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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命急宣     今日我掌天地txt下载     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7章 难以逃脱

    监察寮上,刘三抖看着碎裂开的护山大阵中枢阵盘,这是他迄今为止研究最深的一座阵法,可惜竟被突如其来的猛力毁了,若是刚才知晓有金丹力量攻打大阵,断不会放心让周洪操持。

    “快看!”

    元光镜中显现,当那一头头利齿血口扑上来,赤龙门站在断水崖边的弟子纷纷拿出灵器,二代小辈们被苟有为和唐林带着急速逃向山崖壁下密道。

    “万不可自乱阵脚,我还有第二层符盾护御阵法。”

    刘三抖迅速拿出一张赤红鎏金符轴,双指一点便见符轴展开化作通红图影,上面密密麻麻一堆黑篆。

    刘三抖双指划出小小血口,将自身鲜血抹在凝实的黑篆上,那些黑篆字瞬间散发出金光,断水崖上从正殿至崖壁下方开辟之地笼罩出一个小型的金红灵符屏障。

    “一起退进去,这里守不住了。”刘三抖朝所有人招手。

    钟紫言急道:“快走!”

    齐长虹和姜玉洲率先离开监察寮,钟紫言往身后一看,见周洪正搬着元光镜,两步上前伸手帮忙拆卸,一边吩咐孔雀,“孔雀,你去让同门速速撤进赤金灵符屏障。”

    刘三抖对钟紫言催促,“快走,再不走来不急了。”

    监察寮外传来惊呼,钟紫言和周虹手脚麻利,随着刘三抖快速踏出监察寮。

    原来已有二十几头练气期的狱犬兽爬上崖来,姜玉洲、简雍、杜兰、樊华和齐长虹五人挡在前面,后面的孔雀扶着岳栖凤向赤金灵符屏障内奔逃。

    “掌门,你先进去!”周洪一只手戴上他那双【狂野拳套】,另一支手急切拉着钟紫言往前推。

    刘三抖召出金光轮盘,双手拿出十张赤红符条,面目凶狠朝姜玉洲几人战斗的地方喊叫:“我来助你们摆脱战局,速速退回【金衍千玄符阵】内!”

    十张赤红符条很快黏连金光轮盘一圈,金光轮盘一瞬飞去姜玉洲几人头顶,随着刘三抖的手势起落,那十张符条一个个好似自轮盘上吸收了恐怖灵力一般,散发金色符条虚影,追踪射贴在下方众多狱犬兽体表。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破之音,那些狱犬兽躯体爆裂开来,钟紫言和周洪看的目瞪口呆,平日不显山漏水的刘师叔,此时施展的这一套攻击手段好生厉害。

    钟紫言没想到那个金光轮盘除了作为飞行灵器来用,还能将储存灵力传输给别的特制符条,这种攻击方式却是少见。

    再看刘三抖此时气喘吁吁,钟紫言知道施展这手段消耗巨大。

    那边姜玉洲几人暂时脱身,纷纷望向监察寮这边,继而皆面露惊色,简雍极力大喊:“掌门,小心身后!”

    钟紫言和周洪转身一看,原来有三头练气后期的狱犬兽不知何时竟悄悄来到监察寮顶,见钟紫言发现它们,一扑而下。

    惊险时刻,钟紫言和周洪后脖颈被一双手提起迅速倒飞,回头看,是还未休整复力的刘三抖。

    崖下越来越多的狱犬兽爬上来,一众人退入发动不久的护御符阵。

    ******

    天光大亮时,只见断水崖上众多狱犬兽围着不算太大的护御符阵撕抓,火星崩裂,那些循环旋转的万千灵力符纸作为护御屏障,此时大都已经暗淡无光。

    断水崖外不远处,橙黄道袍的金丹修士环胸浮立,眼神中闪过不耐烦,瞥了一眼在他旁边惧怕缩着的柳四,吩咐了句:

    “你身下那头也派去~”

    柳四看了看此时战局,又低头盯着自己身下唯一一头没有出战的筑基中期狱犬兽,正要推辞:“前辈,这头不是我培育…”

    刚说到一半,见橙黄道袍金丹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自己,立马摸着身下狱犬兽的头,低声吟念。

    这头筑基中期的狱犬兽背生紫色肉瘤,利爪如钢,好似再突破境界便会催出黑翼。此刻收到柳四的特殊驱使咒言,向下降落将柳四放在地面,继而迅速加入攻击断水崖上的狱犬兽群。

    它们都没发现,天际云端有月白僧袍的和尚静坐紧盯槐山深处,偶尔看一下这边的‘小打小闹’也不露任何颜色。

    ******

    槐山深处,雷域逐渐动荡,那节【紫雷辕木】突然开始细微的向上移动,尽管速度微乎其微,但身为元婴修士的兰若僧,怎会察觉不到。

    兰若僧单手执佛家礼仪,以传音之术向槐山深地说道:

    “不出半月,异宝很快就要出世,幽影山的道友,贫僧可否与你做一笔合算生意?”

    “兰若大师,你就不必多言了,这雷属重宝于我也很重要,我们双方各凭本事吧~”槐山深处传出无有情感之语,辨不清男女。

    兰若僧微笑不再多说,看来这次不论如何都要先做过一场。

    ******

    轰隆隆,天上雷霆滚滚,雨水滴滴答答由小到大,断水崖上护御符阵屏障已经坚持不了再多时间。

    赤龙门一众弟子站在屏障内不远处,苟有为拿着一个葫芦站在最后面,心中忧愁感叹,‘当初说换成攻防同用的阵法又好一些,如今再看,还是应该听我的!’

    他的想法自然其他人是听不到的,刘三抖在全力操持阵法,身前新出来一个长条形【千星点阵盘】,上面浮影显示整个包围圈状况。

    钟紫言回首望向苟有为,见唐林不在他身边,知晓唐林此刻正在看护着孩子们,朝门内另外两位女弟子招手。

    韩琴和颜真莹快步上前,钟紫言强装镇静,“你二人和司徒夫人也去崖壁密道中与唐师兄藏着吧!”

    韩琴今日穿着与褚胖子一样的棕色道衣服,身段妖娆丰腴,此时一对杏眼溜溜转动,没转几下就要拉着颜真莹往后退。

    颜真莹将目光聚在姜玉洲身上,姜玉洲哪有时间看她,左右挪移抬剑,只等阵法破了以后开始拼命。

    下一刻阵法果真失去全部灵光,在众人都以为这最后的屏障也要破裂时,只见那些灰暗的符条很快闪出银灰色,慢慢的变化成小型的灵气盾。

    “掌门,这些符盾每碎一张,都会爆发不小能量,能对攻击者造成伤害,这是最后的阵线!”刘三抖郑重对钟紫言说。

    【金衍千玄符阵】乃是二阶下品阵法,阵体主要以符条运转,每一张符条可变化两种形态,在后一种符盾形态下破裂可自爆杀敌,整个阵法前期耗材巨大。

    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的性命危在旦夕,钟紫言望着一个个同门师兄师姐,这些人虽有惊色,但并未退缩崩溃,好歹三年间历经不少磨难,养出了修真之士该有的胆魄。

    钟紫言突然正色对众人开口:

    “前路总有无常变化,我等自踏上这条路就该有此觉悟,如今深陷危局,正是逆境冲关时,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我赤龙一门断不会葬送在这些低识畜生的爪下!”

    众人神色刚毅,将各自武器握的越来越紧。

    钟紫言见樊华夹在其中,上前抬手请向崖壁那边,“局势危险,樊大师若不然去崖壁密道内藏着?”

    樊华这一次没有再畏缩退却,黄须随风飘抖,他止住钟紫言,苦涩道:

    “藏又能藏到哪里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活了一把年纪,我也该有点骨气了~”

    钟紫言明白他的心意,脸上闪过愧疚,这位本是外人,好几次门内遇上危局都惧惊担忧,没想到这次竟然生了豪性。

    “好,来槐山尚不过四年,竟生出这么多波澜险情……准备战斗吧!”

    钟紫言对众人说罢,眉峰展直,抽出【刮骨刀】,双目稍闭一瞬,心头呼唤两声,那头碧游鲸自洞府里很快飞出来,钻在他怀里。

    阵外轰击声不绝于耳,那些狱犬兽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凶嗜之相真如刚从地狱中趴出来一样。

    符条一张张化为符盾继而破裂爆炸,有些练气初期和中期的狱犬兽直接被炸死,阵法屏障也越来越稀薄。

    刘三抖回头看了一眼门内众小辈,盯在钟紫言身上良久,眼神深处闪过决然,一边操持阵法,一边将原本静立在旁的金光轮盘驭起,咒言念出时那金光轮盘瞬间增大十倍,其上生出金色罡气,轮盘本体有些地方竟有碎裂征兆。

    “掌门,传唤所有人来此集合,我有办法突围!”

    ‘所有人’便包含已经去到崖壁密道的人,钟紫言有些不敢置信,但又想若是阵破,敌人存心赶尽杀绝,即便藏在崖壁密道也很难活命,都是要搏命,既然刘师叔有法子且语气坚定,一起突围自然更好。

    很快,所有人集合在了一起,钟紫言教众人都踏上金光轮盘,外面的符阵屏障越来越淡,堆积在地面的狱犬兽尸体也越来越多。

    梁羽老迈颤巍站在那几个没有灵根的孩子们身后,钟紫言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抚摸着一个哭花脸孩子的头,小声安抚。

    钟紫言对刘三抖说道:

    “师叔,都准备好了!”

    刘三抖回头快速一扫眼,将手中控制符阵的【千星点阵盘】猛地拍碎,这种阵盘在修真界比较常见,弄碎也很容易。

    阵盘拍碎的同时,刘三抖飞升掠上增大十倍的飞行灵器,伴随着外部符阵屏障全面爆裂,有些灵智较高的狱犬兽很快闪开,更多低级狱犬兽直接化为残渣,刘三抖瞅准一个方向带领众人急飞而出。

    金光轮盘边缘笼罩罡气,钟紫言回首望向断水崖,那些练气期狱犬兽已经死去七八,但筑基期的那几头还未死去,纷纷追来。

    “那里是!”齐长虹突然指向前方,刘三抖面色凝重,钟紫言顺着手势一看,那里有一个橙黄道袍的修士浮立当空,明显察觉不到修为境界的高低。

    刘三抖知道,这个金丹修士应该就是出手轰破断水崖防御阵法的那位。

    对面那金丹挡住去路,眼神中透着激动压抑狂喜,钟紫言与之对视,有一种二人本应有某种特殊联系的感觉。

    这感觉就好似,在那远古时期他们两人或着他们背后所隐藏的东西是捕食和被捕食的关系。

    “哈哈哈~”

    那金丹修士狂声大笑,继而传唤下方地面站立很久的柳四,“速速令那些剩下的畜生杀了他们!”

    柳四瞪目震惊,“前辈,这里面有凡人!”

    “你不令它们下手,我便对你下手!”金丹修士露出容貌,马脸凶目,正是郭九幽。

第108章 神霄紫雷

    死亡气息瞬间笼罩柳四,汗水浸湿了他下颌上的细短胡茬,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杀害凡人那是十死无生的结果。

    “你杀是不杀?”

    此时的郭九幽已经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躁急,单手用力一捏,柳四周边空气震荡,身体骨头都快被挤压碎了。

    “饶…饶命,我杀!”

    柳四连连求饶,心中复杂难以言表,想他在这槐山存活了四十多年,今日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柳四默默歉疚的朝槐阴坊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所有的狱犬兽一会儿功夫已经全都跑来围住钟紫言一行。

    金光轮盘上,刘三抖驾驭灵器朝四个方向逃跑,每次移动十来丈便有无形壁垒阻碍去路,刘三抖双目通红愤怒死盯着郭九幽,知道是他在施法阻拦,但没有任何办法突破,筑基和金丹修士实力天地之差,哪里能抗衡的了呢。

    时至如今,跑是跑不掉了,钟紫言左右走动两步,回头看了看同门众人,心中不甘激愤,难以平息,返回刘三抖身侧,靠近他耳边低问:

    “师叔,真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步了?”

    刘三抖自储物戒中拿出一件血黑色金属圆球放入怀中,在不经意间施了一道隔音屏障,“不到最后一刻,万不能丧了心气,我们之中有凡俗人类,姓郭的不敢自己动手,只要杀了这些狱犬兽就有活下去的可能,若真到了最后一刻……”

    刘三抖回头望向一众小辈,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个眼神坚毅,身材单薄,背着一柄【小太乙木剑】的少年身上,正好那少年也在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瞬,刘三抖神色欣慰,转而继续驾驭轮盘,没有和钟子言说后半句话。

    钟紫言环顾一圈,下方那些练气期的狱犬兽无法飞行,目前要防护的也就是空中这几头。

    一声悲戚哭叫突然自身后传来,钟紫言回头看,是岳栖凤见后方一头筑基狱犬兽扑来轰击金光轮盘的罡气,她忍不住崩溃了,身旁练气二层的韩琴虽然也怕,但还是尽力抱着她安慰。

    钟紫言眉头皱起,心想这女子真是比死去的童泰师兄差了不知几个档次,胆子和承受能力忒小。

    “哭什么哭,闭嘴!”杜兰冷眉训斥岳栖凤,因为她这一哭,连带着钟紫言那几位凡俗学生之中也有人哭。

    站在轮盘东面最外围的齐长虹急切望向天空,值此危急存亡时刻,他所期盼的那个五色僧衣和尚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随着柳四驱使,所有的狱犬兽都来轰击金光轮盘,由于四面都被郭九幽施术阻挡,在这狭窄空间飞来飞去难逃筑基期狱犬兽的攻击。

    刘三抖双手持续施法,支撑着轮盘罡气屏障,眼看着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他苦涩笑了一声,单掌猛拍腹部,口中吐出一团血浆,血浆包裹着一个小巧金光八角铁木笼,铁木笼很快变大至三丈高宽,刘三抖面色发白极力呼唤:

    “你们速速进来躲避!”

    钟紫言率先被一把甩了进去。

    这铁木笼散发着滚滚热浪,隔着靴板都烫脚,钟紫言朝脚下看,底部是八边玲珑台,画着复杂的阵法符文,周围有十六根红木柱子连构成灵气壁,顶部是圆形金红色铁窗。

    ‘嘭~’一声巨响,金光轮盘外面的罡气爆破,众人原本提着的心一下子全都慌乱到极点,一个个拔腿往铁木笼中钻。

    金光轮盘不再有罡气保护,其上惊叫连连,好几头狱犬兽飞快扑下。

    那头率先攻破罡气罩的筑基期狱犬兽由于罡气爆破躯体受创,自上空顺势朝下落,落地点正好是梁羽和孩子们路经的地方。

    钟紫言在铁木笼中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呼喊,下一秒离梁羽不远的姜玉洲冒险打出灵气团将梁羽和他身边的沈英推向前,同一时刻那头筑基期的狱犬兽正巧重重落下。

    其余六个孩子直接被狱犬兽的兽体当场压死,姜玉洲头也不回,两手一边拽上梁羽一边拽上沈英跳开那头背有紫色肉瘤的狱犬兽,这种时候耽搁一秒都有可能交代在当场。

    那头狱犬兽缓了两三息,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低头嗅了嗅身下几个孩子的血肉,目中显现凶煞嗜血。

    在铁木笼中的钟紫言一瞬间呆滞了,抬着的手疆立在那儿,耳中嗡嗡作响,一股悲凉涌上心头,目中竟是六个学生模糊的血肉。

    沈雄、小耳朵、小悦儿……

    六个孩子以往的欢声笑语瞬间回忆在脑海里,辛城那个贫苦的乞丐窝,几多苦难几多欢乐,不似亲属胜似亲属。

    钟紫言放声悲痛大吼,双目充血直盯那头筑基期狱犬兽,手中刮骨刀握的死死的,单手掐诀念咒,就要施展疾风术扑上去替孩子们报仇时,只感觉一股浩荡神威来临,天空紫色云雷瞬生,轰隆直接降下。

    神人般的威仪之音传响在所有人脑海中,“有违律令,当诛!”

    青天白日,只有梁羽和沈英没有听到那几个字,其余但凡是在场的修真者,皆呆顿片刻。

    那头筑基期狱犬兽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紫色霹雳瞬间轰碎化为堙粉。

    ******

    槐山深处,原本向上移动缓慢不可查般的【紫雷辕木】不知受了什么影响,竟然加快了速度,雷域中风雷呼啸,龙卷愈发爆裂。

    槐山上空云端,盘膝坐着的兰若僧抬头看着那片一点儿大却蕴藏恐怖气息的云雷,像是猜到了什么,很快便不再理会,继续注视槐山深处的动静。

    云端下,离场中不远的郭九幽骇然望着刚才瞬间发生的事情,少顷也抬头看头顶上空的紫色云雷,此刻云雷之中有两星闪动,郭九幽惊咦:“这一轮怎会有两位星官?”

    那紫色云雷停留了一小会儿,很快飞向槐阴河中游,调控狱犬兽群的柳四呼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被紫色云雷所劈。

    离地面不太高的巨大金光轮盘上,紫色霹雳瞬杀筑基期狱犬兽的余威尚存,其余狱犬兽一时间纷纷向后退步,刘三抖双手滴血,抱着完好无损的陈盛年快步送回铁木笼。

    短短不过半刻,赤龙门除了六个凡俗孩子死去,司徒妍、孔祥和褚胖子也被狱犬兽咬死了,剩下的人都已经躲进铁木笼中。

    钟紫言一步走向铁木笼门口,刘三抖站在门口堵住他去路,正面稳着钟紫言的肩膀,双手搭上,有气无力道:“我撑不了多久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刻的刘三抖目色灰暗,双手腹背皆是伤口,脚下的金光轮盘轰隆隆震荡,明显是要碎裂,刘三抖不以为意,站在铁木笼门外,无力贴近钟紫言耳边。

    “这【血阵八钧牢】乃是我之同参,日夜精血祭炼方有如今气候,可保你们飞很远距离,可惜时间不等人,只能将修炼的法门中断用于救急…操控之法已尽数授予盛年……”

    刘三抖说到这里缓了口气,又快速道:“古卷记载的神霄紫雷果真不假,刚才那狱犬兽被紫雷击中,说明和饲养之人有极强联系,你若想不被郭九幽伤害,务必时时将梁羽和沈英带在身边!”

    最后的语气没有一丝情绪,好像冰冷的寒水一般,钟紫言双目凝顿,这就是要让他实在不得已可以拿梁羽和沈英当挡箭牌,问题是他一个小小练气五层,真被抓住必定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盛年~”刘三抖朝站在铁木笼中陈盛年招手轻轻唤了一声。

    陈盛年快步上前,即将十三岁的他此时呼吸凝重,静等着面前鼠眼柔和的刘三抖吩咐。

    刘三抖手中出现两物,一块一指长宽的圆形八卦木牌,艳丽似火,符文灵光微闪,还有一枚黑色储物戒指。

    刘三抖缓缓开口:“该教你的都已教完,剑阵之道在乎极致专研,人生寿元有限,你资质偏下更应刻苦勤奋,万莫辜负天地赐予的那柄【太乙剑】!”

    说着将手中的火红色圆形八卦木牌和黑色储物戒指递出,“三阶烈火大阵日后要靠你来完成了~”

    陈盛年接手后重重点头,目光哀伤,眼角泪珠滑下,很快用袖摆擦掉。

    刘三抖最后看了一眼钟紫言,说了一句,“掌门保重!”

    “师叔不要!”钟紫言伸手要拉,却见铁木笼门已被灵气壁封死。

    众人纷纷大喊,“刘师叔!”

    金光轮盘轰然碎裂,此时半空中刘三抖浮立在铁木笼外,使出浑身解数掐诀出剑指,铁木笼在接触刘三抖手指的那一瞬灵纹大盛,燃起赤红火焰,这火焰反向将刘三抖包裹焚烧,火中的刘三抖不觉疼痛,大吼一声‘赤焰遁’推掌而出,铁木笼化作火团疾飞向北。

    郭九幽嗤笑,“还能让你们逃走不成?”

    正要上前追赶,又侧身低头看向地面的柳四,单手一吸,柳四便被摄来郭九幽身边。

    郭九幽指着那些不敢再追的狱犬兽斥问:“这些畜生刚才怎么不继续上?”

    柳四无奈哭脸回应:“前辈,我只是调控之人,方才紫色云雷神威降临,所有兽类一时都被震慑住了~”

    郭九幽狠声道:“现在命令它们去追,我先带你去围堵!”

    就在这时,化作火人的刘三抖朝郭九幽飞来,他躯体已被焚烧焦黑,双臂和手掌只剩白骨,右手拿着血黑色金属圆球,满脸狰狞狂笑:

    “我死也不会教你得逞!”

    ******

    槐山上空云端,兰若僧眼皮眨动,突然起身俯望下方,所观之处正是断水崖附近,知道那里发生了小爆炸,神色中透出小小意外。

    不过他仍不在意,【紫雷辕木】即将出世,那才是他该关注的。

    天际远方,一抹五色光影正疾遁赶来,人未至,声先到:

    “老贼僧,出手帮一下那家人会死么?”

    言语之中满是凶恶怨怒。

    兰若僧平和回应一句:“死却不会,但我缘何沾惹这番因果?”

第109章 莫畏前路

    水流滔滔汩汩,夜色中偶有猛虎咆哮。

    两个少年静静趴伏在枯黄草丛中,这处凸起的高坡下,约有二三十丈远的地方,一头斑斓白额虎正在撕咬着母鹿。

    夜色漆黑,那头白额虎双睛如灯,散着凶煞气息,将母鹿开膛破肚吃了两口后,露出索然无味之态,虎目盯向刚出生不久的棕色小鹿。

    小鹿腿肢抖擞,蹒跚向母鹿尸体靠近,一张巨大虎掌轻轻拍来,它便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这边枯黄草丛中,宗不二和谢玄看的真切,隔着高坡东边不远处即是虎跳江,夜间流水似乎比白日又要缓速。

    “师兄,你猜猜它会不会被咬死?”谢玄小声说着。

    宗不二不再趴伏,翻身背躺,手里拿出一颗橙红丹丸,递给谢玄,“该吃药了~”

    谢玄快速将丹丸送入口中,这是宗门专给他提供的安魂丸,每日都要服食两次,一年后可以减少服食。

    谢玄边咀嚼边道:“师兄,你还没回我话呢!”

    宗不二口中叼着一根尚存绿意的草茎,双眼望天,明显没把心操在猛虎与幼鹿的身上,随意回了一句:

    “应该会吧~”

    谢玄皱眉否定,自言自语“我看不会,那头白额虎现在吃饱了,没啥兴致再吃幼鹿,完全存的是逗弄之心,你说是不是,狗儿?”

    他问出话,身边鬼影呜呜,像是在回应什么。

    宗不二听罢,翻头看了一眼那边,又回头继续望着漆黑夜空,笑道:“野兽心性,你哪里会明白?”

    “我怎不明白,人吃饱了就不会再吃,兽也一样,偶尔贪玩而已,你那头黑尾虎不就是这样?”

    谢玄一边反驳一边指着正在拨推小鹿的白额虎。

    宗不二摇了摇头,“灵兽和这类野物哪能相提并论,你且看着吧!”

    谢玄小声嘀咕,“这头也是有些智识的~”随后不再多说。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宗不二率先察觉,翻身而起,见是秦封缓步走来,开口道:“秦前辈,这么快就找好地方了?”

    “找到地方啦?我可以修炼功法喽!”谢玄兴奋的站起来,他如今修为练气一层,年岁尚小,许是和狗儿融为一体的缘故,脾性变得越来越好强。

    秦封勉强笑了笑,神色间似有难言之处,稍一瞬后,开口直说,“虎煞充盈之地是找到了,不过我们得先回山门一趟!”

    宗不二和谢玄疑惑不解,刚出来还没多长时间,怎的又要回去?

    秦封哀叹一口气,将手中折扇扔出变大,裹挟两人飞踏而上,朝着断水崖所在方向急飞。

    他们刚走不久,一声细微幼鹿悲鸣,那头浑然不知刚才有人观察它的白额虎甩尾离去,留下没有生气的幼鹿尸体。

    ******

    槐山北面一处白岩树林。

    日光照下,山峦树木焕发活力,衣衫单薄的少年坐在碎裂木柱上,盯着火红色八卦木牌双目出神。

    在他身侧,一块碎烂的长石块上,灰色剑鞘被黑布包裹,银灰色剑柄露在外面,其上九宫星点斑驳,最中间竖列‘小太乙’三字。

    凉风吹过,树叶卷动,这少年不觉冷意。

    “盛年,掌门唤你。”

    远处一声传叫,陈盛年收了八卦木牌起身,快步跑向白岩树林中。

    白岩树林内,青石台上有人守着一个连话都说不出口的老人,这人黑白玄服多有褶皱,往日掌门风范一扫而尽,发丝散乱束头,神色哀伤难以好转。

    这人正是钟紫言。在他下手位,离青石台不远的地上,站着另外三个少年人身影,两女一男。

    听着陈盛年的脚步由远及近,那三个身影先转头看去,钟紫言也转头向陈盛年招手。

    等四个孩子都站在了一起,钟紫言沉默少许,哀叹:“都走近一些,和你们梁爷爷道个别~”

    四个孩子纷纷上前,梁羽眼皮半合,嘴角干裂露着平和笑意。

    昨日到今日,一众赤龙门人被铁木笼北送至此,途中颠簸,笼内空间狭窄,梁羽本就不堪折腾的身子勉强支撑了一夜,待天明的时候嘴角溢血,终是难以支撑,现在就剩吊着的最后一口气。

    即便钟紫言心中痛如刀绞,万分不舍,也改变不了梁羽即将离去的事实。

    “梁爷爷……”

    四个孩子眼泪吧嗒往下掉,周娥和苗芙两女挽抱着梁羽的手,沈英和陈盛年不停擦拭眼角。

    钟紫言看着此情此景,脑中回忆起几年前带着一众学生踏上云舟离开辛城的画面,那时豪性憧憬,预想会是美好未来,哪料短短四年,当初的学生们死去大半。两相对比,心如蚁噬。

    若是当初决绝一些,不将他们带上,这些孩子和梁羽或可安度一生,钟紫言不住摇头,自责至深。

    渐渐的,梁羽眼皮只剩下一丝缝隙,钟紫言极力输送灵气都不管用,颤抖叫了一声:“阿翁!”

    梁羽强将眼皮支到一半,嘴唇张合十多次,几若无音,但钟紫言能读出那几个字:

    “莫畏前路,大丈夫苍莽横行!”

    眼皮合拢,枯手无力垂落。

    这位老人离开世界的最后一刻,不似女人般劝慰,不似长辈般安抚,而是以武者的身份鼓动钟紫言向前看。

    几个孩子见梁羽没了生气,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钟紫言脸颊两行泪下,“万物萌生,靡不有死,可为何我钟紫言亲属,难有寿终正寝者?”

    白岩林外围,一众赤龙门人静静看着,无不哀伤,姜玉洲叹道:“至今日后,门中只剩下沈英一个凡人,也不知掌门如何处置。修真之士,早该和凡俗人类隔开,诶……”

    “可不是,我早说将这些凡人收留着不妥的,掌门若是早早决断舍离它们,昨日兴许刘师叔也不会死了。”突兀的话音开口。

    姜玉洲回头一看,见冀狈露出尖牙,好似不关己事一般抱胸乍舌。

    姜玉洲狠狠瞪眼,斥问:“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两者哪里是一回事?你在说什么?”

    冀狈立马装出讪笑,“我…我这也是……”

    想要辩解一二,却说不出口,冀狈立刻转了话题:“列为师兄师姐,门内遭逢大难,正是掌门发令决断之时,依我看,咱们还是劝他莫要悲哀,早早商量去往何处吧?”

    因为铁木笼突然的崩坏碎裂,当下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知晓是槐山北面,按照简雍查看地势图录来猜,应该正对槐阴河上游方向。

    周洪一巴掌拍在冀狈的后脑门儿上,“早看你不顺眼了,掌门刚刚丧亲,就乱磨嘴皮,你死了爹娘也是这般作态?”

    冀狈吃痛,下意识抱头躲远,眼中闪过凶狠,又强压怒火,委屈吼叫,“我这不是为了大家,你以为我是在做甚?万一敌人追上来怎么办?”

    樊华黄须脏乱,两手抬起下压,“你们都是自家师兄弟,有事慢慢商量,莫伤和气,莫伤和气啊!”

    冀狈自觉得理,反口尖酸讥讽:“樊大师,你倒是不着急,你在上和城有居所,现在大可扬长离去,可我们山门被破,眼看着要无家可归,哪有强人管我们死活?”

    “你!”

    这下言语深重直指心窝,樊华一路随众人逃出来,早将自己看作是半个赤龙门人,一把年纪哪里能受的了这般诛心毒言,浑身气势大盛,怒火狂烧。

    简雍见势不妙,心头急转,目光发狠,朝冀狈大吼,“你给我住嘴!”

    说着闪身上前一掌,直接将其拍伏在地,当场吐血。

    “樊大师于我门中有恩,你怎能胡言乱语不分曲直!”

    眼下正是该团结的时候,要是把樊华气走,对门中的损失只会更大,简雍深知此时事态,出手果决,但下手并不重。

    周围同门哪里见过简师兄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噤若寒蝉。

    简雍正色严肃对众人开口,“如今掌门哀伤过度,我等自当体谅,稍缓缓我去与他商量下一步如何打算。”

    简雍环顾一圈不见齐长虹,沉吟少许对众人道:“这样罢,入了练气后期者,随我先去商量一个对策,而后再给掌门决断!”

    姜玉洲、樊华和杜兰几人相视一眼,随简雍去往远处,临了,简雍回头唤了一声,“寒亭,你也过来!”

    陶寒亭快步跟上,余下众人默默无言,唐林照看着年幼些的孩子们不让乱跑。

    ******

    槐阴河王家山门议事殿。

    面色阴沉的王弼踱步思索,良久,他对殿内恭候多时的弟子吩咐,“你去告诉柳家那小辈,因王家而死的,王家自不会少了厚礼,且让他回去先办丧事~”

    那名弟子走后,王弼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突问:“真的是神霄紫雷?”

    大殿内寂静无声,王弼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战事混乱,那边先不去管他们了,盯紧长苏门……”

    王弼话说到一半,突然闪身出了大殿,抬头遥望槐山深处,惊道:

    “那东西出世了!好强的元婴威压!”

第110章 再失脊骨

    斜阳悬挂,槐山深处轰动不止,整个山体时不时就会震荡。

    两道光影交错,周围气流爆破,山崩地裂。

    幽黑色人影在雷域龙卷上空守着,月白僧袍一靠近便被疯狂猛击,元婴之间的战斗,起势便有各自大道真意显现,佛光白莲和幽黑墨影纠缠不休,震荡激烈。

    过了许久,两大元婴暂时分居雷域龙卷两侧,中心处那截【紫雷辕木】被紫红色雷团包裹,四周令人心悸的霹雳时不时爆出,每爆出一次,雷团便会缩小一分。

    “兰若大师,若是没猜错,这几日该是天雷城小修罗场试炼地开启之日,往届都是你在主持,这次竟然肯自愿放弃,看来此物的确对你至关重要,我猜,是不是和进阶化神有关?”那道幽影冰冷毫无感情的言语自口中说出。

    兰若僧双手合十,“不论如何,贫僧都要得到它,还请幽影山主早早放弃此物,贫僧亦有厚礼赠之~”

    “哈哈哈,到底是谁该放弃?哼!”

    两人再次缠杀而起。

    ******

    距离白岩林有一段距离的山坳背面,六尺宽厚的巨剑连带剑匣插立地面,一旁的齐长虹怒目盯着对面那个身穿五色破洞袈裟的笑脸和尚。

    那个和尚此刻嘴角挂着笑意,但明显没有那么开心,似乎还隐隐透着急意,只是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

    齐长虹越看越气,一向以真心示人的他好似受了莫大欺骗,刚直个性怒讽,“前辈真是好心情,堂堂元婴修士,看着我等蝼蚁奋力挣扎逃命,感觉应该不错吧!”

    当人的怒火怨愤积压到顶峰时,很容易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就像现在齐长虹区区练气境界,竟然敢讥讽元婴境的修士。

    一般人如果敢冒此大违礼之态,早怕是被人一巴掌拍的烟消云散,可齐长虹好似不惧生死一般。

    另人奇怪的是,五花和尚竟然露出歉疚之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完全没有要责怪齐长虹不敬之言。

    五花边摸头边尴尬解释,“这的确是意外情况,寺里老和尚下了法令,教我去办一件事,这……”

    齐长虹双目猩红,怒吼道:“是你答应只要肯跟你走,必定保我一门不受侵害,那日出事,我千呼万唤,你为何不出来?断水崖破,刘师叔死了,孔师弟和褚师兄都死了,你教我怎能相信你?”

    五花面无表情舔了舔嘴唇,一言不发。

    堂堂元婴修士,被一个练气境的小辈大呼怒吼,若是其他元婴,早已清理处决了,可他不能,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姓齐的孩子别看长得高大魁梧,心性却极其刚直,因为同门之死此时无处发泄,正是怒晕的时候。

    良久,五花慢慢走近齐长虹,无奈劝慰,“元婴也不是神仙,我精通之道乃是禅彩梦境之道,预测一途实非擅长手段,不然早该知道会发生这件事的~”

    齐长虹怒吼罢,恢复了理智,心情低落,神色哀伤,不过他没有忘记抱拳赔礼,“刚才晚辈失礼了!”

    五花摆手笑了笑,与齐长虹并列站立,个头要比齐长虹矮半头,他指着槐山上雷光动天风云变色的景象,对齐长虹说:

    “你看看那里,两大元婴已经打了一段时间,整个槐山都被打的轰轰作响,与之相比,你们这里王家和长苏门的争斗简直是小儿闹架,是也不是?”

    齐长虹抬头看了两眼,低头不言。

    五花见齐长虹没有要回应的意思,长叹一声:“我活了好几百年,寺内规矩大多没有遵守几次,平素心机深沉,时常阴算别人,东洲但凡认识我的人,都对我恶评不绝,可唯独遇见你以后,不曾说过半句欺瞒诓骗之言,你可知为何?

    实乃大道相依,难以将你当做普通修士对待。你未来的路若是走对,踏入元婴几率很高,届时我二人可联手冲击化神,修罗剑道辅以禅彩梦道,同阶有几人可敌?

    这些说远了,再说说近事,靠人救,哪里有靠自救来的痛快,如果前几日你是位金丹修士,还用得着我跑回来救?

    那小小赤龙门能给你什么条件修炼?我雷音寺道藏佛经无数,秘境试炼之地东洲闻名,跟着我修炼百利无一害,你本也没有师父,拜我为师有何不妥?”

    齐长虹一言不发,看着立在身侧的剑匣这【樟木剑匣】是掌门亲自挑选送给他的,里面放着的那柄剑,是陶老祖赐下的一阶极品灵器【重峰】,门中对他齐长虹不薄。

    “养育之恩,授法之恩,赏识赐职,信任有加,这一件件情谊,我若改换门庭,如何对得起他们?”齐长虹不住摇头。

    五花察觉齐长虹的心里变化,忙道:“赤龙门内如今几无自保能力,槐山大乱,你难道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拜我为师,不但可以庇护你门中一段时间,你自己也可安心提升实力,他日修得大能耐,一样可以帮赤龙门的忙。”

    齐长虹皱眉沉默,五花趁热打铁,“那些狱犬兽我昨日已经替你清理,至于那个姓郭的,背后涉及度朔山,暂时打发他离开了,日后你和赤龙门一众可以亲自去报仇。”

    齐长虹反问,“度朔山是什么地方,连你也?”

    五花尴尬一笑,“此界鬼市营生乃自度朔山太阴峰出,等你以后修为有成,自然会知晓更多。”

    齐长虹哪里还不明白,恐怕郭九幽背后的势力连五花都惹不起,才说是打发离去,想及此,心中大惊,如此说来,赤龙门真的是无缘无故摊了大麻烦,怕即便是陶老祖归来也难解决。

    这件事有很多不明之处,齐长虹陷入思索。

    五花原本静待齐长虹做决定,突然好似察觉了什么,朝正北方望去,身影瞬间消失,过了少顷,面无表情再次出现,问道:“如何?”

    这自然是问齐长虹愿不愿意拜师,齐长虹犹豫不绝,转眼想到一件事,“我筑基在即,近日感应越发清晰,就在槐山深处!”

    五花回头望了望槐山上,摇头开口,眉目肃然沉着,“时间来不及了,天雷城小修罗场试炼很快就要开启,若是赶不上这趟,又要等五十年,此刻拜不拜师由不得你了!”

    “你怎能……”齐长虹震惊开口,话未完,便被五花裹挟离去。

第111章 苏王落幕,槐阳城生

    匆匆人影四处呼喊,白岩林方圆几十里都找遍了,硬是没找到齐长虹,钟紫言面对着一众赤龙门人,沉静无声。

    槐山深处的雷动声响轰轰震天,偶有雷光直接劈落在白岩林中,引起大火,钟紫言抬头远望深山,巍然山体高耸入云,哪里能知晓上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天地变色神威难测。

    “掌门,做个决断吧,山上凶兽集体往下冲来,我们再不走恐会陷入危局啊!”陶寒亭将众人的心声都说了出口。

    夜色即将来临,简雍他们商量出的结果是继续北上,钟紫言将梁羽的尸体用白布包起后,细细思索,觉得继续北上会越发危险,故而迟迟不发命令。

    想起一个时辰前脑海中突然传来“小子,且安心回断水崖修炼,我保你赤龙门十年安稳~”这几句话,猜那传音之人至少也是金丹修士,是敌是友尚不知晓,钟紫言只觉莫名神秘。

    如今所在的位置大致还没有离开槐阴河上游,再往上走,那就是靠近北面连绵丘岭了,野修更多,如今槐山大乱,这些野修不属任何一方势力,正是出来作乱抢劫的好时节,钟紫言已经不想失去任何一位同门了。

    “苟师兄,秦前辈那边有消息么?”钟紫言问向人群后面的苟有为。

    苟有为拿出一枝小葫芦状的精制木块,这是他专门负责用的蜂铃子,其上与陶寒亭拿的那个蜂铃子一样,都有金色纹路,快速运气驱动,微弱金光闪烁,其内传出焦急话音:

    “有为,你等现在何处?山门皆是兽类残尸,发生了什么事?掌门有无大碍……”

    一连串的疑问,都是秦封的声音,苟有为禀道:

    “这是这段时间的来往讯息,因为距离过远,有些言语传的不太清晰,不过能确定的是秦前辈说如今断水崖那边没有任何敌人。”

    钟紫言沉吟少许,对众人开口,“继续北上,凶险异常,我们之中现在连一位筑基都没有,遇上危机难以应对,除了自保还要看护年幼弟子,实在不是好计策。”

    加上齐长虹失踪,眼下战力稀缺,很容易再折弟子门人。

    这话说的却是事实,简雍和姜玉洲几人一下子也反驳不了什么。

    躲在最后面的冀狈离简雍和周洪很远,深怕再挨皮肉之痛,此时见众人都没个定策,两手拍身哀呼:

    “诸位啊,如果原路南下更危险,来时又不是没看到,好几处战乱之地尸体堆积成小山,长苏门势力和王家势力的斗争一直未曾断绝,咱们参合不起。西面是上槐山的路,东面是槐阴河,走哪一条都没有好结果,这真是……哎!”

    冀狈平日里惹人讨厌,可这时说的话切中所有人心坎,钟紫言皱眉向南看去。

    天色渐渐变黑,西面各种兽吼声愈发逼近,望着那一张张困乏忧愁的脸,钟紫言知道,该做决断了。

    “我决议原路返回山门,不论生死,都要找到刘师叔和其他两位同门的尸体!”钟紫言坚定开口。

    话一出口,场面沉寂少许,好几位同门呜呼怨愤:

    “什么?”

    “这是条死路,那边可有金丹修士等着咱们呢!”

    “掌门,万不可做此决断啊,关乎一门生死性命~”

    ……

    连樊华这种老人都开口劝说,韩琴、颜真莹、冀狈、沙大通等人,皆不同意钟紫言的决定。

    钟紫言回头看了看几个孩子抬着的梁羽尸身,白布笼盖,安静和祥。

    往北走,凶多吉少,往南走却有神秘高人的一段指示,何况若不回去看一眼,哪里能甘心。

    钟紫言双目一凝,“今日门中再无长辈庇护,只有与秦前辈早些汇合,才是稳妥之策,他传的讯息你们也都听到了,这时敌人已经离开,断水崖暂时是安全的!”

    槐山各处都在乱战,如果带着一家子四处跑,迟早会遇到麻烦事,钟紫言解释几句以后,口气逐渐变冷:

    “一切恶难,皆因我等实力低微,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你们惧怕回去可以理解,但有些事,必须做。有愿意北上的我绝不阻拦~”

    意志坚决,不容撼动,那几个反对回去的都不再开口,钟紫言对简雍说:

    “简师兄,放出云舟,我们即刻启程!”

    简雍点头应下,将飞行灵器放出,几个孩子将梁羽的尸体很快搬了上去。

    随后,唐林带着剩下的二代弟子登上云舟,钟紫言就守在云舟之下,看着一个个同门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纷纷踏上云舟,心里松了口气。

    趁着夜色,云舟向西南方向回返,这种云舟不比当年陶方隐带众人来槐山时的云舟,品次还不足二阶,另外驾驭之人的修为也没有到筑基期,于是速度缓慢便不足为奇。

    一路上多有险情发生,避过好几波修士的乱战,有时还要往回再绕路,在第四日正午时分,钟紫言站立在云舟顶端,看着近在咫尺的断水崖,即庆幸又悲伤。

    由远及近,有三个人影飞来,钟紫言看清楚了来人,正是等候多日的秦封和两个孩子。

    钟紫言见到宗不二和谢玄完好无损,上前揽住两个孩子,眼中竟是怜庆之色,那日幸亏是他两人随秦封早早离开,不然说不定也被卷入恶难,福祸难料。

    众人见到秦封这位筑基大圆满的前辈,多日提心吊胆的模样此刻稍显松弛,一个个问东问西,最关心的还是如今这里安全不安全。

    秦封自是多多安抚众人,他这几日没有感受到一丝金丹修士的气息,方圆几十里都巡游过,做了三十多年的刺杀行当,确定断水崖如今的确没有危机。

    断水崖外,满地的狱犬兽尸骸,有的已经开始腐烂吸引死蝇,在当日刘三抖【天光射日盘】崩裂爆破的地方,上百头狱犬兽尸体堆积如山,那十多头筑基期的狱犬兽竟然都在其中,最顶端跪伏死去的柳四浑身没有一处伤口,但生机已经消逝五六日了。

    六个孩子和孔祥褚胖子的尸体都有找到,虽然残缺很多,但起码留下一些零散肢体,而刘三抖本人的尸体却什么都没留下。

    钟紫言闭目皱眉,睁眼尽是猩红,很快眼中的猩红消散,面无表情抱着六个孩子残缺肢体向断水崖而去。

    其余同门把剩下的自家师兄尸体也背在肩上,跟随钟紫言踏云舟飞上断水崖。

    ******

    这一日天刚刚黑,槐阳坡烈阳台草庐中,苏正拿着一朵白色莲花嘴角露着狰狞笑意。

    那白色莲花好似透明虚幻,又时不时变为实体,苏正欣赏来去,赞了一句:“元婴境界的力量,果真是令人痴迷。”

    草庐外突有弟子禀报:“掌门,他们来了!”

    苏正闪身出现在草芦外,眼中满是阴毒,“哈哈哈,终于要上钩了,王弼应该以为我已经被那头金丹狱犬兽搞的鸡犬不宁精疲力竭了吧?”

    槐阳坡长苏门山门外,上百艘棺舟不绽放一丝光亮,都是悄悄来临,却没想到长苏门自动给这些棺舟头顶天空放了照明红灯笼。

    棺舟群中为首最大的那一个棺舟上,王弼身着黑衣,眼神略有惊诧,本想趁着槐山上元婴打斗,槐山下坚持对垒的境况,来一次深夜突袭,没想到长苏门竟然摆出早有准备的样子。

    长苏门山门上空,苏正散发浑厚金丹威压,狂声讥讽:“王弼,等不及要来送死了?竟还玩这套夜袭的把戏。”

    王弼怒怼:“匹夫,被抢走无量封诏碑的滋味不好受吧,今日再端一次你的老窝,今后这槐山就是我的了”

    无数灵气光波随着王弼手势落下,在长苏门上空不急不缓的苏正嗤笑一声,“今后,呵呵哈哈哈……”

    苏正慢慢癫狂起来,最后狞笑祭出手中的白色莲花,“王弼,我门中任你攻杀,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那白莲很快变大化成巨形莲影护御起长苏门整个山门。

    王弼惊疑,“这怎么还有元婴修士的气息!”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众多棺舟持续攻杀了半个多时辰,依然轰不开长苏山门白莲护御屏障,这时王弼发现苏正似乎已经不在了。

    “他是从哪里找的这护御之宝?”

    王弼回身询问左右,主要对视的还是黑衣微胖的魏淳,魏淳死死盯着长苏山门那白莲屏障,任是想破脑袋也不记得以前门中还有这等秘宝。

    魏淳执礼禀道:“前辈,你看那白莲屏障虽散着牢坚之意,但这么长时间轰击,也耗损了其十之一二,兴许坚持几个时辰就破了!”

    王弼这时心中略显不安,以往他从来没有今日这么冒险过,拼着其他阵地失手举全族七成战力来袭,若是无功而返,那真是吐血般的损失。

    “好,就听你的,再坚持两个时辰看看。”

    时间分秒流逝,长苏门内没有任何动静,王弼心头愈发不安,走回舱台坐在椅上,问向身旁另一名青年修士,“王羲,家门可有异况?”

    这青年正色回应,“暂无异况,夫人没有传来任何讯息!”

    王弼颔首凝眉,族中有他刚复苏不久的妻儿守护,阵法经年维护稳固非凡,料来也不会有事。

    外面攻击并没有停断,王弼心中虽有无名不安,但面上镇定,“柳家培育的那头金丹狱犬兽也不知怎么死的,甚是奇怪,魏淳,你有何看法?”

    魏淳心头苦笑,那头金丹期狱犬兽怎么死的,他哪里知晓,当时他负责的是中游西岸战事。

    即便不知晓,也不能随意应付,魏淳明面上摆出沉思之态,良久回应,“是不是和郭九幽那股势力有关?”

    一提到‘郭九幽’三个字,王弼直身而起,来回踱了两步,“此贼着实可恶,往日哪里知晓他藏这么深,暗中培育数百名精英好手,给我家族各处领地侵扰添堵,若真和他有关……”

    王弼突然想到一件事,是关于槐河鬼市崩塌后,他向东洲总部那边汇报,竟然没受处罚,好似这事不止他负责的这处鬼市出了问题,事出反常,说明这件事牵连甚大,背后有其他大势力介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如果是早有布局,那负责破坏槐河鬼市的人是谁?

    王弼越想,越对郭九幽这个人起疑惑,再细思郭九幽来历,好像真不是槐山本地人,槐山虽大,但金丹修士屈指可数,能搞鬼的金丹只有赵良才和郭九幽,赵良才传的是上一辈的生意,王弼深知其人轻易不会介入两家争斗。

    “前辈是想到了什么事?”

    魏淳的问询打断了王弼思考,王弼也不隐瞒:

    “确实,此时想来,郭九幽颇为神秘,以往只知其难以相处,为人刻薄寡恩,可真是那样的话,怎会一步步掌控猎妖盟小半权利呢?”

    魏淳年岁尚浅,郭九幽怎么崛起的他并不知晓,随口问罢不再多言。

    “家主,有异况!”

    王羲拿出一块白镜传讯灵器,其上灵纹汇聚,‘长苏门四位金丹来攻!’

    “四位金丹!苏正呢?郭九幽也在其列?”王弼顿时大惊。

    眼看着长苏门白莲屏障已被耗去五成,王弼实不甘心撤手,可族内安危更加重要,他略一犹豫,狠下决定,“魏淳,这里交给你,我回去一趟。”

    明显是不带人手的意思,魏淳执礼回应,“是!”

    王弼正要转身离开,见身后青年亦要随同,开口道:“王羲,你留下协助魏淳!”

    名叫王羲的青年很快领悟王弼的意思,驻足停立,目视王弼离去。

    攻杀大权一时落于魏淳之手,百多余棺舟不停歇轰击,魏淳眼珠转动,仔细观察长苏门四方上下,突然瞅中一地,那里是几年前举办‘重阳狩宴’的地方。

    “王羲道友,我有一计,可增快攻打速度,早早破阵!”

    对于怎么攻打,王羲并不太在意,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只是要监视魏淳做事,有更好的方法自然最好,“魏大哥自行安排,需要怎样协助,王羲听令!”

    魏淳佯笑一声,指着槐阳坡枫叶林方向开始细说。

    此时槐阳坡南面林间,黑灰色遮面兜袍下,苏景诚忧愁呆蓦,眼看那百余棺舟攻去枫叶林,口中呢喃,“想靠破坏猎场密地残破阵法牵动门内灵脉,灵脉震动护御屏障就会不稳,攻杀速度可增快至少三倍,不愧是魏淳,如此毒策都能想的出!”

    苏景诚哀叹,他知道门内现在只剩下几个实力微弱小辈,大阵一破它们断无存活的可能,长苏门与王家乱战已至最后时刻,能动用鼓舞的各方盟属都差不多都卷进来了。

    也不知何时,他厌倦了两家无休止的争斗,从出生起,便被灌输两家是死敌,王家有多十恶不赦,活了二三十年,到现在发现了苏正掌门的秘密,心意也渐渐凉了。

    “我辈修真悟道,追求长生久视,难道真要靠着累累白骨,不分敌我蚕食哺己,才能攀登证道么?”

    苏景诚轻问漆黑夜色,没有人能答复他,嗤笑一声,“散修也没什么不好!”

    小半个时辰后,白莲破碎的那一刻,长苏门火光四起,苏景诚望了最后一眼,头也不回,踏步离去。

    ******

    槐阴河中游,待王弼跨过河滩时,远远望见偌大王家阵法屏障早已破碎,三股金丹气息,两强一若互相厮杀,弱的那一方王弼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刚刚复苏没几个月的妻子。

    自河滩开始,到王家山门门口,随处可见各色服侍的残尸和破裂灵器,血水染红大地,山门两个较大阵基处有金丹自爆残余的恐怖气力,王弼一路回返,焦急异常。

    一声凄厉吼叫传来,接着便是轰隆自爆,王弼还未飞至山门,心头顿时凉了一截,他加速遁去,待赶到山门大殿时,见苏正和郭九幽静立殿前,二人浑身沾染血气,尤其是苏正,眸子中透着凶恶快意,朝王弼狂声狞笑,手中提着那具刚刚死去的柔荑女子尸体,不着片缕,异常凄惨。

    “苏正!”王弼咬牙切齿,恨不得嗜其血肉,食其骨髓。

    身侧一道幽黑影子出现,王弼一团灵气挥去,重重击在那人身上,“你就是这样保护夫人的?”

    那黑影也不答话,只是畏缩歉疚,散发着筑基巅峰的修为气息。

    王弼强压怒火,将目光转向苏正与郭九幽,那个黑影再怎样也是自己的人,如今大敌当前,一定得杀了苏正为妻子报仇。

    王弼散发凶悍气势,金丹之威狂爆,身后虚影棺身急速浮现,手中紫光匕首紧紧握起。

    王家大殿前,苏正提起白剑,气势节节攀升,正欲对身旁郭九幽说上两句时,只见郭九幽闪开身影,完全没有要与他并肩作战的意思。

    “郭兄,你?”

    郭九幽露出神秘笑意,回应道:“该做的我已经做完,接下来就是你们两家的事!”

    又朝远处蓄势待发的王弼明言,“王弼,今日我先走一步,若你能斗过苏正,他日自可来小酆山寻我复仇。”

    王弼心头惊悟明了,“小酆山,鬼市崩塌,果然是你!”

    郭九幽留下玩味笑意,几个闪身快速飞远,王弼毒目盯了片刻,转而怒冲向苏正。

    王家与苏家,延续了数百年的纠缠怨斗,或许在今日会有个结果。

    ******

    三日后,阴风吹过王家山门,放眼望去,血水干涸凝固,成千上万的墨鸦啄食尸体腐肉,一个约莫十来岁灰头土脸的小人儿从尸堆里趴出。

    嗓子沙哑难受,身体瘦弱无力,这小影子眼神由麻木转为坚毅,踩踏过一个个尸体,将那些尸体所带的储物戒指、腰带、耳环等等,均收入布袋,一路顺着走去槐阴河滩。

    河水阴黑,鬼气森森,再也没有以前的清澈,小影子撑起胆量快速用河水洗了面庞,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急速回头,见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望着她。

    这几日见的死人多了,一下子看到一个活人,难免惊惧害怕,愣在当场。

    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正是秦封,他看了那个幸存的小影子一会儿,望向阴黑的槐阴河面,王家覆灭,黄天荡魔镇邪大阵也随之破散,槐阴河中的鬼邪之物没了压制,不出十日,很快就会涌上岸来。

    到时候这些死去的修士尸体,大多都会被鬼邪占据,往后槐山众多低阶修士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这场大战死去的人何止数千,没了两大势力的震慑,那些原本恶性难消的底层野修便会无所顾忌欺压弱小,槐山只会更加混乱。

    远处那个小影子见秦封没有多余动作,慢慢挪步欲要离开,突见秦封朝其招手,小影子左右看了看,站在原地迟疑少顷,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秦封温和开口:“不必害怕,我是来找人的,问你一些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余香。”小影子是个长的秀气的姑娘,知道面前中年人不是他能惹起的,低头老实答复。

    “是王家的弟子?”

    “是。”余香将腰间的布包用手握紧,小声回应。

    秦封又问:“可认识王红缇?”

    余香杏眼闪过诧异,过了不久低靡哀伤,“那是我师父~”

    秦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欣喜开口,“确实巧了,快带我去见她!”

    余香疑惑不解,眼珠盯着秦封观察,过了一会儿,她率先走向王家山门内,秦封缓缓跟上,即将结丹的人了,心头竟生出紧张。

    等到余香停下脚步,秦封的目光也由喜色期待转为悲哀怒意,怒意持续一会儿,秦封坐在那个红衣女子尸体旁边,神色陷入短暂回忆,眼中很快流出泪来。

    红衣女尸是被人气惯天灵直接震死的,这种手段只可能是高修为对付低修为用的方式。

    秦封双手握住那女尸冰凉的右手,喝气轻叹,“三十多年了,没想到再见会是这种场面,死了也好,下一世投胎一定得选对人家,今世太多苦难,不记也罢~”

    余香站在跟前不明所以,眼前这中年男人好似早以前认识师父,可师父从未提起过他。

    暖阳当空,王家山门燃起熊熊烈火,秦封放出飞行灵器,拉着余香踏在上面,飞离远去。

    ******

    断水崖,赤龙门各处已经修缮如初,崖下刻着‘归魂’二字的静室中,钟子言面对着逝去同门的灵牌默默出神,近日不停操劳的他,白天忙于杂物,夜间梦魇侵扰,脑海中时常出现死去的那些人,此时面色煞白,形销骨立,明显需要修养。

    在灵台最角落处,刻着‘梁羽’二字的灵牌旁边,有其余六个小一些的灵牌挨放,灯火星点,明亮异常。

    哀伤渐渐隐去,钟子言口中念了一句:

    “何以畏前路?大丈夫苍茫横行!”

    静室外,有人禀报:“掌门,盛年建造布设的护山阵法成了。”

    钟子言快步走出,随前来禀报的苟有为一齐往上走。

    来到断水崖边上,望着外面青光碧蓝的阵法护罩,钟紫言不敢相信,陈盛年小小年纪,凭着刘三抖早前预存的阵盘辅助竟能布出一阶极品波光水云大阵,着实不容易。

    “刘师叔的本事,后继有人矣。”钟子言看着陈盛年,颔首感叹。

    再回头望一望山门上下,多日前的残破迹象早已消逝,好像那些事情从未发生一样,钟紫言只觉恍惚头晕,径直栽倒在地。

    陈盛年受了表扬,面上本是自信欣喜,看到钟紫言倒地,一下子慌了神,连连哭叫,“先生你怎么了?掌门!掌门!”

    苟有为稍一观察,怜惜哀叹,“门内人手稀缺,多日操劳,外加忧思死去的同门和长辈,他太需要休息了~”

    说罢,背起钟紫言朝门内偏殿送去。

    ******

    王家与长苏门一同覆灭的消息很快传遍槐山,与之一同爆出的事件,还有槐阴河没有阵法压制鬼物纷纷上岸肆虐,一时间众多闲散小势力躲避各自修炼洞府不敢出来。

    槐山上的异象在发生后的第十五日终于消散,异宝被人夺走,那上面的两大元婴也不见踪影,槐山禁制屏障虽消失了,但槐山上半部分因为元婴争斗,不知怎的形成一个个雷暴风窝,山顶更是残存的恐怖霹雳雷团,根据一些筑基修士的传闻,似乎有一小片雷泽诞生,这哪里是寻常修士能去的地方。

    三个月过去以后,猎妖盟两大金丹之一郭九幽被传不知所终,赵良才成为猎妖盟唯一盟主。

    金丹修士绝迹,猎妖盟成为槐山真正最大的势力,上和城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随着槐阴河鬼邪妖物狂涌而出,上和城人满为患,不得已,赵良才牵头另建一城,槐阳城。

    槐阳城位居原长苏门所在地,将长苏山门扩建,槐阳坡除名,偌大地盘全算在槐阳城名下,赵良才整合原槐阴坊残部,在槐阳城设‘猎妖’和‘捉鬼’两榜,暂时给了槐山众多野散修士一个生存奔头。

    ******

    日月旋转,星河长存。

    江海奔流,草木复生。

    眨眼槐阳城建立已过七年,城内最繁华的鉴宝区告示灵牌下,本月新一轮任务榜公布出来,众多修士争先拥挤查看。

    告示灵牌对面是‘捉鬼茶楼’,共分三层,二楼靠近外窗的小桌上,一个唇生短须,身材清瘦,黑白玄袍的练气期修士独自饮着清茶。

    同行列的另一大桌有十多个练气后期的修士,一位喝酒喝的面红耳赤的年老道人拍桌嚷嚷,“我这一双眼珠子,辨识过多少迷障雾阵,怎能看错?雷泽中那把剑少说也得金丹修士才能拿得,你们即没本事又没那火炼金睛分辨真伪,还说我胡编,真是瞎了狗眼!”

    一旁的壮年修士见老者喝糊涂了,告罪向同桌众人,“我师兄酒后胡言,真是对不住诸位了,我这就拉他回去醒酒~”

    另一个年轻修士打趣笑问老道,“要是真有宝贝,七年前山上元婴前辈争斗怎么没顺手拿去,你是不是想说元婴前辈也看不出来?”

    有人跟随附和,“就是!多年前先不说,就说最近猎妖盟赵盟主也去过一趟槐山深处,不也没有看出什么,怎的你一个小小练气,还能比得过赵盟主他老人家的法眼独慧?”

    满桌哄堂大笑,闹的那壮年修士好生觉得丢脸。

    这边小桌上,钟紫言将清茶一饮而尽,嘴角自然笑了笑,抬步朝楼下告示灵牌走去。

第112章 初识姚刚

    “不出意外,这次鬼榜首条任务还是寻获无量封诏碑,赵盟主真存了要开宗立派的念头?”

    “这还用说?赵盟主如今在这槐山可是当之无愧的金丹第一人,坐拥槐阳上和两城,财力底蕴、门下人手,何其多焉?到了这个地步,开宗立派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也对,只是自从七年前槐阴河邪物冲出,早把原王家山门化作鬼蜮之地,谁敢去那地方送死?”

    ……

    人群簇拥,争相看着告示灵牌的内容,在钟紫言的前头,有两个练气修士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时不时回头撇一下钟紫言。

    每月的‘猎妖’和‘抓鬼’两榜任务,都是猎妖盟内部根据雇主所付出的酬劳大小排列得来,这几年抓鬼榜第一条始终都是寻找无量封诏碑的任务,若有人寻找到此物,可得筑基丹十颗、一百枚三阶灵石、数十种灵药。

    大多数修士对于这条任务是赵良才亲自下发深信不疑,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条任务其实不是赵良才下发的,而是司徒家金丹修士司徒业的需求。

    这一小部分人里面,钟紫言恰巧算在其中,只因赤龙门和司徒家的关系亲近。

    钟紫言仔细将本月下发的鬼榜任务一条条看到最末,心中略做计较,转身慢步离开。

    此次来槐阳城,查看捉鬼任务榜只是其次,首要任务是买筑基丹,如今门内姜师兄和简师兄都感应到了筑基机缘,为这事,钟紫言没少操心。

    鉴宝区位居槐阳城偏东地段,是原来长苏门枫叶林改建而成,这里多的是各种杂物铺子,灵丹、灵器、阵盘、符篆等,样样不缺,另外大多铺子里都有稀奇之物,专门给那些想要淘宝的修士准备,算是延续了一小部分鬼市风气。

    走在人声吵杂街道,钟紫言想起多年前花不少灵石买进入鬼市的令牌,每枚鬼市令牌可进出三次,没想到自己不走运,才去了一次鬼市就崩塌了,真是白花了冤枉钱。

    鉴宝区纵横七条街道,钟紫言脚步不停,一直来到最东边这条街,这里是专卖二阶以上各类品次之物的地方,光卖筑基丹的商铺就有三处。

    钟紫言走近街口第一家商铺,这家商铺二层小楼,外门牌匾写着很普通的三个古字‘丹器阁’。

    “呦,钟掌门怎的亲自来了?”

    钟紫言迈入门槛,本在台上盘算什么的丹器阁老板见之,热情快步迎接,一张和善富态面容贴了上来,双眼笑的合不拢嘴,此人唤作‘商富海’,筑基初期修士,年岁当有上百,但看着只有四五十岁,黑发短须,身型微胖,天生一副面善容貌,交友颇广。

    早年赤龙门在西陵道口开设驿站时,与两家上和城商铺老板合作过一段时间,这位‘商富海’正是其中一位。

    这几年钟紫言跑过好几趟槐阳城,与这位商老板也算有点交情,门内一应用度有需要的,多数时候都会照顾他的店铺。

    “门内前辈有要事外出,正好晚辈来这边有些东西置办,便亲自来了。”钟紫言笑着回应后,跟随商富海来到台前。

    店内这时没有一位客人,只有商富海的一位至亲徒弟打理柜阁,商富海先将四个黑玉方盒放在台上,接着假做愁眉状:“这是我搭了好多珍惜灵材,费劲气力才从季谷大师那里求来的,上品功效筑基丹,可增加一成筑基成功率,钟掌门,这次你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钟紫言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见那筑基丹色成清白,散发的灵气饱满充盈,沁人芳香的气息中暗含一丝道蕴,时不时绽放五色流光,果真是上品。

    钟紫言将喜色慢慢压下,抱拳行礼:“真是多谢商老板了~”

    商富海得意捋着短须,眼角眨动两下,突然话音变得低了一些,“那不知南边明月城的事情……?”

    五年前,司徒家在南边无月沼泽地域建成明月城,其后短短两年,‘为低阶修士提供庇护之所’的名声远传各地,引得东西南北众多低阶散修纷纷跑去入住,到现在,那里已是比槐阳城聚集修士数量还要多的城池。

    商富海得知赤龙门与司徒家交好,去年便寻去断水崖,求钟紫言给牵线搭一条商路。

    做生意卖灵材的,哪家老板不想在修士多的地方开店铺,商富海在槐山地界做生意做的不算差,可比他好的多了去,高阶灵材近年越来越难获得,他手下没有强力帮手,眼看着生意持续下去越来越亏,总得想些办法。

    无月沼泽地域不算小,再往南还有更多低阶散修,以往不曾有大人物统领管理,如今那边司徒业和吴姓金丹合力建造明月城,明显日子会好过很多,日子好过,生意就好做。

    钟紫言短暂笑了一瞬,开口:

    “晚辈和司徒达前辈谈了良久,铺子是拿下来了,就是地段稍微有一点点偏,在明月城西区住户街,商老板入驻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晚辈家的铺子和你家做的生意不一样,客人有需求,届时自然会推举你的铺子~”

    司徒达在司徒家总揽外部商事,商富海一听钟紫言与那人求得铺面,欣喜异常,“西区住户街?那也是绝好的地段,真是太好了。”

    “这是十年的契约,你收下~”钟紫言将一张红皮信契递给商富海。

    商富海当场翻开,双目仔细过了一边,点头道:

    “好!好啊!这几年槐山修士愈发减少,散修们受鬼邪侵袭苦不堪言,以往我卖的那些针对妖兽的灵器阵符皆大打折扣,生意越来越难做,这份契约可算是救命稻草了!”

    筑基丹查收无误,灵石早前已经预先付了,钟紫言不打算多停留,继续说了两句客套话,告辞就要离去。

    商富海快速轻拦,凑近低声问了一个问题,“钟掌门,最近听说槐阴河中游有金丹鬼物出没,常常操控大批筑基练气阴邪侵害两岸,有人怀疑是死去多年的长苏门掌门苏正转为了鬼修,槐阳城当年是他家山门,该不会要来报复攻打吧?”

    钟紫言皱眉迷惑,他可没听说过这个消息,想了想,摇头笑道:

    “晚辈一个练气期的小人物,哪里晓得到底怎么回事,当年苏王争斗,赤龙门也没参与,具体最后两位金丹是不是真的死了,谁能知道?”

    坊间有闲人将当年两家乱斗做了详细解说,流传出来的版本有很多,可说法真正靠谱的没几个,钟紫言不会将心思操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商富海则不同,这事关乎他能不能在槐阳城安稳的赚灵石,听钟紫言这么回复,很快又讪讪补充道:

    “贵门陶老祖当年不也算长苏门的帮手,听说替长苏门出过两三次手,我以为……呵呵,不知晓也罢,总之我是多做一些准备,免得届时措手不及。”

    “其实即便是商老板你说的那样,依晚辈拙见,槐阳城不会有什么大动乱,赵良才前辈这人,可不简单。”钟紫言面色沉稳,抬脚跨出店门。

    商富海随着送出门,见钟紫言回身告辞,最后说了一句:“劳烦钟掌门代我提前预祝贵门姜道友和简道友筑基顺利!”

    钟紫言点头离去。

    留在原地的商富海颇为感慨,对钟紫言的背影投去由衷赞赏目光,这几年和这位钟掌门打了很多次交道,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同,其人修为逐年提升,谈吐言语越发稳重得体,道骨林立天地,自有一股意态,俨然气候已成。反观他自己的徒弟,要是有人家十分之一的本事,也不枉他悉心栽培三十多年。

    ******

    离开商富海店铺的钟紫言,一路穿过多条街道又往发放‘猎妖’任务的榜单处查看,围观的修们虽没有捉鬼榜旁的人多,但也不算少,盯着榜单看了良久,没发现什么太惊奇的任务,自己想要的东西别人出价更高,钟紫言转头就要离开鉴宝区。

    突然迎面走来一位矮瘦练气后期修士,这人身穿灰麻布衣,看着切生胆小,鼠目精光,钟紫言猛一看,若是再长得老一些,和已故多年的刘三抖师叔很是相像。

    就在愣神的片刻时间,那人鼓起勇气向钟紫言见礼开口,“我观道友盯了排名第五位的风眼石任务和第十一位烈阳竹任务好久,是否要买这两样宝货?”

    原来是卖东西的,钟紫言一时没有应答,他知道这类人擅以倒买倒卖高价获利为生,专挑那些急切需要某种东西的修士搭话问询,所售卖的东西基本会比猎妖榜单任务上给的报酬更贵。

    那人见钟紫言不答话,努力作出和善之态笑着开口,“在下乃是城南猎妖小队中的散户,名姚刚,道友想要的那两样东西,在下刚好有!不如就近寻一清静之地谈谈?”

    来往之人杂乱,要想谈事的话,势必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钟紫言此次来槐阳城要干的事基本干完,时间还算宽裕,本来要脱口拒绝的话止在嘴边,说了一声‘好吧~’

    就近找了一处茶楼很快便聊清情况,这个姚刚和钟紫言想的那类人还不一样,此人年岁三十出头,练气七层修为,自幼被筑基老修收养,名籍早早便挂在猎妖盟雇佣队伍中。

    三个月前因为到槐山深处做任务,一队九人死了七个,活下来的另外一人便是收养他的筑基老修,那老修为了保护他,遭毒物噬咬染了灵魂恶疾,因此他需要大量灵石买药治理。

    这话说的不知真假,钟紫言听罢直接问他风眼石和烈阳竹要价几何,说出口的价格果然比猎妖榜上的贵很多。

    钟紫言无奈摇头,先不说此人所说故事真假,就算是真的,风眼石乃土属灵物,珍惜异常,以往都没有卖的,最近几年才出现在槐山,本身价值不菲,一颗要两枚三阶灵石,要想用于修炼,门里财力有限,钟紫言哪里会舍得耗费那么多灵石来买。

    烈阳竹倒是便宜,一截只要四十枚一阶下品灵石,但是这是用来给陈盛年布置阵法用的,所需数量很大,算起来也要很多灵石,姚刚卖的价格比榜单贵了三成,钟紫言又不是傻子,怎会从他这里买。

    见钟紫言明确拒绝,姚刚情急说道:

    “道友嫌卖的贵,也可用其它灵物药草来换的,紫雷竹、青炎紫魂花、镇魔丹……这些都可以换!”

    一听这些所需之物,钟紫言心中大惊,随后凝目紧盯姚刚。

    姚刚被盯的头皮发麻,心底发虚,只觉得面前这玉簪束发,眉目黑漆若星辰的黑白道服修士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事。

    钟紫言左右看了看,低沉问出:“你那长辈,恐怕不是被什么毒物噬咬的吧?而是……”

    “你,你别胡说,若是不买我自去找下家~”姚刚看了钟紫言一会儿,眼神闪躲,几欲散场离去。

    钟紫言抬手止住姚刚离场,沉声道:“你要的东西,我有一样!”

    “你莫骗人?”姚刚回身落座,刚才钟紫言几句话试探,令他情绪起伏,出了不少汗。

    钟紫言低声开口,“明话直说,你所需之物,都是镇压消除魔物的东西,槐山地界何其稀少,就说那青炎紫魂花,乃是炼制剔骨丹的主要灵材,镇魔丹更不必说,专门困杀魔物于**之用,以此推断,你那长辈,根本就是被魔物附体了!”

    姚刚双目呆凝,神光忽散忽聚,最后低头痛苦哀叹,“不错,若是三个月内治不好他,就再也没办法了,届时事情瞒不住,他的下场怎会好~”

    “你带我去看看他,若是事情属实,我便以青炎紫魂花和你交换,门中亦有炼丹师可以出一些力!”钟紫言突然站了起来。

    但凡涉及魔物,都不是小事,稍一不慎即会贻害无穷,此界所有修真势力第一对立敌视的东西便是魔物。

    姚刚迟疑不决,眼中忧虑之色明显,良久后,诚恳说道:“到现在还不知你姓名道号生平来历,若是我鲁莽引你去了,届时你宣扬出去,这不是害了我师父?我心难安!”

    钟紫言心底发笑,该知道的自己都猜到了,无冤无仇害他做甚,若不是为了烈阳竹和风眼石,懒得理他。

    沉默片刻,钟紫言点头做了道揖,以赤龙门正礼自报家门:

    “贫道钟紫言,乃是道家正统封诏宗派赤龙门下弟子,山门所在即是槐山西南面断水崖处,道友不信自可与贫道一同前去看看~”

    报完后嗤笑补了一句,“我若是想害你,哪里会将事情挑明?再说害你对我有何好处?”

    有名有姓有跟脚,且就在槐山西南面断水崖,姚刚见钟紫言这般气势坦荡,反倒觉得自己眼拙心窄,告罪领着钟紫言向城南行去。

    ******

    两日后的清晨,钟紫言驾着一阶上品飞行灵器【御风木鸢】自槐阳城回返断水崖,这次出来该买的东西都买到了,尤其是陈盛年布置阵法所需之用,除了早先预想要置办的东西都买到外,还意外得到了姚刚交换风眼石和烈阳竹的承诺,心情自然极好。

    眼下正值秋冬交替之季,大风吹卷,【御风木鸢】两侧微薄灵气屏障被磨的呼哧作响,抬头远看槐山上空倒是云淡风轻,再转头望向槐阴河方向,却是另一番景象。

    幽黑的河水有些地方湍急,有些地方死寂,在天上老远处都能看到两岸多有黑气飘荡,红雾潆蕴,若是有人去近处逛荡一圈,十有**是出不来的。

    钟紫言忧色感慨:“现在想来,王家当年的确算是造福了两岸数万甚至更多的散修,如今没了黄天荡魔镇邪大阵,这浩荡**中多少鬼邪出世,以此速度,若不加干涉,槐山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鬼蜮之地!”

    再感叹也没有用,钟紫言知道,如今即便是赵良才牵头干涉,一时也难压制槐阴河的万千鬼邪。

    十年前刚来槐山,苏正为了自家门内利益,举办重阳狩宴间接坑杀槐山各地数千精英修士,其后槐山几条重要道口兽潮暴乱,又死了一批人,再后来长苏门和王家持续乱斗,两家附庸和盟属在七年前最终决战那时候,基本已经死了六七成。

    每当钟紫言想起那些鲜血淋淋的死亡赤字,便觉得底层修士若蝼蚁,与凡人无异。

    低头拿出黑玉方盒,钟紫言轻轻一笑,不想那些烦恼,且说姜师兄和简师兄要筑基了,真是大好事,他们二人一个三十岁,一个三十七岁,都是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

    四枚筑基丹,除了他二人的份,钟紫言提早把自己那份和杜兰师姐那份也准备好了,如今他和杜兰都已达练气九层,只等练气圆满大道指引,届时便要冲那修真第一道大门槛,大道筑基。

    二代弟子们都长大成人,宗门事物在开始一步步接手,正是兴兴向荣的景象。

    想及此,钟紫言加快飞行灵器速度,快点回门内总是好的。心底里突然闪过秦封的影子,在驾驭过程中面色自然露出愧色,“秦前辈结丹要等到姜师兄和简师兄以后,确实是有些愧对他,诶,只是陶老祖还未归来,秦前辈结丹时,多半要去求司徒家那位了……”

第113章 两地机缘

    万丈南山,陡峭峰壁之下即是断水崖。

    如今的断水崖比之七年前,多出少许飘渺壮阔意境,只因这几年崖壁两面的山体也被赤龙门人挖凿建设,外有二阶下品【云雾幻阵】障目,内有一阶极品【波光水云阵】防护,地肺裂谷中更有三阶中品【般若净土阵】压制煞气,等闲筑基修士根本瞧不出其中深浅。

    早年赤龙门刚定居断水崖时,方圆几十里甚至是上百里都很少有人烟,一来灵地稀缺几无,二来地肺裂谷煞气凶名在外。

    随着这几年槐阴河鬼邪猖獗,那些原本居住在两岸实力低弱的散修们纷纷逃离四散寻找新的安生之地。

    四年前,有一伙练气散修在断水崖以南七十里外的乱石洞内,找到一处连一阶都算不上的灵泉,安居将近两月后,发觉了赤龙门的存在,为首之人拿着仅有的一件一阶中品灵袍来拜山。

    生存不易,这些人本也天资平平,王家还在的时候,槐阴河两岸秩序稳定,靠苦力东奔西走赚点灵石勉强度日,自黄天荡魔镇邪大阵破散以后,鬼邪阴物纷纷上岸,连大多筑基势力都不得不退却,它们这种底层修士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一家五人,最高修为的张老头,没有超过练气五层,实打实的修真界最底层散户。

    五人来到赤龙门大殿见了钟紫言,张老头自报生平,一顿讪笑奉承,说他们一路向西南方向逃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供修炼的灵泉,壮着胆子求上赤龙门,恳求钟紫言允许他们在此地安居。说到最后流了两行泪水,叫人看着很是凄惨。

    灵泉是这五人发现的,连一阶都算不上,钟紫言没什么好刁难的,自家又不是市井无赖泼皮,即便要对外蛮横霸道,也不会欺负这种弱小散修。与简雍和苟有为商量一番,门内正好缺一些干杂事的人手,索性直接每月固定给些灵石,教这些人有个营生干。

    至此几年下来,两家友谊不浅,今年前些时候,五人中有一个叫张怀义的顺利突破到练气四层,门内便收他做了外门弟子。

    今日暖阳高照,张怀义当值巡守,站立监察寮内认真观察着山门外的动静,他一身黑青劲服,体壮气足,双目圆大一丝不苟。

    背后突有一张宽厚手掌拍来,张怀义迅速转身,一见来人面孔,急忙局促行礼,“周师兄,您出关啦!”

    “恩,没什么异况吧?你不要总是紧张兮兮的,好像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大事一样。”

    周洪嗡声应了一句,而后大咧咧数落张怀义那种时刻紧绷身体的状态。

    话虽然听在耳里,但张怀义还是郑重点了点头,身体站的笔直,与周洪差不多个头的他,面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实际上他已经二十有七,只比钟紫言小一岁。

    周洪微微摇了摇头,对这位长着国脸圆头的外门师弟很无奈,心里嘀咕一声‘忒不大气’,快步去看元光镜。

    刚将目光聚在元光镜内,周洪突然喜色叫道:“诶呀,巧了,掌门回来了~”

    张怀义也看到元光镜内显现的人影,飞行木鸢上一袭黑白玄服的高瘦短须男子,风姿卓越沉稳和煦,不是掌门是谁。

    “快快快,暂开那处阵法入口,我去迎接~”

    周洪对张怀义说罢,三步出了监察寮,立于断水崖边,没过几息便看到了钟紫言。

    钟紫言闪身轻跳至崖上,见等着他的周洪精神饱满,气势更胜以往,缓笑道:

    “周师兄,恭喜,终于突破了练气六层~”

    周洪摸头,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咧嘴呵笑,“掌门可不能嘲笑我,七年突破一层修为,哪里值得恭喜。”

    钟紫言一边向大殿所在庭院走去,一边略显严肃,“此话可是无理,终归已至练气后期,筑基有望,周师兄的未来不会差的~”

    周洪喜意浮面,重重点头。这几年看着别的同门修为迅速精进,他一直卡在练气六层不得寸进,好几次都怀疑自己此生是不是没什么希望了,好在熬了七年终于突破练气六层,今日一出关便受掌门鼓励激奋,哪能不舒心。

    穿过大庭院来到偏殿,钟紫言看到苟有为不在案几,略有疑惑,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周洪,顺便吩咐,“周师兄,劳烦去将苟师兄招来,咱们得准备两位同门的筑基大事了!”

    周洪领命而去。

    钟紫言又去到这间偏殿的对面,欲找唐林,虽然现在不需要唐林再教授二代弟子术法,但他养成了习惯,有空闲时还会来这里编撰一些术法感悟心得,宗门事纪阵法图录。

    “也不在,人都哪里去了?”

    钟紫言略显失望随口呢喃一句,快步走入正殿。

    没过多久,周洪带着苟有为归来,见其虽神彩无异,但身上飘着浓烈酒气,钟紫言盯着他衣衫,看了一会儿后笑问:

    “苟师兄,是樊大师又研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灵酒?”

    苟有为苦笑,“嗨,这次却是失态了,司徒家来人做客,本来我只是带着清淡吃一桌灵果便罢,没想到樊师入场,带了研制的新酒,因酒中附带振奋激荡血脉之力,每人饮了几杯纷纷醉倒,两位女修不过练气中期修为,丑态显现,若不是周师弟恰时赶至,我可要尴尬死了,现下他们还在五味阁呢~”

    自前年剑仙酒远销明月城,樊华心气大涨,扬言还能研制出更好的酒为门内增添收入,钟紫言不好反对,哪里料到会有今日这事。

    酒劲过大,估摸里面放了二阶强效灵草,连练气后期的修士都难抵挡,搞的此局众人醉态尽显,怪不得苟有为深以羞愧。

    钟紫言愣了好一会儿,哈哈大笑,“却是出了滑稽之相,是司徒家哪些人来拜访?”

    “司徒十七,司徒飞鹏,司徒宓还有司徒可儿。”苟有为很快清理完衣衫气味,下颌不长的山羊黑须抖动,他今年四十有三,在凡俗世界来算,已是不惑岁数,发生这样的事真是羞愧难当。

    钟紫言颔首和颜,“那还好,都是年岁相当的人,不会互相笑话。说来也是奇怪,樊师一大把岁数,不好好静修延寿,越来越喜欢和年轻人折腾了。”

    苟有为轻叹一声,这些年,樊华也算他半个师父,一身炼丹技艺倾囊相授,有时想想,确实也没多少相处的岁月了。

    “好了,不提这事,就先让他们醒酒后再来找我罢,周师兄,你去唤上孔雀随同安置一下,光韩师姐一人在五味阁,难顾局面~”

    钟紫言吩咐完周洪,见其快步离去,对苟有为正色说道:

    “筑基丹已到手,现下简师兄和寒亭他们在明月城经营铺子,一时回不来,咱们先去看看姜师兄那边。”

    二人出了大殿来到姜玉洲洞府门前,见姜玉洲洞府门大开,内里剑鸣不绝,时有气劲迸出,好几道剑意锋锐无匹。

    钟紫言不解,“这又是哪一出,练剑应该去外面练才是啊!”

    苟有为亦觉得奇怪,朝里面喊了一声,“姜师弟,掌门来看你了!”

    洞府内气势顷刻消停,姜玉洲提着七星剑浑身热汗淋漓跑了出来,见到钟紫言疑惑看他,喜笑开口:

    “我有一门剑势,非八面围合之地难大成,在洞府再合适不过。”

    既然是为了练剑,钟紫言便不再多说什么,拿出黑玉方盒,递给姜玉洲,“师兄,这是筑基丹。”

    姜玉洲接过黑玉方盒,欣喜若狂,“谢过掌门!”

    三人一路回返大殿,筑基所需大部分丹药阵法基本都准备齐了,虽耗费了不少灵石,但为了姜玉洲筑基,绝对得出,眼下就差出发去机缘之地了。

    待钟紫言坐在掌门椅上,已经说了很多话的姜玉洲,突然沉默。

    “姜师兄,怎么了?”钟紫言疑问。

    姜玉洲眉头稍凝:“掌门,我又感受到一处机缘之地,在槐山深处!”

第114章 铁晶鬼窟

    凡至练气后期,多数修士自有筑基机缘感召,冥冥朦朦,有得强烈,有得淡弱。

    可少有听说同时出现两处感召的情况,姜玉洲脑海里,此刻只觉得槐阴河上游那边的感召比之槐山深处的指引弱了很多,令人费解。

    “又是槐山深处…”钟紫言呢语一句,一说到槐山深处的筑基机缘,便叫他想起了失踪多年的齐长虹,若是他还在门内,今时早该筑基了才是。

    钟紫言亦没有筑基经历,不知道姜玉洲这时是什么感觉,压下心中对齐长虹的追思,问道:

    “那你是想去槐山深处,还是?”

    姜玉洲暗自盘算,内心感召指引是槐山深处更为合适,可这感召强弱,也不一定哪边必能筑基,去到那里还不知是何情况,若是不去槐阴河上游,门内先前为他准备的一应对付鬼邪之物,多半要白费功夫了。

    两地比起来,哪里更危险现在还不好说,姜玉洲不愿违背本心,思虑良久,直言道:“掌门,我只觉槐山深处那道指引,深入灵魂异常强烈。”

    连他自己本命物【星水剑】都有些许律动,怎能为了节省门内资源而违心假说呢。

    钟紫言听过后,沉吟少许,“那好,事关你自身大道,门内便是倾尽全力,也会助你。”

    又吩咐向苟有为,“苟师兄,将库房那些对付妖兽迷障的符篆阵器盘算一下,看看还能准备些什么,三日后等秦前辈回来,咱们随同一起去槐山深处。”

    越早筑基,对门中越是好事,但行事过程万不能鲁莽粗略,钟紫言深知做事谨慎周密至关重要,除了准备好该准备的东西,还得预想会发生的诸多险况,有秦封这位筑基圆满多年的前辈陪同,当会减少很大危险程度。

    姜玉洲心怀感激,无以言表,这半年门内为了他的事,多少师兄弟参与其中,光是找寻符合金水灵根的辅助之物,便费了很多周折,掌门师弟早早在槐阳城预定了三阶灵地洞府,就等着他筑基来用。

    钟紫言见姜玉洲目中透着深切恩谢,能体会他此时心情,“其他的事莫要多想,好好养神蓄意,此番若能一举筑基,我必摆下宴席为你庆祝。先回去整备,待秦前辈归来,咱们便出发。”

    姜玉洲抱拳感谢,快步离去。

    大殿内,只留钟紫言一人沉静思索,如今再想当年齐师兄的筑基感应,也不知和姜师兄这次的感应是不是同一回事。秦前辈以前说过,筑基机缘涉及大道方向,引招之地凶险异常,钟紫言有时猜想,是不是齐师兄当年一人独自去槐山深处寻求筑基机缘,导致深陷死地无有生还。

    “唉,不论如何,此番一定得小心再小心。”钟紫言暗自提醒自己。

    出了大殿走入偏殿,打开暗阁拿上账簿,回到自己的洞府,钟紫言将剩下三个黑玉方盒摆出来,想着等到简雍自明月城归来后,给他一颗。最后两颗暂且留下,先不给杜兰,万一日后有人先她一步筑基,再去要肯定不太合适。

    静静盘坐洞府,翻动账簿,攒点合计这两月门内支出,确实开销太大。

    上品筑基丹花去将近五枚三阶灵石,买陈盛年所需翻修加强阵法的器材花了两百二阶中品,宗门日常用度包含净衣清尘符篆、日常食用灵药灵果、樊华和苟有为炼丹所需材料、每月灵田种子、每月内外门所下发的俸禄、多套飞行灵器维修等等,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菲支出。

    两个月一共花去二十二枚三阶灵石,这还没有算早早要为秦封前辈结丹预留的灵石,虽然人家不需要门内付出什么,可既然现在算作赤龙门人,哪里能不给准备。

    平日里有些修炼缓慢的同门师兄暗地嫌弃钟紫言在小事上抠搜,支持不到位,钟紫言即便听到也不会去多辩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类似冀狈那种六年修为无有寸近一步的人,思维顽固早已难用理服,留个武断难说话的印象也没什么不好。

    明月城那边开的店铺,今年每月平均入账也就十来颗三阶灵石,剑仙酒的售卖和樊华炼制的丹药售卖,行情好些的时候每月能有四五颗三阶灵石。

    入账和支出核算下来,这几年一共攒有三百七十余枚三阶下品灵石,给到一般小势力,那真是一笔滔天巨财,可钟紫言不能这么算,眼看着同门师兄弟还有二代弟子一个个冲击练气后期,越往上修炼,所耗费的资源灵石也越多,哪有够花的时候。

    黑龙堂口运转六年,每年由秦封带着做许多任务,这三年勉强能自给自足,就这,钟紫言已经感慨无限,觉得他们真正长大了。归属于那个堂口下的孩子们俸禄该发的不会少一分,且时常多给资源倾斜,只因六个孩子在刀口上舔血,每每出入危险之地,进步也是神速。

    宗不二如今是黑龙堂名义上的管事,二十三岁的年纪,已达练气六层即将冲击练气后期,在二代弟子中老大地位无有争议。黑龙堂下其余五个孩子也都有练气中期修为,比之同阶修士的争斗手段强了太多,尤其是谢玄和狗儿,钟紫言见过一次他们对敌槐山猛兽,气势极其凶悍诡异。

    账簿翻完,钟紫言将思绪收回,虽然两月来花费甚大,但该花的灵石他不会肉痛半分。

    赶了两日路程,这时犯了困意,一时也没有要事处理,钟紫言起身行至床榻,早早躺下休息。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外面正值斜阳西落,钟紫言突然直腰而起,双目俱瞪,细密汗珠自额头冒出。

    好久没有做梦的他刚才梦到陶老祖深险绝地,无数黑气链条缠身已被困了多年,只等他去救。

    “凡人所为日思夜梦,我这大白日晴天惊魂,还是少有之事。”钟紫言自叹一语,擦了汗珠,下榻走至洞府内唯一一台柜阁前。

    柜阁五层四列,一些书卷放在下三层,最上层左边第一格内放着一个长条红木灵盒,是多年前陶方隐离开时交给钟紫言的东西。

    灵盒内有两物,一个半掌大的赤红铃铛,另一个是封密信,早在四年前钟紫言便看过。

    里面交代了陶方隐去的地方叫做‘伽蓝之虚’,似乎是远古佛魔秘境,只容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进入,每三年阴虚之门会有一瞬薄弱时刻,进去的人可在那时逃出来。

    为什么要进去还得从陶方隐当年给钟紫言寻找同参兽说起,十年前陶方隐去往谢玄母亲所在宗派途中,意外闯入须弥山,机缘巧合认识一个龙门水府的元婴大能,以三十年效命的代价换取其手中五阶碧游鲸幼崽。

    至此每年都有一定量的任务需要他去做,在第三年一次任务中,被伽蓝之虚散出的阴虚印记附身,无奈只得参加秘境之行。

    信中有很多详细情况并没有展开来说,钟紫言心头种种疑惑不得知解,例如如何意外闯入须弥山?那里发生了什么?伽蓝之虚又是什么?去秘境中做成什么事便能解脱出来?……这些暂时都没有答案。

    好在陶方隐留下了赤红铃铛,信中说这铃铛与他命魂相连,铃铛没有碎他便没有死,如此,令钟紫言安了不少心,对于陶方隐的归来也有了盼头。

    此刻见铃铛完好无损,光彩流转,钟紫言否定了梦中梦到的事情,自嘲道:“杂梦扰心,胡思乱想。”

    清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落座蒲团盘膝冥想,感受周身浑厚灵力运转,双手一抬便有双色灵团凝聚掌间,这灵团时而化作冰棱,时而化作尖锐石器,时而气呈碧蓝,柔静飘逸,时而气呈棕黄,威压厚重。

    七年修炼,练气九层的境界异常厚实稳固,外界多说变异灵根修士修行神速,在钟紫言感受下来,他自己其实和普通上等资质同门没大差别,除了丹田灵气存储较多以外,唯一不同的便是眉心祖窍、昆仑窍穴和太溪窍穴处的流云浅纹。

    每当运行练气法门,这几处地方尤其是眉心祖窍,三道青绿色柔弧印记清晰可现,如龙卷一般,奇异的很。

    当年没来得及问陶老祖,之后刘师叔早早离去,因身体印记没有任何不妥状况,钟紫言请教了秦封几次也无所获,久而久之不加理会,这些年一路就这样过来了。

    睁开眼睛摸一摸眉心,那印记深连窍穴好似内有空间一般,钟紫言无奈摇头,确实理解不了【玄星真解】练气法门修炼到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

    再看看两手背部血管流动的血液,内里血煞几无,但钟紫言总感觉那些血煞没有消失,而是藏在了自己身体察觉不到的地方,因为以往每次突破都会受本身血煞侵扰,亏的【稳心劲】正好克制,不然进阶艰难。

    洞府外咚咚声响,钟紫言挥手打开门,那条碧蓝小鲸悠哉慢慢浮游回来,钟紫言见它头上虽有血包,但神色傲然得意,明显是干了很痛快的事情。

    “又去与那黑尾虎角逐?你也不害羞,比人家高出一层修为,还挨了爪痕肿包,得意个什么劲儿?”

    钟紫言指着小鲸和言讥讽,小鲸斜眼撇了撇钟紫言,甩尾缓缓游在它的窝中闭目疗伤。

    这鲸皮糙肉厚,比钟紫言晋升练气九层还要早一年,也不知是修为高了还是怎的,去年突然与宗不二那头黑尾虎掐上架,隔三差五去欺负那头可怜的老虎,本是高阶品种优良出生的它,为了打的黑尾虎心服口服,每次都不动用本命天赋,专靠躯体硬怼。

    一个兽属,平日吃食一些灵鱼小虾,原本脾性温和,钟紫言想不通怎会变得好斗开了。

    见小鲸安稳闭目修眠,鲸躯自然漂浮,钟紫言心中又闪过柔软,这可是他的宝贝疙瘩,等到了筑基期,便能载上自己遨游天际,堂堂赤龙门掌门坐骑,届时与外人谈事,必能镇住一方场面。

    这算是闲暇时候钟紫言内里盘算的小虚荣心,真正遇到那些筑基修士,还是得乖乖谦逊执礼,终归得看自身修为。

    说来也怪,自突破练气二层明悟一门天赋【稳心劲】外,一连修炼到练气七层,才发觉自己多了一种类似皮肤硬化的本事,短时间可以让局部由表皮到胫骨瞬间坚韧数十倍,因多数时候这本事只用于手脚,钟紫言将之命为【化疆手】。

    从碧游鲸的身上反复琢磨,钟紫言猜测这该是本命物身为鲸兽自然就有的本事,自己继承习得,也算合情理,就是施展出来太过难看,双手变作灰白色彩,很是丑陋。

    细细来算,这天赋不差,自己不善刀枪剑戟,唯一熟悉的菜刀被多位同门暗地里嘲笑,以后遇上争斗的事情,拳脚即是道理,无需借助外力,且这门天赋比体修修炼要好太多,用不着打熬胫骨皮肉,免受诸多苦楚。

    想是能这么想,但钟紫言测试过,目前一阶上品灵器便能轻易划出伤口,让姜玉洲这种剑术高手修为不俗之人划割,一阶中品灵器也能轻易划得血水直流,离徒手战斗还远的很,长得像菜刀的【刮骨刀】还得拿在手中。

    天赋的获得无法强求,能悟出什么全看运气,但是法术修炼,大部分靠努力就能练成,悟性固然重要,熬不住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钟紫言这几年修炼【玄冰策】日夜不缀,其中奥妙竟得于胸,凝冰刺、寒冰盾等各类术势口诀随手便来。

    除玄冰策上的术法,【水花物影术】与【疾风术】也大有长进,靠着参照同参修炼,疾风术与水花雾影更加融汇,钟紫言估摸,离脑海中构想的【水镜万象术】不会太远,若是真成了,那铁定得是二阶以上的术法。

    不知不觉夜色来临,钟紫言整理衣衫踏出洞府,该去见见司徒家那几位了。

    自洞府一路向大殿走去,还未进入殿门,便见司徒十七身穿明黄道袍,负手站立断水崖边,那一副遥望夜色星空的样子,若是长相再正派大气一些,倒也像那么回事,可惜他面貌偏丑,尖嘴猴腮,实在是形象不佳。

    “司徒前辈,喝的可还尽兴?”钟紫言笑眯眯走了过去,言语透着些许打趣之意。

    二人年岁相差不过十六岁,司徒十七筑基初期修为,心性活脱好客,与钟紫言认识七八年,交情不浅意气相投,自不会怪钟紫言玩笑之语。

    “我倒是无甚大碍,毕竟修为摆在这里,可苦了一同前来的三位司徒家子弟,那一个个醉话连篇,口无遮拦,要说你门中那位樊大师,可真算人才!你平日都不管管?”

    司徒十七笑骂着樊华,惋惜自家三位的颜面竟丢。

    钟紫言摊手表示无奈,“这位老人为我门中财力增收付出甚巨,年岁渐老筑基无望,眼看着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作为小辈,我哪里好说教,还是由他吧,恩情难还呢!”

    司徒十七笑着摇摇头,随意说道:“今次来拜访,也无要事,只是带他们游玩一番,增进两家情谊,另外嘛…嘿嘿……”

    司徒十七弯嘴眨眼,钟紫言一见这副模样就知道司徒业又让他来打听陶老祖的下落了。

    以前打探那还是暗地里侧面询问,这几次也不藏掖,直言问出,钟紫言见怪不怪。

    “还没有归来,不过他命魂之物完好存在,应是无碍!”

    “……那就好,我也只是问问,顺口问问而已。”

    钟紫言才不信他是顺口问问,沉吟少许,说道:“我知司徒老祖需要金丹帮手,眼下正好有一机会,前辈要不听听?”

    “说来听听。”

    钟紫言便将秦封要结丹的消息说了出来,需要司徒业陪同护持,司徒十七听罢,喜言一口应下,他倒是直接便替司徒业做了主。

    司徒十七探问:“那秦老哥是准备在哪里结丹?”

    钟紫言稍顿少许,开口道:“这却要看看情况,等我门中两位师兄去过筑基机缘之地,成功筑基后,若是槐山没有合适的地方容他结丹,就要费一些周折去北方的天雷城了。”

    司徒十七明了点头,附和说着:“这样确实稳妥,近年的槐山鬼邪混杂,三阶灵地本就不足以用作结丹,去天雷城再好不过,由我家家主护持,当会顺利!”

    有条件,谁不想去品阶高的灵地结丹,低阶灵地除了要抵御雷劫,还得保证灵气不会被抽干,何其艰难,类似司徒业那样冒险跑去藏风岭结丹,成功几率十不存一。

    “嗯,槐山没有四阶灵地,秦前辈结丹不容外界任何干扰,所以早有打算的。”钟紫言对于秦封能否成功结丹看的很重,一来如今门中需要一位金丹庇护,二来相处多年视如自家人。

    司徒十七得到这条消息,自觉没有白来,心情大好,“你入练气九层也有一段时间,是否感应到大道指引?”

    钟紫言摇了摇头,“没有丝毫感应。”

    “莫急,这种事急不来,安心修炼就好,以你的天资,还愁筑不了基?”

    钟紫言心头苦笑,愁还是会愁的,过了这个冬季再过一年,就近三十岁了,按照资质来算,自己这种修炼速度不合常理。

    司徒十七忽转了话题,凑近钟紫言问道:“我族里那两位,来也来了七八次,你看的上看不上给句话,人家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了家主的一句话干等着你空耗光阴,这就有点不仁义了!”

    司徒业想要联姻,这事钟紫言早几年就知道,但一直没有正式推拒,与那两位也是接触过不少次,都是很好的姑娘,处理不好说不准就害了人家。

    快三十岁的年纪,要是没有点欲火冲动,哪里还算男人,可钟紫言向来是规矩的,道侣这事,首先得发乎情,没有情光盯着**,与走兽何异。

    早年间见司徒可儿漂亮,也有要不直接允了的念头,每每想到那一步,幼时接受的书卷经义便深切提醒自己,不能**不分。

    近年司徒宓愈发清瘦,修为没有精进,身材长相却在急速变得妖娆,都知道是为了钟紫言而改变的,难得她长了一张清纯秀脸,配合如今的身段,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妖孽,钟紫言想起上次见面时那对圆润沉淀胸脯走路低压,脸上顿时红了。

    “这……这事,修真之人,应以修练……”

    司徒十七看见钟紫言这副做派就抓耳窝心,“老大不小,还害的哪门子臊,男婚女嫁,你要是喜欢,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你要是不喜欢,直接拒绝,我家主另寻其他族女给你。”

    钟紫言顿了片刻,泄气直言:“我也不知是情意还是兽欲。”

    “气煞我也,你堂堂道家修士怎还学儒家那一套,情意暂无可以培养嘛,什么兽欲,伪君子,明明想要又有条件,正该收下,你看看我,想要人家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司徒十七愤愤说了一通,径直离去。

    钟紫言立在原地抿嘴曲脸,愁恼片刻回到自己洞府。两家联姻是好事,但是总感觉这样刻意制造的关系有些别扭。

    ******

    翌日清晨,本是要去正殿接见在客房休整一夜的司徒家四人,先看到山门外来了一位灰衣鼠目练气修士,身材瘦矮在山门幻阵外左右观看,钟紫言直接架木鸢出去迎接。

    这人正是几天前贩卖风眼石和烈阳竹的姚刚,他师父被魔物附体,需要剔骨丹救助,钟紫言教他半月后来赤龙门,没想到还没过四天人就来了。

    一见面,姚刚便急切开口:“道友,病情恶化,我师父连一个月怕都坚持不了了!我特来求助丹药可否更快炼成?”

    钟紫言只说莫急,请他入门内说话,姚刚切生畏缩,一时驻足不前。

    钟紫言皱眉:“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姚刚心一狠,壮胆随钟紫言飞上断水崖,左顾右盼,见这里的确不算小,清气灵韵飘散不像恶地,心里安定几分。

    一路带着姚刚走至大庭院,钟紫言先将他安置在西偏殿,让他静待少顷。

    现下正殿内司徒家四人都在,不好教人家久等,钟紫言准备先进去告罪一声,没想到刚踏入门槛,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地名:槐阴河上游铁晶鬼窟。

    钟紫言立刻想起三日前槐阳城南猎妖队散户区,一间阴暗隐蔽的房舍内,那名被魔物附体枯槁老修说过的话。

    槐阴河上游铁晶鬼窟,正是那老修被魔物附体之地。

第115章 谎言难辨

    踏入殿内,先是几句客套话,而后钟紫言便直问四人刚才讨论的事。

    司徒家势力近年急剧扩张,耳目遍布槐山,司徒十七和司徒飞鹏在家族地位又都不低,槐山各地每每发生一些大事,他们都能很快知悉。

    以往钟紫言对于不关自身之事一向是淡笑而过的态度,今次‘铁晶鬼窟’正巧牵涉姚刚一伙人,心里生了好奇,没想到这一问,结果煞为吃惊。

    “就在前日,槐阴河上游铁晶鬼窟一日之间死了上百修士,里面包含十几位筑基,近百练气。

    这些人闻获鬼窟内藏着最后一头英招兽,纷纷涌入欲要抢夺捕捉,却不料英招兽没找到,惹了大量鬼邪前后封堵,几个时辰便死伤殆尽,仅仅逃出来六七人。

    那股莫名抓捕之风也不知什么时候传开的,为了一头畜生,去的人差点都死绝,也算活该!”

    司徒飞鹏说罢,嗤笑一声,明显对那些为一点风吹草动就不要命的散修大为鄙夷。

    他长着一双深凹鹰眼,面庞刀削斧凿棱角分明,暗黄色灵服笔挺加身贵气十足,整体看去约有二十来岁,与多年前赤龙门聘请的司徒妍老夫人有三分相似。

    钟紫言听过司徒飞鹏的嘲笑述说,心中震惊的同时,生出更大疑惑,三日前自己去那被魔物附身的老修居所,他说他们一伙为的是另外一片东西。

    犹记得,那日姚刚领着自己一路穿过槐阳城各处街道,弯弯绕绕去到猎妖队散户居所区,那老修躺着的屋里阴暗潮湿,邪气已然显现在面上,勉强坐起身一番交谈,道出了他们因为贪图铁晶云母矿脉,被低阶魔物残杀附体的经过。

    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和前日发生的事都在同一个地方,起因却不同,钟紫言疑问:

    “那铁晶鬼窟原本是谁家的产业,怎的也没人看护?”

    “槐阴河上游和中游的多处灵矿,大多都是王家的,他家覆灭后,众多宵小争夺,有些被人占据,有些至今还无定主,还有几处离河岸不远的都化成鬼地,铁晶鬼窟便是其一。”

    司徒十七粗略说了几处具体地方,钟紫言有些听过有些没听过。

    其实近两年,两岸大部分地方都被鬼邪侵占,小势力哪里能守的住。

    “我听说那里面有铁晶云母,价值不菲,刚才进来时还以为你们在谈论这事~”钟紫言假做随口一提。

    司徒飞鹏诧异笑道:

    “钟大掌门,你的消息来源可是太滞后了,铁晶云母却有其事,不过那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我族内暗网秘报,早在四个月前就有一队人去那里出任务,听说莫名其妙死了一半,我估摸英招兽的事就是活着出来的几位宣扬的!”

    原来姚刚那一伙人的行动,司徒家的暗网早就知道了。钟紫言想起姚刚几日前神秘兮兮深怕泄露秘密有些可笑,就在这时,突然脑海里闪过异样,回想司徒飞鹏说的话,不对!

    ‘四个月前,只死了一半’,完全和自己知道的对不上号,这件事,那个老修和姚刚另有隐瞒之处。

    钟紫言目光停在一处,他自己脑中快速翻想几日前去那老修所在的住所内,来来回回把当时对话默念,确定了不是自己听错,那老修撒谎了。

    回神时,目光所对竟然是司徒宓,只见司徒宓脸色绯红,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好似即有怨意又有娇喜。

    钟紫言连忙尴尬转头,暗骂自己犯蠢,刚才无意识飘忽思绪,眼光竟然盯着人家姑娘看了良久,再看看临座的司徒飞鹏和司徒十七,一个呆愣愣疑惑看着自己,一个直接眨眼坏笑,意思不明言说,‘你小子聊着聊着就被我家司徒宓勾了魂儿,昨夜还假装什么呢~’。至于司徒可儿,已将脸转向别处,当是没看到钟紫言明晃晃犯痴,至于心间怎么想,钟紫言不知晓。

    钟紫言忙解释,“方才想到一事,出了神儿,呃……哦,想起来了,四个月前那一队人有几位?铁晶云母得手否?”

    转回话题,司徒飞鹏自然乐意讲说:“九位,是猎妖盟在册队伍,为首筑基老修小有名气,不然也不会入了我家暗网的视线。铁晶云母未得手,但是听说意外得了一堆烈阳竹,那种地方按理是不该生出烈阳竹的,至于具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晓得。

    怎么,贵门也需要铁晶云母?”

    钟紫言笑着摇了摇头,那东西是珍惜炼器材料,赤龙门没有炼器大师,除了卖灵石别无他用。

    监察密探获悉事情也有个深浅,司徒家若已经知道当时里面发生了什么,基本就没有今日闲谈的这一场话。

    知晓事情大概情况,钟紫言不再继续深问,与他们聊了些其他欢快的事,相约下次去司徒家山门做客,这便到了散场的时候,赤龙门本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如果没有正事,两家来往走动基本都是互送些礼物,嘘寒问暖,偶尔论道一场,也难入品流,毕竟修为相差不大,修炼全在自身下苦。

    送别四人以后,钟紫言飞快返回西偏殿,大半个时辰的等待,姚刚早就熬等不住,见钟紫言冷脸入内,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糟糕了。

    终归是在人家山门,姚刚胆没那么大,颇带怨气开口:“道友,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要在这里等一天呢。丹药的事?”

    被晾了大半个时辰,压着怒气装作无事,确实难为姚刚。

    钟紫言将刚才与司徒飞鹏他们的对话,增删补减,转成自家门人打听到些许传闻,直盯姚刚双眼,“这与你们说的配对不上,你欺骗我在先,还想要剔骨丹?”

    姚刚先是露出疑惑神色,转而坚定否决钟紫言听到的消息,“不对,贵门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我和师父还有几位大哥明明就是三月前去的,铁晶云母是没有带回来,可烈阳竹带回来了,我怎么可能说谎呢!”

    钟紫言又问英招兽的事是不是他师徒二人放的,姚刚显出怒意,“没有!怎么可能!”

第116章 病殃小兽

    这坚定的眼神完全不似说谎,只教钟紫言有种怀疑先前司徒飞鹏说的是不是戏言的心理。

    钟紫言犀利眼神并没有离开姚刚双目,心中却不由自问,‘奇了怪,难道司徒家那几位还故意诓我不成?’

    但凡智识健全之人稍一思索便能得出,司徒飞鹏没有欺骗钟紫言的理由。

    再神乎,那几位也不可能知晓钟紫言当时心里在想什么,话是钟紫言问出来的,应答是司徒家那几位即时回复的,完全是闲聊的场面,也不涉及两家机密要事,哪存在什么算计心思。

    见姚刚完全没有要承认的意思,钟紫言无法确定两方谁说的是真的,毕竟他自己不在场。心里转念想了想,本来自己只是要风眼石和烈阳竹的,即便这姓姚的和他那位半死不活的师父欺瞒实况,和自己也没啥关系。

    冷着的脸慢慢回复正常状态,钟紫言和气请姚刚坐下说话,“也罢,终归和我没什么关系,刚才一时糊涂陷入死角,这便向你说声抱歉,我没有要窥探你们私事的意思。”

    姚刚警惕眼神看了一会儿钟紫言,双眼盯向别处,明显气还没有消,他哪里会信钟紫言的鬼话,在他听来,这位不知道在断水崖身兼何职的钟道友,费了大半个时辰去向同门查他,明显是想知道他背后更多的事。

    钟紫言不再多解释,“说回正事,剔骨丹乃是二阶上品灵丹,我门内那位炼丹师以往并未炼制过,材料我这边也没集齐,你想加快速度,只得另请别的炼丹师来接手。”

    “这!”姚刚刹时无言,他救师心切,耽搁一时便心痛一时。

    “况且……”

    “况且什么?”姚刚忙问。

    钟紫言沉吟少许,“况且你这事,在我这里处理还好一些,若是再找别人,万一以你师父魔物附体的状况要挟你多给好处,你怎么办?”

    顾名思义,钟紫言是在说自家不会因为姚刚他师父被魔物附体而趁乱打劫火上浇油。这算是自己对自己正直仁义的间接肯定。

    可姚刚心里却不这么想,他眼珠转动,良久问了一句,“先不说剔骨丹,道友能将青炎紫魂花拿出来让我看上一眼否?”

    钟紫言这才明白,压根儿对方还是不信自己。

    “也好。”

    钟紫言教姚刚再等片刻,这次他施展疾风术很快去到门内库房,拿着一个红色瓷罐回返。

    瓷罐被揭开后,一株枯黄色花朵静立在五色灵土上,随着罐盖揭开的那一瞬间,花朵的枯黄叶瓣逐渐变成青紫色,接着二十多片叶瓣燃起淡淡紫色火苗。

    时隔近十年,见青炎紫魂花完好无损,钟紫言不经想起当年重阳狩宴的场景,感慨道:“时间真快,眨眼都这么些年过去了。”

    姚刚盯着灵花目不转睛,确认的确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问道:

    “道友,贵门那位炼丹师是什么修为?”

    “练气后期~”钟紫言随口回应。

    姚刚起身走了两步,心里似是打定主意,“我也不劳烦贵门帮着炼制丹药,现下可否直接换取这灵花!”

    钟紫言明白他这是要找别人来帮着炼制,炼制剔骨丹最耗灵石的便是主材料,其余辅助材料倒是花不了多少灵石。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的东西……”

    “风眼石我没带在身上,但是烈阳竹我有足够数量换取青炎紫魂花!”

    姚刚亮出银灰色储物戒指,手一挥,西偏殿内立马堆出数百根赤金色的竹竿,“这里有四百九十一根上品烈阳竹!”

    钟紫言当下露出震惊状,没想到姚刚竟然有这么多烈阳竹,根根赤金泛着热浪,品次上好难挑瑕疵,别看当下的竹竿细短,真正用在阵法上才见威力,钟紫言之前研读一些阵法古籍甚为了解其特性。

    虽有吃惊,但钟紫言不傻,换算灵石来看,这些恐怕连青炎紫魂花两成的价值都不如。

    姚刚知道钟紫言在盘算什么,很快收了竹竿,拿出一袋巴掌大小的黑色布袋,布袋有金丝捆缚,老远便能感觉阳火之气逼人,姚刚将袋口翻开,内里金光闪闪,赤红明黄二色混杂,随后慢慢散了。

    一颗颗烈阳竹米静静躺在黑色布袋中,姚刚翻给钟紫言看,说道:

    “这么多种子,足够你想种多少种多少,我现在只求能将灵花换给我。”

    一颗种子比百颗成品烈阳竹都贵,里面少说也有数百颗种子,青炎紫魂花因其稀缺性价值难定,一般暗地里最低都不会超过两枚三阶下品灵石。

    “好,换!”钟紫言一口应下。

    烈阳竹乃是三阶烈火大阵的重要物件,这次交易绝对值当。

    姚刚二话不说将灵花收入囊中,自然那一袋烈阳竹米和近五百成品竹竿就到了钟紫言手里。

    生怕钟紫言后悔,刚换完东西,姚刚便匆匆开口道别。

    钟紫言想要说些什么,见姚刚一副急切面容已经不想再呆下去,只能将其送出断水崖。

    望着那飞行纸鹤上离去的背影,钟紫言喃喃自语,“但愿你能如愿救得你师父!”

    即便姚刚对钟紫言心存很大戒心,钟紫言还是希望这位长相酷似刘三抖师叔的人此番有个好结果。

    不过以大多修士对魔物的态度,姚刚找人炼制剔骨丹哪会容易。

    ******

    各类阵盘整齐摆列的大木架上,在木架前面,一名二十岁中等个头的青年盘坐如钟,练气四层的他抬头长时间观看洞府天顶,其上有一副虚实难分的日月合璧景象,外围有五星连珠拱围,细微处众多剑影若隐若现。

    这间洞府内除了占据一半地位的大木架、一张床榻两缕燃灯,只剩下一块阴阳阵法石台,台面上各种符文咒印极有规律刻画,一把太乙剑竖立漂浮半空,时不时闪烁青黄宝光。

    洞府门外传来敲响,这青年站起身快步去看,打开洞府见清瘦黑白道服的掌门笑眯眯立在那里,青年忙行礼拜见。

    钟紫言满意的看了看向自己行礼的青年,样貌普通,眉眼很开阔,气质沉稳,比同龄的那几位小辈可踏实太多。

    两人走入洞府,钟紫言微笑开口,“盛年,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陈盛年欣喜道:“是不是有关阵法之物。”

    钟紫言颔首微笑,指着陈盛年夸赞,“聪慧!”

    钟紫言手一挥,数十根赤金色烈阳竹出现在陈盛年洞府内,那个金丝黑布袋也被拿了出来。

    陈盛年惊喜张嘴,“烈阳竹?”

    他见钟紫言将金丝黑布袋翻开,凑近一看,惊呼,“这是……这么多烈阳竹米!”

    钟紫言将金丝黑布袋递给陈盛年,看着他将竹米一粒粒拿出来查看,自己心里也很高兴。

    陈盛年一时难掩激动,好一阵开心。

    少顷过后,钟紫言将剩余的烈阳竹一个不剩全都给出,拍了拍陈盛年的肩膀,“东西既已弄回来,如何栽培竹米,如何运用烈阳竹,我便不插手了。”

    陈盛年重重点头,欣喜激动过后,想起一事,“掌门,日前商量在断水崖外的小坪地另起阵法之事,我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今日烈阳竹到手,正是时候。”

    近年槐阴河鬼邪猖獗,为防以后它们蔓延更广侵扰来赤龙门,钟紫言早前与同门商议在断水崖外有些距离的小坪地布置【纯阳镇鬼大阵】。

    有那么多烈阳竹作为阵器材料,原本一阶中品的阵法能有一阶上品的威力,专门镇封鬼邪,让它们老远感受到纯阳镇压之力就知趣躲远。

    “你来主持便好,叫上其余师兄弟开动,务必覆盖范围广一些,此阵不同别的阵法,杀伤力虽弱,但缠缚压迫极强,气势也算比其他阵法浩荡一些。”

    具体怎么布置,阵法特性如何,钟紫言哪有陈盛年研究的深,一切交给他办最为妥当。

    这事说完,钟紫言问询了他近日修炼情况,陈盛年如实回答进步缓慢。

    四灵根资质,确实快不了,钟紫言宽慰他切勿急躁,慢慢来总比走火入魔的强。

    临走时,钟紫言突然又转身说了一句,“这阵法…附带给张怀义他们那个小灵泉山洞附近也布设一套小型的。”

    施人恩惠不能只做面子功夫,想让他们死心塌地为门中效命,钟紫言自有处事方式。

    ******

    三日后正午时分,断水崖边,秦封两鬓白丝和悦对身边跟着一位黑衣青年说道:“多日劳累,既然回来了,就先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下一次出任务我可不再看护你了。”

    “嘿,这次本也不用您帮忙,我又不是搞不定,走喽~”

    青年嘴里叼着白灵糖棍,翻了翻白眼,言语欢快转身快步离去。

    秦封微笑着数落一句,“痞里痞气,学了一身市井浑人的性子~”

    这话那青年是听不到了,秦封也只是笑骂一下而已。抬手将抓着的东西提起来看,一头青绿色透明小兽病殃殃闭眼呼呼睡着,秦封喜形于色,快步走入大庭院。

第117章 深入雷泽

    宽阔大殿内只摆放着几把木椅,赶上宗门大集议的时候,椅子的数量会增多,平常时候这殿内没那么多人,只有钟紫言呆的时间长一些。

    殿内此刻只有钟紫言和秦封两人,那头青绿色病殃殃的小兽已经苏醒,蹲坐在大殿中随着钟紫言转圈,在它脖颈处,浓郁鬃毛之间若隐若现的缚灵绳足足圈套了三条。

    钟紫言围着小兽转了两圈,很是疑惑,“看着不似家宠,现下竟然没有丁点儿野性,这真的是英招兽?”

    秦封笑着回应,“这家伙可不老实,现在乖巧是因为被制住了,实则极通人性。”

    虎头马身,铁翎羽翅,个头不足三岁小儿高,竟是搅动槐山多年的异种,钟紫言啧啧称奇。

    “听闻吞食此兽可令修士结丹几率增加?”

    秦封点头,“确实如此,不过这一头已经没什么大用,其体内蕴藏的天地灵元早已散尽,如今只是普通异种。”

    当年槐山深处枯槐洞内,苏正逼的伴守在洞内的英招兽本体分化劫身,有五头劫身逃出洞内,先后被郭九幽、王家、司徒家和秦封各捕获一头,最后这一头逃串多年,没想到还是未逃脱被捕获的命运。

    秦封对钟紫言简略讲出这个傻东西是如何撞在谢玄手里的。

    自门内黑龙堂设立以来,隶属弟子每年都要完成一定次数的外出历练任务,由秦封直接指派,危险程度逐年提升,为的是训练他们勇力、气魄、杀伐、暗刺、查讯等等内外心性本事。

    堂下有宗不二、陈盛年、谢玄狗儿、周娥还有余香,说是六个人,其实是五个人,谢玄和狗儿一体双魂难说成是两个人。

    这之中谢玄和狗儿最不让人省心,屡屡办砸一些任务,最近一次秦封教他单独去槐阴河上游为门内收集鬼曼罗花。

    此花生在上游阴沙潭,阴沙潭原属以冯姓筑基为首的散修势力,王家覆灭以后周遭低阶鬼物愈来愈多,那伙势力慢慢退走,阴沙潭便成了无主之地。

    虽无主,但鬼物不少,让谢玄去确实存在很大危险,以防万一,秦封只得暗地一路跟随保护。

    谢玄修为不高,胆子却很大,一路北上有惊无险,到了阴沙潭附近后躲起来让鬼影狗儿去查探四周,说来奇怪,竟然没有任何比他强大的鬼邪气息。

    谢玄只当是自己运气好,原本鬼物频多的阴沙潭因为自己的到来都早早离散干净,想也不多想,既然没有危险便能入潭采花。

    **冰寒,这潭本来就是槐阴河支流水脉,没过少顷,几头孤零低阶鬼物在水中缠惹谢玄,谢玄和狗儿见那些鬼物修为低微,眼中坏笑,将他们自己积养多年的虎煞气势散开,鬼物见煞而惊惧,纷纷逃远,谢玄和狗儿得意洋洋。

    鬼曼罗花受阴沙死气生长,死气越重花越精粹,谢玄将潭内大半灵花采完,心满意足刚要上岸休息,突然身下被一个小东西自水底往上顶撞,冷不丁发生的事谁不惊慌,谢玄呲哇乱叫一通,飞速上岸。

    只见一头青绿色透明小兽跳出水面重重摔在他身边,谢玄急忙闪躲开,良久后发现那小兽半死不活仰躺着,冒着胆子走过去踢了两脚,松了口气,嘴里骂着‘小东西,吓死你家两位爷爷了~’

    刚踢罢不久,那小兽呛出大量**,双目睁开,见到谢玄的面立马目露凶光,小兽本有金丹初期修为,稍散一丝气势便令谢玄摊坐在地,这时秦封闪身出场,正打算捕捉这头小兽,见其只撑着散发一丝气势以后,又萎靡病殃殃卧倒。

    天上掉来的英招兽,傻子才不要,此行都不算守株待兔,完全是无意之举正巧捞捕得来的东西。

    秦封讲完,见钟紫言手中多了一张灵图,疑惑静等。

    钟紫言手指移动向灵图里面槐阴河上游方向,阴沙潭的位置与铁晶鬼窟离着不短距离,一个在西侧一个在东侧。

    钟紫言若有所思,口中呢喃,“此事发生的时候,正巧是铁晶鬼窟那边吸引大量鬼邪之时,那英招兽的传言若非虚假,两地下方必有通道!”

    钟紫言将自己去槐阳城遇姚刚后的全部经过告知秦封,又顺带把三日前司徒家讲说的那些事也道出。

    秦封陷入短暂沉思后,“这其中也不知有何暗幕,兜兜转转让我们捡了便宜。”

    想不通其中内幕,便不再多想,反正不关自家事,钟紫言看的开。

    看着这已经对修士结丹没有作用的英招兽,钟紫言问道:“这头小家伙怎么处置,等它恢复气力,是不是缚灵锁也困它不住?”

    “此兽不入元婴,几无战力,这几年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我想着若不然秘密养在门内,好生招待看看能不能驯化?”

    钟紫言就怕这家伙难伺候,刚才秦封也说它一旦有了气力不会老实安生,会闯出什么幺蛾子事情难以预料。

    二人合计来去,一时也没想好如何安置,秦封还有一个想法,即是要不将其卖出去,可一旦买主发现此兽已经对结丹没什么用,价值大打折扣。

    蒙骗那些孤陋寡闻者是一条路,但这又是何必,总有明眼人知晓是怎么回事,可不能平白惹仇家。

    “就先困在崖下老树旁边的密室,等姜师兄的事忙完再处理吧?”钟紫言问向秦封意见。

    “也可~”秦封自没有什么反对理由。

    二人同去到断水崖下面一层,将英招兽锁进密室,出来以后,钟紫言不放心,在窗外看了良久,见那小兽静静趴伏一动不动,钟紫言重复问了声:

    “它不会跑出来吧?”

    秦封知道钟紫言心头可能被多年前曲义那事影响很深,笑道:“放心,按照它的恢复速度外加缚灵锁封灵,半年内不可能逃的出来,新加固的密室哪有那么容易破损。”

    “嗯,毕竟是金丹初期的兽类,离开前我让盛年再加固两套封灵阵法。”

    即便秦封说不会有事,钟紫言还是要多增加几层保险,没办法,他对当年曲义狂暴后门内无人能管控的局面后怕至今。

    ******

    两日后。

    天青气朗,冷风自北方向南吹过,冬日即将来临。

    一艘云舟从断水崖一路飞向槐山山腰,到了山腰就得收了飞行灵器踏步上山。

    这个年头,能活下来的妖兽要么繁殖奇快,要么实力奇强,那些在槐山上中等实力的,都几乎被一**捕猎队捕干净了。

    有秦封这位筑基大圆满修士陪护,钟紫言相信此行外在干扰不会对姜玉洲造成什么阻困。

    一行三人,钟紫言和秦封会全力护持姜玉洲去到机缘之地,至于去了以后怎么办,还需依实际情况来看。

    上山的途中前半部分没有什么危险,临到深区的高冠木林内,三人突闻一声震天怒嚎,嚎声悸惊灵魂,钟紫言心中惊惧,放慢脚步对视向秦封与姜玉洲。

    “这是……”姜玉洲此刻穿着赤黑灵服,探耳倾听狼嚎远近。

    钟紫言感觉这嚎声以往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记忆深处只回忆起嚎声的主人实力绝对恐怖。

    突然,姜玉洲看着钟紫言,“掌门师弟,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围攻断水崖的金丹骨豺。”

    之所以姜玉洲能眨眼间想起来,是因为多年前那次事件,因他引入门内的祁柩老道而起,差点害死钟紫言,姜玉洲自己愧疚至今。

    钟紫言也回忆起那头双目墨绿,钢爪堪比上品灵器的骨豺,那时后初见那般凶悍可怖的金丹妖兽,整个兽躯白骨翎甲遮体,刀枪不入,连陶老祖都吃了大亏,很是狼狈。

    秦封自然也知道这头骨豺在槐山妖兽界的地位,绝对能位居前五行列。

    “放心,离我们很远,继续走吧~”秦封感知力比钟紫言和姜玉洲强了不知多少倍,他这么一说,二人暂压心中紧张。

    再往深入走,就是众多雷暴风窝区域,危险异常,钟紫言听说那些雷暴风窝炸死过很多修士,眼看姜玉洲明显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心里感叹,‘机缘之地,果真不是那么容易去的!’

    绕出高冠木林后,视野开阔,远远望去,山间凹凸起伏,众多深坑处有黑蓝紫三色闪光大白日都清晰可现。

    秦封指着目力所及大片雷暴风窝,“我们能看到的风窝,都是触之必死的地方,还有一些看不见的,稍后行走之间一定万分小心,拿出避雷符器慢慢感知。”

    钟紫言和姜玉洲纷纷拿出早准备好的避雷八卦符盘,其上有青红二气流转,当有暗雷急速接近或者就在附近时,红气光晕即会大盛。

    只要走过这片雷暴风窝区域,再往上就能看到明晃晃的雷团浮于高空,那些只要不飞去自己找死,基本没有危险。

    雷泽在槐山最高处的深窟凹地,听说十来年前那里耸立高峰,后来紫雷辕木出世,整个山峰倾覆,外加元婴争斗才将那片地方打出极深的窟窿,雷泽诞生后看着便是凹窟,像极了断水崖下地肺裂谷的景况。

    三人小心翼翼躲避雷暴风窝,每走进一处风窝,钟紫言只觉双眼发白,耳内鸣懵,咬牙快步躲远继续往前走,脚步不经意踏过一处湿地,突然一只焦黑手臂自湿地土壤冒出,

    “什么人?”

    钟紫言疾风术瞬间施展,双手掐诀回头便是一道冰刺。

第118章 环纹巨蚺

    剑形冰锥刺入湿地,稀疏土壤中的那截焦黑手臂被瞬间贯穿,浓黑血液顺着冰锥下流,透着冰冷死气。

    三人在那截手臂刚伸出来时,已经跳远七八步。

    见被刺穿的焦黑手臂没有下一步动作,钟紫言探问目光看向秦封。

    秦封单手下压,焦黑手臂所在的那片湿地立刻土石爆裂,一具站立尸体出现在三人面前,服饰破烂,尸体浑身青黑右手焦灼,一受烈日照晒,原本完好的煞白面目顷刻腐烂,整个身子除了手臂都化作白骨,一件不知名黑牌随白骨掉落在地。

    焦黑臂膀滋滋冒出黑气,在地上翻动两下便静静不再动弹。

    见那白骨彻底散落在地,没了生机,钟紫言稍稍放松。

    ‘啧啧~哪来的死人,大白天诈尸。’姜玉洲两步走过去盯着死尸查看。

    看那尸体最少死了有三四年之久,掩在土里不受烈日照射,久而久之凝了些许魂力,艰难保持着肉身不腐。

    钟紫言沉思少许,猜测是刚才自己脚步走过湿地,带来了生气,那死尸不受本能控制出手要害自己,可惜青天白日,一丝魂力哪能生出波澜,其出手速度远远赶不上自己的反应速度。

    秦封四下望去,一会儿后盯着死尸说:“奇怪,此地阳气何等充足,多有雷霆霹雳分布,怎么还能让这具尸体内的魂灵存活着。”

    姜玉洲弯腰捡起那黑色令牌,看了两眼,将其递给钟紫言,秦封也顺眼看去。

    “王家的人?”

    巴掌大小的令牌上写着大大的‘王’字,在这字的左下角另有‘子师’二字。

    全名‘王子师’的王家子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钟紫言问向秦封:“能否知道此人大概是何时死的?”

    秦封走近白骨堆前,探灵观察一会儿,回应道:“约莫已经死了六年多。”

    尸体上那截焦黑手臂并未随其余部位化作白骨,依然骨肉相连,浓黑血液随着钟紫言的冰锥流了一大滩,那手臂逐渐变得干枯。

    “这条臂膀染了邪气,那丝魂力微弱寄居在里面,随着刚才躯肉化尽,毒血流干,邪魂也消散无踪了。”

    秦封用灵力隔空翻转臂膀,整条臂膀细细查看,突然,秦封将这条臂膀定格在空中,指着外臂最上端焦黑处:

    “看,这里的图案!”

    钟紫言和姜玉洲定睛观看,表皮焦黑下隐约有个棺状图案,已经看不大清。

    钟紫言问道:“这是什么?”

    姜玉洲亦不认得,两人齐看向秦封。

    “此乃王家棺印,若有嫡系弟子天资一流,十二岁时便会被刻在臂膀处,其长辈可运用王家专有秘术借印寻身。”

    秦封对于王家的了解,非一般人可比,毕竟当年爱恋之人和灭他全家之人,都在王家。

    “这人生前应该未曾筑基吧,竟然敢来槐山深处,胆子也忒大!”姜玉洲听闻这尸骨生前是位天资出众之人,对他好奇心多了一分。

    秦封点了点头,收了控驭术,那截臂膀掉落在地,一道火术飞去,骨头和手臂都被燃烧成灰。

    钟紫言唏嘘不已,“六年前死的,那时王家早已覆灭,这人不知因何原因跑来槐山上,很可能是被雷劈死的。”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那截手臂上的焦黑不可能是火烧,火烧时皮肤溃烂会有一个过程,被雷击打的话是瞬间伤害,形成的焦黑纹路会很独特。

    “有惊无险,不想那么多了,正事要紧。”钟紫言转身与两人继续往上走。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穿过雷暴风窝区域,半空有不少霹雳雷团轰轰作响,他们小心谨慎避开上空有雷团的地方,没多久后,便来到槐山最深处的雷泽区。

    秦封闭目静静感受,双眼突兀睁开盯向北边。

    算上外围时不时迸发出的霹雳,整个雷泽区蔓延上百丈,自北向南,两边雷威较弱,中间尤其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洞窟有液态雷水,水内轰轰作响气势骇人,有如古兽自海底咆哮。

    钟紫言顺着姜玉洲所望向的地方看去,那里恰是北侧洞窟边缘,雷势很强,隐隐快沾上雷水了。

    “是那后面!”姜玉洲指向北侧洞窟后方。

    钟紫言和秦封看罢,皆松了口气,那里还算能勉强进去。

    三人合计商议,去那边需要绕路而行,自西侧林北上,转而向东才能避过雷泽区域。

    打定主意后,三人原路退了半截,向西进去林。

    槐山西面林遮天,凶兽很多,秦封教钟紫言和姜玉洲收敛气息,跟着他快速穿行。

    古木之中静谧无声,偶有大地震动,距离隔着还很远,秦封每行一段距离便驻足感知,飞高观望,筑基巅峰的感知探查能力外加其自身在幽影山学到的探查秘术,比一般筑基修士要强了太多。

    正午时分,日光自遮天黄叶间星点透入林,钟紫言和姜玉洲静悄立在秦封身后,他们站在粗壮树杈上屏气凝神不出一声。

    那股震动感越来越近,好似巨兽迈步前行,秦封眉头紧皱,传音入钟紫言和姜玉洲耳内。

    “有些麻烦,前面那头筑基巅峰的搬山猿挡了路,正朝我们这边行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钟紫言和姜玉洲一听,心中生了急迫。

    筑基巅峰的妖兽,秦封不是不可以一战,但在这林内不止一头搬山猿,一旦开战必然吸引其同类围攻,届时便会深陷险地。

    秦封静思少顷,很快下了决定,传音道:“再往西南面绕路吧,费一些时间好过与它们纠缠。”

    说罢闪身朝西南方向飞去,钟紫言和姜玉洲踏上一个个树梢叶瓣紧跟不落。

    赶路途中,钟紫言细细回忆坊间修士绘制的槐山深处灵图,林以西南常常出没巨型三彩环纹蚺,也是凶险地段。

    三人迅速离开搬山猿所在区域,秦封停顿住身影,“你二人务必小心跟紧,这里有环纹蚺出没。”

    钟紫言和姜玉洲齐齐点头。

    前行途中,钟紫言小心翼翼。大前方秦封散开神识感知,时不时提醒二人注意隐形成精的草木,一路还算顺遂,就在即将飞出林西南地段时,突然一条棕紫黑三色环纹蚺自高耸树上吞噬而下。

    “该死!”秦封刹时散发筑基巅峰修为,手中折扇迅速发射五柄被银光包裹的骨剑,接着他身形向后退去,把钟紫言和姜玉洲拖拽闪开。

    “快走!”

    五柄骨剑持续纠缠已经落地的环纹蚺,秦封见其一时无暇顾及这边,裹挟钟紫言和姜玉洲飞向西面。

    那巨蚺筑基后期修为,体型约有七八丈长,鳞甲深寒闪着紫光,不知怎的竟然躲过秦封的探查,此刻见钟紫言和姜玉洲被秦封带飞远去,到手的猎物哪肯甘心眼睁睁看着跑走。

    巨蚺躯体紫光大盛,嘶鸣一声,五柄骨剑被纷纷震荡开,他迅疾向三人浮游追赶。

    钟紫言在秦封的裹挟下回头看去,见那巨蚺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刚才只要秦前辈晚出手一刻,他与姜玉洲就要成其腹中积粮养分。

    五柄骨剑铮鸣追刺巨蚺,明显还在秦封控制范围内。

    秦封双目凝重,“此兽外甲坚不可摧,速度却是追赶不上我等,但是这样一路下去,势必引来其他强大妖兽……”

    动静越来越大,钟紫言心中亦有很强的不安感。

    嗷~吼~

    突然间的怒嚎给三人原本就凝重紧张的心添加一层阴影。

    “不能再拖了,你二人直接向北去,到了雷泽附近藏起来等我!”

    秦封将二人奋力推出,自己急速闪身爆发强烈气势攻向正巧撞来的巨蚺,两股震天气浪席卷八方草木。

第119章 切切期许

    轰隆隆~

    天际闷雷渐响,乌云遮去原本就要落下山的日光。

    雷泽北端,四十多丈长宽的范围内尽是乱石杂草,有些岩石上生有泛黄苔花。

    自钟紫言和姜玉洲一路北行来到此地,已过近半个时辰。

    眼看着雷雨降下,夜色临近,迟迟看不到机缘之地面貌,姜玉洲甚为着急。

    钟紫言回望西南面林内,震动激斗声响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停止,可迟迟不见秦封寻来,心中莫名生出忧虑,恐其安危有失。

    “感觉就在附近,可为何什么都看不到呢?”实在察觉不出异样,姜玉洲狂躁挥舞七星长剑,十多道剑气四射周遭,中招的土石裂开一道道缝隙。

    乱石区域再往南走,就是小雷泽,由外到内雷威依次变强,凹形洞窟上宽下窄,雷水蔓延。

    天上淅淋雨水降下,姜玉洲发泄一通后冷静下来,指着靠近雷泽边缘之地开口:

    “掌门师弟,我要去那片地方查找,你在此稍待片刻。”

    钟紫言一看姜玉洲所指地方,忙大惊抬手拦截,“万万不可,那里霹雳蔓延,小雷泽中偶有雷水激出,稍有不慎,便是生死道消的下场。”

    夜色渐黑,练气圆满的修士在近处夜视能力几若白天,姜玉洲望着那片地方几乎控制不住内心渴求,眼神决绝,“再危险,我也要去!”

    钟紫不知此刻姜玉洲感应有多强烈,但他知道那里是真的太危险,犹豫来去一时没法定夺,一边生怕姜玉洲有什么闪失,一边又怕自己阻了他筑基机缘。

    雨水越下越大,冰寒凄冷,这是冬日前最后一场雨,即便练气初期有修为傍身的修士也难承受。

    好在二人修为已超过练气后期,外有一阶灵服着身,雨水不能渗透。

    钟紫言沉默良久,终究还是让开去路,手中一应避雷阵器、木盾符和阴阳二气盘均交在姜玉洲手中。

    “万万小心!”

    姜玉洲郑重点头后,向着雷泽边缘行去。

    只见其前后细致观测,抛符引路,没过一刻便走到雷泽边缘,而后四处观望,脚步来回踩踏,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钟紫言站在老远,亦无法获知姜玉洲意图,只能提心巡查周围有无异况,将方圆三里范围都铺设警铃阵,以便及时发觉变故。

    过了良久,钟紫言见姜玉洲在他自己周围布置好避雷阵法后,盘起坐在一块石台上,一动不动面相雷泽,似乎在感悟体察什么东西。

    钟紫言原本以为他只是暂时盘坐一二,没想到一直到了后半夜,姜玉洲还是一动不动,雷雨停消,其周身散发微弱金蓝色灵光,神秘异常。

    翌日清晨,天光照下,守了一夜的钟紫言有些困乏,见姜玉洲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也就地找了石台,闭目养神。

    身后脚步声突然响起,钟紫言极快转身,见秦封一身白衣净洁归来,喜色拂面,心中松了口气。

    “您没事吧?”

    “无碍,斩了那畜生的头颅,取了妖宝后又来成群豺兽,我将他们引去搬山猿的地盘挑起争斗。然后秘密躲避起来修复伤势,来晚了~”

    “我和姜师兄也未有险况,他已经盘坐一夜了。”听闻有惊无险,钟紫言转而指向姜玉洲那边。

    秦封问道:“是何原因?”

    钟紫言摇头也不知晓,只说其似在感应什么。

    二人谈论两方昨夜经历,就这般一直到午时,仍未见姜玉洲有何变化。

    天色青蓝透白,雷泽内偶有轰雷,比昨日要平静许多。

    钟紫言来回度步片刻,对秦封说道:“观师兄一时半刻不会有结果,我再去将周遭用低阶幻阵围起来,增添些许作用。”

    这种地方,其实不会有弱小凶兽靠近,钟紫言频添劳作,只是想让心里更安心些。

    秦封也没什么意见,点头后闭目盘膝,散开神识感应,就那样一直守着。

    ******

    白日过去,黑夜来临,暗月消隐,晨阳升起,两月时间眨眼即过。

    这日夜间,钟紫言站在秦封盘膝的石台下,自远地看向姜玉洲,两夜未曾动弹半分的姜玉洲早已枯瘦如柴。

    忽而,钟紫言心中一动,但见其周身金蓝光芒大盛,丝丝静谧黑色电弧环绕,此种异相真是头一遭入眼,煞为惊人。

    “前辈,这!”钟紫言回头问询秦封。

    秦封抬头望向幽冥深处,黑暗无边,有白色星点缓缓降落下来,钟紫言伸手接住,六瓣雪花冰晶透白。

    钟紫言开口,“下雪了。”

    秦封指着天际黑暗中隐隐透出的不落光点,“看那里!”

    钟紫言一看,震惊之色无以复加,雪夜怎会有长庚星出现,今日掐时乃是冬至,本该暗夜无边。

    秦封起身跳下石台,与钟紫言一齐看向姜玉洲,见姜玉洲此时闭目掐着清心咒,包围他的黑色电弧愈来愈多。

    秦封眼中一亮,再次看向天上愈发耀眼的白色星辉,“太白当空,两仪交替,水泉动,金阳生。”

    钟紫言不全明白秦封在说什么,但知晓其中只言片语,这是在说天象的。

    秦封皱眉沉思,口中连念,‘金水灵根、器本命、星水剑…剑道旁门…金之大道…水之大道……不对不对,都不是……’

    噼啪~轰~

    当一声不高的雷音自雷泽处传来时,秦封碎嘴戛然而止,哈哈大笑:

    “是了,此乃百年难遇的殷星灭生天象,恰逢春气萌动,若有相符异宝招应,假作媒介,即入天人混一之境,所筑道基即是那异宝前任的大道基石。”

    秦封指着姜玉洲全身包围的黑色电弧,“以目前修真界出现的九系神雷来看,色成玄黑,气散冰寒,它属于灭生神雷中的‘葬冬雷’。”

    九大神雷钟紫言只在道经上看到过,除天、地、云、水、妖、斗六系雷霆可人为修得,其余均需莫大机缘造化。

    六系之外另有灭生、神霄、混沌三系,混沌一系只能出现在宇宙海;神霄一系目前只有一种,名曰紫玄雷,常人称呼时直接以神霄紫雷称之;灭生一系雷种众多,分有一十八种,葬冬雷位列第七。

    钟紫言为姜玉洲莫名悟出雷术感到高兴的同时,见他迟迟没有要睁眼起身的动作,问向秦封,“前辈,今夜是不是最后一夜?”

    “天象只会出现片刻,能否顿悟还在他自身,今夜应是最后一夜。”

    秦封刚说罢,突然见姜玉洲起身站立,周身几乎被黑色雷弧全全包裹。

    钟紫言心中一动,以为姜玉洲已经悟透筑基机缘。

    却不想,下一刻姜玉洲竟然纵身跃出,掉入雷泽。

    事发突然,钟紫言和秦封面露错愕,很快脚步疾驰来到雷泽边缘,雷水黑漆,其内爆发猛烈轰响,刹时霹雳蔓延上来,秦封带着钟紫言极速退后。

    钟紫言焦急忧心,此处雷泽莫说练气修士,即便金丹修士也难入其中抵挡,如今自家师兄好似了无生趣般纵身跳入,真真难以理解。

    “莫担忧,再等片刻。”

    秦封是过来人,知道处于姜玉洲这个阶段时的灵兆感应,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去送死。

    大雪降下,越积越厚,时间分秒过去,钟紫言想做点什么,也没个出发点,总不能跳下去拉人。

    半个时辰后,一道黑里透白的雷团跳出雷泽,重重摔倒在地,雷弧散尽,姜玉洲手中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金色断剑,断剑上偶尔有黑色雷弧流转,剑体铮鸣几声,很快变得静谧冰凉。

    秦封和钟紫言忙赶过去查看,见姜玉洲身体完好无损,只是气力几无,钟紫言急问:

    “姜师兄,可有受伤?”

    姜玉洲勉强摇头,艰难拿出一颗恢复灵气的丹药放入口中,不消片刻气势攀升,慢慢坐了起来。

    姜玉洲望向漆黑夜色,茫茫大雪,又回头看了看已经平静的雷泽,双目神采奕奕,极力压制体内溢出的灵气。

    秦封看出姜玉洲很快就需要灵地筑基,对钟紫言说道:“机缘已获,我们即刻下山去槐阳城。”

    钟紫言感受到姜玉洲在强烈压制暴动气息,知道此行终有所获,姜师兄筑基在即。

    “好,我们快走!”

    秦封放出飞行折扇,三人踏上后,灵器压低距离,冒着危险疾驰下山,一路虽有险况,终在清晨安全到达槐阳城内。

    槐阳城租下的三阶洞府在北城福禄区,清晨街道修士稀疏,三人快步去到洞府门前。

    姜玉洲此刻周身灵气满溢散出,他知道不能着急,于是面色冷静,保持平和。

    姜玉洲回身看向钟紫言,这位相处多年的掌门师弟短须杂乱,两月间心一直操在自己身上。

    看着那双既担忧又期许的目光,赤龙门十年经历很快浮现姜玉洲心头,当年辛城贫寒清苦的那个青袍同龄人,初见时神情坚毅黑发直束,如今风霜遮面,沉稳中透着丝丝乏力,鬓角不起眼处已有几缕华发,原来他也不之觉已经快三十岁了。

    姜玉洲平和笑道:“师弟,莫担忧,此番若能筑基,必使我门中实力更上层楼,若不幸折了,也是我命该如此,下一世再与你做同门。”

    钟紫言原本期许目光转为全部的忧虑,心中只感觉有样重要东西可能会离自己而去,隐生痛意,勉强笑着开口:

    “净瞎说,我辈修真,逆行而上,哪能轻谈命数。师兄你一定能成功!”

    二人一齐轻笑,良久,钟紫言双手揉搓,轻问:“还有何事需要交代?”

    姜玉洲想了想,眉头稍一皱,“先前与你说颜师妹的事,若是万一筑基不成,还是别告诉我说的那一番话了~”

    说罢,洒脱一笑,迈入洞府。

    在上槐山的时候,该给姜玉洲的东西钟紫言都给了,到这时,钟紫言望着那身影步入洞府,洞府门落下的那一刻,钟紫言突然‘诶呀’一声,向前跑了两步,又驻足在地。

    手里的储物戒摩挲两下,心中对自己生了埋怨,嘀咕呢喃,“应该再多给一些丹药的,万一就差那么一步,可就万辞其咎呢。”

    一旁秦封自然听得见钟紫言所嘀咕的,拍肩宽慰,“给的已经足够多了,不可能用的完,你这是心理作用。”

    钟紫言在洞府门前度了数步,最终叹了口气,“也罢,担忧无用~”

第120章 其生所愿

    一旦开始闭关筑基,里面是生是死,外人便干预不得。

    在槐阳城等了两日,钟紫言与秦封速返断水崖,出去一趟花了两月时间,踏在崖边石台那一刻,钟紫言才觉真正轻松许多。

    秦封自行回洞府修寝,钟紫言却无法什么都不理会,他是一门掌教,得先去苟有为处问询近况,几步入了大庭院,刚好看见苟有为抱着一摞古卷往出走。

    两人对视,苟有为身穿宗门正统赤黑灵服,面露喜色,下颌山羊胡须一动,张口道:“掌门可算回来了,此行还顺利?”

    见苟有为朝自己身后瞅,钟紫言知晓他是在找姜玉洲,面色平静,单手向正殿指了指,“进殿说~”

    入了正殿,钟紫言先将此行经历简略告知,又问苟有为门内有无变故,听苟有为说了半天,得知并无变故,一切正常运转,心里刹时全全舒缓放松。

    “这两月却是劳累了你~”钟紫言感叹点头。

    苟有为不敢受这功劳,苦笑道:“哪有的事,门内杂务庶事再多,也只是花些时间就能处理,乃是我之本职,掌门在外奔波可是冒着性命危险,我只恨自己进境缓慢,帮不了门中大忙。”

    他前半生荒废太多,三十岁之前几乎没有多在修炼上下什么功夫,到现在年岁已四十近四,马上就快算作凡俗知天命的岁数,还在练气八层不得寸进,每每想起来也是心急如焚。

    水木双灵根,天资上品,给了其他弟子,早该练气九层的,苟有为对自己修炼速度的不满意,宗门上下人尽皆知。

    钟紫言本不太想多说什么,见苟有为愁眉不展,明显又陷入那股自埋自怨的境况,顺口劝慰道:

    “要我来看,师兄你就是太在意一时得失了,这修炼又不是喝白水,哪能时时进境,厚积薄发之人多了去,你怎知自己不是其中一个?”

    虽然练气期修士年纪越大越难进步,但那也是分人的,苟有为资质上等,即便到了六七十岁,也大有突破可能。

    之所以近两年无有进展,在钟紫言看来,可能是姜师兄、杜师姐和自己这些人修炼速度过快,给他带来了压力。

    钟紫言深知苟有为骨子里是自尊要强的,其人面上和善平静,真遇到重要的事情,心理比别人可在意的多。

    “也是,当年刘师叔六十多岁才筑基,我和他比,天资不差,近日的确着急了~”

    人总得找理由让自己过的去一些小心结,面上这么一说,心理也会好受一些。

    钟紫言笑着附和:“正是此理,我看你在门内呆的时间太长,过几日简师兄他们回来,你便先跟着往返的队伍去明月城散散心。”

    苟有为行礼谢过,抱起古卷走出大殿,这些应该是要送去库房。

    一时闲暇,门内既无有变故,钟紫言困意上头,走出大殿欲回自己洞府,两月多不见那头小鲸,不知它过的好不好。

    走至崖壁中段,眼中无意向崖下看去,下面一层的树枝蔓延外伸,隐泛翠绿,钟紫言突然响起那头被关押的英招兽。

    两月多没去看,虽然教苟有为时不时去监察,如今想起来,心里还是不放心。

    快步向着坡路走去,拐过折弯后没走几步来到崖下,见那颗老树下密室外,黑衣少年朝着窗口内不时哈哈大笑,不是谢玄又是谁呢。

    钟紫言疑惑慢步走去,见谢玄身旁的鬼影不住摇曳乱舞,知晓狗儿发觉了自己,狗儿一旦发觉,谢玄很快也会知道。

    果不其然,谢玄猛一转头,见黑白玄袍面色清癯高瘦的掌门已在五步以内,目中稍愣一瞬,僵立片刻,行礼问了一声:“掌门~”

    而后眼观鼻鼻观心,低头闪在一旁,心里只念‘完了…完了…被掌门抓住了!’。

    这断水崖下早在七年前便禁止二代弟子擅闯,若敢擅闯轻则面壁三月,重则要受皮肉之苦。当年就是谢玄和狗儿贪玩跑来这里,被蓝光蝶虫钻入身躯,落了一个双魂共居一体的下场。

    钟紫言先是透过窗口看了看里面的英招兽,见其孤零零卧在密室角落,没有任何挣脱之相,心里放松下来,转头回看谢玄。

    谢玄全然一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头不敢正视钟紫言,他身旁那鬼影也呜呜噎噎,似在开口解释什么,只可惜谢玄不替他传话。

    钟紫言走向崖边,负手立于老树下,观望断水崖外云水幻相,白雾升腾,清气卷舒,别有一番风光。

    过了良久,钟紫言叹了口气,身影未转直言传唤:“玄儿,过来吧~”

    “哦!”谢玄老实来到钟紫言身后。

    钟紫言板着脸轻问“怎又不守门规,忘了七年前的教训?”

    谢玄双目墨珠滴溜转动,两手交叠食指护抠,吭哧磕绊解释道:

    “掌门,我…我和狗儿见这小兽很可怜,它是我捡回来的,所以忍不住来看看它,就只看了这一次,下不为例。”

    钟紫言心底无奈苦笑,现在这个小东西撒谎完全面不改色,哪里只可能是这一次,他敢肯定谢玄不止一次下来过。

    “只看了一次?”钟紫言故意侧头双目盯来。

    谢玄原本佯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见钟紫言深邃目光盯来,登时不敢对视,低头模糊道:“嗯,就这一次,儒经上说可再一不可再二三,您就饶过这一回吧。”

    钟紫言皱眉回正头,望着断水崖外风光,假装随意开口,“就一次那当然得按门规处罚,我还打算如果超过三四次,就算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危险。”

    谢玄错愕呆愣,下一秒突然跪在地上,佯声哭求:

    “师兄啊,说实话,那小兽我们着实喜欢的紧,我和狗儿每日都会来,何止三四次,反正也没什么危险,您就饶了我们吧。”

    钟紫言突兀回身,冷脸训斥:“好啊,每日都来,真是胆大包天,无视门规到这种地步,尽数同门,唯你一人高居首位,可算是给我长脸了?”

    谢玄哪里想得到钟紫言刚才是在诈他,此刻话已说出口,覆水难收,苦脸暗骂自己,身旁鬼影狗儿也指指点点,埋怨主魂牵连于他。

    呆了半刻,谢玄低声萎靡瞥眼,“您…您怎能用话诓诈我呢。”

    钟紫言不予理会,板脸说了一声,“罚你面壁三月,回去闭门静思,赤龙录抄练万遍,抄不完不准出来!”

    谢玄苦脸泄气,双手一摊,幽怨眼神看了看钟紫言。

    “还不快去!”钟紫言皱眉轻喝。

    谢玄行礼起身,不情不愿的转头迈步,刚迈出一步,回头指着老树旁边的密室求问,“师兄,我能不能就在隔壁受罚静思。”

    钟紫言作势抬手要打:“混账东西,那是金丹异兽,不要命了!”

    谢玄赶忙闪躲,双腿一溜烟顺着小路跑走。

    “真真气煞我也~”钟紫言面上虽这般说,心底里却未生什么气,只是出于担忧谢玄安危假做这一套功夫。

    门内弟子稀缺,哪一个都是宝贝疙瘩,尤其是谢玄和陈盛年,深得钟紫言喜欢。

    在原地站了良久,钟紫言缓步向小路走去,心中琢磨着核心弟子来源,整整七年没有再多收一位核心弟子,是该找寻找寻门路了。

    ‘也不知尹春平原可不可去得,长苏门是否还有人活着,大好资源就这样缺失,对于谁都是损失~’

    一路琢磨着收徒门路,钟紫言很快回到洞府,今日那小鲸竟然没有出去游玩,正在呼呼睡着,其周身气机清灵飘逸,明显比两月前更上一层楼。

    “我也该好好休息一宿了~”

    钟紫言宽解衣带,浅躺在榻,困意上头,很快便睡了过去。

    ******

    噔噔噔~

    灵壁将频次相当的敲门声传入洞府,声音虽不大,但钟紫言听到了,发觉自己只睡过去三个时辰,现在乃是夜间,难道又发生了急事?

    钟紫言快速穿衣整备,束发走出洞府。

    “咦,寒亭,你怎的这般快归来?”

    来人双眉细直,神色激动,一袭淡紫色灵袍笔挺净洁,高兴开口:“掌门,简师兄已获了筑基机缘,今日就要筑基了。”

    陶寒亭如今练气七层的修为,言语中透着晴朗爽意,十多年前的阴鸷性情早已改变。

    “什么?这么快?”

    出乎意料,难以置信,原本钟紫言以为等到简雍寻获机缘,那应该就到明年了,没想到已经到了筑基时刻。

    “现下人在哪里?”

    “就在大殿。”

    钟紫言忙说“快走,去看看。”

    刚踏出步子,见陶寒亭尴尬一笑,心领会神,一拍额头,“呀,筑基丹,我也傻了,你稍待片刻。”

    回到洞府很快翻出黑玉方盒,顺带将自己储物戒指内的准备好的丹药直接放入另一个储物袋。

    快步出了洞府,“走罢~”

    与陶寒亭来到大庭院,那头紫岩云纹豹已经长到一人高大,体型吓人,见主人到来,伸出脖颈亲昵蹭头。

    当年陶老祖抓回来这头【凌岩豹】时,它还如刚出生的羔羊一般大小,十年下来也已经是练气后期的灵兽了。

    钟紫言不再多看,径直走入正殿,殿内那人天蓝色麻衣,沉稳明锐,一见钟紫言便上前行礼。

    钟紫言抬手制止,递出黑玉方盒和储物袋,“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意这些虚礼作甚,筑基丹和辅助丹药都在这里,你看看够不够。”

    简雍今年三十八岁,负责外门商事十年,鞠躬尽瘁不曾懈怠半分,如今筑基在即,钟紫言自会将最好的条件给他。

    “事发突然,是不是现下立刻赶往槐阳城?”钟紫言开口问询。

    简雍笑着摇头,“就在我洞府中,时间不多了。”

    钟紫言双手局促,“呃……还缺些什么?”

    简雍温和摇头,“掌门怎的比我还紧张,哈哈~”

    实在是太突然,钟紫言只觉得有些对不住简雍,多年来其人如兄长一般,自己有何要事都会与其商议,此刻听闻马上要筑基了,门内却还没准备好所需洞府。

    “二阶上品灵脉虽说够用,但是也有风险,这样吧,师兄你直接去老祖洞府,那里又稍微好一点。”

    简雍仍是缓缓摇头,叫上二人出了正殿向自己洞府走去。

    一路上,钟紫言有很多话要说,每每到了口中,却怎也说不出口,最后来到简雍洞府门前,钟紫言复杂忧色问了一句:

    “师兄有何交代?”

    简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钟紫言,轻声开口:“别无交代,平生只愿得一安宁乡。掌门保重!”

    钟紫言双目泛红,心中一股暖流涌动,慢慢看着简雍踏入洞府。

第121章

    咚~咚~咚~

    一连串的敲钉之音,接着便是‘兹啦’一声火石电光霹雳。

    坚硬的黑岩地上,一截刻满符印的赤金色竹子被稳稳钉击其间,随着竹子入地,西侧和东侧分别传来炽热灵气,几股霹雳电丝与这截赤金竹子相交,而后这赤金竹子便渐渐隐匿形貌,好似这里从未发生过什么。

    一名花白胡须老道心满意足看着自己的劳作,不知道要多高兴。

    老道做完手里的事情,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那遥远青黑巍峨的槐山下,即是他们一家打杂服侍近四年的赤龙门山门。

    他张希云活了八十多年,风风雨雨也算经历不少,平生打心眼里敬服的人只那么几位,断水崖上的那位掌事人,能排前三。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自己未来无限可能,广阔天地大有可为,逐渐历经世事,才知有些东西自出身那一刻就书写好了,蹦一生到头来,连个家都没有。

    就说他张希云自己,年轻的时候在槐阴河一带也算有些义名,狐朋狗友不少,为了相熟道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一度被王家某位筑基前辈看中,总觉得日后聚集朋友能成一番事业,创个小门派发展壮大很有希望。

    只可惜见识短浅,不识亲疏真假言语,自以为深得那位筑基前辈信任,其实不过是资质平平的狗腿子,愚鲁之时多被用做棋子摆置。

    飘零半生才认清现实,修真一途,自强则万强,拳头才是道理,修为越高才越有话语权,自己三灵根资质,年轻的时候不说好好修炼,学那些殷实家族子弟交友闲晃,白白耗费了大好时光,以至年近不惑还是一无所有。

    至那以后,便本分务实,成家跑工,努力修炼,奈何进境缓慢,到了七十多岁才突破练气四层,垂垂老矣徒呼奈何。

    好在,天不亡他一脉,生儿养孙,竟都具灵根,虽然资质依然不好,但也算老有所养。四年前更是拜对贵人,才有今时安逸之所。

    张希云不再追忆,将头抬正,看着远处那个正在与赤黑道服青年交谈的青壮男子,那是他的得意孙儿张怀义,二十七岁就已经练气四层,比他自己当年强了太多。

    眼看着远处两人交谈完毕,赤黑道服青年朝自己这边走来,张希云斑驳老脸极力摆出自然笑容。

    那青年眉眼开阔,气质沉稳面带笑意,正是奉钟紫言之命来给这边布设小型【纯阳镇鬼阵】的陈盛年。

    人还未近前,陈盛年已经伸手执礼,又近了两步,开口道:“张道兄,阵法已成,若有任何异况不妥,可来门内寻我解决,现下别无他事,便要回去了。”

    张希云忙上前将陈盛年执礼的手压下,和善热切,“陈小友,何不留下来吃过灵餐再走,我这里还有门内今年刚刚下发的好酒,听说可是樊大师最新酿造的精品。”

    陈盛年微笑抱拳:“呵呵~多谢道兄美意,可惜门内事物繁忙,正值姜简两位师兄冲击筑基,明月城那边也有许多阵器交替之事,实在是人手紧张。”

    张希云听罢,正色开口,“那的确是耽误不得,如今怕连掌门都忙的脱不开手吧?”

    “谁说不是~”陈盛年说完后,转身放出一阶飞行灵器小舟,跳了上去,再次执礼拜别。

    张希云一直目视那灵舟飞去老远,才回身问向张怀义:

    “怀义,姜简两位,是何时闭关筑基的?”

    “简师兄是昨日闭关的,就在门内个人洞府,至于姜师兄……好像听说是三日前,现下在槐阳城呢。您问这个做什么?”张怀义不解。

    张希云轻叹一声,沙哑口音略有嫌弃,“你这脑袋却是太直,不晓得人情世故,那两位一旦筑基成功,在门中的地位只会愈发重要,不打好关系,怎么行?”

    张怀义摸了摸脑袋,腼腆笑笑,“爷爷说的是,可是怎么打关系呢?”

    张希云老眼中尽显担忧,心里直叹息,这孩子自小被他逼着拼命修炼,几乎没多接触生人,哪里晓得人情礼往,心性耿直,日后他要是一走,可真是难办。

    张希云两手一摊,皱眉小声教诲,“人家若是真筑基成功,成为前辈,你初称师兄,后称师叔,作为同门,难道不应送上恭祝?添些切其喜好的物事,该是应有之义吧?”

    张怀义恍然大悟,连连称是,自谓愚钝不识大体。

    张希云拍了拍张怀义壮实的肩膀,“唉,怀义啊,爷爷老了,等我百年后,你那哥哥和妹妹,都要靠你照佛,万须学的精灵一些。”

    张怀义嗯声点头,自己的确是驽钝不堪,不怪自家爷爷忧心。

    张希云微微颔首,眉头却未疏松,自语道:

    “陈小友在门中总揽阵事职务,平日本该时间宽裕很多,前些日子断水崖外小坪地大半圈镇鬼阵已经布设妥当,今日开口还说事物繁忙,看来门内又有大动作了~”

    沉吟良久,张希云突然催促道:“怀义,你也别在这里呆着了,门内既是多事之秋,正该去尽力搭手帮忙。”

    张怀义迟疑少许,心里计较一二,今日本该是要呆在小泉洞陪陪爷爷的,毕竟有两月没有见面,多数时候爷爷替门内跑腿往返上和槐阳两城,有时三月都见不上一面。

    “你在想什么?”

    “呃~没有,这,这便走。”

    张怀义回应了张希云之问,手中拿出一枚赤金阵盘,递出,“爷爷,这是【纯阳镇鬼阵】的控制阵盘。”

    张希云接在手中,细细看了两眼,收入囊中。

    “快去吧,记得与同门师兄弟打好关系,你是外门弟子,见到内门万不能失了礼数;另外等爷爷下次去槐阳城买些精巧阵器古籍,交付与你,由你亲自送给陈小友。不能忘记人家对咱家的好处。”

    张怀义再次点头,放出与先前陈盛年所用的那艘飞行灵器一样的小舟,跳上后很快疾驰向断水崖。

    留在原地的张希云怔怔出神,良久不经意嘿笑,心道:

    ‘若是那两位能筑基…即便是一位成功,门中实力也会大大增强,钟掌门该是会扩展外门的,届时我将妮子推荐去明月城干活,她心思通透,修炼如果不行,做生意该是块料~

    日后我归天,那呆头呆脑的怀义也可与妮子讨教一些事情,嗯,好计!’

    张希云背手笑着走入小泉洞,对于未来,他自己这辈子算没什么希望了,但是孙儿辈,大事可期。

    ******

    赤龙门正殿,一身隐秘紧身黑衣的少女静立其间,十七岁的身子早已长开,纤细腰肢,前后凸翘,双腿修长严丝合缝,除了黑纱遮面看不清容颜,其他一切条件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标志。

    钟紫言摇头叹息,在少女身前度了两步,坐回座位开口,“两月前那人来门内换取赤炎紫魂花,我还说叫樊师帮着炼丹,其精神紧绷,不信任我,直接将花换走,我以为有更好的退路,没想到……”

    殿内少女乃门内黑龙堂专司大事情报收集之责,今日刚带回来消息,槐阳城出现魔物,轰动全城,已被赵良才当场诛灭,而与那魔物有牵连的姚刚本也是要一同死去的,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疯子,现被赵良才囚禁了起来。

    “也好,萍水相逢,利益之交,关我何事~”钟紫言呼了口气,自己当时好意对那人,他没领情,事情既然暴露,死就死了,疯就疯了,无所谓。

    “余香,你辛苦了,年节将至,这几日便无需再出去,留在门内好好休整,有力时,帮帮你陈师兄,他被明月城这一趟带回来需要修理的阵器困烦住了。”

    钟紫言对余香和言说罢,见她柔声一‘嗯’便走了出去。

    钟紫言愁苦笑笑,这丫头对自己这位掌门可没有多尊敬。

    七年前秦封将其荐入内门,本来挺乖巧的女孩,突然有一天对钟紫言产生了敌意。

    多日耐心了解,才知道原因始末。

    当年西陵道兽潮暴乱,简雍他们聘请的那位说书的余老头,正是余香的爷爷,他爷爷为了将余香这位三灵根资质平平的孙女送入王家修炼,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余香那时得知余老头死了,暗下誓言要替他报仇,入了门内才知哪有人要专门害他爷爷,都是无端灾祸的锅,气无处撒,只能将钟紫言算作祸端了。

    钟紫言摇了摇头,“还在怪我呢~傻丫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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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贫苦凡人意外执掌修真界破落门派的故事,没有各种外挂,没有无敌光环,鲜淋淋的现实境遇,可歌可泣的成长经历。前朝覆灭,钟家遗孤随老仆逃奔江北,机缘巧合卷入血虺化蛟事件,受清灵山道人所托寄送龙鼎。七百里风霜雨雪,即将完成嘱托时,被逼接任掌门大位......另类修真文明,一派掌门成长之路,争霸寰宇,开辟天地。全文慢热,非无脑文,Q群955606524。今日我掌天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今日我掌天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今日我掌天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