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王弼未死
倚坐着掌门朱椅,手中拿着一卷平平无奇的古卷,首页标有‘呼风天象玄星真解’八个神意古字,钟紫言的目光虽然落在古卷上,思绪却早已神游物外。
如今二代弟子们都已长大,年纪最小的谢玄今年都有一十六岁,很多经营事项在逐渐放出去教他们操管,再不抓紧招收下一代人,等到他们年长一些,下面可就无人可用了。
要是放开条件,今时的槐山的确有大把人会加入进来,只是少有没根脚的清白出生,多是像刚离开正殿不久的余香那样,在外有亲人牵挂。
人心难测,在招收正式弟子一途,钟紫言从始至终都没忘记陶方隐的嘱咐,‘自一而起,勿留隐患!’
根脚若是不清楚,日后门派扩大,这一点上难免被人算计,只是杜鹃寄巢白做嫁衣就很痛恶了,万一别人存了要覆灭山门之心,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局,怎么破?想想都灼心。
“那一根红线到底在哪里呢?”
钟紫言苦闷自语,愁恼的正是以前陶老祖所说无量山颁布关于修士与凡俗的几条律令。
不得妄杀凡俗这一条,钟紫言深有体会,七年前自家几位学生惨死断水崖外,天上一道神威紫雷劈下,当场劈的那狱犬兽化作堙粉,后来得知柳工常亦是被紫雷劈死的。
再往前想,当年随同苏景城去尹春平原挑选弟子,途中谈到律令轻重,姜师兄曾说干预的界限可大可小,只要不死人,稍加干预没有问题。
不死人如果是那条红线,触碰不得,那干预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钟紫言越想越想不通,站起身来回度步,“天上有人监察巡视,天地这么大那些巡视之人该有多少?”
修士肯定要修炼,那些监察之人修为至少得是元婴修士吧?此界能有多少元婴,这么大的摊子如何管束的来?
想来想去,钟紫言一直想的是如何把尹春平原上的凡俗国度名正言顺归于赤龙门下,这样一来招收的弟子何其清白正统,源源不绝。
不清楚具体律令便无法下手,让自家舍了那偌大凡俗国度,哪里舍得,总得想办法明正言顺的拥有。
可想要名正言顺的拥有,就得参加开辟战争,先不说敢不敢参加,如今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亿万宗派,争抢名额的何其多焉,整个槐山只有一座无量封诏碑,不知去向,且早有司徒家想要获取,凭自家实力哪能争的过他们。
钟紫言停住脚步,愁眉未消,径直走出正殿,很快去到秦封洞府门口。
不消片刻,洞府门开,秦封走了出来,面带疑惑,问道,“听说明月城来的这趟物资繁多,掌门还有空来我这里,是有急事?”
“有陶师兄、苟师兄和盛年他们处理,我暂时没甚要紧的,呃……是有些问题请教前辈。”
钟紫言特意看了一眼秦封洞府,其自会意,笑着邀请钟紫言入内细聊。
二人走入洞府,落座待客桌上,秦封摆下茶盘,灵茶香气很快散出,直教人脑子一阵清明。
钟紫言先是喝下一口茶,即便内心郁结,面上也未显现,只是诚恳说道:
“细算一二,您在门中已有八年,门内大多事情料来都很清楚,平日我也不刻意隐瞒什么,一来敬重您的为人,二来小门小户没什么需要藏掖的,今日却要说说我最为苦闷的事了~”
秦封温和回应,“掌门但说无妨。”
钟紫言将茶杯放下,轻叹开口:
“乃说扩招门人一事,我既不想随本地散修家族那般,随意罩户招揽,又无实力寻获无量封诏碑,参加开辟战争。
心念着苏家覆灭后无人理会的尹春平原,可就怕这其中有什么禁忌,万一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问题便出在,此界那条悬挂首位的修士与凡俗交涉处罚轻重的律令上,查过很多典籍,也看了正统文书,对于修士不准干预凡俗这一点,大有疑惑!
还是说……那些掌控此界的大人物专门制定有漏洞的规矩?”
秦封听罢,给钟紫言倒上灵茶,沉吟少许,而后反问一句:
“掌门可知槐山那些练气修士结成道侣,诞下无灵根的孩童时,如何处理?”
秦封所问之事,钟紫言当然知道,在槐山以东有接引门,专司修真界与凡俗国度接引无灵根孩童的营生,据说要送去很远的地方,亲生父母一旦送出此生再无见面可能。
“大多数孩童,应是都送给接引门了吧~”钟紫言回应道。
秦封继续问,“那余下那一小部分呢?”
钟紫言愣了一瞬,“如沈英一般,被收养在各家山门。”
秦封点了点头,“我便给掌门说一段往事罢~
多年前天雷城一位佛家元婴开坛讲道,论起儒、道、佛三家修行理念,总结为儒修身、道修骨、佛修心。
此言并非浅显论,而是自证道方式来讲,大体如此。
身之意乃是外气,儒家首倡入世,证道多以浩然规矩立天地。心之意乃是内气,佛家常谈香火,证道多以功德持助通万民。
此二者多需外力染缚,红尘熬炼,唯独道家之‘骨’字,自成一体,莹莹孑立,有不沾红尘不涉香火便可证道之能。
那时场内有修士问,无量山设神霄紫府所为何解,那元婴前辈讳莫如深,只谈了一句‘上善若水,下恶亦如之,莲生三十二出其一见怒目金刚,儒释不逾矩’。
到现在我仍未参透其意,但最后那‘不逾矩’三字却说透了无量山的规矩。
律令首位所提及的‘不得’二字,只限制不得妄杀凡俗一条,至于干不干涉,你又怎知有没有比我们强大的存在干涉我们呢?”
秦封指了指头顶,意味深长。
钟紫言似懂非懂,只觉得好似冥冥上苍有双眼睛注视着这方天地,凡在它视线内未逾矩的修士都是平等的,但凡沾惹上凡俗命案便被标记为突出之人,紫雷霹雳当场即会落下,彻底抹除与命案直接相关的那些修士。
“还有一事恐怕掌门不知,修士诞下的孩童,即便无灵根,也不算凡俗,其出生便沾染父母气息,若是想让孩子好过,最好的办法就是送给各地接引门,让他们早早脱离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钟紫言哑然,心道,‘这便说的通了,要不然练气修士诞下孩子以此作为挡箭令牌,岂不无人敢伤。’
“前辈,那天上巡守监察的那些人,如何判定修士与凡俗血案?”钟紫言最后一个疑问问出,虽然知道不可能得到什么答案。
秦封双目未移,摇了摇,只说:“我亦不知,但一定和天道有关,听闻道家在其他世界都有天庭设立,古籍中记载桃明水柳二神即是专司监视天地之责,咱们这一界,若没有这种存在,只可能走‘全知大道’的修士会负责这事。”
大道三千,多有自己没有听过的手段本事,钟紫言将茶水饮尽,心中有了定数,尹春平原是得去一趟的。
拜别秦封,出了他的洞府,刚走至断水崖大庭院门口,周洪拿着一封灵简递来,“掌门,这是槐阳城那位金丹的手下送来的!”
钟紫言接在手中,露出惊讶之色,“赵良才前辈?”
边问边看,还没等周洪回应,钟紫言急匆转头再次向秦封洞府走去。
那玉简中的‘铁晶鬼窟’四字并非令他震惊的原因,‘王弼’两个字才是最震惊的。
第123掌 上了贼船
指尖敲击沉木桌子的声音一直持续着,端坐在方桌旁的肥硕身躯只是摆着笑脸,并没有继续说后面的话。
这间宽敞的包间位居槐阳城最高的古楼顶端,大体建设格局和上和城妖宝楼如出一辙,只是这边古楼每一层摆置装饰之物比上和城那座更加奢华。
钟紫言和秦封二人坐在此间下首位,秦封不急不缓喝着上次款待过的具有清神补气作用的【苔沅草】名茶,钟紫言将手中第二杯茶水饮尽,茶杯触碰桌面发出一声轻微响动。
清亮沉稳口音终究开始忍不住问出了声:
“赵前辈,您急切找我二人来,该不只是将玉简所传之言重复一遍吧?”
昨日赵良才派手下传讯给钟紫言,说他发现七年前已死去的王家家主就在铁晶鬼窟内,这是对那姚刚进行搜魂后得知的,假不了,故急切邀请钟紫言前来谋一件大事,特意强调一定得带上秦封。
原本钟紫言不想来的,门内两位师兄正在筑基关头,年底一大摊杂事也要处理,王弼是死是活关自家什么事。
可仔细一想,当初秦封求金丹延寿之物,自家老祖毕竟找人家帮过忙,再说堂堂金丹以礼相邀,赤龙门小门小户,直接拒绝那得多摆谱,以后恐难见面。
于是第二日早早动身,由秦封携带钟紫言飞驰赶来槐阳城,现下茶也喝了五六杯,正事儿还没说一个字儿呢~
“嘿嘿,小掌门莫要急,我这不是考虑完善我的谋划嘛,这下就说。”
赵良才眯眼讪笑,自己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哧溜一口饮罢,胖乎左手将袖口往上抬了抬。
钟紫言看在眼里,心想,以您这种活了几百岁的老人家,谋一件事早在给我送玉简之前就想好了,非要时时装着一副势弱愚笨的做派,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赵良才咳了一嗓子,“嘿嘿,我其实是想问秦道友,听闻你与王家有死仇?”
钟紫言疑惑看了赵良才一眼,又将目光移向秦封。
秦封拱手执礼,“道友不敢当,晚辈的确与王家曾有仇怨,不过如今他家全族覆灭,昔年种种早已烟消云散,这时也没什么心结了~”
赵良才如今金丹中期,称呼秦封为‘道友’自是给足了面子,侧面来看,必是有事相求,钟紫言静静在一旁听着。
“听闻当年你家是槐阴河拱月泉练剑池一脉,嘿嘿,那该死的王家将你全族……这仇的确是不浅,哈~”
赵良才巴扎了一下嘴,轻叹后将声音拔高:
“如今我获知王弼已被邪魔侵染躯体,就藏在槐阴河上游铁晶鬼窟内。
呃…咱们毕竟都是道家修真之士。
魔物极易染附旁人,催生同类,这几年鬼邪已经够槐山众多修士难受了,若是等王弼在里面养好伤势,届时出来作乱恐怕难有敌手。
散修生存愈发不容易了,我建这槐阳城何其艰难,实在不愿意将来有一日被王弼毁去。
故而今日邀请二位,尤其是秦道友,一同去诛了他!”
钟紫言和秦封对视一眼,二人来时猜测过赵良才可能会教他们涉入此事,那时便一口确定,绝不入伙,这事没法参合,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秦封沉吟片刻,也不说那些套话,直言道:
“查探我家与王家的恩怨,前辈应是费了一点功夫,投入人力物力查我背景,今日邀来,便是能说出我不得不参与的理由,您还是直白些开口。”
赵良才何许人也,槐山如今金丹第一人,手下筑基没有数百也该有大几十,正常情况哪里会差秦封这一个打手,必定是有其他方面需要秦封帮忙的。
“嘿嘿,不愧是幽影山出来的人……那我就直白些,当年槐阳狩宴后,小蜂丘三十余筑基布下禁绝大阵成功击杀王甲,为首者该是秦道友吧?”
一听此言,秦风双眉凝起,“前辈竟然知道这事?”
赵良才目中精光一闪,又憨忽油腻的笑了笑,“略有听闻而已,不知细节,不知细节的~”
房间内一时陷入寂静,三人皆没了声音,钟紫言看了秦封一眼,又转向赵良才,只见其突的正了身型,肥脸严肃正色:
“我想请秦道友再布一次禁绝大阵,届时我亲自处理王弼,事成后必有重谢!”
钟紫言和秦封双双震惊,原来是盯着秦封会布置禁绝大阵这一点来的。
赵良才继续开口:
“不会教你们受一丁点儿伤害,只需布设好禁绝大阵即可,届时我送秦道友你个人一千三阶灵石。
当然,两位如今是一家人,钟掌门这边我送出槐阳城三间一等地段的铺子作为酬礼!”
钟紫言心中大惊,这么一笔酬劳,天价啊!以赤龙门的发展情况,攒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攒下。
事出反常,其中必有蹊跷,秦封直盯盯看着赵良才,“前辈花这么一笔巨款请我辅佐出手,只是为了槐山众多散修?”
赵良才单手撑眉,愁苦道:
“可不是?
十年来先是兽乱、而后是长苏门与王家争斗、再后来槐山上来了元婴夺宝,一桩桩一件件,昔年繁荣的槐山地界,如今还剩些什么?
今时的修士数量没有十年前的三成,就这种情景,也每况愈下,鬼邪猖獗汹涌,众多小势利被逐渐蚕食,长此以往,不扯大义,就说我妖宝楼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如今又出现魔孽,若再不出手,我槐山前程堪忧呐!”
那一副深明大义,悲天悯人之相,看的钟紫言差一点儿以为这位赫赫有名的妖宝楼老板真是菩萨转世的主儿。
赵良才说罢,晃悠悠站起肥胖躯体,满脸愁苦,“不瞒两位,我打算在王弼这件事之后,联合司徒家重建黄天荡魔镇邪大阵,旨在为两岸散修谋福。散修们好过的话,我生意不是也好做嘛~”
最后那句略带自嘲的话,若是其他时候说出来,只当其财迷心眼正常的很,此时说出来,反倒是拔高了其义正言辞苦大仇深的形象。
钟紫言看的有些愣了,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位利益至上的赵老板么?这活生生的是道家救苦救难的太乙无量天尊啊!
赵良才见钟紫言呆愣看着自己,末尾补充了一段:
“七年前听闻长苏门的无量封诏碑最后是被王家夺了去,若是这一次有机会,说不得能获知一些消息。
我这辈子是没那开宗立派的心了,可小掌门不是身负道家正统嫡出宗派壮大的伟业么?
对于赤龙门或许是个机会呢?”
钟紫言面上点了点头,心底里却不住警告自己,万万不能全信这时的话。这天底下,哪有白来的好处,陶老祖还在的时候就说过,赵胖子老谋深算,有的是心机。
钟紫言装着激动,目视秦封,“这次的确是大好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嗯……要不回去商量一下,看看需要准备什么,好提早告知赵前辈。”
秦封不知钟紫言此刻说的是真是假,但听这事这时绝不应承,心理有了计较,明面上皱眉回应钟紫言:
“此事还得细细商议,我结丹在即,若是因为这事出个意外,得失可就难定了!”
这话刚出口,赵良才一副包揽之态,“秦道友放心,只需你布设禁绝大阵,其他任何事情都无需插手,布设罢便可退走。”
秦封为难道:“那禁绝大阵非我不可操控,一定是需要担些风险的~”
赵良才沉默稍一思索,“那赵某可以多给秦道友五百三阶灵石,料来足够办置保命物事!”
秦封转头看了看钟紫言,又回头道:“我二人回去合计商议过后,三日后给前辈答复如何?”
赵良才忽而脸色变冷,目中寒芒尽露,一股金丹威压怒气散发出来,直教钟紫言忍不住就要跪下。
秦封也抵挡艰难,筑基和金丹的差距毕竟犹如天堑之隔。
下一瞬,金丹气势刹时消除,赵良才那张胖脸面无表情,平静问了一声,“这一点小忙,二位都不愿出手帮助?”
钟紫言冷汗直流,心里确实生了恐惧,实在是头一次见这胖子翻脸发怒,虽然只有一瞬间,那也是着实难受的紧,修为差距太大,自己仿若蝼蚁一般不敢动弹。
前半场算是给尽了自家脸面,如今又用威慑手段,就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钟紫言呆滞瞬间,赔笑开口:
“怎么会,当年我家老祖来找您帮忙寻找金丹增寿之物,您二话不说便应承下,甚是痛快。
今次我们确实不爽利了,这样吧,就容我二人回去准备禁绝大阵所需阵器材料,三日后再来拜会您,届时一起去铁晶鬼窟看看。
毕竟……毕竟那里可是死了诸多筑基练气修士,鬼邪众多,总得您先清理一下吧,若是此行牵涉生死,那我们断断不会去的。”
这便算半推半就上了贼船了,但也没有完全答应,万一那里太过危险,涉及生死,给再多的灵石钟紫言也不会让秦封冒险,何况现在他哪有命令秦封去送死的权力。
钟紫言说罢,赵良才见秦封也点了点头,面上转眼变作和善笑脸,“绝对不会有危险,小掌门和秦道友放心便是。”
一枚储物戒指直接扔在钟紫言手里,“这是出手定金,为了槐山众多散修未来的日子,还请两位三日后一定莫迟到!”
钟紫言尴尬抓着那储物戒指,推也不是,收入囊中也不妥,一时学着赵良才先前的讪讪笑容,哈哈了两声。
临走时,钟紫言想起姚刚还在赵良才手里,苦笑请求:
“既然前辈看过姚刚记忆,便知此人与我有些交集,若是不碍事,就……放他一条生路如何?”
实在是那人长得很像故去的刘师叔,钟紫言心理不忍其再受欺凌。
赵良才一口答应,“放心放心,小掌门宅心仁厚,赵某怎能不遂愿。”
钟紫言和秦封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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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钟紫言和秦封离开,赵良才一张肥脸平静下来,笑容隐去,走回房间。
一名娇美婢侍端着新泡好的苔沅茶进入房间,为赵良才缓缓换去旧叶。
“盟主,您对他们也太客气了罢,亲接亲送,大把灵石,全场笑脸,都不曾说过半句重话~”
这婢侍一边倒茶,一边娇气碎嘴。
“你晓得甚?姓钟的那小子是陶方隐的宝贝疙瘩,小小年纪便是一派掌门,一旦筑基,前途无量。他门内现下两位练气在冲关,若是成功,必会扩展势力。那个秦封出自北面幽影山,也不能轻易动……”
赵良才抬手要柔自己的太阳穴,婢侍赶忙先一步将手轻按过去,缓缓柔动,双眼尖细如针,边道:“听说那位陶前辈很久没有动静了,不会出事了吧?”
赵良才抬眼忤了一眼婢侍:
“诶,我辈金丹,随便闭个关也要五六年,若是都像你这种猪脑子,听点儿传闻就生出万般猜想,图谋算计,早死八百遍了。我大道不善争斗,凡事只求稳妥!”
婢侍感受到自家主子生出厌气,不再多嘴,双手按动半天,听到赵良才冷言吩咐:
“将那姚刚毒哑刺聋,放出槐阳城一段时间,五天后拖去隐蔽地方除了罢~”
“是!”婢侍领命而去。
第124章 身染魔气
回到断水崖的钟紫言和秦封在正殿低声探讨着三日后的行动。
归来途中早有多种猜想,赵良才那种人,打死也不可能为散修谋什么福祉,他想要的东西,绝对是超出一千五百三阶灵石价值的。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行没那么简单,那位活了上百年,油猾奸诈,怎么会只让我们布设一个大阵呢?”钟紫言曲眼思索。
秦封则另有猜疑,“我倒是觉得,此人教我们干的事,应该只限于布设阵法,后续,他不可能让任何人介入~”
“怎么说?”
“掌门,你可莫小瞧禁绝大阵,此阵位列金丹之下第一杀阵,能布设的势力寥寥无几。
赵良才之所以邀我们参合,十有**他斗不过王弼。依我来看,我们的作用介乎一般筑基势力和金丹势力之间!”
秦封所说的金丹势力,除了猎妖盟,槐山如今只有一家,便是司徒家。
钟紫言双目一亮,“对对对,他本是可以直接去寻司徒业前辈帮忙,为何要选择我们这小门户,说明此行所求之物,若有其余金丹在场,说不得就看透他要做甚了!”
至于其到底想要什么,此时在这儿瞎猜也没什么用,钟紫言沉吟片刻,“即是替他做事,咱们便做好该做的,得了该得的,多余的不理会,免得平添诸多麻烦。”
决定了参合,也就不再疑神疑鬼,说来赤龙门是沾了秦封的光,若是此行顺利,报酬确实不菲。
钟紫言将赵良才给的储物戒指递出来,问道:“前辈,那禁绝大阵所需之物,三百三阶灵石够是不够?”
赵良才给的定金不少,出手很大方,也可能是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点灵石。
钟紫言对于布阵所需一无所知,便将储物戒指直接给了秦封。
秦封接在手中,灵识透入一查,果然是整整三百三阶下品,“其余阵器材料还好说,最关键的乃是【封界石】,此物极其昂贵,一小块便价值七十多枚三阶下品灵石,也不知他要布设多大范围……”
钟紫言一听,倒吸凉气,这么贵,怪不得布置出来能杀金丹修士。
“这灵石前辈先收着,本也是你的,这两日我教门人准备其余阵器材料。至于【封界石】,三日后去槐阳城让他想办法,肯定不能算在我们头上!”
秦封没有推脱,三百三阶下品灵石,对于他来讲,不算小数目。
秦封将所需材料一一列出,钟紫言看罢,点了点头,门内有的先拿门内,门内没有便只能三日后去槐阳城找赵良才要,当然,自家出了材料,之后也会找赵良才算灵石的,总之是不会白出半分力。
三日很快过去,一大早钟紫言和秦封已经踏上飞行灵器,自断水崖飞了出来。
回头一看,还见苟有为目视这边,钟紫言冲其摆了摆手,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些年每次外出,苟有为都没让他失望,钟紫言不担心门内宗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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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槐阴河上游,大多山坳丘洞已沦为鬼邪藏匿之地,只剩下几家颇有实力的散修势力坚守着珍贵异常的二阶灵地。
铁晶鬼窟位居上游河岸最西面,已经是靠近槐山连绵下来的小山峰石壁了。
这里鬼槐茂密,大片林叶遮盖陆地,乱石很多,除了铁晶鬼窟一处灵矿洞窟,相临的还有六七处,只不过都被挖空了。
内里四通八达,死路亦不少,大洞口就一处,在山壁自然旁生出来的黑斑石下。
入口处似乎天然像是一双巨型鬼手在遮掩笼盖什么,因长年有人出入,最外部的黑斑石完全变的漆黑,第一次见的人一定认不出洞口是黑斑石矿门。
顺着入口直入地底,离地面约有七十多丈的一处秘洞内,水流滴答滴答的响。
一个黑衣人盘膝坐在灰色棺椁顶部,棺椁不知何种材料炼制,竟半浮空飘在一汪青蓝色冰泉上。
棺椁很大,内里一定有正棺,这处秘洞不算狭窄,只是很昏暗,上面那人影胡子遮面,头颅紧低,完全看不清容貌。
秘洞外部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冰冷阴寒,偶尔有长牙鱼兽游过,散发着凶邪气息。
两个悄无声息的黑袍人影自上面轻轻落在秘洞外的岸河边,对视一眼,一个身型微胖两手环胸,一个中等个头眉目忧愁,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秘洞。
“你们回来了~”
像是枯槁残败老者咳嗽的声音,又带着邪祟囫囵呜咽之声,总之是勉强的说出了人言。
中等个头那位黑袍人影执礼拜见,“家主!”
微胖身型黑袍人同样执礼拜见,“王前辈。”
两人翻去黑布面罩,露出正脸,昏暗的秘洞内只有青蓝色寒泉映照出的微弱光芒,只这一点余辉,也足够看清两人面孔,正是多年不曾在槐山露面的王羲和魏淳。
而能令他们恭敬执礼拜见之人,只可能是已覆灭的王家金丹,王弼。
王弼缓缓抬起头颅,浓密胡须飘荡在身前,申脸鹰鼻不负往日精神,满面油黑邪气,若不是那双深邃墨珠尚无异况,恐怕多半已经不算正道修士了。
王弼睁眼勉强问出:“今日那处魔潭可有魔孽滋生?”
王羲摇头回复,“自我们布下封印阵势,已经很少有邪魔滋生了,最近那阵势彻底稳固,短时间无需再去看守。”
王弼陷入沉默,缓缓闭目。
良久,王弼再次睁眼,“赵良才已经获知我在此处养息,不久恐有一场纷争。”
此言一出,王羲和魏淳两两震惊,双目闪过怀疑。
王弼继续开口,“半年前跑走的那二人已经都死了,我免力打入他们体内的咒令被一股绵柔金灵之气破除,那股气息早年间我自赵良才身上发现过。”
“这……”魏淳双手垂落交叠,等了少顷见王弼不再开口,他问道:
“他一个商户,所谓何来?要是……要是真打起来,您能斗得过他么?”
王弼沉默一阵,回应道:“我约莫能猜到他为何而来,就看他是要落井下石,还是以礼相待,若是以礼而待,那东西还有得商量,若是……”
“若是存了杀心,哼!”王弼目中寒芒尽露,黑气自脸侧两颊缓缓生出,原本带有白仁的眼珠慢慢的逐渐全黑。
王羲急忙开口,“家主,控制魔气!”
王弼刹时双目清灵,那股黑气很快向下消隐,顺着王弼身下棺椁渐无。
王羲忧虑忡忡,继续开口,“要不咱们走罢,离开槐山~”
一旁魏淳也赞同王羲的想法。
王弼苦涩摇头,“一旦离开镇魔棺和洗心泉眼,体内这头东西即刻便会暴乱侵占我躯体,唉,哪里也去不得~”
这真是无奈的局面,王羲重重踏了一步脚,地面黑石瞬间爆开裂缝,王羲愁苦不堪。
魏淳双目转动,“他姓赵的即便要来,也需对付外面那群鬼魅,要不,我再去插上几杆招阴幡?”
王弼略思,而后点了点头,“还需尽快行动。”
魏淳明白其意,插上招引幡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招来鬼物,先前为了防止那一波亡命修士进入鬼窟深处,已经插了七杆招阴幡,现在还要增加,必是得插到引来金丹鬼物的数量,在此之前还得在最底部建设镇鬼壁垒,甚为繁琐。
魏淳看了一眼王羲,转身快步出了秘洞。
听着魏淳走远,王羲施出隔音屏障,“家主,这人现在还留在这里,可不可信?”
王弼双目闪过迷罔,很快又变得清明,“他还能求取什么?早年在苏家不得志,为了报仇投来王家,如今两家皆已覆灭,料来其内心也伤痛的紧。”
王弼哀叹一声,郑重开口:
“羲儿,魏淳重情重义,此后不必再猜忌他了。倘若将来我生死道消,你与他离开槐山,北上天雷城,租一僻静洞府好生修炼,早日结丹!”
王羲泪滴滚落,“家主,你不会有事的,大不了……”
王羲甩手狠声开口,“大不了转为魔修,我至死追随您。”
王弼皱眉沉默,很快厉声呵斥,“孽障,我王家乃是正统道门修真家族,你怎学着和那王甲一般想走邪道?勿要口出妄言,退去罢~”
王羲戚哀退出秘洞。
王弼原本端正盘坐的躯体缓慢垮下,手中多了一块巴掌鬼令,上雕‘度朔山太阴峰’,再次哀叹一声,王弼心头自语:
‘全族覆灭,身染魔孽,我要这鬼令又能如何?’
第125章 山鬼阻路
树叶草木上的霜还未消散,暖阳只照了片刻又隐没在乌云内。
灰蒙蒙的天色,青白不辩,冷风嗖嗖吹动,直教人冻的跳脚。
槐阴河上游西面槐林外围,钟紫言披着一件赤黑灵袍,站在很高的望石台上,看着下方秦封指挥数十练气后期布置阵法。
这已经是来到此地第四日了,算上在槐阳城逗留置办材料的三日,一共七天过去,赵良才集结的手下越来越多。
望石台后面的临时洞府是专门开辟出来给钟紫言和秦封落脚的,外面布设了克制阴物的二阶阵法。
在这一点上,赵良才做的很周全,半点儿没委屈钟紫言。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怠慢这位钟掌门,凡过路都要尊唤一声以示敬重,但也仅限于此了。
出了临时洞府,走下石台便能看到,足有四位练气后期修士看守着,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钟紫言看来,人家不希望他到处瞎逛,这些人就是用来监视他的。
钟紫言本可以不来,老实呆在槐阳城等待成功消息便好,奈何心里放心不下秦封一人行动,跟着来也不碍他们什么事,便来了。
二十七位筑基修士,率领着上百练气覆盖整片槐林,今日过后,他们就要行动了。
……
“这该死的鬼天气,大清早冻死人,雪又不下,天也不晴,都是那些阴物惹得事!”
“你小声点儿,盟主叫咱们来干活,已经是给了十成的信任,区区冰寒便受不得?以后你还能干什么?”
……
“就是,黄三儿的身子估计被风月楼孟姬榨酸了,这些天还没缓过来呢~”
“去,你这狗脑子,莫被上面的那位听到,少起哄!”
……
望石台下,那四个练气后期缩着脖子互相闲聊,初来时的紧张已经全然不见,应该是这两日前面那些筑基修士布置辟邪克鬼的阵法撵走了大量阴物,才使得他们心情舒缓放松许多。
钟紫言低头瞥了一眼下方,很快转身回了临时洞府。
那几个明面上负责保护他的练气后期修士,形色浑杂,眉宇浊气深重,明显不像是能筑基的货色。
一张方木桌上,钟紫言拿出早年买的【五行阵录】,扑开阵图,按着图解抓了一大把符石,堆在桌子旁边,以最低级的灵豚鬃毫划出实质八卦位置,一颗颗将符石摆上去,一个微型封灵阵便成型了。
比起外面正在布置的禁绝大阵,封灵阵自然不入眼,但钟紫言乐在其中。
十年修炼,钟紫言学会的本事不多,能算的上有点威力的术法就那么三两种,炼器不会、炼丹不会、灵植不会、画符只会一种聚灵符、阵法也只会布置最简单的五行聚灵阵,封灵阵是近日才学会的。
虽然大多东西都不会,但钟紫言不着急,他深谙厚积薄发之道,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研究精透,分析到最深层奥义才不负时光。
修士也是人,是人精力就有限,如何将有限的精力花在最值得花的地方,钟紫言比大多数门人都清楚。
偶尔也会有放松休憩之时,身子可以休息,脑袋不会,寿元有限,想要达成的愿望太重,不能停下来。
一个小小五行聚灵阵法,钟紫言参悟了六年,今时封灵阵既已掌握,手中那一把符石抛在地面,刹时十三座微型阵法灵光漂浮。
双手不停控制符石移动,那十三座微型阵法也随着变幻来去,一时变成三座,一时变成七座,一时又变成一座,全由心意决定。
一个多时辰过去,等到三十二种阵法全都变幻完,那些符石的灵气也就耗尽,纷纷化作尘粉散于地面。
钟紫言脸上浮出笑意,大笑开口,掷地有声:“此谓触类旁通,万法如一!”
一套五行阵法图录,学了七年,尽得其中奥妙,至此低阶阵法再也难不倒他,这便是问一知十,万法如一。
世间万般艰难,唯一个‘恒’字最难,多得是三心二意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的人,最后无一例外都是碌碌终生。
“难在知其不可而为~”
钟紫言收了阵法图录,见外面的天色愈发昏暗,正准备出去看看时,秦封面色沉重迈步入内。
钟紫言看出秦封的压力,问道:“怎么?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秦封皱眉点头,“大阵已布好,只差启动。可惜里面发现了金丹妖邪,一旦启动阵法,内部之人哪里会是妖邪的对手~”
“是什么东西?”钟紫言吃惊,难道王家已经和邪物搅混在一起了?
秦封微微摇头道:“暂时不确定,妖气和阴气并存,这种混杂邪物最难对付,躯体和灵魂都异常强大。”
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钟紫言左右思索,“他教你也要出手?”
“这倒是没有,他们现下要引那东西出来,想着先杀了那东西,再深入地下。”秦封走至桌旁,缓缓落座。
钟紫言度了两步,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嗯,万万不可插手争斗,咱们只布阵。”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钟紫言转身问:“里面的鬼邪多么?”
“阴物奇多,现在剩下的都是筑基期的阴物,凶厉非凡,难以对付,幸亏他们带了大把克鬼灵器和符篆。料来清理干净也只是时间问题。”
秦封对于那些鬼物倒是没多大惧意,他临门一脚便要结丹,最怕的是被那金丹妖邪盯上。
轰~
外面一声震响,钟紫言和秦封稍一对视,很快一齐走出洞府来到望台。
西北方向两股金丹气息剧烈碰撞,下方十几位筑基后期拉着透明网丝,只等自家赵盟主将那妖邪击落下来,他们便能一鼓作气直接捆缚住妖邪。
钟紫言惊呼,“这么快?那是什么东西?”
秦封凝目观望,少顷后确定了那妖物是什么,沉声开口告诉钟紫言:“变异山鬼!”
竟然是山鬼,钟紫言以前看过很多古卷典籍,知晓山鬼一般都是由人属死怨之气与妖属死怨之气结合孕育的,他们躯体柔弱不擅争斗,灵魂异常强大,能直接迷惑住同阶修士。
知道是山鬼,钟紫言反而不太担心战局,“那还好,赵前辈他们不是带了很多克鬼灵器嘛~”
秦封很快否决钟紫言的认知,“一般山鬼当然容易对付,可那一头全身附着阴黑鳞甲,水火难侵,赵良才用金灵力攻他,都造不成丝毫伤害!”
钟紫言呆愣一瞬,心中大惊,这可就棘手了,五行之中金灵最具杀伐威势,赵良才都斗不过那东西,他自己和秦封就该早做逃跑的打算了。
“他们有后手!”秦封感知能力和目力远超钟紫言,说完这话,原本准备想着撤离的念头又压了下去。
距离太远,钟紫言看不清两边到底打的怎么样,只能听着秦封半天说一句来分析自家如何应对。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但凡风头不对就抓紧撤,不论如何两人都得完好无损的回去。
战局持续了良久,直到一声轰天巨响爆开,秦封喜色面相钟紫言,“掌门,赢了!”
钟紫言也很高兴,这意味着此行顺利走下去的机会增大很多。
“不好,有另外一股金丹冲上来了!”
秦封刚说罢,那边赵良才的惊猛呼叫响彻半空,“秦封,起阵!”
秦封一个闪身消失在望台上,再现身已经到了槐林中央,单手捏碎玉符。
二十多位筑基顷刻守在铁晶鬼窟出口,一道金丹气息刚飞出来,便被压迫的威势全无。
王弼冷笑之音传遍槐林:
“原来如此!”
第126章 坠入死地
禁绝大阵内,铁晶鬼窟洞口。
二十余筑基包围着一身黑衣的王弼,其黑须垂胸,面色阴寒,本该是一冲出来就得大打出手的局面,因为双方都互相畏惧而暂时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肃杀之气,秦封站在老远看着包围圈中的王弼。
心想,多年前此人在这槐山随意招一招手,就会有无数族人附庸前赴后继为其送死,没想道短短几年光景,落得个孤单影只被一群小辈徒手围杀的下场。
世事多变,强弱无定,谁又能料想到,霸纵槐山几百年的王家,最后会是这种结局。
看着那魔气缠身,背负灰棺潦草无比的王弼,秦封想起自家一族三十多年前的祸事,也该彻底放下了。
只那一瞬间的感悟,秦封识海突然悸动,面露喜色,心道:‘此次算是参合对了,原来往日我内心深处还藏着一抹怨恨,就在刚才彻底消散了~”
很显然,王弼那副模样令秦封感悟颇深。他明显感觉到结丹把握提升不少。
禁绝大阵外,东北方向漂浮着金绿色灵服的赵良才,肥胖躯体上的衣衫多处破烂,和那金丹山鬼一战他自己受伤颇重,原本打算亲自出手对付王弼的想法也先压在心底。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见王弼身后那灰棺诡秘异常,赵良才唯恐迟则生变,厉声吩咐禁绝大阵内自家二十余手下。
那二十余筑基两两相顾,即便再怎样惧怕对面这位昔日的槐山霸主,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王弼见那些筑基一拥而上,单论拳脚功夫,双拳难敌四手,境界被压制住,术法施展不得,王弼强自运了两次气没有成功,快速转身退回鬼窟内。
那二十余筑基纷纷涌入鬼窟内,只听里面呼呵之音不绝于耳,隔一会儿功夫便有刚死不久的筑基修士尸体被扔出洞外。
凄厉的尖叫声自洞窟内传出来,响彻槐林,连隔着老远的钟紫言心头都蒙了一层阴影。
不到三盏茶的功夫,里面已经扔出八局尸体,赵良才破口大骂,‘蠢货们,都给我出来!’
硬着头皮踏入禁绝大阵,快步走近秦封身旁。
赵良才拍腰哀叹,“他们一伙在里面争斗哪占优势,真是气死人~”
等到一连丢出十五具尸体时,赵良才忍耐不住,自己跨步就要入内。
却见一股汹涌黑气自洞内喷爆出来,巨型黑色棺椁上黏连着四个被榨干枯萎的尸体,王弼趴立在灰棺上,眼仁半黑半白忽明忽暗,双手血淋淋湿漉,周身黑雾弥漫。
与那灰色棺椁一同喷出来的还有三个活着的筑基后期,落地后屁滚尿流往秦封这边跑。
王弼桀桀阴笑,嘴角竟是邪意,睥睨斜看赵良才,“就这些货色也想要我的命,赵胖子,你也太小瞧我了罢!”
赵良才脸上尽显肉痛,死去的那些筑基都是他一个个花费大力气栽培起来的,没想到在王弼手底下没撑过几个回合,这还是在禁绝大阵压制的情况下。
秦封小声对赵良才传音,“赵前辈,此人深染魔气,神智渐渐不清,现下我方死伤惨重,要不暂时撤离?”
赵良才两手各握一柄八棱锤,一边死死盯着离铁晶鬼窟洞口不远的王弼,一边苦闷传音给秦封:
“我亦没有料到他还有这么强悍的气力,你看那些尸体,都是被生撕挖心而死,其出手犹如地狱阎魔……”
赵良才刚传音一半,只见王弼背负的灰棺脱落,他突然抱着头颅跪趴在地,发出歇斯底里深入灵魂的嘶吼,仿佛他体内正有一头凶恶猛兽侵蚀神魂,由内而外噬咬五脏六腑,听着那声音,像是此刻在遭受万蚁噬心般的痛苦。
秦封传音道,“前辈,咱们且慢动手,先看看他会…”
赵良才却不听那些废话,只一瞬,眼中寒芒闪过,握着那双三阶灵器【金煌八棱锤】直接冲了过去,照着王弼的头颅狠狠敲下。
两方对斗,最重要的就是先机与破绽,别看赵良才平日和和善善,关键时刻绝对是十足的狠人。
就在那一双金煌重锤差几寸落在王弼头颅上时,整个大地刹时震裂,尤其是王弼痛苦滚动的那块地表,直接裂开大缝,王弼翻滚着就要往下掉。
“怎么回事,竟然提前在深地布设【地龙抬棺阵】!”秦封大惊失色,这一片地域的禁绝大阵在逐渐破碎,丝丝灵气自地下上冲。
这边赵良才击打了个空,断不会教王弼从眼皮子底下掉落,一把抓住王弼后脖颈,刚要往上提便见那股浓郁黑气顺着胳膊往上爬。
赵良才抬手往起一甩,全心放在体内争夺意志的王弼便被甩上高空。
老远处秦封大喊,“赵前辈,下面有地龙抬棺阵,牵动槐山地脉,我这禁绝大阵即将破去!”
赵良才在碎石之间来回跳跃,肥胖躯体异常灵活,听到秦封这么说,赵良才朝天上看去,见王弼不受控制的身体正在快速往下落。
赵良才猛力一踩脚下石块,身子飞速拔高,正要伸手拿捏王弼下落的身躯时,身后有一股重力自下而上袭来,上面原本神智模糊的王弼也恢复了少许清明,睁眼一看赵良才,双手成爪黑芒尽露,直接撕盖而下。
可怜赵良才一时反应不过来,上下两道凶蛮力道击在身上,下方灰棺棺头击背,天上王弼黑爪撕盖三阳魁首,真真是难以消受。
两方再分开时,王弼勉强盘坐在灰棺之上,灰棺飘在空中。
反观赵良才,弯腰浮在半空双手抱头,头上黑气缠绕有两个指洞流着血水。
此间大地震荡,没来得及反应的很多练气修士都被吸附进爆裂的地缝中。
秦封在禁绝大阵破碎的那一刻已经放弃操持,急匆赶回槐林外钟紫言呆着的临时洞府,钟紫言几个跳脚踏上秦封的飞行灵器。
二人浮在离地面不远的半空,看着铁晶鬼窟上方对立的赵良才与王弼。
钟紫言眼中忧色闪过,“这便算功亏一篑了,咱们速速撤离,看那边明显是王弼占据上风!”
秦封沉默少许,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赵良才,点头对钟紫言说道:“好,我们走!”
刚要驾驭飞行灵器掉头向南,还处于震荡开裂中的陆面缝隙内突然飞出两道筑基后期气息,一前一后截杀秦封和钟紫言。
两个黑袍人直盯着秦封,其中那个微胖身型的厉声开口,“禁绝大阵就是他布置的,决不能让这二人活着回去!”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的攻击也一并到来,魏淳提着一柄剑直刺钟紫言面门,后方的王羲则抛出数十道锁尸符直黏秦封。
这些动作均在一瞬间爆发,秦封双目惊惧,挥出一道庇护灵圈套住钟紫言,双掌刚推出去,钟紫言刹时被爆推西面。
“掌门快走!”
下一刻,魏淳的灵剑已经刺入秦封右胸半寸,背后那些锁尸符也贴满秦封后背。
魏淳发觉灵剑再也刺不进去,而他对视着的秦封已然暴怒,筑基巅峰威压瞬间散出,魏淳左脚向前一踢秦封腹部,拔剑便闪,同一时刻,五柄不知何时出现的灵器骨剑差一点便射中魏淳。
魏淳闪离的瞬间大喊,“爆!”
秦封来不及回头,背部那些锁尸符一张张爆炸,即便有二阶灵袍防御都震得五脏异位,痛苦非凡。
秦封在原地由内而外逼出灵气护罩,也无济于事,躯体被炸的东倒西斜,更令人恐惧的是好不容易撑过锁尸符的爆炸,背后那人竟然直接冲来,寒光匕首直刺脊骨。
秦封勉力转身硬挡,那匕首锋锐无匹,直接将秦封向前抵挡的右掌连带灵气护罩一同贯穿,鲜血很快流出。
好在没有再进一步,秦封左手突现短剑砍向王羲,王羲一击不中,立刻退身。
这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攻击手段环环相扣,搞的秦封狼狈不堪。
极速往嘴里扔了一颗丹药,秦封正要冲向王羲来个反攻,却听见另一方的魏淳狠厉道:“你拖他片刻,我先去将那个练气小辈杀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王羲听的,可着急的却是秦封。
秦封奋力朝刚被推向西面的钟紫言大喊:“快走!”
这边钟紫言见那个微胖身型的黑袍人冲自己而来,汗毛直立,掐诀施展疾风术,转身就跑。
奈何一个练气修士再怎么逃,哪里能逃得过筑基后期修士的魔爪,钟紫言只觉斜侧背部一道剑气劈来,身上的灵袍瞬间撑起防御屏障,自己被重重轰击向地面巨大裂缝中。
随之而来的,早在铁晶鬼窟上空撕斗开的王弼和赵良才也向这边追逐而来,两方打到半中间,余威牵涉魏淳,魏淳躲闪不急,本打算自己缓慢飞下钟紫言掉入的那个黑漆裂缝内,正好被两位金丹加速推了一把,也算倒霉。
……
地下裂缝内,钟紫言受不住冲击气压,半空中吐了一口鲜血,刚要呼吸,迎面就是半人高的巨石,狠狠撞在上面,感觉鼻骨都碎裂了,下坠的势头还未停止。
这一坠,便像是落入无尽深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知觉。
浑身剧痛,奋力睁了数次眼皮才睁开,又迷蒙到清晰,想着大难不死,能有只觉就还有救。
真正睁开眼看清周围的那一刻,原本的生存希冀立刻化作痛苦绝望。
“天要亡我……”
钟紫言一脸悲戚哀色,呜咽咳嗽了一声。
第127章 神秘阵法
目力所及之地,尽是獠牙鬼物,他们以另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形态扭曲飘荡着,身型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围着钟紫言一圈,只是露着凶厉之相却不上前取他性命。
这种感觉就像是,摔断腿的绵羊正在被一群饿狼里三层外三层围观,好似下一刻就会一拥而上争相食之。
贪婪狰狞的目光,不加掩饰的噬血本相,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钟紫言感觉,只他们透露出来的那种难以说清的戾气,就令人濒临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钟紫言就在原地躺着闭眼等死。
他转不了头颅看地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好似躺在刀刃上,有两片刀刃已经刺进背部躯体,靠近后脖颈一道,右胸对立的后背部一道。
感觉刺得不算深,但现在无法动弹,浑身上下都是被各种碎石还有锋利之物划破的口子,双手仰垂的地面能摸到已经快要干涸的血液。
等了良久,发现那些鬼物一直不上前分食他,钟紫言睁开眼睛疑惑观察,由于头颅是侧仰着的,双眼能看到的视角就像是凡俗小猫小狗看各种高大人类的视角。
见那些鬼物牙尖嘴利,似乎还流着透明津液,明显都是凶恶之辈,可是为什么自己摔在这处地洞这么久,他们一直不上来呢?
他们好似在怕什么,对,他们眼中既有凶戾又有惧意。钟紫言观察良久后得出这个结论。
原以为必死处境,既然一时半刻死不了,钟紫言强撑着扭了扭脖子,将头颅艰难向下看去。
很有规则的碎裂状晶石内散发着微乎其微的粉红色光芒,光芒内是有丝丝灵气的,在这些裂缝光芒深处,透着熟悉的气息。
是了,那是自身血液冷凝渗透后的气息,带着特有的寒煞,参杂在最深处那些微弱白光之上,造就了自己眼中粉色的光芒。
钟紫言将头颅转向另一面,身下依然是那种碎裂状晶石,很有规律,甚至都能看清上面刻着类似封印系列的咒令。
双眼闭了又睁,眼珠转了又转,想了好久好久,钟紫言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下这片碎裂晶石是什么东西。
这是铁晶云母,准确的说,这是经过修士之手特殊处理过的铁晶云母。
缓缓运转身体内的灵力,发现由于血液流失过度,各处窍穴干枯疼痛,微弱灵力一冲,犹如小船塞象,撑爆感痛入骨髓。
再痛,也得提气检察身体,随着面色愈发煞白无有生气,强忍着万分的痛处将灵力运转周身经络,左右手好歹是恢复了一点动弹能力。
“呵呵~”
钟紫言喉咙沙哑干枯,艰难的笑出了声。
心意一动,储物戒指中的赤红丹瓶便到了手中,仰躺着慢慢将丹瓶中的灵丹倒了出来,一颗二阶极品凤血丹落在手中,缓缓递入口内。
强大的灵丹药效很快充斥全身,各处受伤的地方很快愈合,气血也渐渐补了上来,血肉翻新,背部两道刀刃伤口火辣辣的疼。
双手拖地,钟紫言尝试着慢慢往起坐,一步步一点点离开地面类似刀刃的东西,额头冷汗直流,双唇白紫转换。
终于,身子坐了起来,背部的伤口因为凤血丹的药效逐渐愈合,身体其余地方都没什么大碍,此时唯独胸口还很闷痛。
钟紫言仔细一想,昏迷前自己重重撞击在半人大的碎石上,差点撞死,恐怕自那时便撞的五脏移位,六腑损伤了。
揉了揉胸口,钟紫言转头看向身后,见先前感觉是刀刃的东西,其实不是刀刃,而是铁晶云母外露的锋利晶刃。
那晶刃上的血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铁晶云母吸收,也有可能是他下面闪着的白光在吸收血迹。
钟紫言抬头四顾,见三丈外围的那些鬼物逐渐变得躁动,有兴奋有激动有贪婪有凶嗜,好似原本他们可望不可求的绵羊血肉又活生生的站了起来。
钟紫言见这些鬼物还是不敢上前,抓紧盘膝坐地,运灵补气修复身体。
灵力运转三四个周天,气息畅通,各处肌腱的疼痛感都已经不影响自己后,钟紫言睁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呼~
钟紫言站起身,将破烂灵服脱去,自储物戒换了一套新的一阶上品黑白灵服。
心中紧张之心从未放松,多有忐忑,面上却若无其事,迈步开始在方圆一丈内走动。
他走到哪个方向,那些鬼物便跟着漂向那个方向,当然,是在三丈以外。
钟紫言明确这些鬼物不敢近身,单膝跪地仔细研究这些铁晶云母上刻着的咒印,一块块石头走过,那些印记深深嵌入脑海,极速翻阅记忆深处,钟紫言再寻求这些咒印是用来干什么的。
绞尽脑汁,还是记不得这些咒印是什么,又或者,自己根本没有见过。
钟紫言皱眉摇头,起身旋转走位,观察这些铁晶云母摆放的位置,明显是人为摆放的,且每一块云母晶石之间都有强烈灵力维持链接。
“这是……封印阵法!”
钟紫言脑子里突然冒出猜测,迅速查看八方十六位,确确实实有开、休、生、死、杜、惊、伤等阵位。
“外有八门,内部…这是三才排列之道!”
脑中猜想愈发清晰,脚下这不到三丈方圆的地盘,十有**是一个封印阵法。
钟紫言抬头向上看,黑漆一片不见光亮,四周那些围着的鬼物背后全是黑暗,只有自己脚底这片地方闪着微弱粉光。
这里究竟是哪里?
自己昏迷了多久?
钟紫言度步思索。
观察四周,这处地洞好似先前被人开辟过,且日头不算久,脚下的云母晶石明显是新切割开的,最多不超过一年。
“封印阵,如果是封印阵!”
钟紫言盯着脚下的刻着无数咒令的云母晶石区块,心中在猜想那些鬼物为什么不敢靠近自己的原因。
很大可能便是这个阵法也克制他们,但凡沾上一丝灵光,就会有大苦头,又或者,这个阵法下面封印着的东西令他们恐惧。
时间分秒过去,钟紫言干脆拿出身上带着的阵书观看,可惜再翻十遍也没有用,这个阵法他确确实实不知道叫什么。
缓缓盘坐阵法中心,钟紫言眼睛虽闭,灵觉却不曾封堵,知道那些鬼物还在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出去。
外面少说也有三四十头鬼物,自己真傻乎乎的走出去,恐怕就真尸骨无存了。
就这样,一坐就是两个时辰,那些鬼物完全没有要散离的意思,倒教钟紫言有一种这些鬼物是假象泥塑的感觉。
可危险意识不会欺骗自己,他们的确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练气筑基鬼物。钟紫言心中暗骂,该死的,为什么这里连一个生人的没有,都被这些鬼物吃了么?
寂静的地洞内,老远处突然有一道疑惑声传来,“咦,这小子醒了!”
钟紫言双目立睁,哭笑不得,这算是幻觉么?
不是幻觉,的确有人,只不过自己完全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连包围自己的鬼物都感觉不出来。
钟紫言起身惊问:“你是谁?”
远处那声音更近了一些,只听他嗤笑一声,“你这将死之人,还有心思问我?”
脚下的那些云母晶石裂缝内部突然粉光大盛,巨大的吸扯之力自那些裂缝内,如魔爪一般抓向钟紫言。
第128章 人为刀俎
粉色光丝一道道自地下探出,将钟紫言整个身体开始往下拖拽。
因为不知道这底下到底封印着什么东西,钟紫言内心生出强烈恐惧。
“慢着,这位道友,我们本无冤仇,为何要害我?你想要什么?”
钟紫言朝四面八方拱手,下身的粉红色光丝已经自腿部攀附上来,根本不能动弹。
那些原本坚硬如铁的晶石在一瞬间好像软化了一般,钟紫言只觉此刻像是深陷泥沼。
鬼物外围那个看不见身影的神秘人“啧啧”两声,一时间阵法内部的粉光抓扯之力慢了许多。
“你能给什么?”话音清晰坚朗,透着玩味之意,听着像是一个年轻修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钟紫言忙急着说,“道友想要什么,但凡我能给的,都好商量。我本是来此地凑个热闹,没想到飞来横祸,被一位黑衣人击落这地洞内。昏迷至今,好不容易醒来,觉得活下去有希望,万不甘不明不白的死去!”
言语中满是迷梦无奈,此等危及时刻,说出口的确是心里话。
钟紫言急慌惊神,内心思绪混乱,只想着那神秘人一上来不说青红皂白,就要置自己于死地,不论如何,要害自己总该有个理由吧,死也要死个明白。
“嘿,小子,就是我将你击落此地的,怎的,你难道不是赵良才的走狗?”
察觉说话的声音已经离着很近,不超过五丈,钟紫言扭头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就在自己侧面。
快速回想,那时候那个黑衣人微胖身型,蒙面遮头,修为该是筑基期以上。
感受着越来越下沉的身体,钟紫言心思转动,焦急道:“前辈,这其中定有误会,晚辈和赵良才没有丝毫瓜葛,来此地……都是被逼着来的!”
“放屁,一派胡言,老子明明听见三天前会布置禁绝大阵那个高手,亲口喊你‘掌门’,你到底是谁?”
这声音透着愠怒,夹杂烦躁,话音刚落,钟紫言下沉的速度明显加快,那人控制这阵法得心应手。
钟紫言愈发焦急,“晚辈乃是槐山西南角,断水崖上一个小门户的管事人,赵良才压迫我门中客卿为其办事,我们只管布置阵法,其他一切都不知晓。”
尽说真话肯定不行,全说假话人家也不信,钟紫言拍脑佯装不知其中细节,悔恨交加。
身体下沉速度再次放缓,对方冷哼开口:
“哼!那也是从犯,等等……断水崖,那不是我长苏门的地盘?”
钟紫言迷惑不解,他长苏门?他是长苏门的人?那怎么和王弼混在一起?
长苏门……王弼,钟紫言脑中闪过灵光,一瞬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而对面那个人也暂时沉寂下来。
眼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融入地下,钟紫言不再费力细想,既然是长苏门的人,那一定认识苏景诚。
“前辈可认识苏景诚前辈,前辈是长苏门的人?我家多年前和长苏门交情甚好,可否…可否看在此份饶我一命!”
这是在赌运气,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再下沉下去,钟紫言真的要落入这处封印阵法内了,下面绝对不是什么善地,无名的恐慌令心脏跳动极快。
过了片刻,那人还是不发一言,钟紫言的胸口已经快被淹没。
“前……”
钟紫言最后准备要说一句话,却听那人终于开口,冷笑道:“原来是你,怪不得~”
下沉势头突然停止,接着一股上推之力直接使得钟紫言一跳而起,再次落地时,脚下的云母晶石又回复了坚硬状态。
一身冷汗,钟紫言弯腰扶膝,大口喘气。
阵法外围突然亮起一根火炎石柱,接着是另一根,很快第三根也亮了起来,这些石柱约有一抱之粗,刻满纯阳咒印。
每亮起一根,阵法外包围的那些鬼物就退缩逃离一部分,直到一圈八根石柱都亮起来,那些鬼物已经四散遁入黑暗之中。
钟紫言正前方的阵法外,一根石柱前方,黑衣微胖的身影现出真身,此时的他,不再遮面盖头,肥脸圆珠,眉目正直,正是魏淳。
钟紫言看清魏淳面貌,先前快要陷入死地的焦慌恐惧慢慢退却,抱拳失礼,“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前辈是?”
眼神只是粗略看了一下,钟紫言低头细细回忆,没见过长苏门有这个人,难道是,突然钟紫言想到了一个名字。
“前辈是姓魏?”
魏淳眼中略显诧异,不过并无什么好脸色,冷言问:“你怎知道?”
钟紫言心里苦笑暗叹,他知道这人是谁了,长苏门内乱魏姓一系唯一活着的那个人。
这下真是不知福祸,要说对面这人是长苏门的,其实他已经不是了,因为长苏门早在十年前就只有苏姓。要说他是王家的,可两家本来是死敌,钟紫言不知道这个魏淳现在算哪家人。
不知道其算哪家人,就不好再说下面的话,因为一旦说错,那自己可能又要面临被处理的局面。
“呃,这……”钟紫言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对面魏淳突显落寞,“也是,你怎会猜不到呢,我魏家如今活着的就我一人了~”
那种情绪只在魏淳脸上浮现一瞬,很快回复正常的他,绕着钟紫言看了一圈,冷眼玩味,“钟掌门,你可是不简单呐,背后有一位金丹靠山,看来我这次是捞着宝贝了~”
钟紫言讪讪一笑,沉默无言。
既然两方知道根脚,钟紫言便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是生是死,得看人家到底要干什么。
魏淳绕着钟紫言走了一圈,身影一闪来到钟紫言身边,单手拍在钟紫言肩膀上,钟紫言只觉浑身气力被那只手紧紧锁住,灵力不能运转半分。
“走罢,你的生死,教王家家主来定夺~”
魏淳一股力道推动钟紫言,钟紫言吃痛向前迈了一步。
灵机被锁,四下瞅了瞅,跑是绝对跑不掉,见魏淳背手向前走去,钟紫言愁苦跟在后面,如一只颓靡老鼠。
这一路顺着漆黑地洞走下去,应该不久就要见到王弼了,钟紫言脚步放的很慢。
自家与王家真不算友好,当年陶老祖帮着长苏门对付王家,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自家也算王家的敌人。
那个王弼,钟紫言没有见过,但关于他的传说,钟紫言听了不下百遍,其人恩仇分明,不算恶人,但也绝非善类。
脚步越走越慢,心中想到,八年前狱犬兽那件事,十有**就是王弼安排柳家干的。
这可真是折磨人的过程,钟紫言痛苦异常,他很清楚,王弼一旦知晓他是赤龙门掌门,那还能饶过他?
“魏前辈,咱们……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钟紫言勉强讪笑着问道。
魏淳斜眼向后一撇,冷语无情,“不用商量,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真算下来,若不是你家老祖来了槐山,长苏门内乱还不会那么快发生,我对你可没什么好感!”
钟紫言苦涩低头,姓魏的真的是要带着自己去送死啊!
黑漆地洞很快走到了尽头,一条地下暗河堵住前路,魏淳双手一摄,裹挟钟紫言跳过河面,落在对岸,王弼所在的秘洞就在面前。
“进去!”魏淳沉声命令。
钟紫言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魏淳,这一刻,目光中没有任何异样,没有祈求、没有绝望、没有悲哀,只有淡淡平静。
魏淳面部亦板平无情,见钟紫言一步步走近秘洞,他也跟着进去。
第129章 王弼之死
洞内这个人面容枯萎,白发透血,躬曲着盘坐在有很多裂纹的灰色棺椁上。
棺椁漂浮在半空中,下方是无甚色彩的一汪泉水,泉水之中满是黑气,似污泥沸腾一般。
钟紫言就在那儿直愣愣的站着,也不说话。
多次听闻王家家主雄才大略,颇有手腕,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钟紫言只感觉其人垂垂老矣,寿元无几。
按照以往坊间传闻,这位王家家主本该是处于金丹中年阶段,怎会成了这副模样。
钟紫言猜测,很可能就是他周身的那些魔气所致。
洞内静谧异常,魏淳站在钟紫言侧面等了少许,行礼禀报:
“此人与布置禁绝大阵的那个人是一伙的,山门所在,即是槐山西南角断水崖赤龙门,那个叫陶方隐的金丹就是他家长辈~”
王弼睁开双眼,缓缓将枯萎的面容正对钟紫言。
钟紫言黑着脸一声不吭,静静站立原地。
魏淳继续说道:“此人在那封印阵势上昏迷了三日,命大没有死去,我本是直接要解决了他,听闻其根脚后,觉得或许对咱们有些用处,便将他带来了。”
王弼微微颔首,双目血球中时有黑气绕过,那些黑气就好像蚯蚓小蛇一般,寄宿在王弼的表皮内部。
钟紫言见王弼迟迟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头。
良久,王弼微弱沙哑的声音传出:
“你家老祖是不是还未归来?”
钟紫言猛一抬头,心里惊咦,他怎知道。
本以为这个王弼一说话准不会有好脸,没想到竟然慢悠悠的问起陶老祖,钟紫言很是迷惑。
“呵呵,七年前,若不是猜测陶道友不在门内,我亦不会教柳家派出狱犬兽去攻你们!”
王弼笑着咳嗽了两声,好似作为一个长辈和钟紫言唠家常一般。
钟紫言皱眉沉默,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只听王弼继续随意说说着:“那个布置禁绝大阵的人应该是叫秦封吧,说来也是积怨日久,三四十年前王甲那一脉惹下的祸事,闹到现在还未罢休……
你今年多少岁了?”
洞内又一次陷入沉寂。
钟紫言完全不知道王弼想干什么,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思索了良久,索性回他一声。
“晚辈今年,二十有九!”
“嗯,不错~”王弼微一点头又问:
“你在门中揽着实权还是虚位?”
这话钟紫言哪里能回应他,再次低头沉默。
王弼等了少许时间,见钟紫言没想回应,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被老一辈人天天逼着修炼,着实痛苦不堪~”
……
这不大秘洞内,钟紫言和魏淳两个都都看不透王弼欲行何事。
魏淳不解一向寡言少语的王前辈,为何这时要与一个敌人拉家常。
钟紫言疑惑眼前这个王家家主为什么还不动手解决自己,不就是一根手指头的事么?
时间缓缓流逝,王弼并没有下一步动作,钟紫言很苦闷,就是这猜不透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局面最折磨人心。
终于,钟紫言忍耐不了了,抬头开口,“要杀要剐,烦请前辈迅速一些,如此磨人心性,又是为何?”
王弼干枯嘴唇无声笑了笑,苍老沙哑道:
“谁说我要杀你?”
不仅是钟紫言,连等了良久的魏淳也异常吃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钟紫言张了张嘴,两手抬起执礼,正色道:“那请教前辈如何才能放我出去?”
一滴漆黑水珠自棺椁底部掉入小泉,溅起水花,吸引了王弼的目光。
他向下看了看,又抬头望天,但是在这秘洞内哪能看到天空,这个动作显得很是滑稽。
当王弼的头颅再次摆正时,他双目中漆黑一片,嘴角泛起冷笑,好似一瞬间换了一个灵魂。
那个陌生灵魂刚要开口时,王弼的双手猛地抱头,一声沉重闷哼后,再抬头时,钟紫言见那双眼珠又回复了正常人类的眼珠,只是黑气并未消散。
王弼本来躬曲的身子愈发坍塌,他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体内的另一个东西,缓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
“你我没什么仇怨,谈何杀你?”
钟紫言瞪目,胸口一股怒火上冲,这老家伙自己都快不行了,还在开他的玩笑,着实可恶。
“以往,我家老祖多与王家作对,虽非出于本意,但确实阻挠你们不少事情。
我与老祖身系一处,你我自然便算有了梁子,当年狱犬兽攻打赤龙门,我至亲门人死了一小半,这笔帐也该算在你这里。
由此来看,你我是有仇怨的,今日我落在你们手里,自认倒霉。”
钟紫言说罢,愤恨看着王弼。
王弼沉默少顷,笑着开口:“看来你的确算是个掌事的,倒是有几分骨气。那便成全你罢!”
钟紫言心底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自己这就要死了么?也好,修为低微,落于人手,自该早死早超生,挑了十年的掌门担子,是时候该放下了。
身体被魏淳的灵禁禁锢着,灵力无法施用,钟紫言也不打算跑,站立闭目,就等着王弼一掌拍下来了结自己,心里想着,若有来世,一定龟缩起来修炼到筑基期再参合这种事。
等了很久,却听一声脚步声落于地面,钟紫言睁开眼睛一看,王弼竟然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向秘洞外,后面那个灰色棺椁漂浮跟着他。
王弼自魏淳身边慢慢走过,魏淳煞为疑惑,“您这?”
王弼摇了摇头,示意魏淳带上钟紫言随他走。
三人出了秘洞,别看王弼身型佝偻,真正施开身法,几个瞬间已经飞过地下暗河,向着钟紫言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魏淳裹挟着钟紫言紧紧跟上王弼,很快,三人来到钟紫言昏迷时仰躺的那片地方。
不到三丈方圆的地盘,用价值高昂稀缺的铁晶云母构建了威力不俗的封魔阵法。
王弼负手立于阵前,阵外八根赤阳石柱之间散发着恐怖灵力,与钟紫言刚见时的场面完全是天地差别。
魏淳惊呼,“前辈,你!”
王弼并未理会魏淳,转身朝钟紫言招了招手。
钟紫言看了一眼身侧的魏淳,魏淳露出嫌弃之意,“快去!”
当钟紫言穿过连接赤阳石柱的灵壁,来到王弼身侧时,刹时觉察一股令人心惊的力量,就藏在王弼体内。
王弼负手而立,开口道:“放你出去很简单,原本便无意取你性命,我只是想知晓你那门派的一些情况,缘何而来,欲往何去?若能如实回答,今日即可送你离开此地!”
钟紫言诧异,有些不敢相信,试探开口道:“前辈……可是当真。”
“当真。”
钟紫言犹豫良久,简短说了一通:“我赤龙门创派祖师乃是无量山元婴修士曹狄,一千七百年前因参加开辟战争有功,被赏封外开宗派,位居鸿都疆域赤龙山。
风云变幻,春秋消逝,这么多年为何沦落于此,其中曲直难以说清。
十多年前门派几乎覆灭,掌门之位机缘巧合落于我手,大厦将倾之际,陶老祖突破金丹,带领一二十门人来到槐山欲求安逸之地潜心发展。
谁料槐山纷争不段,为求生机,参合进了你王家和长苏门的斗争之内。
十年挣扎,门人多有死伤。同样的,槐山这片地方也变化甚大,如今我门中堪堪安稳,现下一二筑基强撑门面,另有练气弟子近二十人。
您,还想了解些什么?”
这一番话,不参假词,平淡中带凄然,钟紫言甚为无奈。
王弼周身黑气愈发浓密,那灰色棺椁逐渐裂开,露出了里面银色秘纹棺材,银色棺材慢慢变小,王弼将它握在左手手心。
一声长叹自王弼口中发出,他转身正对钟紫言,目光短暂回复清明。
“当年若是我先一步与陶道友交集,或许如今王家还存在着,可惜世间万事,难有始料。
既然在这最后时刻让我遇见你,总该是要了结仇怨。”
王弼枯瘦的右手递出一个玄黑铁盒,边说道:“此物送你,至此你我两家再无恩怨,我自会将一切告诉王羲。”
王羲是谁,钟紫言不知道,但那冰凉的玄黑铁盒接在手里,心中却莫名感受到一股释然之意。顾不得查看,既然是给自己的,钟紫言暂且收下。
王弼侧目看了一眼站在赤阳石柱灵璧外的魏淳,沙哑开口告诉钟紫言,“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魏淳不会知道。”
此言说罢,王弼单手轻轻一动,钟紫言看的真切,周围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好似与刚才有所变化。
王弼又冲魏淳招手,魏淳两步踏入阵法内,来到钟紫言身旁。
王弼开口:“你跟了我八年,不曾落得什么好处,今日便一齐补上。”
一枚黑晶储物戒指很快漂浮魏淳身前,魏淳接入手中,半响忧愁干声:“您?”
“我走以后,你将这位钟掌门送出去,此地炸毁,永久封堵!”王弼不理会魏淳想说什么,他身体四周的黑气已经快要把他包围,钟紫言连连退步,生怕沾染那令人心悸的魔气。
“此物交给王羲,他自能打开看到我的安排。”一卷元光留影图录、一枚小小银色棺材吊坠,二者同时浮在魏淳身前。
魏淳收下后,正要开口,却看到王弼明灭不定的双目爆发恐怖威势。
一切发生的太快,钟紫言有很多不解之处想要问上一问,却突然之间被一股金丹气势震的退出大阵内,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魏淳。
嘭的一声撞击,魏淳想要再次入内,却发现他自己布下的阵法,自己竟然解不开了。
魏淳凄哀大声唤喊,“前辈,万万不可,定有其他法子可以解决魔物!”
阵内,王弼负手抬头观望,练气筑基修士哪里能如他一般自地底看到外界天空,在他眼里,此刻的夜空,星光璀璨,道气长存:
“哈哈哈,王家六百年兴衰,多少悲欢离合,荣辱得失,终究烟云消散。这万般世事,再是波谲云诡,也逃不脱你们的手掌,何其悲哀~”
王弼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魏淳和钟紫言,转身跳入那化作泥沼的铁晶云母地面。
“至于我辈,正该守那上清大道……”
悠悠叹息,坚毅笃定,清明回荡在这深窟之内。
第130章 分道扬镳
清晨,上和城妖宝楼最顶层,秦封坐在待客椅上,眉头紧皱。
此间空无一人,他在等赵良才的到来。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秦封站起身,他知道,赵良才来了,且不刻意遮掩气息。
果然,那肥胖身型迈入门槛,一句‘久等了!’令秦封皱着的眉头终于缓和几分。
秦封试问:“前辈,如何?”
赵良才气色很差,应该和之前与王弼撕斗留下的瘀伤有关,他泄力一声长叹:
“唉,此番铩羽而归,闹的沸沸扬扬,再想召集人手驱使,谈何容易,盟里有些地位的人都不愿再参合,你再容我几日!”
身为猎妖盟盟主,旗下千百人手利益都得掌控好,这次铁晶鬼窟一行,损兵折将不说,什么也没捞着,再有权势,谁会为了明知是送死的事而冒险。
可对于秦封来看,实是不公,他登时凝眉沉声,“那前辈的意思是,今日出发不了?”
赵良才眼神闪躲,无奈道,“这几日你也看到了,为了你,我东奔西走,堂堂一盟之主,拉着脸去招见手下……确实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送命的事情,搁谁身上会愿意,秦封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心底还是有股火狂猛上冲。
眼前这金丹胖子,三日前逃回来时说好很快重整旗鼓再次出发,如今时间已到,明显是要继续拖延,真真气煞人也。
两人沉默一段时间,只听赵良才尴尬说道:“那位小掌门怕已经丧命于王弼一伙,单凭我一人去斗王弼,也难至其死地,这……”
秦封面无表情,冷语回应,“既然如此,便不劳赵前辈费心了,我另想他法。”
秦封头也不会,就要离开此间,赵良才忙拉住秦封,“秦道友莫急,去是一定会去,但需从长计议。”
说着,手中一枚金色储物戒指递给秦封,眼神略有表示。
秦封冷笑一声,“没有办成事,不敢收这份礼,至于我家掌门的事,就等着陶前辈回来与您计较罢!”
踏步离去,未再停留半刻。
赵良才灰心垂头,自语,“我又有何办法,实力摆在那里,明显斗不过王弼那厮。”
少顷,仔细一想秦封走时最后那句话,突然满脸戾气,“计较便计较,我还怕了他姓陶的不成……”
自言自语说完狠话,神色间又露出些许忧虑,透露着心底的不安,他可是知道,那姓陶的当年连王家金丹后期阴尸都能收拾,自己连王弼这位金丹中期都斗不过,哪能不怕。
站在妖宝楼外窗门口,看着秦封飞速离开上和城,赵良才小声嘀咕,“大不了,我也学郭九幽,不出上和城。”
又自己否定,“可是不出城,他们可以对我盟中的人下手,这又如何处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是随他去上一遭~”
赵良才思索一阵,身影闪现离开妖宝楼,顺着秦封离开的路径追赶上去。
******
槐林之内,迷雾重重,一道黑袍身影背着猩红朱棺自远处疾飞入内,来到铁晶鬼窟洞口时,他驻足观望,疑惑皱眉。
顺着铁晶鬼窟入口一直往下赶,到了中段回风区域,见原本竖立着的十三杆招阴幡已经破去十杆,心头大惊。
这黑袍人正是离开不久又归来的王羲,此刻发觉外边的异常,顾不得细看招阴幡,忙继续往下走。
一直跳下洞底,地下暗河流水依旧,他将朱棺背着走入王弼之前休寝的秘洞,虽有担忧,但强装喜意,一边迈步入秘洞,一边开口:
“家主,我将烟姨带来了。”
一步步走入秘洞,当看清秘洞内空无一人时,王羲双目呆滞,下一秒便慌了神,放声大喊,“家主?”
没有人回应他,王羲双目通红,背着朱棺闪身出了秘洞,顺着地下暗河往布置封魔阵法的位置赶去。
老远处便感受到了封魔阵法强烈的灵力威压,很快他来到近前,看到了坐地调养身体的钟紫言,也看到了跪趴在八根赤阳石柱围连灵璧旁边的魏淳。
王羲大吼,“魏淳,家主呢?你在干什么!”
魏淳一瞬回头,见是王羲,神色迷梦转为清明,指了指身后,哀蓦道:“跳下去了~”
王羲背着朱棺轰隆掉地,朱棺破裂,露出一截紫色裙摆。
王羲刹时冲至魏淳近前,单手掐住魏淳脖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魏淳没有反抗,微胖身躯被比他高了几分的王羲狠狠攥起,他平静看着王羲:
“王前辈难受魔物侵蚀,镇魔棺椁被赵胖子打裂损坏,为防最终化作魔物,他自己选择跳入封魔阵了结!”
王羲一把将魏淳扔开,狠狠撞击赤阳石柱连接构成的灵壁,无奈那灵璧受阵法加持,别说是他,即便普通金丹修士也难损坏。
王羲瘫软坐倒在地,泫然泪下,痴言,“家主,羲儿将烟姨带来了,你怎也不多等等呢~”
魏淳爬起身,慢步走近王羲,手中两样物事浮现,正是元光留影图录以及银色棺材吊坠。
“王前辈教我将这两样东西给你。”
王羲将东西揽在手中,正要打开元光留影图录时,突问“他还说了什么?”
魏淳回道:“为防封魔阵被人损坏,我们需将此地炸毁封堵。其后我要将这位钟掌门送回山门。”
王羲转头看向钟紫言,目中尽是杀机,很快愤恨回头,打开元光留影图录,五彩异光照亮此间,一道灵慧涌入王羲额头。
接着便是一段时间的静谧,魏淳和钟紫言不知道王羲此刻脑海里在闪些什么画面,但观察其面部神情,明显哀伤难过,泪流满面。
一切正常后,王羲起身看了一圈封魔阵,“即如此,便立即行动吧,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赵胖子再来一次,我们可难逃其手!”
魏淳点了点头,二人默契站远阵法三丈以外,一齐掐诀念咒,两道灵光柱射入赤阳石柱连接构成的灵壁内。
魏淳手中多出一枚阵盘,用力在其上一按,阵盘化作光球也被扔入灵璧内。
王羲将倒地的朱棺以灵锁封好,直接在封魔阵旁挖洞造墓,简单的土墓造好以后,朱棺入土封印笼盖,一个白玉石碑插入土墓,上有王弼之妻名讳祭文。
一切准备妥当,魏淳抬手将钟紫言摄近身前,与王羲一齐离开这处地洞。
来到地下暗河,魏淳开口对王羲说道:“将那地龙抬棺大阵彻底损毁,我们便离开!”
王羲点头,瞬步原路返回,几息时间地动天晃,王羲很快回返,又进入不远处王弼生前呆着的那处秘洞,当里面传出一声爆炸,整个地下暗河河水上涨。
王羲出来以后,与魏淳一同看了看地下暗河,魏淳叹了口气,“可惜那头英招兽了~”
王羲冷语,“有何可惜,原本也无甚作用。我们走罢,这里马上就要坍塌!”
二人裹挟钟紫言很快顺着洞道飞出铁晶鬼窟。
******
再次见到久违日光,钟紫言只觉死里逃生,大难消散,活着真好,即便现在还被魏淳锁灵缚身。
观看日头,现下应是午时,钟紫言想着昨夜王弼死前所说的每一句话,其人的确不恶。
看看下方动态,地面轰隆作响,树木倾覆,山石滚动,那处封魔阵法恐怕就要永久埋藏地下了,钟紫言心头舒缓放松。
眼神不经意撇向王羲,见其目中似有寒光,钟紫言不禁犯了恐惧。
下一刻,在魏淳眼里原本正常的王羲,突然一探身,将钟紫言抢擒入手。
“王羲,你?”魏淳疑惑不解。
钟紫言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悸动强烈。
王羲冷笑,“家主说放他一条生路,我不会违背家主遗命,但在这限度之内,哼哼!”
钟紫言看着王羲那冰冷目光,如蛇阴毒,强烈恐惧致使身体不住晃动想要挣脱王羲手掌。
魏淳抬手制止,“万万不可伤他,你可不能再与他结仇怨!”
王羲哪里听得进去,直盯着钟紫言道:“若非姓陶的几次三番与我家家主作对,王家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你既然是掌门人,应该承担的东西哪里能逃得掉!”
一股厚重灵力瞬间涌入钟紫言身体,直接向着各个经脉冲刷,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钟紫言凄惨哼叫,到现在哪还不知王羲要做什么,他要废掉自己全身经络窍穴,一旦得手再想修炼怕是终身无望。
魏淳眼见情况不对,连忙出手阻拦,王羲疾遁向北,一边继续施加狂暴灵力。
钟紫言疼痛嘶吼,原本内伤就没有痊愈,此刻再经受这种折磨,常人恐怕直接死去。没过多久,钟紫言便昏迷了。
王羲面目无悲无喜,身后魏淳已经追上,王羲直接将钟紫言从半空扔下,魏淳连连哀叹就要下去救人。
王羲极快语速朝魏淳喊叫:“你若是救他,我二人便就此分道扬镳。”
魏淳突的停顿身影,片刻后,还是向下飞去,王羲厉声开口,“家主教我带你去天雷城隐修,跟着我自有好处,为何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舍弃我对你的信任。”
魏淳回头,沉默少顷,拱手行了一礼,“似你这等阴毒,不分恩仇,王前辈的风骨没有学得半分,枉为修真之士,我跟着你,必是一生受你驱使。
你可知我为何愿意投奔王家?
八十年前我二爷被苏正那一系人暗害,从那时起魏姓一系便注定要反他苏姓,奈何魏姓势微,出手落于人后,只活下来我一个。
老父临终前,叮嘱我日后万勿投错门户,就怕重蹈二爷覆辙。
与王前辈相交三载,其不曾亏负于我,那时才决定安心为你王家做事。
今日你仗着筑基修为欺负一个练气小辈,且其本人与你并无仇怨,如此行径着实令我心寒。
王道友,你我道不同,就此别过罢!
王羲错愕当场,见魏淳转身向钟紫言落下的那处山岗飞去,说道:“魏淳,你留下来只会是死路一条,赵胖子还有姓陶的不会放过你的!”
“我这种没有家的人,生在槐山,死在槐山!”
王羲愤愤一哼,疾驰远去。
第131章 费心招揽
秉持正道这四个字,在魏淳看来屁都不是,他自小被父亲暗地里灌输的便是人世险恶,宗门孽深,若要掌控命脉,只有奋力修炼一条道路。
为了获取资源,为了更快突破境界,为了知道一些秘密,魏淳无所不用其极,曾经,在长苏门同辈人里,只有苏景诚他能看得上眼。
再极端的人,也有一些行事准则,魏淳自认自己不算好人,但要论恶,他也没恶到哪里去,心里总归有个底线。
冷风吹动,看着脚底七窍流血,蜷缩身子的钟紫言,魏淳苦涩呢喃一句,“没想到老子也有发善心的一天~”
一颗金色丹丸递入钟紫言口中,魏淳检察其全身经窍,不住摇头。
“诶,也不知你小子是倒霉还是幸运,偏偏存了最重要的几个窍穴。”魏淳抬手将钟紫言的身子裹起,三两步跳离山岗,来到一处冰凉荒败山洞。
经脉窍穴被毁,大多数时候只能靠自身修复,魏淳将钟紫言放在地上,细细思索。
良久,魏淳哀叹,“先看你自己造化,老子是没本事救你的,等个两三日没好转,就把你扔去断水崖。”
就地盘坐,金青二气环绕魏淳周身,慢慢的整个山洞都被烤的暖洋洋,魏淳散去术法,将先前那道青色灵气再次施出包裹钟紫言全身,浓郁的木灵之力柔和洗涤钟紫言表皮。
小的时候,魏淳讨厌其父逼其学练医道,男儿该是持刀挥剑,刚烈如虎的,所以金木双灵根,他只专一金术,医药甚至是木系术法,他嗤之以鼻,弃若敝屣。
真到了需要救人的时候,魏淳有些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练医术,嘴上骂着钟紫言倒霉没福气,心里却是对自己坚持专走杀伐一道生了些怨愤。
人力有时穷,再强的人,终归有不擅长的地方,幼时太多浅相障目,如今再想当初,真是执拗。
魏淳收了灵气,静坐在钟紫言身前。
抬头细致扫视这个山洞,魏淳记得,这里似乎曾经来过,是了,年少时和苏景诚他们那一伙人出来执行任务,半夜遇上狐祸,危急之下苏景诚带他们来到这里藏身,躲了一阵。
“半生追觅,室迩人遐,兜兜转转,不知觉,竟又来了这里~”
魏淳飘忽出神,眼中虽然看的是钟紫言,心里想的却是往事。
活了五十多年,到现在家破人亡,宗门覆灭,王家最后那位领头人也死了,自己真正成了孤寡之人。
心头想起那个总是一副和煦面孔的族弟,魏淳不由缅怀,“也不知景诚现在何处,该是已经离开槐山了。”
苏景诚在大战前找过他,二人虽然分属长苏门两大阵营,但私下的交情很好,到现在,他活在世上唯一还算亲近的人,只有苏景诚了。
魏淳知道苏景诚悟透了要走的路,心里既羡慕又祝愿,此时再想想自己,半生修炼,又是为谁?
盘算前尘,如雨如风,凄淋刮落,徒留残迹,这一回忆,便是三个时辰。
魏淳轻叹一声,收了杂念,见钟紫言体表犯寒,自储物戒拿出十八张符条,随手一挥,符条各列阵位,燃起小火,烘托暖流。
山洞外已是星月当空,天际有一道暗色灵团飞过,见下方山洞内有火光透出,这灵团无声无息,鬼祟模样,缓缓降落。
******
意识深处,自幽冥中生出一股青绿色小龙卷,这龙卷柔和治愈,钟紫言只觉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全寄托在这个东西上。
仔细感受,这青绿色小龙卷可不正是以往每每修炼,出现在眉心和双脚上的流云浅纹展开之相么。
它竟然烙印进自己的意识深处,而且外围还沾惹了丝丝猩红血煞,实在匪夷所思。
依照钟紫言的认知,只有灵根和本命物才有出现在自己意识深处的可能,难道这青绿小龙卷比天生的灵根本命还要高一些层次?不得而知~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百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暖洋洋的,四周漆黑中透着火光,左右看看,原来是在一个山洞内。
身前一个黑衣微胖身影盘坐着,山洞外面是黑夜,这个微胖身影在翻着几卷医经。
钟紫言将目光看去魏淳的脸上,魏淳本来在皱眉翻卷,抬头一看,见钟紫言正悄无声息看着自己,醒来也没有任何征兆,却是吓了自己一跳。
魏淳先是诧异,而后笑道:“你小子命真大,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钟紫言回以微笑,他的脑海里,王羲那张狰狞的脸和此刻魏淳这张胖脸在无数次的变幻。
良久,钟紫言终于确信眼前这人是魏淳,开口问道:“这里是何处?过去了多久?”
魏淳回道:“狐儿岗的一处山洞,离王羲把你从半空扔下来,大致过去六个时辰多一些~”
钟紫言感觉手脚是能动弹的,表皮也没什么损伤,就是运气的时候,两手经窍无法运用,十指连心,一掐诀运气,便疼得倒吸凉气。
魏淳见钟紫言竟然能坐起身,双目呆呆的看着这个本以为要废了的人,只觉神奇异常,难以置信。
“你?”魏淳开口。
钟紫言皱眉抬起两手,忍着疼痛运气,还是不行,但是能感觉到好像窍穴在快速自动修复,内里筋肉格外坚韧。
魏淳直接探手抓住钟紫言,木灵力一扫,心头震惊,“怎么会!”
短短六个时辰,这小子全身经窍修复了大半。
钟紫言自己也不理解,犹记得当时王羲下狠手的时候,自己下意识运用了化疆手,可那门天赋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挡王羲筑基后期灵力的催冲,甚为怪异。
钟紫言问道:“这伤……是前辈救治的?”
魏淳直摇头,“哪里,我正奇怪呢,你小子修的什么本事?先前还快要废掉的样子,此时竟然恢复了大半!”
钟紫言盘坐细思,闭眼感受体内各个经络窍穴,下半身自脚底往上到胸口脖颈,一切完好如初,甚至似乎比以前更加坚韧强悍。
如今只剩双手和胳膊内部还在慢慢回复,这也是最关键的,因为一身本事多数来源咒诀术法,施展开来必须用到手指。
再次睁眼,钟紫言问道:“魏前辈,缘何救我?”
魏淳稍一愣,面色变得平淡,随口一说,“谁说是救你,我只是看不惯王羲行径罢了。”
钟紫言深深看了一眼魏淳,又问:“那个人呢?”
“北上天雷城了,你日后想要报仇,自可去寻他!”魏淳也不做更多解释。
洞内陷入安静,只剩符火摇曳。
又是少顷,钟紫言拱手行礼,“不论如何,多谢前辈救助。”
魏淳摆手,明显不需钟紫言承情。
钟紫言眼珠一转,说道:“万幸我能活命,伤势也不太严重,明早差不多就好了,魏前辈也算完成了王弼前辈的遗命。
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魏淳想了想,一时竟答不上来,他此时孤家寡人,心气也没以往那般高,不再想着颠覆长苏门或者辅佐王家成事,因为那些都过去了。
思来想去,好像现下最想做的事便是去找苏景诚,可是也没个线索,只得回应:“修仙悟道,追求的便是长生久视,我暂且找一处僻静洞府,争取早日结丹。”
钟紫言心头一喜,“今时不同往日,槐山妖邪肆虐,阴魂横行,前辈想找安静地方落脚,恐难如愿,紫言有一条路,前辈可愿听听?”
魏淳道:“你且说说。”
钟紫言正色开口:
“前辈请听我细细说来。
槐阴河两岸多数地方都被鬼物侵占,即便魏前辈有实力夺一处,也难挡他们一**的骚扰,安危堪忧。
槐阳坡如今改为槐阳城,被赵良才的猎妖盟占据,以前辈的身份,一旦露面,赵良才怕是会做一些动作。
上和城更不用说,那是赵良才老巢。
除此三处,哪里还有二阶灵地可供前辈修炼?槐山周围零星点点的一两处二阶灵地都有好几位成名筑基修士占据,前辈恐怕也不好夺吧?
那便只剩下这北地连绵山脉,狐儿岗、藏风岭、牯毛岭有不少二阶灵地,可是,这里的人比咱们那边更凶悍,因资源稀缺,有大把狂人日日争斗,前辈势单力薄,却是得加入一个势力吧?
走到哪里,有帮手照应总好过一人单打独斗,前辈算是大势力出生,没体验过散修的难处……”
“你直说罢!”魏淳基本猜到钟紫言想干什么,不想再听他分析。
钟紫言坦然笑道:“我欲邀前辈来我门中担任客卿,直至您突破金丹,一应用度,门中都会支持,二阶洞府不在话下。”
魏淳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做更多表示。
钟紫言讪讪一笑,知道如意算盘不是那么好打的,继续开口:
“我赤龙一派的来历早前已经告知前辈,算是名门正统,非比寻常散修族群。
陶老祖如今正值青壮,若是您将来要结丹,他定能护持一段。
秦封前辈筑基巅峰,马上也要结丹,届时若成,往后在槐山,我们当不会有大危机。
如今另有姜简二位师兄正在冲击筑基关卡,练气弟子也都奋发刻苦,正是兴兴向荣之景。
往后修炼心得,您不用愁无人论道。
待潜藏积蓄一定时日,我这一门,在槐山定不是小手腕。
您如今快到筑基巅峰,日后结丹有成,赤龙相亲者,便是三位金丹。
往南看,司徒家虽然在明月城另有势力,但司徒业前辈与那位吴姓金丹似乎没那么合得来,反倒是一直心念着我家陶老祖。
大体看,我门中才是未来槐山最有可能壮大的那股势力!
魏淳玩味一笑,“你这空口白话,一下子扯了那么大的虎皮,倒教我大开眼界。”
钟紫言尴尬抿嘴,心里抹汗,虚实言论,几道心机,还不是为了让你加入进来。
魏淳笑容收敛,平淡说道:“你这野心确实不小,三言两语也表明了局势。但我早已厌烦争杀,只想安稳修行,再怎样,受邀入你一门,不出力怕是不行,还是作罢吧~”
钟紫言忙说,“前辈放心,未结丹之前,您不需做任何事。”
这个承诺可算下了血本,但钟紫言见魏淳还是摇头。
魏淳说道:“你还是安心修养一夜,明日清早,我送你离开。”
钟紫言颇不甘心,只可惜今日说的够多,再劝无益。
魏淳闭目打坐,不再理会钟紫言。
过了不久,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魏淳突然皱眉起身,“你在此等着,我去去就来。”
第132章 血色真好
一前一后两道灵团自那处山洞外往北飞,后面魏淳厉声问话:
“你是何人,竟鬼祟潜伏做那听秘行径?”
前面暗黄色灵团内的筑基修士扈气阴笑,“你管爷爷?”
魏淳自小修的一副杀伐身手,追逐同阶修士不再话下,加快疾驰一个闪身堵在这筑基修士前方,拦住其去路。
正面看这人容貌,斜眼薄唇,长相刻薄,一袭土黄色灵袍上,纹路怪异,魏淳约莫那是件二阶防御灵袍。
早知道北地连绵山脉中多出凶恶之辈,魏淳也不知此人听了刚才他和钟紫言多少谈论,万一宣扬出去,必惹祸端。
那人在细细打量魏淳,魏淳也在警备观察。
能在他一个筑基后期眼皮底下潜藏那么久,此人定有一些手段,在这片地界怕也不是无名之辈。
魏淳双目闪过杀机,那个筑基修士也猜到了魏淳心思。
双方修为差了一个小境界,魏淳筑基后期,那人筑基中期,自觉争斗起来会吃亏,也不多说就要换个方向再跑。
魏淳哪能如他所愿,闪身再次堵其去路,那人怒火上头,一声大骂,“爷爷怕你不成?”拔剑就砍。
整个过程那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也不言明为何窃听,明显心里有鬼,欲图恶行。
魏淳心底冷笑,他平生自傲两处所长,一者谋算战事,二者捉对厮杀,面前冲来这人的修为本就与他有差距,还敢寻死,那就只好成全。
金光剑气照亮夜空,魏淳手中这柄二阶中品灵剑铮鸣嘹亮,两方只是一个对攻,那人的剑就被挑飞掉落,灵性全无。
眼见自己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那人立刻换了嘴脸,抬手拱礼,“道友且慢,在下乃是狐儿岗白石洞修士,罗世泉。先前多有得罪,只是好奇那处山洞突然有了人气才去巡视一圈!”
魏淳脑中翻寻记忆,很快知道这人所说的白石洞,乃是狐儿岗唯一一处二阶中品灵地,里面少说也有三四位筑基修士,最有名气的似乎是一个叫赫连天的筑基巅峰老修,岁数太大,成名日久。
果然,还不等魏淳开口,那人下一句便是,“白石洞一直是狐儿岗领地,赫连天道兄近日闭关感悟金丹之路,故而我每日都要巡查周围一遭,并无意冒犯道友之意!”
魏淳哪能信这些鬼话,早在二十五年前,长苏门就查到过,这个赫连天四处搜寻增寿灵物,明显寿元无几,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他还活着,也是油尽灯枯,根本没机会结丹。
魏淳金光长剑稍提一寸,目中寒芒不加遮掩,“既然已经动手,哪能留你性命,除了金丹修士,我哪个都不怕!”
话刚说完,金色剑光直接劈在罗世泉面前,罗世泉周身土黄色屏障瞬间催动,堪堪抵消剑气,他本人被震的向后倒去。
杀心一起,魏淳哪里会给他半刻反抗机会,一道剑光刚完,人已经提剑刺去,正中罗世泉腹部,可惜他那土黄色灵袍上暗纹闪烁,竟然生出反弹力道。
一连十个回合,魏淳次次命中罗世泉脖颈以下要害部位,皆破不去其防御灵袍。
罗世泉一边往北疾遁,一边假意示弱:“道友,我这厚土法袍专擅抵消攻势,你我斗下去也没个结果,不如就此罢手?我愿赔付宝物以赎失礼之罪。”
魏淳冷哼,“听了秘言,想要脱身?受死!”
下一剑直取罗世泉三阳魁首,罗世泉惊慌怨戾,面目发狠,伸手捏破一个小玉人儿,那玉人直接化作鎏金傀儡替罗世泉挡了一剑。
鎏金傀儡黏附金光剑上,一时令魏淳挥劈受阻。
罗世泉趁机取出短巧灵光飞剑,临空写字,接着将那些灵气字符打入飞剑,飞剑顺着北方闪影消失。
魏淳见此情形,暗道不好,那人飞剑传书报信,恐怕很快就会招来帮手,眼下必须速战速决。
鎏金傀儡缠了魏淳片刻,被狂暴筑基后期灵压扫退,罗世泉已经跑远一段距离。
魏淳咬牙念咒,周身金光大盛,灵剑犹如蛟龙出海,带着山风狂啸,冲天直飞向罗世泉。
罗世泉只觉背后金光漫天,一回头眼睛刺痛,抬手一遮,那柄气势如虹的金光灵剑直接穿破罗世泉胳膊,刺入他的喉咙,又顺着喉咙一通到底。
罗世泉错愕呆滞,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本穿透脖子的灵剑再次掉头直接横削罗世泉,一颗头颅飞天而起,鲜红血柱狂飙三丈。
这边的魏淳气喘吁吁,御剑术配合自己参悟多年庚金削甲术,施放出来虽然威力不俗,但所耗灵力甚巨,实在有点吃不消。
好在人已经杀了,那柄金色长剑飞回魏淳身边,欢呼雀跃,灵性更加充盈,剑刃寒光中透着殷红纹路,明显因为杀了一个修为不俗的敌人有所成长。
罗世泉的尸体重重掉落大地,魏淳飞下去将他身上那件灵袍脱落,储物戒也剥离,而后施放火术,刚要焚烧尸体,抬头远看北方,三股筑基气息疾驰而来。
魏淳将火术施出,转身就跑,向着钟紫言所在的那处山洞飞遁。
不多时,罗世泉快要烧完的尸体旁边,落下三道人影,见人刚死,那三人气愤咬牙,为首者沙哑开口: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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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内符火摇曳,钟紫言静静盘坐,细细感受双臂中的经窍,灵力已能运转,现下只有左手经窍还在快速恢复。
运转周身灵力,刻意引导眉心的青绿浅纹,当它展开变作小龙卷,钟紫言同时施展化疆手,能感受到左手内部的经窍修复速度提升了不下十倍。
“简直是神乎其神,这‘风印’竟能增强化疆手自修速度,坚韧程度。”
这次被王羲毒害,着实是因祸得福,钟紫言窃窃自喜,只因他明悟了如何运用青绿色龙卷增强化疆手的威力。
初步估算,一旦运转灵力,刻意引导风印中散发出的另一种特殊力量,化疆手的威能最少可以提升十三倍,可惜时间持续太短,过后再运用要缓好一阵子。
这样来看,光靠肉身就比一阶中品灵器强横,要是让那些佛门体修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那还不气煞人,要知道他们熬炼筋骨体魄得承受多少苦难。
钟紫言正兴兴的想着自己身体的事儿,山洞外一道筑基气息猛落下来,魏淳踏步入内。
“快走,有麻烦来了!”
钟紫言站起身,忙问,“前辈,发生了什么?”
魏淳顾不得解释,将洞内十八道符条收回,见钟紫言看着没什么大碍,单手一摄,裹挟其出了山洞。
施放金光长剑化作飞行灵器,魏淳带着钟紫言刚跳上去,远处的三道筑基气息已经围来。
既然已经被围,魏淳也不能再着急应对,皱起眉头警备,秘密传音对钟紫言说道:
“先前有人鬼祟潜伏听了你我谈论,我却还好,你那一番话传出去恐生事端,我便将之杀了,不曾想那人临死传信同伙,招来这三个凶悍敌手。
他们应该是白石洞的人,此刻有你在我身边,术法难以施展。等会儿我将你抛离,你先向南逃去,我处理这三人以后再去寻你!”
钟紫言重重点头。
魏淳凌空漂浮,脚下飞剑化作正常大小,魏淳执入手中,三道金光剑气直劈三人,反手将钟紫言抛去地面。
敌方三人为首者是个筑基巅峰老修,瘦骨嶙峋,死气缠身,另有两位筑基中期中年修士,瞧着都比先前的罗世泉要年长不少。
那老者魏淳猜测便是赫连天。
老者见魏淳抛离钟紫言,深邃目光如毒蛇犀利,立刻吩咐同伙两人,“丰和,英嵩,你二人拖住他,我去将那小辈抓住!”
叫丰和英嵩的两个中年道人长相普通,出手异常狠厉,一个用枪一个用刀,两面夹击魏淳。
钟紫言刚落地,施出身法就要跑,一道庞大火光灵波直接轰向钟紫言向前的去路,钟紫言反应迅速,掉头换了刚才修养的山洞方向。
魏淳见赫连天瞬步向钟紫言飞去,暗骂老贼不知廉耻欺负小辈,可他一时也脱不开身,近前这两人斗技经验丰富,一时难以快速解决。
不得已,魏淳双手掐诀,周身金光大盛,灵剑再次化作疾影直削向那个叫丰和的敌人,其人抬枪抵挡,哪料想自家同伴罗世泉先前就是死在这门术法之下。
照着杀罗世泉的路数,这个丰和也被一招屠灭,他本身的防御灵袍也没有罗世泉好,魏淳的金光灵剑只一下便削了其头颅。
惊变发生,另一个叫英嵩的双目惧瞪,眼球欲裂,大呵,“拿命来!”
赫连天回头见一个回合魏淳出其不意便杀了自己的一个同伙,担忧英嵩也招架不住,目光闪动,手底下六道火光灵波自天上极速射下。
钟紫言连连闪身,不得已只能钻入山洞,赫连天要的便是钟紫言这样做,他嘴角阴寒邪撇,双手掐诀,瞬间一道灵气巨网铺下,笼盖山洞,直接困住钟紫言。
“小东西,等会儿再来收拾你!”
赫连天回身加入魏淳和英嵩的战团,他乃是百年前便成名的人物,当年槐河五鬼的名头都不如他响,此时虽然老迈,但一身筑基巅峰修为浑厚凝实,一出手便教魏淳吃了亏。
魏淳原本瞬杀两个筑基中期已经透支灵力,眼下对付这老修感觉异常吃力,更有那个耍刀的搅屎棍时不时偷袭,的确难以招架。
赫连天祭出一根虎头骨棒,其上煞气深重骇人,“先后杀我白石洞两大脊柱,今日你就别想着活命了。”
那骨棒向着魏淳飞来,魏淳驾驭灵剑抵挡,两件威力不俗的灵器碰撞数十下,皆伤不得对方。
赫连天大喜,“如此宝物,正该归老夫所有!”
魏淳冷笑,“就看你有没有命拿!”
“庚金……万剑诀!”一口鲜血吐出,化作血团,魏淳收回灵剑,血团融入剑柄,血气迅速被剑刃两侧的纹路吸收,登时,这剑身本体金光气势愈发耀眼。
赫连天惊骇,“你竟懂精血祭炼之法!”
魏淳不加理会,飞速掐诀,那一口血团少说耗去自身十年寿元,可不能前功尽弃。
金光灵剑一化作十,十化作百,全朝着赫连天浩荡激射。
赫连天连忙丢出一件明黄盾牌,盾牌顷刻化作三丈大小,怼到前面,竟然挡不住那上百柄灵剑中的七柄。
赫连天眼中愤恨,快速闪躲,怒火难压,心道这疯子一上来就是拼命手段,自己虽有化解之法,但寿元摆在那里,已经经不起再折腾,真是有力不敢发,憋屈。
“年轻就是好,老夫且看你能撑到几时!”赫连天暂避锋芒,持续闪躲,口中念念有词,边向后退边看了一眼英嵩。
魏淳一心要杀了这老贼,九成神念催动百柄飞剑,一丝灵机照看着那个叫英嵩的,突然那个英嵩消失不见。
魏淳心头大惊,这手段不正是那个罗世泉鬼祟潜藏的手段么?
下一刻,英嵩出现在魏淳身后,刀芒暗绿,一刀劈下直接将魏淳灵袍劈开深口,露出血肉,有一根骨头已经断裂。
魏淳一个踉跄漂浮不稳,反手一抓将英嵩抓入手中,口中一吐,细小剑丸化作青色小剑直接贯穿英嵩右眼,又返回来自颅后贯穿左眼。
厄啊~
凄惨吼叫自这个中年道人口中喊出,他双手提刀极力一挥,魏淳同时用手抵挡,右掌直接被削落大地。
魏淳双目坚毅,忍着疼痛,意念操控自己的本命剑丸朝着发狂的英嵩眉心刺去,前后贯穿七次,青光入了英嵩体内,顺着胸腹搅割五脏六腑,丹田气海,直至英嵩承受不住奋力自爆。
在陆地山洞口透过灵气网观看战局的钟紫言只觉血腥异常,心忧魏淳,运转灵力狂轰灵网。
越是高阶修士,争斗起来,但凡有一丝破绽漏出,定逃不过敌人双眼,那英嵩哪里想得到魏淳被砍了一刀竟能反手制他,青色剑丸出其不意,变化成的那柄小剑如九天针蚁,专攻辨识灵觉,搅动脏腑,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
追逐赫连天的百柄飞剑因为魏淳身受重伤,气势大打折扣,速度逐渐变慢,接着百化十,十化一,重新恢复本来模样,被赫连天轰击震向远方。
魏淳背部和右臂伤口墨绿毒气蔓延,急忙用左手吃了一颗解毒灵丹。
赫连天眼看着自家修士又死了一人,如今只剩他活着,怒火狂烧,恨不得将魏淳千刀万剐。
疾飞向魏淳,一道道火光灵团射来,魏淳连连后退,勉力抵挡,原本萎靡的神色,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山洞中困着的钟紫言,他很快重新振作精神,上千张符篆飞出,直缠赫连天。
赫连天哪会被当面施出的符篆击中,三个鎏金傀儡极速变大,直接把那些符篆吸到身上,一一爆炸。
赫连天冲来魏淳身前,手中虎头骨棒煞气大涨,当头敲下,同时阴毒咒骂,“你这杀才还不去死!”
魏淳左手突兀执抬另一柄银白灵剑,这柄剑明显没有金光长剑的气势盛,口中青光剑丸再次吐出。
赫连天看过英嵩的死法,早已有了准备,虎头骨棒一并将青光小剑和银白灵剑抵下,顺着力道积蓄压向魏淳头颅。
噗嗤~
一声皮破血流的声音传出,赫连天惊愕看了一眼腹部,被自己振飞的那柄金光长剑不知何时回返,刺破自己的丹田。
虎头骨棒用力压下,直接打裂魏淳小半脑壳,二人互相攥着掉落地面。
远处山东内嘭的一声巨响,在落地这两人耳中却也没那么重要了。
赫连天口吐鲜血,目光涣散,单手将虎头骨棒用力按压,残余灵气催动虎头骨棒,黑煞自棒身散出,直接侵染魏淳右臂伤口。
魏淳左脑脑浆滴流,但其神智清醒,操控着青色剑丸还要割赫连天的喉咙,可惜赫连天率先掐住魏淳脖颈,一边吐血一边狰狞道:“我杀了你!”
一双灰白清瘦的手掌成爪,自赫连天背后瞬间挖开胸骨,穿破心脏,赫连天浑身气力顿时消散,艰难回头看向那个给他致命一击的人。
“小杂种……”沙哑微弱声音自赫连天口中说出,那双本来深邃毒蛇般的眸子失去光彩,就此死去。
钟紫言浑身颤抖,双目通红,将赫连天的尸体拖开,半扶着坚持站立的魏淳。
“前辈!”钟紫言掏出赤红凤血丹,就要喂向魏淳。
魏淳摇头制止,艰难盘坐,呼吸急促。
左脑知觉逐渐麻痹,魏淳抬头看天,旬日东升,朝霞浮现,那霞光,真像自己小时候与景诚他们一起练功时候的美景。
钟紫言看着魏淳右臂毒气变黑,再不治就完了,拿出药瓶翻寻解毒灵丹,很快找到,却听魏淳呵笑,“无需费力,没救了!”
钟紫言不住摇头,目中隐有晶莹水珠,倔强开口,“前辈,这是三阶灵花丹,能解毒的。”
魏淳还是苦涩摇头,他背部胸骨被英嵩斩断一根,那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外加刚才赫连天诡秘的煞气侵蚀,心脏机能此刻极速变慢。这些只是钟紫言看不到而已。
魏淳盯了钟紫言片刻,多种神采一闪而过,最后虚弱道:
“你帮我办几件事吧~”
钟紫言哀色回应:“前辈但讲!”
“我长苏一门,如今应该只剩下景诚还活着,日后若是相见,帮我和他说:
我不恨他,只恨这世事无常,天道弄人,教我魏苏两系残杀至死。如今一切烟消云散,做兄长的,给他留了最后一笔修炼资源。”
说着,左手颤抖将那黑晶储物戒指拿出,这是王弼之前给他的。钟紫言怜其费力,伸手接住。
魏淳继续说道:“昔年魏姓诞下变异灵根幼儿,二十岁筑基巅峰,苏姓暗害其性命,那人是我二爷。
他有一套剑诀传于我手,精妙非凡,我不忍其就此断脉,留给你帮我找个人来习练延续。”
魏淳指着刺在赫连天腹部那柄金色长剑,示意剑诀就在剑中。
“最后一件,即是我心愿,也是你运气。王家夺我长苏门无量封诏碑,现下封在王家山门旧址不远的河滩内,待你赤龙门有实力收拾那些鬼物以后,去寻回来。
出了槐山,往东北方向飞半日,有凡俗小国立于尹春平原,现在无人招揽灵根弟子,据点荒废,更有妖物肆虐,若不去救助,迟早灭国。
那是我长苏一门的发展根源,也是魏苏两系怨孽的祸源,如今就由你赤龙门接手罢!”
钟紫言哀叹怅惘,这魏前辈不知道自己以往的打算,如今正巧说出来,自己去做,很是名正言顺,此恩此情万难报答。
魏淳心事说完,神色逐渐混沌,慢慢消沉,突然,他回光返照,看向远方天际,又正色看了一眼钟紫言,释然笑道:
“我一生刻苦修炼,力求拥有稳压同阶之力,没想到最后却是为了别人而死,真乃荒谬~哈哈哈~”
双目神采消逝,一句‘也好’几若无闻。
钟紫言呆愣原地,良久,将魏淳盘坐的身体放倒平躺,眼中不自觉滴落泪珠。
这位魏前辈,临死前终究想念的还是长苏门。
也不知为何,短短两日,初次见面那般讨厌这个微胖人影,此刻死的时候却有心痛之感。
这个人本可以丢下他直接离开的,为什么无亲无故要为他丢了性命呢?
钟紫言无声将赫连天腹部的灵剑抽出,低头看脚下那青绿色破碎的剑丸,这应该是魏前辈的本命剑丸,本人一死,它也随着破碎了。
清风吹过山岗,钟紫言沉默收拾战场。
一个时辰后,魏淳被钟紫言放在他打造的鲜红棺材里面,将棺材抬入昨夜休息的山洞,棺盖盖上,口中说了一句,“红色真好,尤其是血红~”
布一个简单幻阵,钟紫言走出山洞,他记得,敌人似乎是白石洞的。
钟紫言平静自语:“那就去看看呗。”
他向北而去。
第133章 胆大包天
别听‘狐儿岗’地名小气,周围十来座丘岭都被归入这三个字内。
狐儿岗得名于三百年前,传闻当年这里有一头狐妖盘踞,后被过路金丹散修斩杀,那金丹只是过路,他走以后,狐子狐孙为了报复人属,常常积蓄狐祸,捕杀低阶修士。
百多年前,此地白石洞散修声名大噪,赫连天聚集好几位筑基肃清狐儿岗,旗下练气修士兴盛时当有数百位。
赫连天因为什么崛起的,钟紫言不知晓,北地连绵山脉多出恶徒,他们白石洞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里不比槐山,没有金丹势力管束,能聚拢一些喽,将组织延续上百年实属难得。
从南向北,钟紫言翻了六座丘岭,站立一处高坡向远处望去,前面不高的丘脉云烟氤氲,明显有阵法遮盖。
如果猜的不错,白石洞灵地就在这里。
钟紫言拿出地质灵图翻看,对照上面的地形,手指滑动,落指处细致标注了‘白石洞’三字。
狐儿岗地区往北是牯牛岭,再往北是藏风岭,散布在周围的那些小地方是没有名字的,灵地稀少,修士几无。
钟紫言合并灵图,眼珠转动,默默看着前方的云烟大阵,他虽不算阵法大家,但是一般阵法还是能看得出来。
这丘脉最外围布置的阵法和平常散修势力做派相同,是一阶中品【云光烟霞幻阵】,只有一种功效,障目。
里面那个防御阵法该是【厚土龟甲阵】,此阵在修真界很出名,二阶下品,防御力奇强,运转时消耗灵石也不多,被大多修士称为‘乌龟壳’阵法。
钟紫言围着这丘脉转了一圈,一个时辰后又回到原地,找了干净地方盘坐闭目。
他心里自有不平气,魏前辈死的太不值当,他要这白石洞所有人陪葬。
莫笑书生无胆气,修真界十年经历,钟紫言如今实打实的道家门徒,儒经上那些腐朽知识早已抛的一干二净。
多年压愤,身边屡屡死人,亲友不得善终,做个掌门畏手畏脚,刀枪剑戟无一精通,实乃枉做男儿。
血液里好似有凶兽怒吼,嗜血般的**,连带着识海那头本命兽也跟着烦躁。
钟紫言陷入一种强烈冲动,脑海里时不时便闪过昨夜魏淳和赫连天纠缠厮杀的画面,鲜血迸发脑浆爆裂的场景,真真印入灵魂深处。
每到这个时候,就得念起清心咒言,放缓呼吸。
再次睁眼时,脑海异常冷静,钟紫言沉静琢磨。
单凭他一人强上肯定不行,有什么办法能潜伏进去先看看情况呢?
翻出清晨战场搜刮来的储物戒指,赫连天一枚、英嵩一枚、丰和一枚,还有魏前辈的两枚。
魏淳的东西,除了那柄金光长剑,钟紫言不打算动任何一件,日后若是能遇到苏景诚,便都交给他,也算没有辜负魏淳。
英嵩和丰和的储物戒中资源不少,术法一共有五门,都是筑基以后才能学的;灵石共有四十七枚三阶下品,更低阶的不多;各类符篆上百;灵器灵袍七件;各类灵丹二十多瓶;还有一些杂物都没什么价值。
谁说散修穷,钟紫言冷哼,这二人可不算穷。
再查看赫连天的储物戒,心头震惊,此人不愧是成名多年的筑基巅峰修士,光三阶下品灵石就有七百多,更有一颗四阶灵石。
灵器、法袍、灵靴共十二件;符篆数千,之前见他已经用了很多,没想到还留有至少三千张,其中有几道符条灵压甚强,钟紫言觉得若是挥发出去,对付筑基修士也能占上风。
术法图册十六卷;阵盘三个;钟紫言以前买过的那种鬼市令牌也有两枚;丹药将近百份,瓶瓶罐罐,一半都是增补寿元的,这些卖出去价值连城。
鎏金傀儡玉人一个;神秘琥珀石壁一面;还有一些琐碎杂物,不值细看。
最后那凶煞虎头骨棒,二阶极品灵器,只接触一下便令钟紫言气血翻涌,体内好似有东西原本就与这虎头骨棒相亲,很是诡秘。
“呼~怪不得这里多有恶徒,专出杀人越货的骇闻,似赫连天这样的人,死一次,得损失多少财货资源~”
钟紫言呼气一叹,几句评点虽然说的很是随意,但心里却明白的很,似这种人物,哪会轻易死去,自己得了魏前辈的便宜,真是太过幸运。
自己算是幸运,魏前辈真是倒了霉。
钟紫言原本喜悦的面色又变得低沉。
将赫连天的三个阵盘摆出来,清一色八卦器盘,土黄色的那个应该就是【厚土龟甲阵】的控制中枢阵盘,其余两个却认不得。
难道那个丘脉内里还有其他布置?
钟紫言思索来去,先将其余两个阵盘放回,拿上土黄色八卦器盘站起身。
看看天色,午时刚过,距离晚间还有三个时辰,钟紫言度了两步,犹豫不决。
幻阵倒是难不倒他,要是就这样直冲冲的跑进去拿着土黄色阵器盘破那乌龟壳,里面的人定然要出来问话,说不得两句话就得撕斗起来。
“不妥,不妥~”
钟紫言摇头叹息,忽然眼中一亮,那边山丘下的大道上,有两个练气修士向南走来。
钟紫言眼珠转动,一件纯黑灵袍穿身,疾风术施展开,很快下了山坡,迎着他们走去。
一个年迈老者,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两人穿着普通薄衫,皆是练气四层的修士。
二人见钟紫言短须修整,身型瘦高,一身黑服看不出修为境界,打起警惕皱眉问:“这位……道友,有何事?”
钟紫言拱手行礼,笑道:“在下自槐阳城来,早前受了赫连天前辈邀请,去往白石洞做客,走至这里迷了路,敢问白石洞在哪里?”
那个年轻修士面庞青涩,约莫平日不接触外人,见钟紫言神态亲和,气质出尘,生了结交之心,刚要开口,背后便被老年修士戳了一下。
老者面上虽然微微笑着,目中却竟是审视之意,良久低沉发问:“道友难道一次也没来过狐儿岗?”
“不瞒道友,在下本是上和城赵老祖麾下弟子,自踏入修真界,没有出过槐山地域,一直在猎妖盟内做事。今次初来贵地,只觉另有风光。”
钟紫言抬头四看,佯装艳羡这里景物,实则这时春雷刚落,哪有风月可观,不过是给一个温室弟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罢了。
老者目中寒芒一闪,黄褐色鸡皮一般的脸颊转瞬笑开,“原来如此,道友算是问对人了,我们方自白石洞走来。”
钟紫言还听着他说后话呢,那老者笑着不吭声了。
钟紫言略一思索,幡然大悟,拿出一枚一阶中品灵石,递给老者,“还请道友引个路?”
那老者快速收了灵石,狡黠嘿笑,“好说~走罢!”
二人掉头向着原路迈步,钟紫言跟在他们左侧,边问,“两位刚从白石洞出来,应该是见过赫连前辈的吧?”
身旁的老者还没说话,右边那个青年开口道,“这位大哥,我这次就是去拜入白石洞的,可惜赫连前辈……”
话未说完,老者抢着说道:“可惜赫连前辈说他资质不行,若是能突破练气五层,才可以拜入白石洞!”
那青年愕然看着老者,很快似是猜到了什么,低头不再说话。
钟紫言看在眼里,笑着道:“那是可惜,敢问两位是刚去的白石洞么?”
老者双手背负,将腰稍微下压,怨愤道:“可不是,只在那里待了一个时辰,近日狐儿岗不太平,人家不准许我们多待。”
钟紫言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定数。
走了没多久,那老者已经反问了好几个问题,问钟紫言在猎妖盟主要做些什么,如今修炼到什么地步,夸钟紫言年少有为天资卓越。
钟紫言也问一些白石洞中的情况,很快,三人来到白石洞所在的小山下,那老者看都没看一眼,带着钟紫言继续向北路走。
直到这条大道已经偏离路线,离白石洞所在的那个小山截然相反,兜兜转转绕了一个方向。
钟紫言停下脚步,笑着指向远处,“道友,似乎不对啊,我们又在向南走,我记得灵图上画着,白石洞应该在北面才是!”
老者附和,“是北面,只不过,他们白石洞外有幻阵,真正的入口就在前面小丘。”
钟紫言凝眉直视老者,“前面有什么?”
老者稍顿,看了一眼钟紫言,假装抬手指道,“白石洞就在那坐小山上。”
钟紫言冷笑,这老贼指着西面的小山,那山距离真正的白石洞隔着两座山坳。
钟紫言停住脚步,“我猜那里是早有死地等着我吧?”
老者眼中闪过惊惧,讪笑,“道友太会说笑,您是赫连前辈的客人,我们两个低阶修士,怎敢诓骗您呢~”
钟紫言目中寒芒尽露,“还真是人为财死,胆大包天。早听闻此地修士狡诈凶狠,为了修炼资源不惜丢弃性命,没想到你区区练气四层,就敢冒险骗我~”
老者右手紧紧拉着青年,坚定正色道:“道友,你怎能如此揣度我等?若是怕老朽行骗……”
一双灰白手掌瞬间抓住老者和青年的脖颈,灵压将二人欲要迸发的气劲死死封锁,钟紫言个头瘦高,直接将二人提在半空:
“对付你们,哼哼,也该学学秦前辈的手腕了!”
第134章 白石洞内
咔嚓~
肩骨碎裂声响,那老者龇牙咧嘴哀嚎求饶。
人性善变,没到真正的绝境之前,有些人始终会坚持嘴硬。
可惜刚才那一瞬间,钟紫言的右手下移老者左肩,直接将其肩骨粉碎,表皮被碎骨刺破渗出殷红,化疆手的力道哪里是他一个练气四层的羸弱衰体能承受的。
“道友饶命,且手下留情~”
老者哀痛拨转头颅,钟紫言左手提着的那个青年已经拱手哭求,“这位大哥,求您放过聂爷,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钟紫言将二人放离手心,一把扔在地上,那青年此时本有一点反抗之力,可惜胆魄已经被吓没,落地后赶忙起身扶起那老者。
钟紫言冷眼俯视,“接下来问的,如实道来,若不然,哼哼~”
青年哭求,“您尽管问,但凡聂清知道的,绝不隐瞒。”
钟紫言点头,知道了这青年唤作聂清。
那老者刚喘过气来,左手猛的一拍聂清后脑勺,恨铁不成钢道:“愚蠢,你全说了,他就能放过你?”
聂清本就没有经过世事,自小胆薄柔懦,现下有人要收养他十七年的聂爷性命,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钟紫言便将白石洞中的情况问了一遍,这青年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总之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钟紫言当下粗略知晓了二人底细。
老者名唤聂满田,乃是狐儿岗北面山阴偏僻地方的散修,十七年前花大价钱买了一个有灵根的孩子,取名聂清,自小虽打骂有加,但该给的修炼资源不曾吝啬,以待老了以后有所依靠。
聂满田起初对聂清没报什么期望,原本以为他资质不高,一辈子也突破不了练气三层,没想到养至这么大,前些天聂清竟然突破了练气初期,聂满田欢喜异常,打算教他拜入白石洞内。
今日早些时候,二人兴致冲冲去到白石洞,等了良久却换来一句‘洞主出去办事,你二人明日再来’,无奈只得返身。
白石洞内聂清一次也没有去过,所以不清楚里面状况,钟紫言寒芒盯着聂满田,看的他害怕,少顷后,他不情不愿的说了出来。
白石洞,内里空间很大,聚拢有八十多名练气散修,还有六位筑基修士,搁在以往,普通相熟的散修进去没什么难度,但是近日不知为何,不允许任何人登门。
若不是看在聂满田是狐儿岗老修,今日看守迅戒的人都不会和他说半句话。
百年来,白石洞一直干的都是劫掠散修的勾当,时常也会捕猎妖兽去槐阳城换取资源,另外此间多有买卖女修炉鼎的腌生意,主要由罗世泉负责。
里面有一些练气巅峰凶名在外的邪道,一般不出山走动,一出动便是盯紧目标力求满载而归。
“我也不清楚他们出了什么状况,戒备很严,好似……好似大难临头的样子~”聂满田缩着脖子,畏惧看着钟紫言。
钟紫言沉吟思索片刻,拿出一张白皮,紫毫灵笔浮向聂满田,“你将里面构造画出来。”
聂满田不敢接手,单手求饶,“求你莫要害我,做了这事,日后被他们知晓,我这老骨头经不起抽扒。”
钟紫言手掌立刻化作灰白,练气九层气势散发,聂清大惊,按着聂满田的左手接住紫毫灵笔,哭求道:“聂爷,你就画出来吧,若不从,现下我二人就要丧命了~”
聂满田犹犹豫豫,最终提笔开画,很快一副简易路径便被描摹出来。
钟紫言一看,冷凝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条条路径细致画来,若有半处错误,你们就别活了。”
聂满田黄脸冷汗直流,又重新细致画了一遍,把他知道的都画了出来。
“画也画了,烦请高抬贵手,饶我二人一命?”聂满田神色戚哀求道。
钟紫言摄来白皮,沉静等了良久,眼角余光见聂满田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眼神中也似认命一般,便信了他画的东西。
抬头看天,再过一个时辰夜色就会降临,钟紫言最后问道:“余下那两个筑基修士,关系怎么样?”
聂满田回应:“关系不甚好,白石洞明面上都尊赫连天为洞主,私底下,丰和与段红袍多受其余三人排挤。”
驻足停顿很久,钟紫言心里有了计较,深深看了一眼聂清,疾风术施展开来,一个闪身便不见踪影。
留下原地的聂清和聂满田呼气长叹,侥幸遇到傻子,没杀了他二人,真是幸运。
聂清拿出丹药喂聂满田,聂满田一巴掌扇出,直接打的聂清在地上滚了两圈,一边脸颊肿的老高,“叫你出来少说话,若不是你多嘴,此人早被我引那绝命沟里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白白浪费~”
聂清柔着脸唯诺走近,心里再多怨恨也忍耐惯了,自小到大,毕竟是这老人一直在养着他,他很知足。
见聂清依旧乖巧的递来丹药,聂满田言语缓和几分,“以后记着,少说话,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聂清点了点头,不管他认不认同聂满田的话,明面上一定是不会违背的。
那股柔诺性子,一大半基本就是被这日积月累的打骂养成的。
聂满田服食了丹药,打坐修养,右肩算是废了,心里盘算来去,眼中尽是恶毒。
“不行,怎能就此罢手,此人明显要探入白石洞,恐怕是赫连天的仇家,不过他再厉害,也不是筑基修士,既然……”
聂满田站起身,对聂清说道:“走,回去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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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钟紫言来到白石洞所在小山,自山下很快走了一段路,再往前就进入幻阵范围,他停住脚步,细细查看。
根据聂满田的话猜测,早在魏前辈与那几个筑基厮杀之前,这里已经戒备森严,应该是里面原本就在经历什么大事。
到聂满田与聂清今早拜山,察觉守阵弟子不好说话,白石洞似要大难临头,难道他们知道死了四位筑基?
钟紫言略有犹豫,外面这层幻阵难不倒他,里面那层厚土龟甲阵有阵盘控制,也不在话下,可是阵法一破,守阵弟子一定会察觉,惊动太多人总归不好。
最后两个留守的筑基一个叫冯应常,是个年轻筑基,练功痴狂,一年中很少外出,另外一个叫段红袍,寿元也是所剩无几,钟紫言思索:
“今早聂满田看到守门弟子一共三人,一个练气后期,姓王;两个练气中期,分别姓李和赵,既然如此,这个姓王的……”
钟紫言踏步上山,来到半山腰处,便见山门大栏,上写‘白石洞’三字。
大栏亭内,三个修士围着切切私语,那练气后期修士率先发现钟紫言迈步走来。
“站住,你是何人?”
尖利嗓音问出,连带着两个练气中期的同伙也下了一跳,赶紧警惕拔剑。
钟紫言观那练气后期面相,很快笑着拱手,“敢问可是王道兄?”
三人对视,姓王的练气后期修士皱眉问:“你是谁?”
“在下受赫连前辈之托,前来送信给冯前辈。”钟紫言站在原地,拱手行礼。
三人来到钟紫言面前,察觉钟紫言比他三人修为都要高,愈发警惕。
为首姓王的约有四十来岁,明显不信钟紫言的话,眯眼问道:“信呢?”
钟紫言显现焦急之态,“事情紧急,玉简信封只能我亲自交给冯前辈~”
此话说出来,这三人更加不信,钟紫言直接拿出一个长木黑盒,里面放的正是虎头黑煞骨棒。
“阴煞虎魂棒!”那三人震惊当场。
钟紫言焦急道:“我乃赫连前辈亲信,此事关乎白石洞存亡,劳烦迅速带我去见冯前辈。”
王姓修士眼中神色转换,“好,快走!”
“慢着,你说是洞主亲信,我怎么没见过你?”李姓修士长得壮硕,横眉豹眼,与赵姓修士暗自示意,伸手拦住钟紫言。
赵姓修士也道:“再说冯前辈闭关,你要送的东西应该给段前辈。”
王姓修士正要厉声开口,钟紫言突然举出长条黑木盒,“若是不信,二位便看看这虎魂棒。”
二阶极品灵器摆在眼前,这二人心生贪念,对视一眼,试探着伸手接触,钟紫言直接将盒子轻轻扔向二人,二人刚要接手,身下腹部已被灰白手掌贯穿,丹田气海尽毁,钟紫言伸手再次上抓,直接捏碎二人喉骨。
事发突然,那王姓修士还未反应过来,钟紫言便将长条黑木盒直接递在他手上。
“快走,赫连前辈被人所害,我要传的信务必得让冯前辈知晓,这二人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王姓修士错愕愣了一会儿,“对对对,快走。”
王姓修士与钟紫言走向山路窄道,手中分控阵盘一挥,前方露出两人高入口,二人走入,向着山上走了一段,钟紫言突然停下脚步。
“慢着,刚才那人不是说王前辈正在闭关?我们怎么通知他?”
王姓修士回头看向钟紫言,“对对,这却是个问题~”
钟紫言不再发言,王姓修士脑中急转,略显焦慌,“你方才杀了那二人,相当于把阵营挑明,若是被段前辈知晓……”
突然,他目光发狠,“死便死了,若不然这样,白石洞分东西两巷,进去以后我带你去东巷先藏着,待我唤上冯前辈去找你,免得被姓段的抓住。”
钟紫言问:“西巷是?”
王姓修士拉着钟紫言急走,边解释,“西巷是他们那一系的修炼洞府。”
“西巷有多少人?”
“二十来个,都是些资质奇差的蠢才,少有能和我们比肩者。”
“那姓段的洞府在哪里?”
“二阶灵台洞府都在最深处,冯前辈和那姓段的洞府离着不远,我才不敢带你一同前往。”
上了小山,一片阔地白石铺盖,四方平地二十多丈长宽,走至对面便是宽阔洞门,迎面楼门处有两个练气中期的男修,大约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很是凶恶。
二人见姓王的修士带着不明身份的人上山,疑惑走来。
钟紫言双手成爪,身旁王姓修士低声道:“这二人都是咱们的人,放心。”
钟紫言见他快步上前与二人交集,并把那长条黑木盒子翻开,那二人频频点头,最后姓王的修士冲钟紫言招手,示意可以通过。
钟紫言走近他们,正色冲二人假意拱手行礼,那二人肃穆回礼,都知道这白石洞要变天了。
小山上有不少阁楼建造,但都不是修炼场所,有些阁楼灯光灿烂,与山外狐鬼夜色形成鲜明对比。
一路向前,穿过宽大洞门,就进入真正的白石洞了。
洞道宽阔,顶上散发着白柔的光亮,照亮前路,不多一会儿就看到东西分岔两条更宽的路。
这小山的灵脉在山内,洞内被开凿的异常宏大,还有各种花草种植,王姓修士带着钟紫言向左走去,一穿过身前方门,就听到微弱靡靡之音。
王姓修士冷哼,“这个罗瞎子,哪一天死在女鬼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继续向前走去,隔几步便是一处洞府,到了第五处,钟紫言皱眉停脚,双目震惊,那处洞口摆着四颗惨白骷髅,下面三个看形状该是女子的,上面那个异常小的一看就是婴儿的。
心底火气立即上涌,王姓修士感受到钟紫言的气势,转头疑问,“怎么了?”
“没事。”
王姓修士道:“莫担忧,姓段的时日无多,没什么事情不会离开洞府的。”
东巷内弯角不多,每座洞府隔着距离较远,钟紫言没有想到外面看着这山丘并不大,进来内部才发觉小瞧了这处二阶灵地。
路过二十多座洞府后,王姓修士指着身边那绯红石门,“你在此稍待片刻,我有法子联系冯前辈,”
他打开石门,钟紫言迈了半只脚进去,抓着他的肩膀道:“我有强烈预感,此事迟责生变,你快去罢!”
“好!”王姓修士重重点头,转头向着更深处疾驰而去。
钟紫言眼见人一走,拿出聂满田画的白皮图,最后确认一遍。向着原路回返,目中尽是血丝,隐泛煞气。
这白石洞内部构造成四象拱青龙之势,东西两巷最外围全是练气中期以下的修士。
一直来到刚进左巷的第五处洞府门前,探头细听,微弱的娇喘与狂浪低沉的雄性吼声一**回荡,钟紫言看着脚下那四颗骷髅头。
抬手敲击,里面的人烦躁大骂,很快洞府门开,衣衫不整的瞎眼魁梧男子出来,钟紫言只一扫,见这人面色通红,眉心血气氤氲,下身有样物事凸起。
疾风术施展开来,化疆手双拳一轰,那魁梧男子练气六层,来不及反应被轰入洞府,钟紫言疾步跟近,左手一挥将洞府门闭合。
右手已经掐住魁梧男子喉咙,只一捏,其人便气绝身亡,洞内有两个裸衣女修汗渍未干正在低吟,见此画面张嘴要叫,钟紫言闪身冲至二人身前,掐住脖颈:
“莫出声,否则死!”
第135章 惊慌逃窜
沉寂的洞府内,两手中炽热的脖颈慢慢降下温度,钟紫言能感觉到她们在出冷汗。
只需轻轻一捏,这两个练气二层的女子就会死去,可心底突有凉意沁出,脑中登时清明一片。
自己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嗜血?
强压下心中那股狂躁之意,钟紫言缓缓放开手掌,低声道:“穿上衣裳!”
这两个女子看着只有十**岁,花容月貌,肌肤吹弹可破,满身道道红印。
她们捂着自己的嘴慌忙披上单纱,畏缩在一起,相拥颤抖。
“穿上衣裳!”钟紫言背过身子重复了一遍。
背后,很快两人勉强穿好衣衫,一齐下榻跪在钟紫言面前。
钟紫言沉默看着二人,心中却一遍遍念着清心咒言,细思刚才的一系列动作,自己好似天生的杀戮器械一般,不曾演练就凭着本能收割了一条人命。
看看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瞎眼魁梧男修,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自挖开赫连天的心脏以后,好似不受自己控制,变得越来越陌生,杀半山腰那二人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的,这样下去我会死在这里~’
心门重重提醒自己,钟紫言屏气闭目又睁眼,再闭目,直到呼吸平缓。
按照之前设想的计划,是要挑拨白石洞剩余两个筑基内斗火并,若是由着性子妄为,最后先死的一定是自己。
良久,钟紫言双手缓缓下垂,鼻内轻出了一口气,平和问道:
“你们站起来,我有话要问。”
两个女修估计跪惯了,不敢起身,胆子大一点的那个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细语,“大人……请问~”
豢养炉鼎在修真界不是什么出奇的事,这二人怕也是苦命人。
指了指死去的瞎眼魁梧男子,钟紫言问道:“此人是谁?在白石洞身兼何职?门口那些煞白骷髅是不是其所害之人?”
二女在这白石洞中有些年头,从来没有见过钟紫言,如今特殊时期,突然进来这么一个人,问的问题也有些奇怪,各自心里都有猜测。
左边那个胆大些的女子,身穿白纱衣裙,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钟紫言,见钟紫言对视于他,又低下头,心里突生想法,继而逐渐扩大笃定,她日夜猜想的那种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似乎发生了。
“回大人,他叫罗定湖,主管…我等的贩售圈养。外面那些头骨和他没有关系,是他师父罗世泉修炼邪术弃用下来的。”
果然是炉鼎,钟紫言听着白裙女修回应,心中叹息,很快又问:“这白石洞中还藏着多少像你们这样的人?”
此时这两个女修已经确定钟紫言不是任何一位长老旗下的人,白裙女子杏眼忽闪,晶珠转动,很快应答:
“十几个,上一批已经被运去槐阳城,这几日听闻牛魔谷向洞主宣战,山门大阵时时开着,最近这批人不知何时才被送走……公子,你是来救我们的吧?”
她却是想多了,钟紫言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不过听到白石洞原本就要遭遇强敌,这算是个好消息,牛魔谷可是牯毛岭第一大散修势力。
钟紫言沉吟少许,“那为何防守山门的只有三个人?”
白裙女子摇头不知,略顿少许,试探问道:“公子,你是牛魔谷的人?”
“不是。”钟紫言随口说了一声。
少顷,白裙女子自主说道:“现在这里只有两个筑基前辈,公子是否还有其他同伴?”
钟紫言没有回应她,暗自思索,刚才狂躁之意冲袭脑门,令自己出手杀了罗定湖,现下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刻,得回去等那个姓王的了。
“你二人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很快就要大乱,之后你们可以趁乱出逃!”
钟紫言抬步就要走时,那白裙女子眼珠闪动,很快咬牙下定决心,扑跪抱住钟紫言小腿,哭道:“公子,还求救我一命!”
钟紫言皱眉,练气九层气势瞬间散出,愠色道“方才不是已经……”
那女子识眼色,立刻放开钟紫言,退跪哭求,“我们就藏在这个洞府里,公子走时劳烦带上我们!”
钟紫言看了那女子一眼,推开洞府快步走出。他不敢承诺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完全挑拨开这里的内斗。
这处洞府内,钟紫言刚离开,那白裙女子站起身盯着罗定湖看,目中狠毒顷刻生起,拿了一柄匕首对着尸体就要乱捅,落刃那一刻,恢复理智,收了匕首。
接着起身看了看四周,踢了一脚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彩衣女子,“快,一起把他抬去榻上,盖上纱被。”
那彩衣女子犹豫少许,站起身子,两个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罗定湖抬至榻上,侧身盖上纱被。
彩衣女子怯懦道:“这事教罗长老知晓,我们没法活命的,若不然,若不然我去禀报一声?”
“你敢!”白裙女子将匕首对准彩衣女子,狠声道:
“刚才那人无声息探进这白石洞,定然有其他人接应,他们要攻打白石洞,正是我们逃跑的好机会~”
说着说着,白裙女子逐渐癫狂,“我受够了这种日子,我要活着离开这里,谁要阻我,那便去死!”
彩衣女子退身,胆怯道:“那,那我们是不是该告知孟姐姐?”
白裙女子突然沉默,片刻后冷静下来,嘀咕怨愤道:“她已经是人上人了,不需要管她!”
“可她毕竟帮过我们~”
白裙女子想起以前的事,心里一时心软,“好吧,你去唤她来,逃离此地,定然比去风月楼要强~”
******
顺着东巷深入,钟紫言再次来到绯红石门前,正要进去时,王姓修士喜色自深处走来,“道友,真是赶巧了,冯师刚刚突破筑基初期,快随我去见他!”
“哦?那姓段的呢?”钟紫言装作惊讶,快步跟上王姓修士。
“他现下不在洞府内,不知去了何处,此刻正是好时机!”
二人向东巷北面走去,王姓修士略做拱手,低声对钟紫言道,“此次大事若成,道友立了头功!”
钟紫言谦声:“哪里哪里,王道兄也是出了大力的。”
那人神采飞扬,兴兴自得,边走边问:“还不知道友名号?”
“在下赤龙儿。”钟紫言回应道。
“哈哈,先前却是没有见过道友~”
钟紫言笑道:“不瞒道兄,在下一直在暗地做事,多行走于上和槐阳两城,白石洞没来过几次,不过对王道兄确实仰慕已久。”
一阵爽朗笑音,这姓王的甚是满意,心里盘算着等白石洞易主,他可就再也没必要看一些人的脸色办事,修炼资源也能重新分配很多。
东巷的尽头是一座巨大拱桥,上方土石扩展大洞,自下向上能看到月色。拱桥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隐有兽吼。
王姓修士见钟紫言看了两眼,说道:
“这下面的噬金兽很快会被贩卖,白玉灵矿差不多要被采完了,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幸亏发生了这档子事,等把那一系人清理干净,又能多出不少资源。”
钟紫言无声沉默,王姓修士察言观色,嘿笑道:“赤龙道友勿怪,我不是庆幸赫连前辈仙逝,而是,姓段的那一系人着实可恶,占用了太多修炼资源。”
钟紫言点了点头,二人走过拱桥,顺着山洞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玉石台阶尽头,碧树围栏,有小院建立,小院右侧五条道路,左侧一条道路,恰巧符合六个筑基修士数量。
灵地有稀浓,一踏入小院便感觉这边和拱桥那边判若两然,钟紫言查看如仙境一般的小院,心里冷哼,‘果真会享受,在这山腹高顶装弄仙境小筑!’
王姓修士催促,“赤龙老弟,快走罢~”
就在这时,突有一股筑基修士气息临近,钟紫言和王姓修士对视一眼,加快步伐。
无奈,一名红袍老者出现在二人身前,个头不高,眼窝很深,黑眉白发。
“王冠,这是何人?”
老者面色阴沉,气机全部锁定钟紫言。
直面筑基,压力太大,钟紫言不知为何这老者一见他就有杀机涌现。
叫王冠的中年修士眼神瞅了瞅右侧小路,显出焦急,讪笑执礼,“段前辈,他是来见冯前辈的……”
“他是我的人!”厚重土灵之气压下,洪亮粗犷男子声响传来。
一道人影闪现在王冠身侧,神庭宽阔披肩散发,肩膀虬结,冯应常筑基中期境界还不稳定,气势很是骇人。
两个筑基修士一前一后出现,钟紫言心气提到嗓眼,即惊又喜。
千般想法计策,真正到了要说出那些离间之言时,额头渗出汗来,紧张万分。
“呵,冯道友竟然突破了,恭喜!不知这位黑衣小儿何时入了我白石洞,老夫竟从未见过面。”段红袍沉声拱手,目光却未离开钟紫言。
冯应常冷哼,“这是洞主的暗子,难道还需要告诉段道友?”
段红袍厉声指着冯应常:“你可知秘阁四盏魂灯尽灭?”
冯应常心中大惊,秘阁一共六盏魂灯,他只知道王冠报说洞主已死,阴煞虎魂棒也教其亲信带给了自己,其余三人竟然也没有活下来。
事到如今,两人都知道洞主已死,冯应常哪还会装什么,“那便是都死了,你待怎样?”
段红袍凝眉抬手,这边钟紫言只感觉一股吸摄之力操控身体向段红袍飞去。
中间厚重土灵气突然打断段红袍的吸摄之力,钟紫言踉跄停住脚步,只见冯应常已经挡在自己身前。
“你不教我搜他,便是心里有鬼?”段红袍气愤道。
冯应常狞笑,“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洞主亲信传话,我是这白石洞的新主人!”
一切都还不明确,钟紫言什么也没说,他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
钟紫言心中只感叹,世间事,逃不过一个‘利’字。
眼见冯应常气势越来越盛,段红袍抬手制止,“慢动手,一切说清楚,老夫并不反对你来坐这洞主之位!”
心中原本泛起喜意的钟紫言瞬时呆滞,就在这时,整个白石洞山体震动。
轰隆隆~
“不好,有外人攻打大阵!”段红袍惊道。
钟紫言稍一思索,难道牛魔谷的人恰巧今夜来攻山?
心里暗骂该死的牛魔谷,这二人很快就要互相撕斗了,偏偏这时来攻打。
口中说了一句,“我去守山!”
跑着就要离开。
段红袍闪身一道灵力拍出,直接将钟紫言拍飞向洞口。
五脏翻滚当场吐血,眼冒金星,筑基修士的一掌,哪里好受。
顾不得停顿,疾风术、水花雾影术通通施放,残影留在原地,人已经踏过拱桥向着东巷跑去。
在原地的冯应常见段红袍要追钟紫言,刹时出掌就打,段红袍回手对冲灵力,两人各退三步。
灵气震的段红袍白发飞扬,他焦急愤然:“那人我从未见过,更不知道洞主有这种暗子,现下敌人攻山,我们明显中了圈套,你还要拦我?”
冯应常心头一凉,拿出阴煞虎魂棒愣看,又回头吼问王冠,“那人叫什么?”
王冠吓得不知所措,磕绊回应,“赤赤赤龙儿~”
“赤龙儿?这是什么人?”
段红袍怒叹,‘嗨呀!’一声,转头追去。
整个白石洞内轰隆作响,外面的小山巨石翻滚,没过几息时间,护山大阵轰然碎裂。
七道筑基气息冲入白石洞,身后跟着上百练气修士。
钟紫言在东巷疾奔,感受着身后那道筑基气息越来越近,自己身体却因脏腑震痛速度变慢。
向前极力奔驰,就快要出洞口了,忽然间,洞口冒出数道筑基气息,钟紫言亡魂大冒,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后都是能捏死自己的存在。
侧头一看,不知觉来到了那个叫罗定湖的洞府门前,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撞进去挥手闭门。
洞外两方筑基见面只一停顿,钟紫言感觉段红袍快速向原路返去,而冲入白石洞的数道筑基气息有了目标,也追着段红袍而去。
“呼~”
钟紫言背身盘坐,口中含下一颗灵丹,运转灵力,脏腑愈发疼痛,又喷出一口鲜血。
却听一声柔软清丽女子之音不敢置信的唤出:“钟……大哥?”
第136章 造化弄人
头脑异常清醒,此时此刻,方才真正的冷静下来。
钟紫言看了一眼洞府内的三人。
除了先前的两位,还有一个身穿青绿萝纱劲服的女子,练气七层,面容清丽,那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一时也想不起来。
能认出自己,却是奇怪,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来攻山的不可能只有那几位筑基,一旦让后面的众多练气修士围了洞口,哪里还能跑的出去。
感受着脏腑的疼痛稍微好了一点,钟紫言起身对三人说,“现在就走,晚一时,怕都来不及逃离!”
白裙女子重重点头,青衣女子盯着钟紫言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钟紫言正色道:“我在前面,你们跟紧,能不能逃出去,看各自造化!”
反手推开洞门,能听到已经有白石洞修士大声喊叫‘敌袭’,钟紫言看了身后三人一眼,“快走!”
一马当先向着洞口冲出去,后面的白裙女子奋力直追,彩衣女子拉着青衣女子的手,“孟姐姐,快走啊!”
“嗯,走!”
二人相继跟上。
一口气冲出白石洞口,见外面阔地已经厮杀成一片,钟紫言稍一观察,见还有大量牛魔谷修士自西南方向围来,他便朝着东南面走。
有三个灰衣练气刚刚合力砍死一个白石洞修士,见钟紫言要跑,刀剑齐上。
化疆手天赋顷刻施放,这三人皆是练气中期修为,所用灵器品阶很低,钟紫言先以水花雾影术瞬身闪至一人身后,右手直接贯穿其左胸。又抛出一张小雷符将另一人轰炸倒后。
最后那人见钟紫言顷刻把两个同伴料理,自知不敌,转头就跑。
这时那三个女子也已经跑了出来,钟紫言指着东南方向,“这边跑。”
还是他先带头,三人紧紧跟上。
这小山的护山阵法已破,便不存在门路一说,朝着东南方向一直跑,下山路途灌木丛深,夜色漆黑,跑到半山腰时,回头一看,十多道影子正在向自己追赶。
钟紫言拿出赫连天储物戒中的大量符条,立在一块平石上,对三女说道:“你三人先走,我很快就来!”
默念咒言,一张张黄色灵符漂在半空,这些都是一阶下品引爆符,很好操控,钟紫言剑指挥动,来回指挥,那些符条朝着钟紫言操控的方向飞去。
足足布置了上百张符条后,钟紫言回头一看,见那个青衣女子还没下山,于是凶色问道:“你在干什么?还不走!”
青衣女子吓了一跳,回头犹犹豫豫,钟紫言眼看着山上那十几道人影就要追来,两手一挥,将剩余的符条推出,下一秒转身抓着青衣女子的胳膊向山下跑。
心中默算时间,七息一过,只听后方山腰阵阵爆炸,山石滚动,有几声惨叫传来,钟紫言单手掐诀,疾风术施展开来,因怕抓着的这女子身体吃不消,只提升了三倍速度,二人向山下疾驰。
小山原本也不大,跑跳疾蹦很快就来到山脚枯树下,见白裙女子在骂彩衣女子不跟她继续跑,钟紫言心里叹了一声。
彩衣女子眼尖,看到钟紫言和青衣女子自枯树后面走了出来,大声喊叫:“孟姐姐,这边!”
此时四人位居东南山脚,与临近的小山中间隔开沟壑,而真正下山的路其实在西南面,这里很是偏僻。
回头再看山上,火光冲天,山体时不时还会震荡,这种震荡除了与地脉相连的护山大阵破除后会响动以外,只有二阶灵地中受到轰击才会这样。
钟紫言擦去额头汗珠,心间透凉,后怕不已。
此番冒险,若不是一应机缘巧合,早已万劫不复,算下来,还要感谢牛魔谷这时候攻山。
自魏前辈死后,胸口一股怨怒无法发泄,血液中凶煞冲涌,以至凭着胆魄孤身进入白石洞,好几次差点控制不住那股无名嗜血欲念。
细细想来,自己的那点儿谋策心机,漏洞百出,但凡那个叫王冠的长点心,哪里还能活着下山。
‘早知牛魔谷今夜行动,哪用我冒这种险,唉,盖是厉事甚少,差点断送了性命!’钟紫言心头呢喃,无言摇头。
回头看看三女,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名讳,钟紫言轻叹:
“虽有凶险,好在活着下来了,既然已经脱离苦海,三位今后有何打算?”
三女暂时沉默,身侧青衣女子一直盯着钟紫言看。
钟紫言将目光移向身侧,再次对视其眼时,心头似被什么东西击中,又想起刚才彩衣女子称她孟姐姐,“你!”
那青衣女子泪眼婆娑,哭着唤了一声:“钟大哥。”
钟紫言登时退了两步,脑中数个画面闪烁,长苏门枫叶林、槐河鬼市、寒霜鬼铺、狐儿岗三色铃铛…
八年前自己要寻找的那个人,难道……
钟紫言微抬手,双目睁大,“你是!小蛙?”
孟蛙捂嘴痛哭,随后一扑而来,紧紧抱住那个日夜期盼来救她的人。
钟紫言错愕呆愣,一切仿若梦幻,不敢置信。造化弄人,竟教这孩子深陷恶地足有八年。
世间多有凄苦,钟紫言轻抚孟蛙秀发,胸口一股怨愤又生起,这一次却是对自己能力低微的深恶痛绝。
“莫哭,莫哭,钟大哥总算找到你了,活着就好~”
钟紫言怜惜轻拍孟蛙后背,孟蛙哭了一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挣脱钟紫言,偏头向后退去。
钟紫言疑惑,孟蛙极力止住哭声慢慢的抽泣声也止住,擦了眼泪,沉默不言。
白裙女子眼珠转动,“原来孟姐姐和公子相识,真是太巧了。”
钟紫言点了点头。
白裙女子看了一眼孟蛙,突然跪在地上,“多谢公子救我们姐妹出来,至今日起,秋月愿侍奉公子终生!”
旁边那彩衣女子见了这场面,也赶紧跪下,话却没有说出口。
钟紫言弯腰扶起二女,和言道:“且起身,顺手而为,不足谢~”
二女起身后,秋月很快开口,“祝贺公子与孟姐姐相见,但咱们是不是该早些离开,这里……不太安全。”
此行最大的好事便是遇到了孟蛙,钟紫言心中多有感慨,确实是天缘难测。
“好,我等赶快离开此地,一路南行,你们暂时随我先回断水崖。”钟紫言招呼三人离开这里。
走了两步,见孟蛙并没有跟上,钟紫言疑惑回头,“小蛙?”
孟蛙盯着那张已是短须覆唇的面容,看了少顷,又不禁流出泪来,目中希冀与自弃并存,她即害怕这个身影下一刻就像梦境一样消失,又害怕这个身影接近如今的自己。虽然,她日思夜想的都是这个身影,但她此时就是害怕很多事情。
那双清瘦却温润的手掌伸来,清亮中透着沉稳,“小蛙,快走罢~”
孟蛙跟着就走,越走越快。
钟紫言不知道孟蛙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这里不能多停留,需要尽快向南走。
四人离开这处沟壑,顺着南面大道走了一会儿,回头看白石洞所在的小山已经有一段距离,于是施放出一阶飞行灵舟:
“我现下体内灵力只剩三成,需要尽快恢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休整半夜,明早动身南下。”
要去的地方自然是存放魏淳尸体的山洞里,钟紫言不可能丢下魏淳的尸体不管。
教三人跳上灵舟,钟紫言驾驭飞动,害怕飞得太高被人看到,压低灵舟顺着山头绕了方向,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五座山脉,不算远。
一路向南,刚飞过第一坐山,便见后面有三只灵木纸鸢飞行灵器鬼祟追来,钟紫言以为是牛魔谷的修士自远处看到了自己,于是加快速度疾驰。
“就是那杂碎,莫教他跑了!”
阴毒沙哑之音自中间那木鸢上传来,钟紫言一下子想到了白日饶过的聂满田。
‘原来是这老贼!’,钟紫言只恨白日没有一掌拍死这老东西,留他性命,反倒贪心不死,又来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