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联合
随枣战役让五战区兵力损失严重，各个部队都急需兵员补充。
长官部的确在为兵员发愁，但是偌大一个战区，也不至于挤不出给独立团的兵员来。
毕竟独立团的战绩在那摆着，从功劳上，就该如此对待。
但是长官部的理由倒也算充分，上次已经给你们补充那么多兵员了，这才间隔一个多月，你就再次要补充兵，不能拿上头当冤大头呀。
王天存同样为此事跟他的后台抱怨过。
我堂堂一个少校营长，手底下管的人还不到两个连，这哪里还是个营长，跟个连长也没啥区别。
但是管兵员的是卫正业的老师，他压着不准拨，谁也奈何不得。
逼得急了，他就拿着上次补充的三百兵员说事。
王天存也没了办法，他的叔叔告诉他，目前让他暂时忍耐，等姓李的团长服软了，那事情就有转机了。
李景林是服软的人吗？
他可比谁都明白，一支部队在不在手里的重要性。
他硬顶着不分权，宁肯让部队自筹补给，也不把独立团的主导权让出去一星半点。
就是他的老兄弟们，他也不会分出去，而是有计划地频繁调动各个部队的主官。
就像是每次利用升职，把各个连队的军事主官对调。
这本身就是预防山头主义的一种体现。
其实所有的人都明白这点，但是大家都不会点破。
尽管如此，山头主义依然不可避免。
就像是四连，他们被打上了大个儿的烙印，就是喜欢硬打硬冲。
而眼镜这个喜欢强调火力输送的，则不太被四连接受。
还有刘麻子的二连，喜欢猥琐发育，打起仗来，都是优先保命要紧，要不然上次大圣山的围歼战，也不会跑了那么多鬼子。
瘸子作为二营的营长，倒是能指挥得动二连，但是说要多么得心应手，那恐怕就难了。
这些可都是李景林有意造成的结果，他深知人性不能被考验的真理。
可尽管如此，卫正业几次拉拢都毫无效果。
于是他还是把目标对准了王天存，他希望能与王天存联手，分得一部分权利。
之前他拉拢王天存失败，是因为他手中并没有多少筹码。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手中现在有王天存急需的兵员与物资。
这段时间，他几次约王天存见面，谈的就是补给的事情。
王天存自然十分心动，但是他对与卫正业联合的事情，还是十分犹豫的。
李景林这人好不好惹，他比谁都清楚。
要不是方大同当了汉奸，估计三营现在还落不到他的手里。
而卫正业此人，他觉得并不是姓李的对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认为李景林不管是对战争局势的走向，还是对作秀这一块，都十分擅长。
就说一营二营那两个营，大部分老兵的名字，姓李的都喊得出来。
而且据说他闲的没事就与士兵们聊天，士兵们也十分服他。
按照道理来说，这样会有损长官的威信。
但是姓李的威信一点不受损失，甚至更高。
这天，他再次与卫正业在茶楼见面，谈的就是兵员与装备物资的事情。
他得确定，卫正业到底能不能拿的出让他心动的条件来。
“天存，快请坐，老哥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呢。”
王天存听着卫正业一语双关的话，表示听不懂。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还望卫团长别见怪。”
卫正业笑容可掬地表示无所谓，伸手请王天存坐下。
“天存啊，我比你大几岁，私下里喊我卫大哥就好，喊团长多生分。”
王天存嘴角扯动了下，勉强答道：“卫大哥。”
“哎，这就对了嘛，那我就托大，喊你王老弟了。王老弟，兵员的事情我打听过了，保准没问题，五百补充兵，保证立马就给你送来，还是那种身强力壮的那种。”
王天存把着茶杯静静听对方的下文，可等了半天，对方也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卫大哥，那我要求的两门福博斯山炮呢？”
卫正业脸色有些僵，他把王天存要求的三百补充兵提到了五百，本来就是想着这点应该能打动对方。
可这姓王的始终咬着大炮不松口，这是能简单办到的吗？
五战区一共才几门大炮，大部分还是迫击炮为主，正经的山炮野炮才多少门。
这福博斯山炮战区那倒是有几门，但是那可都是挂上名的，就是他的老师，也不敢擅自把两门福博斯山炮调给他用。
“王老弟，战区的情况你也清楚，这两门福博斯，是真的没有办法，没看咱们团立了这么多的功劳，照样一门山炮没给吗？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肯定给你弄来，但是目前，我可能帮你弄来六门82毫米迫击炮，都是新出厂的。”
王天存想了想，也知道要两门福博斯山炮有些困难，六门迫击炮勉强能用得过来。
可迫击炮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想了想，他就继续发话了。
“那炮弹呢？给几个基数？”
卫正业猛地瞪大了眼睛：“几……几个基数？”
王天存脸色越来越黑了：“难道卫大哥只能帮忙要来一个基数的炮弹？”
卫正业暗自苦笑，他本来只能搞定半个基数的，但是看王天存的脸色，狠狠咬了咬牙。
“王老弟，一个基数已经不少了，老哥这可是尽了全力了呢。”
王天存深呼口气，一个基数就一个基数，总比没有来得强。
“那补给呢？子弹与军粮这块给我补充多少？”
“这个，子弹也能补充一些，但是军粮这块，我现在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哪里都缺粮，我只能帮你活动来一万斤粮食。”
王天存的脸色，这下是彻底黑得不能再黑了。
“卫团长，军粮不给我补充足了，我拿什么养兵？难道让底下人饿着肚子上阵？”
“这个，现在又没战事，可以改为一天两餐嘛，这样就省下了不少粮食，等上面宽裕了，我再帮你要就是。”
王天存打量卫正业一眼，放下茶杯拱了拱手。
“卫团长，我那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卫正业一看急了：“王老弟，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商量呀，例如你的待遇，还有别的，这都可以商量的。”
王天存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背着卫正业摇了摇头：“卫团长，我别的要求没有，就是打鬼子，只要能打鬼子，那什么都好商量。”
说完之后，他就不再搭理卫正业，直接出了门。
第一百八十二章 建立根据地
卫正业与王天存的密会，早已被光头雄探知。
只是具体的谈话内容，他还不得而知。
但他依旧光头雄不敢耽搁，赶紧把这件事情报告给李景林。
李景林手敲着桌子发问：“王营长出门的时候，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光头雄想了想说道：“王营长似乎很高兴，满脸笑容，好像与对方谈得挺投机的。”
李景林一愣，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停：“你说他满脸笑容？”
“是的，团座，是我亲眼看到的。”
李景林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王天存的意思。
两人真要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王天存应该不动声色才对，故意做出这番姿态，意思不言而喻。
他嘴角不由得一翘：“看来王营长这是在向我表达不满呢。”
光头雄惊讶问道：“团座，怎么如此说呢？”
李景林斜睨一眼光头雄：“在我面前也搞这种小聪明，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这其中的问题。好了，你继续关注卫副团长的动态，王营长那就别管了，我会与他谈的。”
光头雄讪笑着应下，刚准备出门，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这又没别人，你只管说就是。”
“团座，那河田柰子一直不松口，说出来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卑职觉得留着也没什么大用，要不让卑职处理了她？”
李景林一愣，这段日子忙着打仗与养伤，都把扣留的那个日本女间谍忘记了。
那个叫河田柰子的已经开始吐露情报了，那就说明这段日子光头雄没拉下审讯，看来这小子没少在那女人身上下功夫。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在他们看来无所谓，但是李景林却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对方都已经松口了，那离真正的情报还会远吗？
虽然他不懂审讯工作，但是以往看的那些大片，可都是包含不少的。
不管好不好用，最起码看着就吓人。
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著名的一件事。
“听说过杨教授电击疗法吗？”
光头雄有些懵逼，团座都说得是些什么东西。
李景林嫌弃得看了光头雄一眼：“真鸡儿丢人，杨教授电击疗法都没听说，还自称是什么审讯高手，附耳过来，我跟你细细说说。”
几分钟后，光头雄嘴角抽动，不时点头。
团座不亏是团座，这么惨无人道的方法都想得出来，真是个……人才！
“一定要记住，这电击疗法十分威猛霸道，稍有不慎就容易让对方承受不住，从而灰飞烟灭，因此你一定要注意电流的强度。”
“卑职明白。”
“审讯记录不允许任何人看，若是有人打探，不管是正面还是侧面，都赶紧报告给我。”
“这个卑职晓得，情报工作卑职每天都会强调保密性。”
“你办事，我放心，好了，你先下去按照我说的办法试试吧。”
等光头雄出了门，李景林下意识地敲着桌子，想着王天存的事情。
上头想撇开自己单独给三营补充物资，是不可能的，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
除非是把三营彻底分离出独立团的作战序列。
可这样一来，卫正业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让三营一直这样也不太好，可团里现在也紧张，不管是兵员还是物资，也就是粮食稍微充裕了点。
想到这里，李景林忽然豁然开朗。
既然如此，何不让三营去小王乡建立根据地呢？
兵员由他们自己招募，粮食与弹药，团里可以支援一些。
这样一来，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就看王天存的能耐了。
而且据他这段日子的了结，这个王营长是个真心打鬼子的，只要是打鬼子，那支援点物资也说得过去。
最起码，对方还是独立团的下属不是？
想到这里，他就打算找来王天存商量这件事。
“二小！”
二小推门进来：“老大，喊我啥事？”
“你去三营把王营长找来，就说我有些事情要找他谈谈。”
等王天存进了办公室，就看到李景林正赤脚趴在一副巨大的地图上，在那用铅笔写写画画。
看到他进来，对方急忙招手。
“二小，给王营长泡杯茶。天存，这一路上赶得急了吧？”
王天存立正敬礼：“团座有伤在身，却依然心怀部下，天存惭愧。”
“好啦好啦，都是自己人，别客套。天存呀，不知道你对小王乡这个地方怎么看？”
王天存有些懵，你找我来不是给我补充的？
“团座，小王乡属下了解过，是个很好的防御节点，他背靠北龙山，当地是一片平原，是周围著名的产粮地。”
李景林笑着点头：“不亏是黄埔的高材生，这地形都在脑中记好了吧？”
“报告团座，属下上军校时地形科目是优等。”
“来，一起来看看，你看这里，这是下关，这里正好扼守住了咱们阳县与小王乡的主要交通，目前这里是黄师长的师在这里与鬼子对峙，暂且无虞，但是你看看这里，这里是大龙乡，大龙乡虽然地处偏僻，但是从这里，是可以绕道到小王乡的。”
王天存装模作样看了看地图，其实这些早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姓李的找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团座慧眼如炬，一下子就发现了此中的关键。”
李景林笑着摆了摆手：“什么关键，不过是派出去的征粮队汇报回来好消息，大龙乡与小王乡都被他们打下来了。”
听到这里，王天存脸色一变。
他急声问道：“什么？团座，你是说这两个地方现在在我们手里？”
“没错，现在两个镇子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王天存眼睛一亮，他忽然觉得这样一来，那粮食的问题岂不是就轻易解决了？
“团座……”
李景林笑着截住话头：“听我讲完嘛，这大龙乡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那小王乡，这里，就在镇子南边的朱庄这，还有从镇子里跑出来的一部分鬼子，他们依靠工事固守，而这朱庄里，还有大量的军械物资，尤其是我们急缺的炮弹，据说最少有一个基数。”
王天存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他皱着眉头问道：“团座是想让我三营打下朱庄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说服王天存
对付小王乡的鬼子，李景林自然要三营出力。
虽然现在三营的兵员并不多，但是他们的重武器还在，兵力也勉强能达到两个连。
这时候就要考虑说话的艺术了。
“天存啊，上头这是把咱们当后娘养的啦，物资物资没多少，兵员兵员也不给，至于他们说得那三百补充兵，我相信你也听到了，能挑出来当兵的，一百个都凑不齐，可咱们团损失这么大，得想办法补充，你说是不是？”
王天存下意识点头：“团座说得是。”
可随即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跟朱庄的鬼子有什么关系？
李景林微微一笑：“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既然上级不给咱们补充，那咱们就要自己想办法，这朱庄可是有不少的物资，咱们要是打下来，这么多东西，最起码就能解决了团里的大部分问题。”
“团座，你的意思？”
“我是这样想的，拿下朱庄，那整个小王乡就暂时纳入咱们的掌控中了，这里可是周围著名的粮食产地，有了粮食，那咱们兵员的问题就解决了，咱们可以就地征募嘛。”
王天存眯着眼睛看着地图，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鬼子怎么可能放弃小王乡，即使现在暂时拿下了，用不了多久鬼子就会再次攻下来，那何苦凭白受这损失？
“天存，我是这样打算的，把你的三营，调到小王乡与大龙乡的结合部，在那里开辟根据地。那里是山区，鬼子的机械化部队施展不开，而且有团里给你当后盾，鬼子想围剿你们，你们也不用担心退路。”
王天存眼睛猛地瞪大：“团座，你是让我们学习八路军那样？”
李景林摇了摇头：“谁说咱们学的是八路的，委座不是去年就在江浙一带委任了很多游戏纵队嘛，这说明委座还是高瞻远瞩的。”
“可鬼子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小王乡让给咱们吧？现在只是南岸战场那打得火热，要是鬼子回援，那我那区区两百人哪里是鬼子的对手。”
“这就是你没懂得游击战的精髓了，谁说我们要跟鬼子硬碰硬的，你们的主要任务，还是以招兵训练为主，先发展壮大力量，而且我也不会仅仅派你一个三营在那，团里也会轮流调换部队驻防大龙乡，你们互为支援，鬼子来少了就打，来多了就退，这么一大片山区，鬼子能围你们多久？”
看王天存还有些犹豫，李景林加重了筹码。
“这次我会派给你三万斤粮食，这些粮食你得在山区里分散藏好，还有武器弹药，子弹我给你补充两个基数，枪支团里太多，你随便挑，就是大炮，我也会把那门九二步兵炮加强到你三营去，有粮有枪有炮，你王天存还能这点信心？”
王天存很是意动，可深入敌后可不是开玩笑的，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团座，我怕的是我三营的战斗力，你也知道，我那三营都是地方保安部队改编的，打个土匪都费劲，更别提打鬼子了。”
李景林嘴角抽动，他知道这是王天存在敲竹杠，是向他伸手要兵呢。
可王天存说得也有道理，就凭三营那帮子人，上次占据那么优势的地形，都被鬼子打得抱头鼠窜，这要是深入敌后，说不定就直接找鬼子投降去了。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我把我警卫连的两个班派给你，别急着谢我，我是有条件的，在小王乡，你每年在夏收秋收两季，得分别为团里筹集十五万和二十万斤粮食。”
“啊？团座，这也太多了吧？”
“多？不怕告诉你，眼镜第一批送回来的军粮就有二十多万斤了，那里还有二三十万斤粮食，正等着收割完往团里运呢，这仅仅是一季，你觉得两季三十五万斤多吗？”
王天存惊得张大了嘴巴，辛亏中午没同意卫正业的条件，原来团里已经不缺粮了？
可随即他就表达了疑问：“团座，这么多粮食，咱们用不完吧？”
要是仅仅三十五万斤那是肯定不够的，但是还有阳县的军粮供应，加上上级拨发的军粮，这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三十五万斤粮食，就能保证一千人的作战部队供给了，团里要这么多粮食干嘛？
李景林没好气得回答道：“别光想着自个，还有川军师呢，黄师长的部队也在阳县驻扎，你认为阳县的军粮能是全给咱们的？而且上次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你不得表示一下？”
王天存打心眼里是看不起川军的，听到李景林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对李景林的这种态度，还是感到佩服的。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上级，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那属下这就回去准备，三天后就上路。”
“三天不行，最多一天，后天你们就必须出发，三天内必须赶到小王乡去，到了地方就与眼镜商量攻打朱庄的事情。”
“团座，有这么急吗？”
李景林哪里能不着急，这已经入秋了，南岸战场也快结束了。
在他的记忆里，南岸战场应该是十月中旬就彻底结束，鬼子战略目标失败，不得不后撤。
“不急不行，南岸战场的局势不出几天，就会明朗，鬼子快要撤退了，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王天存有些纳闷，你咋比我们都有信心呢？
要知道校长都下令南岸战区的部队撤退了，是九战区司令官不从军令，私下里决定打这一仗。
而前期的局势的确令人沮丧，但是面前的团座却认为鬼子会撤退。
你是不是说错对象了？
他有心多问几句，看李景林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只能遵令回去整顿部队去了。
等王天存离开，二小有些不满意地瞪着眼王天存的背影。
李景林看到之后，笑着问道：“咋啦，是因为要调走两个班生气了？”
二小嘟囔道：“老大，警卫连本来就剩了七十多人，勉强组建了两个排，你再调走两个班，那警卫连干脆降为警卫排得了。”
李景林没好气得拍了下二小的帽檐：“猪脑袋，你难道害怕王天存把咱们的人拉拢过去？”
二小有些委屈地回道：“难道不是嘛？”
“这烙印打上，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就像咱们，已经打上了李将军的标记，别人不会用咱们，就是因为咱们身上的标签。而且你怎么知道是王天存拉拢的他们，而不是他们拉拢的王天存手底下的兵？你得对咱们的老兄弟们有信心。”
二小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但是他嘴上依旧不肯认输：“就贺老六那种爱慕虚荣的，肯定第一个就叛变了，我先出去好好揍他一顿，省得以后揍他没了理由。”
“臭小子，有嘱咐的话就赶紧去嘱咐去，做个甚的样子给我看。”
第一百八十四章 传递消息
李景林并没有长期在阳县建立根据地的想法。
这里毕竟临近铁路，没有大兵团驻扎，很难守得住这里。
他的目的还是逼着上头与他妥协。
真要是后勤问题都是由自己解决了，那么上头对他的约束就小了许多，甚至上级的命令，他爱不爱遵守都看的是他的心情。
心情好的时候，命令可以是命令，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命令跟厕纸也没什么区别。
我都可以自己解决后勤物资了，凭啥还要听你的？
他说服王天存，一方面是把这支不属于他的武装调离，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对方传话。
他相信王天存的存在，也是有着一部分监视的职能的。
李景林猜的不完全对，王天存并没有接到通报情况的秘密指令，接受指令的是他带来的一个连长。
王天存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招来一直追随他的两个部下，把李景林的说法告诉了两人。
两人闻言有些吃惊，团里的武备情况他们了解，相对来说十分充裕。
毕竟几次大战，独立团没有吃过败仗，缴获的物资十分丰富。
要是粮食都解决了，那独立团就可以彻底不依靠战区长官部了。
至于前出小王乡，他们的意见倒是觉得可行。
毕竟团里也付出了不少的物资与粮食，有了这些，兵员就更加容易解决。
“营座，这件事咱们是不是应该通报下上头。”
王天存直接点头：“这是自然，我肯定要告诉我二叔，咱们要进入敌后，我看看能不能再多要点弹药。”
说话的二连长摆手说道：“营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报告给长官部。”
王天存诧异地看向二连长：“越级上报？你小子疯了吧？这可是军中大忌，被姓李的知道了，不扒了我的皮。”
一连长也支持：“是啊，老古，你又不是新兵蛋子，哪能越级上报。”
二连长赶紧解释：“营座，可这不是小事，咱们的任务毕竟是驻守阳县，可小王乡那是申城的瞎地，要是咱们去了那里，岂不是要给人口实？”
王天存摆了摆手：“没事，说道口实，团里不知道都多少口实了，上次鬼子进攻，原因众说纷纭，不说那些小道消息，就说这擅自开战，就是一条口实，你看姓李的在意了吗？”
“但是营座，咱们可不一样，咱们是外人，是上面派下来分权的。”
王天存抽烟的手停住，略一沉吟，觉得二连长说得有道理。
“可是老古，咱们报上去，以后就是调到其他地方，也会不受人待见的，就是我二叔知道了，也会骂我的。”
二连长微微一笑：“营座，咱们没必要亲口上报，这不是还有卫副团长吗？”
一连长有些摸不着头脑：“姓卫的那个怂蛋，成天就会内斗，p本事没有，告诉他干啥？”
王天存狠狠一拍大腿，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一连长的意思。
“对，有卫大饼呀，老古，你悄悄把这件事告诉卫大饼，他肯定会把这件事报上去的。”
上次大战，卫正业手下的警卫二连也被派到了前线，损失十分惨重，现在仅仅只有十几个人了。
刘一手倒是活得好好的，但是也被李景林的手段吓住了。
战斗前期还好，都是一营当主力，可随着一营伤亡的加大，他们警卫二连也被派到了前线。
当时的卫正业自然是不答应的，可李景林拿着鬼子女间谍的事情说事，让卫正业不得不忍痛把自己的警卫二连送上了前线。
刘一手作为当时的连长，差点就死在了前线。
要不是他暗中找到了光头雄，表示要暗中投靠，怕是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军中杀人，很多时候不需要亲自下手。
给你派个危险的任务，谁还说不出来。
就是他自己，就把几个平时的眼中钉打发成了排头兵，现在唯一活着的，没了两条腿，正在医院重伤病房呢。
这次他得到三营的二连长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报告给了光头雄。
光头雄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表示让他正常报告给卫正业就行。
于是刘一手就敲开了卫正业办公室的房门。
卫正业正为王天存的条件有些发愁呢，这姓王的要价也太狠了，而且还是不还价的那种。
这可怎么办？
看到进门的刘一手，他脸色缓了缓。
当初带来的近百号人，现在就剩了这么一个忠心的属下了，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会笼络对方。
“是一手呀，怎么了？有事吗？”
刘一手提着暖瓶给卫正业续上茶水，在旁边说道：“老大，我从王营长的部下那得到了消息，姓李的王八蛋搞来很多的粮食，据说还打着一大批鬼子辎重的主意。”
卫正业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姓李的搞来很多粮食？”
刘一手小心回答道：“老大，消息不一定准确。”
卫正业脸色变幻莫测，他起身来回走了几趟，忽然停下对着刘一手说道：“你在后勤处那不是有消息渠道吗？没去打听打听？”
刘一手故作为难：“老大，后勤处的那帮孙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能进后勤处的，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个个都是小鬼呀，可我这囊中……”
卫正业岂能不知道这点，后勤的油水有多大，谁能比他清楚？
他老师别看在长官部职位不高，但是就是因为把持着后勤这块，才话语权那么大。
他回到桌子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几张法币，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抽出了几张，递给了刘一手。
“不管花多少钱，你一定得给我打听清楚，后勤那到底来了多少粮食！”
刘一手庄重地把钱揣进兜里，忙不迭地保证：“老大放心，我刘一手办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卫正业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心下则在考虑团里要是真的搞来大批粮食咋办。
忽然他想起了刘一手的后半句话，在对方关门前喊住了对方。
“等下，一手，那鬼子辎重是什么意思？难道姓李的又要开战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加强训练
卫正业对独立团的情况是了解大概的，他知道独立团目前的兵力很缺乏，没有发起主动进攻的实力，因此十分好奇李景林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难道是姓李的这卑鄙小人，又抓到了什么重要人物，打算与鬼子再次交易？
之前交换鬼子俘虏的事情，他是报告给了上级的，可惜他没证据，上级也不想找麻烦，毕竟这是独立团自己的本事，于是就这样过去了。
这次再次听到辎重两个字，他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刘一手，这件事你也得抓紧时间办，早点把消息告诉我。”
刘一手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要性，自然要慢慢拖着卫正业。
“老大，这件事我也会去打听的，现在有个确切消息，王营长的三营，似乎在做开拔的准备，不知道要换防到哪里。”
王天存又搞什么名堂，难道他跟姓李的穿一条裤子了？
没有消息渠道的他，不得不依靠手下。
他有些烦躁地瞪着刘一手骂道：“你还待在我这干嘛？还不快去打探消息去。”
刘一手赶紧应下，急匆匆跑了出去。
屋里只留下焦急的卫正业，现在的他越来越觉得，这次怕是又栽到了姓李的手里。
……
作为双面间谍的刘一手，自然要到光头雄那交代情况。
他需要把应该告诉卫正业的情报拿到，这情报自然是经过润色的，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光头雄早就已经润色好了。
“你说三营的那个古连长，他不仅亲自传给你的消息，还把鬼子辎重的消息告诉了你？”
刘一手点头弓腰：“是，都是那个古连长告诉我的。”
本来鬼子辎重的消息，是他应该传递给卫正业的，没想到被那个古连长抢了先手。
光头雄摸了摸他那光秃秃的脑袋，本能地对那个古连长感到怀疑，可想了想，又觉得王天存派这个古连长出面，似乎也合情合理。
算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完成任务。
“不错，刘一手，你的表现越来越优秀，这很好，粮食储备情况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那鬼子辎重的消息，你告诉卫正业，目标就是小王乡的一批鬼子辎重，王天存的三营也会参与这次战斗。”
刘一手赶紧把消息传给了卫正业。
卫正业得到消息震惊不已：“你说什么？他们搞到了六十多万斤粮食？你确定是六十万不是六万吗？”
“老大，千真万确，而且不止如此，那姓王的白眼狼，也倒向了姓李的，他俩正打算拿小王乡的鬼子开刀呢。”
卫正业急忙摊开地图，在周围找了找，终于找到了小王乡的位置。
等他看到小王乡的地形，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我明白那些粮食是怎么来的了，原来是这样，姓李的果然有手段，都抢到鬼子那去了，但愿那里的鬼子能给点力，狠狠教训下两人。”
刘一手见卫正业没有汇报的意思，不得不主动提了出来。
“老大，咱们得想办法通知长官部吧？”
卫正业脸色瞬间煞白，他刚才光顾着想李景林了，竟然忘了老师的事情。
一旦李景林把辎重的事情也搞定，那独立团还属不属于五战区，就不好说了。
就像是三十一集团军那样，分明应该是独立团的上级，但是实际上根本就指挥不动独立团。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那他老师肯定要吃挂落，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你赶紧出去继续打探消息，我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刘一手暗暗翻了个白眼，什么静静，不就是发个电报嘛，密码本我都告诉光头雄了。
“是，老大，那我就先下去了。”
等刘一手关上门，卫正业赶紧从柜子里取出电台，用拙劣的发报指法把情况报告给了他的老师。
……
回到团部的山羊并不得清闲。
由于海生的伤势还没好完全，于是他就把训练的事情，交给了山羊负责。
新招募上来的特战队员，对特种作战的认识并不深刻，体能与训练也需要加强。
像这次战斗，六组的伤亡这么大，跟几个新来的队员不熟悉作战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好在选拔进特战队的，都是老兵，作战经验都比较丰富，山羊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更大激发他们的潜力。
天还没亮，他就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队员们。
老队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些，闭着眼睛就穿好了军装，只有旁边的新队员们还在慌乱地埋怨着。
海生吊着胳膊与山羊在宿舍外面聊天。
“这次为了凑集编制，我没少跟我那些老兄弟们拍桌子瞪眼，这还是团座亲自为咱们站了台，不过老团座也说了，咱们特战队也得想办法自己培养后备兵员了。”
山羊看着怀表表示理解：“俺明白，团里的优秀士兵们损失很大，听说各连队为了护住这些好手，都集体去找团座请愿了，还差点搞成一个什么静坐示威出来。”
海生扑哧一笑：“什么静坐示威，那是大个儿打算提拔的几个士官，被我挑了过来，他那俩胳膊没法动弹，就坐在地上耍赖，团座戏称他那是静坐示威。”
山羊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队里难道真的要自己招兵了吗？那些个招来的新兵，不知道多久才能达到老队员们的水平，一年能达到就不错嘞。”
“没办法，团座那也有些承受不住压力了，好兵都是宝贝疙瘩，哪个连排长都不乐意放人。不过人总不会被尿憋死，总有办法的时候，你先把这些菜鸟训练好再说。”
山羊盯着怀表狠狠点头：“放心吧队长，俺绝对能把他们训练得比狗还勤快！”
说完之后，他对海生敬了个礼就举着铁皮喇叭赶向了操场，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士兵了。
海生愣在原地许久，才补充道：“没必要那么狠，差不多就行了。”
可惜山羊早就不在他眼前了。
果然没多久，他就听到了山羊那特有的训斥声，紧接着操场那就传来长吁短叹的哀求声。
听到这里，海生叹了口气。
“啧，早知道早点让这小子回来就好了，没想到平时老好人的他，训练起来这么狠，这下我可以放心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周小毛进城
阳县自从独立团驻扎之后，很多士兵的家眷也跟着来到了这里。
城北是这些家眷们比较集中的区域，这里距离独立团的驻地近，就是李景林都住在这附近。
周小毛随着山羊的运粮队来到了阳县，被山羊当做是家属，安排在了这里暂时居住。
周小毛从没进过城，从小到大，最多也就是进过镇子，那已经是他印象中人口很稠密的地方了。
在他印象里，进城干活的哥哥，每次都能带回来好吃的，城里肯定过得十分舒服。
只是没想到，城里竟然如此拥挤，他借住的地方，竟然有五个人挤在一间小院子里。
不仅如此，城里人的生活似乎也不咋滴，看着很多人过得还不如他们家。
“周家小哥，吃饭啦，你郑哥在医院，吃得比咱们好，咱们吃饭不用管他。”
说话的是个三十岁的宋姓妇女，一副家庭妇女的做派，是一同回来的猎手大哥的老婆，据说俩人才在一起没几个月。
周小毛应了一声，准备进屋吃饭。
“毛球，快去洗手吃饭！”
屋里的一个小男孩放下木头手枪，跑向院子里的水缸，草草洗了洗手就跑了回来。
“周哥哥，吃完饭你能陪俺玩打鬼子吗？”
妇女没好气得轻拍了下小男孩的头：“你周哥哥还有事，赶紧吃饭，吃完去看你爹。”
小毛球不满地哼哼：“猎手叔叔不是俺亲爹，是后爹。”
妇女脸色难看，使劲掐了小男孩一下：“不准胡说八道！”
小毛球吃痛，悻悻坐在板凳上安静下来。
晚饭很简单，每人一碗米饭，中间是一小碟咸菜。
周小毛碗里倒是有一块腊肉，他看着自己碗里的腊肉，再看看对面嫂子与小毛球的碗里，不好意思地把腊肉夹到了小毛球碗里。
“毛球，吃肉，哥哥不爱吃。”
“哎，周家小哥，那是给你的，孩子还小，吃不了那么多。”
小毛球低着头把腊肉夹回给周小毛。
周小毛看着这么懂事的孩子，心中有些感慨。
他像对方这么大的时候，哪里还管这么多，有肉吃早就扒拉进自己嘴里了。
“嫂子，我哥给了我钱，白住你这已经不好意思了，我下午去买些米面回来，不能在你这吃白食。毛球，听哥哥的，把腊肉吃了，下午哥哥再买些好吃的给你。”
妇女还要说话，小毛球忍不住了。
“俺才不要吃腊肉，俺要吃猎手叔叔带回来的大肉丸子。”
周小毛有些懵，见旁边的嫂子气得作势要打，赶紧拦住对方。
“嫂子，小孩子不懂事，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宋姐，团里发东西了，五斤白面五斤大米，拿着军属牌去大场那取。”
院子里传来另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周小毛才来一天，只匆匆瞥过一眼，听说是一个排长的妹妹。
“谢谢啦贺家小妹，下午俺看完俺那口子，就去大场领。”
吃完午饭，猎手的老婆带着小毛球去医院看望猎手，周小毛准备出门去买点东西，再去看看有没有能赚钱的活计。
他一个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从小就明白靠自己养活的道理。
从鞋底取出几张拾元法币，他就出了门。
走到大街上，他好奇地看着喧闹的大街，发现很多在街边摆摊的人，卖各种东西的都有。
他随手拉住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这位大哥，你知道哪里有粮店吗？”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带着莫名的意味：“刚进城的吧？”
周小毛急忙点头：“嗯，前天才来的。”
“粮店离这太远，我带你去吧。”
周小毛喜上眉梢，没想到随便就碰到一个好人。
“那麻烦大哥了。”
“没事儿，小兄弟从哪过来的？”
周小毛跟着那年轻人身后，顺嘴答道：“我是小王乡小湾村的，我哥让我跟我爹来阳县，我爹不乐意，就先打发我来了。”
年轻人脸色一松：“从日本人地盘来的啊，咋样？是不是过得挺难的？”
“我们村还好，日本兵不怎么来，听人说邻近几个村子遭了不少难，死了好些人。”
年轻人听到这里，就彻底放下了心。
接下来，两人就很少说话，周小毛偶尔问的问题，年轻人也都是敷衍过去。
走了没多久，周小毛就觉得越发冷清。
在猎手大哥住的附近，时不时地就有扛枪的大兵巡逻，但是越往南，巡逻的士兵越少，走到现在，巡逻的士兵已经十几分钟没看到过了。
他不知为何，隐隐感到不安。
“大哥，还有多远，城里没别的粮店了吗？”
年轻人指着前头说道：“马山就到了，就在前头，半袋烟的工夫。”
周小毛想了想，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来到地方，就看到一个写着几个字的招牌，竖着挂在街边。
周小毛不识字，唯一认识的就是那个伍字。
从门里传来的吵闹声，看着似乎生意不错的样子。
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粮店。
“大哥，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卖粮的？”
年轻人拉着他往门里走：“哎，粮有的是，哥哥先带你进来耍几手，跟你说，哥哥昨天才赢了不少呢，到时候你想买多少粮不有的是。”
那俩壮汉看到年轻人拉着一个半大小子，其中一个笑着问道：“刘二，来买卖了？”
年轻人满脸笑容地答道：“托两位哥哥的福，贝爷在里面吧？”
大汉掀开门帘：“进去吧，完事请哥哥吃酒。”
周小毛还没懂两人话里的意思，就被年轻人拽着拖进了屋里。
等进了屋子，他就发现了，这里果然不是粮店，竟然是个赌场。
在村里他不是没玩过，不过他们玩得都是极小的彩头。
可他现在根本就没想着耍钱，他只想买些米面回去，再看看能不能找个活计养活自己。
“大哥，我不耍钱，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没事，没事，你爹又不在这，玩几把看看嘛，输了算我的，赢了你自己白赚。”
周小毛眼睛猛地瞪大，还有这种好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套路
周小毛是个乡下孩子，哪里见识过城里的那些龌龊事。
听说输了不算他的，他就觉得碰到了傻子，有便宜可沾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跟那年轻人确认了一遍。
“输了真不算我的？”
“我刘二说话，死马活马都难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就是这几天手气不好，想找个人帮我冲冲手气。”
周小毛看了眼喧闹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心痒，这可比村里疤瘌头的场子大多了。
“那成，我就玩几把，赢了咱俩一人一半好了。”
“好说好说，你玩骰子还是牌九？”
周小毛哪里会玩牌九，他在村里玩得也就是猜大小的骰子。
“就玩骰子吧。”
刘二就带着他来到四五个人聚集的一个台子前，这里正是玩骰子的地方。
前几把周小毛有输有赢，不过还是赢的时候多，开始输的几把都是旁边的刘二掏的钱。
没多久，周小毛手里就握着快五十块了。
他心里有些小兴奋，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
“周老弟，我这中午不知道吃了什么，有些闹肚子，我去趟茅房，你先在这玩着，这几把输了等我回来再给你补上。”
周小毛也没怀疑，而且自己还赢了钱，旁边的刘哥都输了二十多了，于情于理都不该继续让人家出钱了。
“好的刘哥，我手里还有不少，你赶紧去吧。”
可刘二走了之后，周小毛就发现运气突然急转直下，输得时候越发多了起来。
这让他越发有些烦躁，下的注越来越大，一直坚信下一把就能回本。
直到赢得钱都输光了之后，他还有些不甘心。
已经连输七把了，运气再差也不至于一直输吧？
他看了眼赌坊的后门，发现刘二哥还没出来，看着摇动的骰盅有些焦急。
要不要花自己的本钱呢？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
摇骰子的纹身大汉故意看了眼周小毛：“小兄弟，要不要下注了，这局可马上就要开了呢。”
周小毛瞪着眼睛看着骰盅，忽然下定了决心，从兜里掏出买粮的三十块法币，抽出一张拾圆狠狠拍在了大的一边。
“压大！我还不信了，能连续八把开小。”
来赌场的都是老赌客了，哪能不知道这是在宰人，也不敢压小，纷纷在旁边观望。
只有两个托，才压了小。
纹身大汉讥诮的微笑一闪而过，猛地掀开骰盅。
“小！小兄弟，跟赢不跟输呀。”
周小毛脸色难看，额头冒出了汗，想了想，还是不肯罢休。
他继续压了大。
似乎在他的认知中，不可能出现连续十把开一样的情况。
只是连续两把开的还是小，他身上的三十块一下子就没了。
赌完最后一把，周小毛还丝毫没发现这是圈套，想翻本，却连本钱都没了。
此时的他无比希望刘哥赶紧回来，即使借钱，也想把本钱赢回来。
三十块法币虽然不多，但是好歹也能买几十斤大米了。
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刘二回来。
这时候一个看场子的凑到他身边：“小兄弟，输没了？要不要借点钱翻本？”
周小毛内心十分挣扎，此时的他就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想想自家大哥给了自己一百块法币跟十块大洋，觉得再拿出个二三十块赌最后一把，这次要是输了，那就彻底回去。
“成，这位大哥，借我三十块，我回去就还你。”
“啧，我哪有钱，我们五岳赌坊也放钱的，跟我来。”
周小毛懵懵懂懂地跟了上去。
他稀里糊涂地在一张借条上摁了手印，拿到了翻本的三十块。
拿到钱的前两把，他就赢回了十块，这让他神情一振，觉得好运气又来了。
可等他两把下了重注，却又齐齐输了回去。
接下来他又向赌坊借了一次，没多久又输光了。
这下他是彻底不敢再借了，他算过，已经借了赌坊六十块了，再借下去，连大哥给他的钱都不够还了。
等大哥回来，怕不是要打死他。
此时的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跟着来试手气了。
他虽然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这几把一直是有输有赢，只是赢得时候，他压得小，输得时候，压得大而已。
赌坊的人看他要出门，估摸着这小子身上的钱八成也被榨干了，于是就派人堵住了他。
“小兄弟，刚借的钱不会忘了吧？”
周小毛耸拉着脑袋回道：“我不会赖账的，明早就把钱给你们送来。”
打头的就是摇骰子的那个纹身大汉，只听他冷笑一声。
“小兄弟，我们还是跟着你回去取吧，省的你忘了来的路怎么走。”
周小毛有些不爽：“不就是六十块吗？我周小毛不是输不起的人，你们爱跟不跟。”
“谁说是六十块的，你小子不会连九出十三归的规矩都不懂吧？明明是八十七块，劳资看你是个老实人，给你抹去两块，还个八十五就行了。”
周小毛脸色一变：“你们这不是放印子钱吗？利息怎么这么高？”
纹身大汉哈哈大笑，轻拍了两下周小毛的脸：“小子，这赌场的基本规矩都不懂，就敢进，真不知道你小子哪里来的胆子。”
周小毛一巴掌拍掉对方的手：“不就是不到九十块吗？我又不是给不起，你们跟我回去拿就是。”
他已经从对方的话里听出来了，这九出十三归估计就是所有赌场的规则，以前在村里似乎听疤瘌头提过。
那纹身大汉这下有些惊讶了，听口气这娃娃似乎颇为有钱的样子。
他眼珠一转，试探问道：“小兄弟，要不要再借点，说不定你接下来就赢回来了呢。”
周小毛有些意动，可想想这钱是自家大哥用命赚回来的，还是战胜了贪欲。
“不借了，你们派几个人跟我回去取钱就是。”
纹身大汉见状，知道再坑不到钱了，也就不再劝了。
他点了两个人，跟着周小毛回去取钱。
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这越往北，就越靠近那什么独立团的营地。
那可是群比他们还狠的一帮**，成天打着打抱不平的名义到处惹事，据说城里樊香楼的生意都快被这群大兵搅和黄了，这帮大兵入驻不到俩月，樊香楼俩月没进一个新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踢到了铁板
纹身大汉小心翼翼跟着周小毛，路上不时看见巡逻的宪兵。
纹身大汉清楚，这帮宪兵就是个摆设，只要他们的同僚不太过分，大部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里也是整个阳县治安最好的地方，宪兵们打击最狠的还是那些地痞流氓，而且那些休假的大兵非常乐于帮忙，尤其是有年轻女性受到欺负，那绝对是一幅十分壮观的景象。
他亲眼所见的一次，一个女学生被几个混混欺负，一个大兵竟然兴奋地嚎叫一声，一个人就冲着几个混混冲去。
可惜那个大兵的嚎叫还是引来了十几个同僚，十几个大兵像是苍蝇见了血，一窝蜂冲向那几个混混。
他犹然记得那几个混混被围在中间，那瑟瑟发抖的表情。
自家老大最近可是收敛了许多，设局都力争被人看不出来，这小子看着也不像个当兵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等到了地方，看到是一座普通的院子，他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那帮惹不起的大爷就好说。
猎手媳妇扛了一堆东西回来，屁股后面是牵着她衣角的小毛球，恰好在门口看到了周小毛。
“周家小哥，回来啦？”
周小毛急忙接过猎手媳妇的东西：“嫂子，我这耽误了点时间，这活该我帮你干的。”
猎手媳妇也不客气，把布袋交给周小毛：“么事，俺干这活都干习惯嘞，咦，这些人是谁啊？”
周小毛没好意思说赌钱的事情，赶紧岔开话题：“嫂子，我猎手哥的伤咋样？没啥大碍吧？”
猎手媳妇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么事，大夫说了，过不上几天就能下地了，他那是小伤。”
周小毛把布袋放进猎手屋里，打了个招呼，就向山羊的屋子走去。
山羊没有婆娘，一直是一个人住，周小毛这两天就与山羊住在一起。
那纹身大汉也不客气，跟着周小毛就进了屋子。
可进屋一看，他就脸色一变。
屋里有一套军装在里面挂着，还有一些明显是军人的装具在墙上挂着，虽然没枪，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二道贩子。
最关键的是，那套军装的领章是带星星的。
娘的，这小子倒不是个当兵的，可他哥好像是个军官啊！
“小兄弟，这是你哥的房间？”
周小毛也不怕被惦记上手里的钱，大大咧咧从柜子里拿出包袱取钱。
“不是我亲哥。”
纹身大汉顿时松了口气，自家老大好歹有警局的关系，只要对方不是直系亲属，那倒也好说。
“我哥的官比山羊哥还大呢，我哥可管着一百多人呢，山羊哥才管着十几个人，还是我哥有本事。欠你八十五块不是吗？喏，现在一块大洋顶十三块纸币，你甭想蒙我，这是两块大洋，还有五十块纸币，欠条给我吧。”
纹身大汉愣在原地，正纠结着要不要接这个钱呢，门外忽然有声音响起。
“小毛你倒是胆子大了，敢在背后编排起俺了。”
房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敦实的军装汉子，个子虽然不太高，却隐含着一股煞气。
山羊看到纹身大汉的瞬间，条件反射般掏出了腰侧的手枪，牢牢锁定了当中的纹身大汉。
他对自己的快速射击十分自信，他能确保对方在反抗之前，把对方击毙。
“你们是干啥的？算了，不管你们是干啥的，现在双手举高，手必须要在俺能看到的地方。”
纹身大汉此时欲哭无泪，他现在哪还不知道这是提到了铁板，听那小子的意思，他哥的官更大，起码也是个连长。
要是城外川军师的连长倒也罢了，关键是这帮独立团的大兵都是无法无天的存在了，一个排长都敢不给警局的局长面子，更别提是个连长了。
听这个军官的语气，就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
“长官，小心走火呀，我是城南贝爷的手下，今天这是……这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这就走。”
山羊不为所动：“少废话，都给俺老实点，管你宝爷贝爷的，俺不认识。小毛，桌子下面有绳子，给这仨人绑上。”
周小毛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平时和蔼可亲的山羊大哥，怎么突然就要绑人了呢？
不过山羊大哥好气派啊，比村里王大拿的儿子还气派，说绑人就绑人，都不问对方同不同意。
纹身大汉脸上直冒白毛汗，颤抖着声音解释：“这位长官，我们贝爷是警局王副局长的二哥，都是自家人，你给个面子，我们……我们给钱还不行吗？”
周小毛兴冲冲给纹身大汉绑上，又继续绑旁边的两人，眼睛越来越亮。
原来自己大哥的队伍这么威风，以往只听村里人说王大拿的儿子如何如何，现在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嗯，自己也得混进来，以后走在大街上，谁敢看不起咱？
山羊见三人绑住了，才把手枪踹进了腰间。
“你们三个闭嘴！小毛，这是咋回事，俺不是说过了吗，俺的房间谁都不准进，你也不准把这里的东西带出去说出去，你怎么不听俺的话？”
周小毛想起自己赌博的事情，有些开不了口，可看这情势，不说实话又过不了关。
于是他就只能吞吞吐吐把今天下午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山羊是谁，他在以往的部队就玩过这些，而且他们特战队还要学习伪装，这伪装就包括赌客这一条，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门道。
“你这小子就是个傻蛋，你哥以前就干过赌场看场子的，等他回来，八成要狠狠揍你一顿。”
周小毛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从三人的表现上看，八成是着了道。
要不然三人也不会这般老实，好歹有理也要声高不是？
“山羊哥，那我现在咋办？”
山羊没好气得瞪了周小毛一眼：“以后涨点记性，被人坑了，就来团里找俺，俺不在，随便找个军官都成，俺们团座说了，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吃亏的。”
那纹身大汉看山羊似乎好说话了，急忙陪着笑脸说道：“长官，这误会也解开了，这位……小毛兄弟是吧？小毛兄弟输的钱，我们赔，加倍赔！”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风寒统计调查科
山羊如此小心应对，是处于他的职业习惯。
毕竟他是特战队的人，对有威胁的目标，都是第一时间先制服为主。
而且关键的是，面前的三个大汉，明显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一旦对方别有用心，那样自己也能从容应对。
在听完周小毛的解释之后，山羊算是稍微放下了心。
从周小毛的叙述上看，对方并不是专门针对他的，的确像是临时起意，想坑周小毛的钱。
毕竟他俩都是从小王乡才回来的，很多事情还属于军事机密，就是团里也很多军官都不知情。
但是基本的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只是这个理由嘛。
“赔钱的事情过后再说，俺现在怀疑你们三人窃取军事情报，需要你们配合调查。小毛，你去风统科把光头雄喊来，就说俺这里有事情要他处理。”
他自然是可以关押三人的，特战队本来就有捕俘审讯的工作，但是从专业上讲，还是光头雄的风寒统计调查科更加专业。
纹身大汉一听面前这军官给自己安的罪名，就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虽然不知道这风筒是个啥部门，但是听着就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我们就是几个瘪三，你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计较，我们真的就是想骗点钱而已啊！”
山羊不为所动，周小毛也看出来了，面前的山羊大哥是真的要严肃处理此事。
“山羊哥，那什么风筒我不知道在哪呀。”
“你出门随便找个人一问，就在大场里，他们会告诉你的。”
周小毛应了声，就赶紧冲出房门去叫人了。
大场他隐约有些印象，来的时候他们就是夜里进城，把粮食搬到了那里。
当时天色太黑，却也看得出那里戒备森严。
此时太阳将将落山，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周小毛七问八问之下，才找到了地方。
“站住，这里是军事重地，你娃要玩到别的地方耍去。”
周小毛回想了下自家哥哥部下敬礼的样子，腰身一挺，对着那卫兵敬了个礼。
“这位大哥，我是来找风筝的，我……”
那卫兵虎着脸吓唬道：“劳资在这站了一下午，根本冒得看见风筝，你娃再不走，小心劳资揍你。”
“不是风筝，我……不是……是山羊哥叫我过来的。”
那卫兵挥了挥手：“走开走开，管你是谁……呃，你娃是说特战队的山羊长官？”
周小毛急忙点头：“是他，就是他。”
那卫兵看向另一个卫兵：“山羊长官派这瓜娃子来找风筝做啥子？”
“劳资怎么晓得。”
“那你个龟儿子看到风筝了？”
“看到个锤子，会不会是这瓜娃子作弄咱俩？”
周小毛大急：“两位大哥，我不是坏人，我，我叫周小毛，我哥是周大毛，他也是个当官的。”
那卫兵愣了下，打量了一眼周小毛，示意另一个卫兵：“倒是跟大毛那个龟儿子长得有点像。”
另一个卫兵点了点头：“像倒是像，但是咱们后勤处哪里有风筝。”
周小毛快急哭了：“两位大哥，不是风筝，是……我也不知道是啥，反正山羊大哥叫我来喊一个叫光头雄的，他在家等得急呢。”
那卫兵恍然大悟：“找光头雄就光头雄，你娃说个啥子风筝。等着，劳资帮你打电话。”
周小毛没有通行证，是不可能被允许进入的。
那卫兵进了岗亭，打电话通知完光头雄之后，就出来拉着周小毛闲扯。
没多久，一个穿着中尉军装的大汉就走了出来。
看到周小毛，那大汉脱下帽子摸了摸他那独特的光头，嘿嘿一笑。
“大毛的弟弟？”
周小毛愣愣点头，虽然对方脸上带着笑，但是周小毛怎么也觉得那笑容有些人。
“说吧，山羊那憨货叫我干啥。你哥叫我，八成是打麻将，但是山羊那憨货叫我，肯定是有要紧事。”
“山羊哥叫我绑了三个人，说是偷……偷什么情报……”
“窃取军事情报？”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他要你赶紧带人去处理。”
光头雄眼睛一亮，自己刚按照团座说得审讯那日本娘们呢，没想到又来了一份功劳。
“在这等着！”
他急忙进了岗亭，抄起电话就拨了出去。
“豁牙，赶紧带几个兄弟出来……哪特么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
纹身大汉此时后悔得肠子都快青了，那曾想随便坑个外地人，就坑到了这些兵大爷的亲属。
斗狠？
这个是真不敢，要是以前的驻兵，他们还敢跟对方斗下狠，但是这帮独立团的大兵们，那是真的不怕死。
不说别的，就在城东南打日本人，把日本人都打得哭爹喊娘，听去烧埋尸体的人说，漫山遍野都是日本兵的尸体。
有的大兵的尸体与日本兵混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最后不得不拿着锯子锯开掐住对方的手。
那些大兵回城修整的时候，晚上睡觉都红着眼镜，据说有个士兵差点击毙了自己的长官。
这还不算啥，毕竟他们没有亲眼所见。
可那樊香楼后面可是站着个副县长，强买了一个班长的媳妇，都被回来的班长抢了回去。
这件事他可是亲身经历的，当时贝爷带着他们几个去抢人，跟着同去的还有樊香楼的几个打手。
人家那打手要比他们高级多了，身上可都配着枪。
可那又如何，被那班长带着两个兵，打死了四个，伤了九个。
纹身大汉当时还记得，一个不信邪的同伙，被一枪击中肚子的场景。
那些大兵根本就不管别的，完全就是下死手，连手榴弹都扔出来了。
这哪里还是街头斗殴，根本就不合规矩。
可结果如何，人家那班长屁事没有，反而樊香楼赔了一大笔钱，美其名曰什么精神损失费。
至于死去的几个，人家提都没提。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呀，这倒霉差事怎么就落我头上了呢？
他不是没解释过，可面前的这位长官，根本就没听他的解释，一心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山羊老弟，我来了，抓到的间谍在哪？”
第一百九十章 招供？
光头雄兴冲冲而来，败兴而去。
他一打眼就知道抓得这三个人，就是普通混混，跟间谍根本就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但是山羊的担心有道理，他刚去执行秘密任务回来，就有人闯进了自己家，从逻辑上说，对方是有这个嫌疑的。
就是没有嫌疑你特么瞎眼了，我们团的人你也敢坑？
况且拜托他的还是山羊，当初虽然没与山羊搭伙，但是最起码名义上两人是组长与副组长的关系，也算是有些交情。
何况通过这事，还能与周大毛那个满肚子心眼的人交好，倒也不亏。
他明白山羊的意思，毕竟与当地县长协商的一条就是，普通治安案件，归当地警局，但是涉谍事务，必须交给风寒统计调查科。
这也算是程序正确，也能让当地的一些人闭上嘴。
纹身大汉还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遭遇的是什么，那军官跟他说得是要配合调查，只要说清楚，那就可以回家。
于是他老老实实被蒙着脸，被押上了卡车。
他内心百感交集，人生第一次坐车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这不怪光头雄太过小心，毕竟他以为是间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等到了地方之后，纹身大汉就被带到了阴森的审讯室里。
等他头罩解开，适应了昏暗的灯光之后，再看看周围情况，顿时就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这风筒怎么是这么个地方呢？
说好的配合调查就没事了呢？
他不顾捆得发麻的双手，膝行到坐着的光头雄面前。
“长官，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啊！”
光头雄嫌弃地摆了摆手：“豁牙，老规矩，先上甜点跟酒水。”
他一直秉持李景林的审讯概念，上来先下重手，然后从对方的表现上再考虑接下来的审讯流程。
豁牙嘿嘿一笑：“好嘞，雄哥你就瞧好吧。”
纹身大汉的体格可比豁牙大了不少，可在豁牙手里，就像是一个遭受凌辱的小姑娘，只在那拼命得大喊大叫。
光头雄被吵得脑壳疼，好在地下审讯室隔音效果十分好，不怕外面的人听到。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轻敲下盒底，弹出一根香烟叼进嘴里。
“豁牙，你在这先审着，我去二层看看那鬼子娘们咋样了。”
说完之后，他不等豁牙回答，就出了审讯室。
来到一号牢房门口，光头雄从牢门看去，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趴在那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一般。
但是光头雄却从对方轻微的起伏中，看出来这女鬼子并没死。
忽然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他让守卫打开牢门，蹲在对方旁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河田小姐，你这是何苦呢？你看你才二十三岁，还有大把的青春等着你去挥霍，白白浪费在这里，值不值得？我们中国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这么久了，你那些情报大部分都没了价值，我只是想从你那把这些没价值的情报掏出来，好跟上面交差而已。”
河田柰子的眼睛微微张开，怨毒地看了眼光头雄，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光头雄劝道：“我们团座说了，只要你肯坦白，不仅会赦免你的罪行，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远走高飞，甚至都可以把你安排到美国去。河田小姐，这李氏电击疗法你也试过了，你看你都大小便失禁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你以后连孩子都没法生了。”
说完他叹息了一声：“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那将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光头雄紧紧盯着河田柰子的眼睛，果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波动。
可是那股波动转瞬即逝，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好判断。
“唉，河田小姐，要是你一直这样拒不配合，那接下来，就不仅仅是李氏电击疗法了。你看，你现在的这张脸，我们一直都小心呵护，就是怕你毁了容，今后找不到丈夫，可要是你一直这个态度，接下来的我们，只能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话一出口，河田柰子的神色果然有了波动，只是她在竭力掩饰。
只听她沙哑着嗓子回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情况告诉你们了，你们这样做，是违反日内瓦公约的。”
光头雄洒然一笑：“什么狗屁的日内瓦，这可管不到我头上，而且相比于你们的兽行，我这已经很……很啥来着，对了，很人道主义了！”
慢慢地，光头雄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河田小姐，我们团座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我并没有特别多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忘了跟你说了，我又抓了几个你们的人，似乎是来营救你的？不对，我认为他们是想灭了你的口，我想要是你坐在对方的位置上，也会灭了你的口吧？”
河田柰子眼珠微微转动了下，果然从上面听到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
长久的折磨，让她浑身多处肌体受到严重创伤，好几次都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但是面前这个可恶的支那人，竟然深知如何预防犯人自杀，根本就不给她自杀的机会。
听说可能会毁容，这让她内心有了些波动。
只是从小进行的教育，让她内心抗拒把机密告诉对方。
“我要见你的长官，就是那个李团长。”
她明白，即使面前的人说得是假话，那总部派来的杀手也不远了，总部不会让她活着把秘密透露出去的。
她只是好奇，那个叫李景林的支那人，为何懂得东西这么多。
会打仗，还会谍战，这就算了，从对方的书房中，她分明发现此人对数学、化学、经济学、国际学等等都有所涉猎。
要知道这种优秀的全才，即使在她们本国，也是十分稀缺的。
她的职业病让她还是想打探下李景林的秘密。
光头雄脸色大喜，他认为这是对方招供的迹象，想见团座，只是想从团座那获得一份保证。
“很好，河田小姐，我这就汇报给团座，你做出了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说完之后，他就出了牢房，同时不忘叮嘱门口的守卫。
“去弄点肉粥给她，还是不准有筷子与汤匙，碗还是老规矩，用木碗。”
吩咐完守卫之后，他就兴冲冲往上走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交谈
李景林得到消息的时候，宁雪正在给他换药。
他胸口的伤还没好，但是只要不剧烈运动，不是特别影响他正常工作。
听到那个鬼子间谍要招供了，他很是高兴。
没多久，他就跟着光头雄来到了风统的办公地点。
刚到地下一层，他就听到审讯室那里传来的凄惨叫声。
光头雄脸色有些不好看，豁牙这小子干啥呢，这点事都办不好，这么久了，那几人的叫声还这么洪亮。
他有些担心自家团座被这声音吵到：“团座，我去让审讯先停一停。”
李景林摆了摆手：“没事，我啥场面没见过，比审讯，你们还是我教的呢。那女鬼子既然要招供，也不必急于一时，我先去检验下你们的审讯技巧如何。”
进了审讯室之后，几人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来纹身大汉并没有被上刑，上刑的是另一个，但是惨嚎的却是纹身大汉。
光头雄脸色发黑，而依然乐此不疲玩游戏的豁牙几人，完全没注意到几人的进来。
“豁牙！”
豁牙听到是他的声音，急忙回头：“雄哥……团座！”
看着立正敬礼的豁牙，李景林回礼：“这是你们新开发的审讯方式？”
豁牙求助般看向光头雄，却被李景林打断：“没事，有事说事就好，不用看你们的何科长。”
豁牙讪笑着回答：“团座，兄弟们就是……就是觉得好玩……”
光头雄虎着脸骂道：“你不要命了！这是能玩的？”
李景林倒是觉得无所谓：“这都不是大事，怎么，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吗？”
后面才是他关心的，他可不想培养出一批变态刽子手出来。
光头雄在旁边把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李景林听完之后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山羊那小子，屁大点事还用你们出手，他自己稍微审下就完事了呗。”
豁牙这时候突然插话：“团座，事情是这样的没错，但是这小子还招供了一条情况，那个贝爷似乎与日本人有勾结。”
李景林眼神顿时一冷，相比较于鬼子，他更恨汉奸。
“谁招供的？”
豁牙指着那个纹身大汉：“就是这个叫潘大奎的。”
李景林蹲下身子，紧紧盯着纹身大汉的双眼。
“我是李景林，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现在我在再重新问你一遍，你招供的是否属实，千万别胡乱攀咬，我可比他们更懂审讯。”
纹身大汉此时吓得就像是一个鹌鹑，他哭丧着脸回答：“长官，我也不确定，就是上个月，对，就是你们打仗的时候，我老大跟一个操着半生不熟汉话的人谈生意，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不到半生不熟汉话这里，李景林就心中有谱了。
“何剑雄，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派人把那个贝爷抓来！先审讯一番再说！”
豁牙再度插话：“团座，这个贝爷背景不简单，跟警局的王副局长是亲兄弟。”
李景林一愣，心道果然是自己想简单了。
鬼子不会莫名其妙找上一个混混，看来打得还是警局的主意。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何剑雄，这件事你得调查仔细了，关键是证据，警局副局长，这官职不小了，万不得已，别硬来。”
光头雄赶紧应下。
李景林又看向二小与身后的两个警卫：“这件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以通敌论处！”
众人挺身应是。
“好了，何中尉，带我去河田柰子那，我看看这个女人想说什么。”
……
河田柰子喝了碗肉粥之后，气色好了许多。
只是长期没享受阳光，让她脸上多了一丝病态的苍白。
她依靠在墙上，静静等待李景林的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被打开，一个满脸坚毅的年轻人迈了进来。
“沈小姐，好久不见了。”
河田柰子伸出满是血痂的手指，挡了下刺眼的灯光。
等眼睛适应了之后，才虚弱地笑了笑：“是啊，我都不知道外面过去多久了，李团长，今年是几号了？”
“十月六号。”
河田柰子轻叹口气：“李团长似乎很精通审讯，知道用强光影响被审人员的意志，不知道李团长是哪所学校毕业的？应该是国外学成归来的吧？”
李景林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沈小姐，我们还是谈下正事吧，你找我来，不会就是想打听我的来历吧？”
“李团长，你认为这场战争你们还有胜利的可能吗？”
李景林的脸色严肃起来，正视面前女人的眼睛：“河田柰子，那你认为这场战争你们可能会胜利吗？”
河田柰子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潮红：“帝国实力要远强于你们支那，不管是从军事政治还是工业实力上，都甩出你们几条街，李团长认为凭着贵国的实力，能抵挡得住吗？李团长若是肯弃暗投明，我可以保证，李团长最少……”
李景林毫不犹豫打断了对方的话：“看来河田小姐还是心存幻想，不提现在的民族主义觉醒思潮，就说我国从古至今，可曾见过以蛇吞象的例子？”
河田柰子摇了摇头：“李团长是欺负我不懂贵国历史吗？不说远的，就是最近的满清，那不就是以蛇吞象吗？”
“你错了，你说得那些例子，他们最后都接受了汉化，成为了我中华民族的一部分，但是你们大和民族，肯融入到我们这个大家庭吗？”
河田柰子忽然有些激动：“我们大和民族如此高贵，怎能与你们混为一谈。”
李景林摊开了手：“这不就是了，你们不会被我们承认的，因此你们的侵略也是注定失败的。”
“可我们可以征服你们！”
“征服？你是真的被你们的上层给洗脑了，并不是我妄自尊大，这只是历史的必然。也许现在我的祖国在沉睡，还活在以往的荣耀里。但是不需要多久，他就会再次奋发图强起来，因为这是我们的宿命，我们注定是要一直站在世界的顶端，享受主角的待遇。”
河田柰子竟然一时被李景林的自信惊住了。
这李团长还说她被洗脑了，她觉得被洗脑的分明是他本人才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周小毛参军被拒
李景林很清楚，河田柰子能松口要见他，就证明对方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了。
可能对方主观上，还是想着保守一部分秘密，但是李景林相信，只要他的演技在线，那么对方迟早会把秘密吐露出来。
何况，他还知道未来的很多战争走向。
只要演好一个战略家，不信对方不会上钩。
接下来，李景林并没有与河田柰子聊情报的事情，两人聊得主要还是风土人情，哲学思想，甚至是单纯的情感经历。
两人就像是一对好友，说到高兴处，还能一起交换看法。
总的来说，还是李景林说的多，他天马行空般的想法，着实震惊了河田柰子。
河田柰子完全想像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支那人，竟然有这么多超前的想法。
她能看出来，对方的很多想法并不是凭空想象，大部分都是有依据的，在未来那是极有可能实现的。
本来获知对方的这么多信息，她应该对对方的情况更了解才对，但是知道得越多，这让她越迷茫。
这姓李的你知道本国的情况就算了，可连我们帝国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你确定不是我们打入支那人里的卧底？
甚至就连国内的政治格局，以及外务省与军部的矛盾都了如指掌。
李景林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十分得意。
前世的自己，好歹也是个键盘大家。
什么键盘政治学，键盘物理学，键盘生物学等等等，他都有所涉猎。
欺负你个土著，岂不是手到擒来？
就你还想打探我的来历，你要是真能猜得出来，那他绝对现在就灭了对方的口。
他可不想鬼子里也冒出个穿越者。
当天晚上，河田柰子并没有马上吐露情报，但是待遇提高了不少。
最起码她每天的食物供给，达到了正常水平，每天能享受到一个白面馒头。
在独立团里，战俘们过得是猪狗不如的生活，例如那些伪军俘虏，他们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猫少。
什么？鬼子俘虏？
独立团里就没鬼子俘虏，河田柰子还是因为是间谍的原因，才会被秘密关押起来。
至于战场上受伤的，投降的，昏迷后醒来的鬼子，他们全部受到独立团的思想教育，纷纷自杀了。
至于别人信不信，李景林才不会在乎，反正报告有专人撰写，他只要签上名字就好。
这可能也是长官部不喜欢他的一条原因。
毕竟战俘也是一项政绩。
王天存带着三营出发后没几天，长官部的第二批补给突然到了。
军粮与弹药补充了一些，75毫米炮弹也补充了半个基数。
只是兵员依然没有多少，仅仅不到三百人。
不过这次的兵员素质却是比上一批好了太多，补充来的新兵，大部分都经过新兵营训练，身体条件也勉强过得去，最起码没有老弱病残了。
虽然人数上依然差了六七十人，但是这在果军里已经是正常操作了。
例如上头说给你补充一百人，你千万不能当真，能补充到一半，就是上头讲信用了。
李景林也没太指望上头对他多好，只要别太过分，他就依然乐意跟着上头的指挥棒走。
长官部对他的态度发生改变，原因就是接到了卫正业的报告，独立团已经有迹象自我解决补给了。
要是别的部队如此，长官部巴不得如此。
但是独立团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不管是在什么行业，只要你拔尖，总能受到特别的青睐。
独立团就是属于拔尖的那一小撮，他们的战斗力很高，历来的战绩也十分辉煌。
这要是中央军的嫡系，早就宣传的举国皆知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支部队，却是被一个人一点点拉扯到这个地步的，长官部的大佬都是带过兵的，他们十分清楚，冒然解除李景林的兵权会发生什么。
既然分权不成，那就只能继续拉拢了。
……
周小毛见识到了独立团的强势，此时的他十分想加入独立团。
他参军并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这等大理想。
他有着乡下人特有的狡黠，看到独立团的大兵们如此威风，在城里说不上是横着走，但是一般的混混没人找他的麻烦。
在他看来，这比王大拿的儿子在镇子上还要威风。
何况在他看来，自家亲哥还是个当官的，跟着亲哥混，他总不能派他去送死。
他并不知道独立团的新兵分配原则。
可是任他百般请求，还是被兵役处的人拒绝了。
原来是李景林听说了这件事，直接打招呼让兵役处的人拒绝了对方。
李景林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周小毛的哥哥已经在独立团了，现在还在战斗的最前线，随时都有可能有意外发生。
他实在不想周家哥俩都参军，一旦两人都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俩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而且在他看来，周小毛发生意外的概率十分高。
独立团前前后后招了这么多新兵，活下来的才有多少。
老兵们的阵亡率不到一半，而新兵们的阵亡率，已经超过了八成。
一个新兵在战场上，就是个炮灰。
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破坏独立团的规则。
因此直接拒绝对方参军，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景林十分清楚，接下来的战争，才是最残酷的。
战争不过才两个年头，后面要死多少人，他都不敢想。
甚至就是他自己，都不认为一定能活到战争结束。
在尽可能的条件下，他是希望手下的兄弟们能留个念想。
只是他的好意，并不被周小毛领情。
周小毛的年纪小，他并不知道战争的残酷。
他唯一一次遇到的战斗，就是运粮队被打劫的那次。
可那次打得是土匪，还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土匪。
战斗经过就像是过家家，不过是发射了一枚榴弹，整个土匪部队就莫名溃了。
不说遇到真正的鬼子，就是遇到伪军，也不会如此。
于是他连续几天，三天两头就央求山羊，希望他能帮着走走后门，把他送进军营里。
毕竟在他看来，山羊大哥也是十分有本事的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作战会议
周大毛并不清楚弟弟小毛的情况，此时的他正在参加作战会议。
王天存的三营已经支援到了，加上四连和六连，以及冲天炮名义上的独立营，独立团明面上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朱庄的鬼子。
“鬼子的防御重点还是在朱庄北面，他们在二号与三号地区，面向我们构筑了防线，在这两个地区的结合部，还布置了大片雷区，正面强攻，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会很高。”
周大毛指着沙盘介绍着情况，介绍的主要对象还是王天存与他手下的两个连长。
王天存看了看朱庄周围的地形，试探问道：“能不能从西面发起进攻？”
周大毛摇了摇头：“朱庄主要是因为南北交通而形成的交通枢纽，庄子里有大量的货栈与仓库，建筑物比较坚固，从西侧进攻，我们缺乏攻坚手段，一旦进攻遇挫，很可能被鬼子调集兵力围剿在西面的平原地带。”
在座的人都清楚，进攻一旦形成僵持，那以鬼子的火力，很容易就把他们击退甚至是歼灭。
三营的二连古姓连长问道：“不是有一门九二步炮吗？”
眼镜摇了摇头：“炮弹只有不到三十发了。”
王天存拧着眉头看着沙盘：“二号与三号地区的鬼子兵力如何，我们可不可以佯攻一个地区，把鬼子的兵力吸引走，真正的突破点在另一个地区。”
张大头闷闷解释道：“么有用，俺们试过，小鬼子精得很，而且他们在这两个地方的防守兵力不少，就是不算伪军，鬼子兵就有四五十人，配合他们的重机枪，防御俺们一个连都绰绰有余。”
王天存这才想起来，朱庄那可是有不少的鬼子辎重，虽然大炮没多少，但是重机枪想来是不缺的。
可是这样一来，这朱庄的鬼子几乎成了乌龟壳，根本就啃不动。
除非是团里大部队出动，还要携带上团里的宝贝那两门克虏伯重炮，否则凭他们的实力，想强攻下朱庄，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冲天炮带着一支笔也参加了会议，却是一直一言不发，就像是两个木头人。
这段时间以来，虎头山的土匪与四连六连的战士，发生过几次冲突。
主要就是军纪问题，在土匪们看来不大的事，却是被独立团的人看来是明显的违反军规。
加上冲天炮本来也不想让手下人再拼命了，对战斗的热情自然是高不起来。
王天存自然是看不上这些土匪，在他看来，这些土匪也就是个充当炮灰的命。
他郑重对着眼镜等人说道：“我来的时候，团座就指示我，朱庄的鬼子，必须要在十五号之前解决。还有四天的时间，各位同僚，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完之后，他就看向冲天炮：“谢营长，你是本地人，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他决定，要是这土匪头子说没办法，那他就只能强令对方打头阵，去消耗鬼子的子弹了。
冲天炮刚想说话，却是被一支笔抢过了话头。
“王营长，我们虎头山虽然是本地人，但是我们的活动范围，一直就在西北面的山里，而且朱庄自从被鬼子占了之后，早就被施行了军管，别说是我们的探子了，就连你们的那什么，对，那特战队的人，不也没办法进去打探消息吗？”
一支笔是看出来王天存对他们不怀好意，于是率先把话圆上，不管怎么说，这话一出口，进可攻退可守，让对方挑不出毛病来。
王天存被堵住了接下来的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今后他的三营可是要在小王乡扎根的，而四连与六连，肯定不可能一直驻扎在这，早晚要被调回到团里，因此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就是来自面前土匪们改编的独立营。
周大毛可不是弟弟周小毛，哪里看不出双方浓浓的火药味，赶紧打圆场。
“王营长，谢营长的部队还没改编完全，加上上次战斗他们的损失十分惨重，因此现在他们还在休整。”
三营的一连长不乐意了：“谁没有损失惨重，我们三营原先五百多人的大部队，现在剩了多少人？还有你周大毛，你原先的六连连长都没了，难道你不是立刻就与八连整编就南下了吗？”
周大毛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但是这些土匪哪能跟他们比。
而且这支土匪武装，还是他拉来的，要是被打没了，自己心里就过意不去。
于是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眼镜，对方好歹是二营的副营长，与团座的关系更是没得说，这时候也只有他出面才行了。
眼镜见到这种情况，暗自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看不惯冲天炮的一些作为，但是现在是团结抗日，这支土匪队伍虽然战斗力不高，但是在粮食的征收上，还是很有办法的。
“谢营长的队伍，训练刚刚展开，与我们协同作战这块，还是不太熟悉。老王，你看这样行不行，谢营长还是负责掩护我们后方，毕竟东边的鬼子，还是有可能支援过来的。”
王天存冷眼瞅了下冲天炮，笑着对眼镜回道：“老陆你别跟我手下的这个莽货一般见识，这小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眼镜知道对方的意思，他咬了下嘴唇：“这次的主攻任务就交给我的四连吧。”
主攻任务定下了，但是怎么进攻还是没什么头绪。
所有的人都是一筹莫展。
这时候冲天炮终于开口了。
“看来你们都没什么好办法，既然这样，那我这个土老帽，就说下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都没想到的吧。”
“这里是鬼子布置的雷区，而这雷区里，正好有一条穿过大半的小河，鬼子的地雷再厉害，总不会把地雷埋在河里吧？”
几人听到这里，眼睛齐齐一亮。
是呀，这条不知名的小河，的确可以规避雷场。
可周大毛却摇了摇头：“谢营长说得情况我知道，可我们一样不好处理，不说鬼子的机枪一直就瞄着河里，即使通过小河穿过了大片雷场，可还是有几十米的范围是埋设有地雷的，鬼子不傻，他们不会没想到这点。”
第一百九十四章 穿过雷场
周大毛是想告诉众人，想通过无名河穿过鬼子的雷区，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但是这在王天存与冲天炮看来，这办法很好。
几十米的雷区，一个冲锋就冲过去了，靠人命填就是。
这两人都是典型的上位者思想，丝毫不顾忌手下人的死活。
在冲天炮看来，自己的主意是个好主意，心里还有些得意。
而在王天存看来，这办法也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了，毕竟团部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何况打仗总要有牺牲，用十几个人的伤亡，换来一场战斗的胜利，在他看来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只有张大头与周大毛站在了一起，他们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岂能不知道雷场的可怕。
真要说地雷的杀伤力，其实并不大。
毕竟布置的地雷，几乎都是反步兵雷，爆炸威力并不大，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炸掉步兵的一条腿。
但是就是这简单的地雷，给士兵们造成的压力会非常大。
在战场上，面对到处射来的子弹，甚至是炮弹，士兵们会克服恐惧，因为他们认为要是被击中了，那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怪不得上头。
可是在雷场，那就是两个概念了。
没人会面对随时会踩中的地雷而坦然自若，士兵们宁肯迎着鬼子机枪冲锋，也不愿意面对随时会炸没了腿的自己。
可最后这条建议还是被通过了，原因是眼镜投了赞成票。
而且眼镜不仅投了赞成票，还主动把这个任务接了过来。
这一下让张大头与周大毛大吃一惊。
眼镜此前在团里是出名不懂军事的小四眼，但是这几个月来，他的表现征服了所有人，没人再敢说小四眼不懂军事了。
难道这家伙又犯文人那股酸病了？
不过犯酸病不该更反对吗？
解决了雷场的问题，剩下的就简单了。
三营与六连负责二三号地区的佯攻，即使不能调动开鬼子，也要保证四连在穿过雷场的过程中，不被鬼子调集部队伏击。
只要四连穿过了雷场，就迂回到二三号地区的身后，彻底围歼二三号地区的鬼子。
这个时候，朱庄的鬼子已经没了余力防守，不是被围歼，就是突围，到时候见机行事就好。
商量好作战计划，王天存与冲天炮带人出了门，张大头终于忍不住了。
“陆营副，你知道雷场的可怕吗？那可不是三五个地雷，是几百几千颗地雷，不是人能过的。还有，你为啥把这任务接到自己手里，你知不知道回去后，四连的那帮兔崽子能骂死你。”
眼镜伸出两根手指，示意张大头。
“干啥？”
“烟！”
张大头掏出一根烟递给眼镜，还没好气得给对方点上。
眼镜深深吸了一口：“其实我半年前是不沾这东西的，我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吸烟不好。”
烟雾缓缓从眼镜的鼻子里嘴巴里缓缓冒出，让整个脸都处于烟雾缭绕之中。
“可自从带兵开始，我就知道这玩意还真离不了，这香烟虽然有害身体，但是却的确能镇静心神。”
张大头翻了个白眼。
俺问你的是雷场的事，你跟俺掰扯这没用的香烟干啥？
眼镜笑了笑：“我是个少校，可我这个少校，一周不过配额四包香烟，嗯，不算猴子那小子私塞给我的，这还得是在后勤充足的情况下。现在你俩也知道，咱们的后勤早就不充裕了，别说这香烟了，就是粮食都遇到了缺粮的危机，要不是咱们运回去那些粮食，团里肯定不好过。”
张大头忍不住了：“陆营副，俺还是没明白这香烟跟雷场有个啥关系？”
眼镜深深吸了口烟，似乎想把所有的尼古丁都吸入到肺里，半响之后才缓缓吐了出来。
“张连长，除了越过雷区，你还有什么好办法攻入朱庄吗？”
张大头愣了下，暗道：我要是有好办法，还在这跟你瞎扯什么？
“朱庄里的辎重对我们十分重要，我不说你，俩也猜得到，上次大战几乎打光了团里的家底，我们必须要获得这批辎重。”
周大毛明白了眼镜的意思：“可穿越雷区，这风险太大了，下面的兄弟们会闹起来的。”
眼镜狠狠掐灭了烟头：“这你们就放心吧，我可以保证，我的人不会闹起来的。”
说完之后他就把帽子戴上，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好了，你们快回去准备吧，明早五点正式进攻。”
……
四连面对的是鬼子二号阵地构筑的阵地，双方在这几天里，一直处于‘冷战’状态。
四连的兵大部分都是老兵，精得很，一直就躲在战壕里，根本不给鬼子射击的机会。
而他们也没办法威胁到对面的鬼子，因为对面的鬼子跟他们一样，也全都躲进了掩体里，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都不知道这是在打仗。
眼镜回到地下掩体，就召集了四个排长开会。
“营副，商量出办法了没？”二排长铁牛笑嘻嘻问道。
在四连的人看来，对面的鬼子都缩进了乌龟壳里，根本就没办法打进去。
除非是团座亲自来下令，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傻乎乎挺着胸口去迎接鬼子的子弹。
他们四连虽然喜欢拼刺刀，但是迎着鬼子的机枪冲，被老连长大个儿知道了，只会骂他们死脑筋，绝对不会夸他们作战勇敢。
眼镜在四连的威望毕竟是差了些。
眼镜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办法倒是有，就是需要些胆气，咱们四连一向自认为是全团胆气第一，因此这次的任务就趟咱们身上了。”
一排长歪嘴有些结巴：“俺……俺们四……四连哪个不……不是好……”
铁牛赶紧翻译：“歪嘴的意思是俺们四连都是好汉，胆气保准没得说，营副，你快说是个啥办法吧。”
眼镜环视一眼众人，郑重说道：“我们要挑选出一支小分队，穿过那片雷场，为后续部队的前进开辟通道。”
铁牛瞪着他的牛眼吃惊问道：“营副你说啥？穿过雷场？”
第一百九十五章 顺利渡河
四个排长齐齐看向眼镜，他们不敢相信这个任务是真的。
穿过雷场，听意思并不是工兵排雷过的雷场，而且独立团根本就没工兵。
眼镜迎着四个排长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穿过雷场。”
四个排长轰的一下就闹开了。
“营副，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四眼长官，你莫得拿兄弟们的性命去抢功劳，那可是雷场，得搭上多少兄弟的命！”
“俺……俺也不……不……”
“歪嘴你甭废话了，陆长官，俺铁牛坚决反对！”
众人闹哄哄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就是地下指挥部里的一些官兵，也在那窃窃私语。
等所有人闹完之后，眼镜才淡淡补充道：“闯这雷场，我排第一个。”
他的话刚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半响之后，铁牛认真盯着眼镜问道：“营副，这个任务是没得商量了？”
眼镜喝了口茶缸里的茶水，叹了口气：“南边快打完了，鬼子马上就会有增援了。”
南岸战场的形势已经越来越明朗，鬼子的撤退迹象越来越明显。
只要是稍微懂点军事常识的，就会明白鬼子一旦撤回原驻地，必定不会看着朱庄陷入到独立团的手里，增援说不定已经在安排了。
四个排长都是打老了仗的，自然明白这点。
三排长还不死心地问道：“营副，从别的方向就没办法吗？例如从东面，或者从西面也成，闯雷区，不知道多少兄弟得断着腿回去，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铁牛在四连威望较高，他一摆手打断了三排长的话。
“甭说了，要是有办法，也不会三营那帮犊子来了，还得穿过雷场才能打这仗，营副，俺就想知道，这任务是你主动接下来的，还是那帮孙子强安在俺们头上的！”
眼镜团起四个纸团，把纸团放在桌子上，示意四人。
“是我主动争取的。好了，情况你们也知道了，现在抓阄吧，谁抓到，就跟着我越过雷场，为后续部队开辟前进道路。这里我要强调一点，连里的指挥权，按顺序递降，我死了，一排长接过指挥权，一排长阵亡了，二排长接，依此类推。”
几个排长闭上眼睛准备挑纸团，铁牛却一把抓起纸团，攥在了手里。
“俺们四连不信命，只玩命！上次是歪嘴的一排打头阵，这次该轮到俺二排了，俺带着二排上！”
说完之后，他郑重对着眼睛补充道：“陆营副，俺虽然不太服你，但是俺明白指挥官的重要性。俺也不需要你打头阵，你只要能帮俺们二排活着的人，找条后路就成，俺知道，瘦猴那狗脸除了团座就认你。”
……
铁牛最终还是没拗得过眼镜，虽然眼镜不再需要走第一个了，但是他依然加入了穿越雷场的行动中。
在把命令下达给二排的时候，二排的士兵们自然不想接受这个命令。
但是在知道营副都要用身体趟雷之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遗书都交给歪嘴排长，不会写字的找会写字的帮忙，没啥事的整理装具，没用的都甭带了，这次任务是干啥，你们心里没数吗？”
“牛牛，劳资的婆娘还在县城咋个办，劳资不去你说要不要得？”
旁边的二班长笑着也起哄：“俺的相好也在城里嘞，俺也不想去，排座你说中不中？”
铁牛骂骂咧咧道：“扯淡，你有个p的相好，医院的小刘护士鸟都不鸟你。”
士兵们闻言哈哈大笑，似乎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是拿着别人打趣了。
笑着笑着，士兵们就渐渐散开了，几人几人地勾肩搭背出了大院，他们有一下午的时间休息。
等到了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到了排里，没有人当逃兵。
其实所有人也都明白，这是他们排长故意给他们留的空子，不想参加的，是可以找个理由逃避的。
可四连的兵有些不同，大个儿作为第一任连长，就强调不管是什么情况下，不能丢下一个兄弟。
因此四连的团结性也最高，尤其是因为他们喜欢近身拼刺，更要求团结。
要是各顾各地冲锋，被鬼子一个迎头痛击就会打趴下。
二排的士兵们在享受完丰盛的晚饭后，被铁头与眼镜带着来到了二三号地区的结合部。
这里就埋设着大量的地雷，也是他们要用身体当排雷工具开辟道路的地方。
眼镜指着前面的一条小河说道：“咱们要先沿着这条河前进，这条河我问过几个老乡，最深的地方不到两米，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米左右，咱们要悄悄涉水前进。”
铁牛点头表示明白。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凌晨五点后会施行炮火支援，主要是为了避免地雷的爆炸声，让鬼子太早意识到咱们的行动，因此四点半的时候，咱们就要沿着这条小河，到达河流转弯的地方，然后在五点之后，迅速穿过雷场。注意，渡河时一定不能让鬼子发现咱们，鬼子在前面有观察哨。”
“成，俺明白作战计划了。”
……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二排的战士们被喊醒，在整理完装备之后，悄悄跟着铁牛来到了小河边。
“任务你们都知道了，一定要小心别说话，咦，木头，你背着个锅干啥？不是说了不准带没用的东西吗？”
“排长，这玩意待会儿可能有大用呢。”
“懒得管你，你爱背着这么沉的东西就背吧，其他的人，都记好了，一定不准出声。”
说完之后，铁牛就带着战士们下了河。
此时已经是十月份，清晨的河水还是比较凉的，可二排的战士们没有一个人喊凉，一个个哆哆嗦嗦地跟着铁牛前进。
眼镜也在行军的队列中，他带着自己的警卫班，把步枪举过头顶，小心地跟着二排的战士们，涉着大腿深的河水前进。
在他看来十分危险的行军中，却是一番风平浪静。
鬼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会在这里渡河，就连那探照灯，都一直照着一个地方不动。
就这样，二排顺利渡过了小河，来到河流拐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