火奴身份,罪名就不是挨几鞭子那么简单了。

    靖公主根本懒得理会二王子、四王子那要杀人的目光,当即第一个走出大殿,回公主府了。

    二王子、四王子额头上青筋直跳,洪正王叫了她们的娘去寝宫取乐消火,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洪正王就是个变态,花样多端,折磨起人来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们宁愿自己挨一百鞭子被活活抽死,也不愿看到自己的母亲受到羞辱,他们心中仇恨之火燎天而起。

    他们本来是要羞辱靖公主,却没想到自己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并且还祸连母亲,这个仇不报,寝食难安。

    原本二王子根本不将靖公主看在眼中,只是将她当成自己的一个消遣,现在完全变了,靖公主是他的眼中钉,而那个叫做蔫坏的家伙,是他的肉中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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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天争仙介绍:
奇毒在手,天下我有!走剑修的路,叫剑修无路可走!走修仙的路,叫所有仙人瑟瑟发抖!踏天争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天争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天争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