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南来白衣
灵舟的速度自然要比木鸢快,但是钟紫言不能这么一直飞下去,一来灵力有限,二来他要去拿走存放魏淳尸体的红棺。
回头看看后面那三架木鸢,距离相隔稍远,看的不太清晰,大致估算修士数量不少于八人,每架上两三个。
钟紫言问向身后孟蛙,“你可会操控这一阶灵舟?”
孟蛙显出歉意,见钟紫言眉头略皱,忙道:“怕不太熟练~”
被看管了八年,基本没有接触过飞行灵器,但明显钟紫言现在有需求,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来教你口诀,这种低阶灵器操控起来很简单。”
钟紫言快速教授孟蛙,见她天赋异禀,很快就上了手,于是盘坐在地,掏出一颗补灵丹服下,迅速恢复灵气。
飞过第二坐山头以后,那三架木鸢明显加快速度,孟蛙回头一看,惊慌操控下反倒拉近了两方距离。
钟紫言心头忽有感应,南面有自己异常熟悉的气息在向这边赶来。
睁开眼睛,眼看着后方那三架木鸢就要追上来,钟紫言起身重新掌控灵舟,这一会儿功夫,灵气连半成都没有恢复,体内转化需要时间,但现况却不允许他继续打坐。
轰~
一道火球飞击而来,灵舟震荡,钟紫言强压余波。
“小子,乖乖停下让老夫搜刮一番,不然非得教你好看!”后面那聂满田得势猖狂,大声出言震慑恐吓。
钟紫言不理会他,脑中极速盘算,刚才拉近距离,能感受到这伙人颇有些实力,不算那老贼,还有八人同来,练气后期修士竟然有四位。
六个练气中期,聂满田没有战力,剩余五人中还有一个很怯弱的聂清,应该也好收拾,就是不知其余人到底有什么手段。
钟紫言攥出一沓灵符,全是低阶引爆符,单手交给三女各二十余张,“你三人将灵气灌输在符中,然后看时机催动符条击打那三架木鸢。”
孟蛙还好一些,剩余二女一时哪里会用符条,做多了侍奉营生,此时让他们施放争斗手段,洋相尽出。
只听后方中间那架木鸢上有人阴哼,“引爆符哪是这般用法,让爷爷给你们示范一下。”
轰隆一声雷鸣,后方拳头粗的雷柱自符中射来,直接击中灵舟,钟紫言被震得头脑恍惚。
“该死的,这是低阶雷灵符!”
一个恍惚,灵舟不受控制向第三坐山脉中栽下,就快要撞在乱石上的那一瞬间,钟紫言重新掌控驾驭,灵舟再次升空。
可惜这时那三架木鸢已成包围之势,聂满田左手单指,“小子,看你还往哪里逃!”
堵住去路的正是聂满田那一架木鸢,钟紫言凝眉一声低吼,直接朝着聂满田那架木鸢直撞,心中冷笑,‘既然你要拦路,便看看谁更硬!’
这架木鸢上站着三人,聂满田和另外两个筑基后期,见钟紫言直冲来,虽有小吃惊,但并不惧怕。
个头最高的那个灰服修士嘴角冷笑,双手两道冒着紫电的黄符合并一处,很快又是一声雷轰。
钟紫言也没有闲着,单手十张引爆符灌灵抛出,击打来的雷柱与十张引爆符接触,巨大震荡自半空向周围冲击,钟紫言操控灵舟向后退去,却被后方两架木鸢上修士施放的火术击中。
灵舟护御屏障震颤,隐有破碎征兆,钟紫言只觉憋屈,倘若这时姜师兄简师兄他们在场,哪里会轮得到这些贼人耍阴手。
聂满田那架木鸢缓过劲,自南面围来。
钟紫言再看身后那两架木鸢的第二波攻势来临,眼中肉痛色闪过,拿出一张青色符条,催发灵力,其上红色暗纹瞬间变亮,这张符条顷刻飞击西北方向那架木鸢。
噼啪~轰~
巨大红色霹雳直接将那架木鸢上的三人劈碎,连带着整个木鸢支离破裂,掉落地面。
道家符篆,最常见的五色,即金银紫青黄,黄色威力最弱,练气修士勤加练习就能画出,按照附属暗纹来鉴定优劣,暗纹越多品次越好,从一阶下品到极品,分别对应练气初期到巅峰,若有擅用此道者,一张一阶极品灵符足以造成不俗威力,同阶对敌很占优势。
钟紫言刚才用出去的那一张青符乃是二阶中品灵符,在二阶灵符中本身虽算不得多好,但它附有赤雷属性暗纹,实数罕见,用在这些杂碎身上真算牛刀杀鸡,可惜若是不用,他自己性命恐有危险。
一道青符抽去将近两成灵力,接着又是十张一阶引爆符击射北面另一架木鸢的第二波火术,胸口本就有暗伤,灵力消耗这般快,一口殷血吐出,钟紫言双目阵痛紧闭,脑门晕厥。
就在这时,南面聂满田所在的那架木鸢上,第三道雷符施出,轰隆一声,直接击碎灵舟护御屏障,钟紫言尚处回神之际,便听三女惊叫。
他自己的身子也从空中往下掉,强压不适,睁眼查看,才知道原来灵舟破碎,四人很快就要落地。
半空中聂满田大喜,急道:“快下去!”
身侧高壮的练气后期男修冷眼瞅了他一眼,“三道小雷灵符,这次损失太大,先前说好的分成事后重议。”
聂满田又气又惧,压着怨怒黑脸稍顿,“好,先去收拾他们!”
再看下方刚冒春芽的树林中,钟紫言屏气敛息带着三女向南疾奔。
他能感受到,与自己异常亲近的东西在极速往这边赶,可自己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天上两架木鸢汇合一处,三个练气后期,三个练气中期,聂满田一直盯着树林中的动向,指着正在飞奔的钟紫言一行,“以为收敛气息便看不到了么?在那里!”
两架木鸢一前一后包围钟紫言一行,接着六人跳下木鸢,慢慢向钟紫言围起。
林木高耸,但树叶稀薄,夜色虽深,但那些修士的眼睛何其尖锐,钟紫言回头看了三女一眼,心中叹息,只能硬碰了。
‘你们跟紧我!’
决定了,就不再犹豫,钟紫言直接朝南面三人冲去,面色狰狞,手中紧握一沓黄色灵符。
聂满田见钟紫言朝自己冲来,吓得掉头跑去刚才施放雷灵符的练气修士后方,这下钟紫言前面就是两个练气后期。
一个练气八层一个练气七层,除了施放雷灵符的那位,另外那个练气七层的修士蒙着脸面,拿着一柄回旋弯刀。
要杀就先杀实力最强的那个,钟紫言抹了口中溢出的鲜血,单手掐诀疾风术施展开来,十三倍速度催动,瞬间冲到那个练气八层修士面前,右手十多张引爆符直接贴在其胸口,然后双掌灌灵轰出,化疆手同时施展覆盖前身。
一声轰爆,两人各自震退,钟紫言半跪在地强压喉间腥甜,极目看向前方,双眼震惊,原本忍着不让吐出的鲜血不由狂喷。
“怎么可能!”钟紫言不敢相信,十多张引爆符竟然没炸死那人,他只是外衣破碎,露出古铜皮肤,坚实肌肉只有淡淡熏黑。
“钟大哥小心!”后方孟蛙边跑边喊,一股危机临近,钟紫言快速趴伏,那柄圆月弯刀擦着头顶飞过,将身后一抱粗的树干拦腰斩断。
钟紫言眼看那弯刀还要回返,再次强行施展疾风术猛冲那个练气七层的修士,提气大吼,震其灵台。
这人灵器不在身边,眼见钟紫言狰狞冲来,拼命的架势犹如凶兽,他方寸大乱,脖颈直接被钟紫言掐住,双掌自然前推。
钟紫言受了他掌力,鲜血喷其脸面,掐着脖子那手却没松开,可惜化疆手时间过去,自己气力不足竟然掐不死这人,只好改为猛拍头颅。
另一只手拿出一柄金光长剑,顺势一刺,这蒙面修士凄惨嚎叫,一下子没有死去,钟紫言抽出剑来,照着心脏再次刺入,他才没了声息,原本回返半路的弯刀直接掉落在地,失了气势。
钟紫言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孟蛙急忙跑近,扶住钟紫言,其余二女胆子太小,见钟紫言口鼻浸血,腹部黑衣染成赤色,畏惧的躲在一颗树后。
五个敌人已经离钟紫言不足十丈,最近的那个练气八层的修士赤手空拳袒露精壮胸膛,阴笑着走来,钟紫言现在才明悟,这家伙竟然走的是体修一路,方才炸他被其金刚护体类天赋抵消,并没造成什么伤害。
只听他啧啧摇头,玩味说道:“早早束手就擒,哪会受这种罪?”
钟紫言一言不发,只是冷色盯着他,看他一步步向前走来。
快速将嘴角和鼻下的鲜血擦除,可惜刚擦完又流了出来,钟紫言索性不再理会,手中慢慢拿出一张紫色灵符。
那人一下子停住脚步,惊惧倒退。
钟紫言咧嘴笑了,他记得,当年门里众人去攻打曲家的时候,把曲义逼到绝路,其拿出乾光雷震子要和大家同归于尽。
那个场面和今日何其相似,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自己来用那个方法了,真是可笑。
紫符非金丹修士不可画,足以证明其威力之巨大,那个高壮修士自己亦是用符好手,哪里会不清楚钟紫言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旦施开,方圆十丈怕是寸草不生。
高壮修士转念一想,有些把握不准,稍一停顿,笑道:“却是小看了你,一个练气期的小子,竟然能有紫色灵符,不过……你能用的了么?哈哈哈哈~”
钟紫言刹时脸色难看,被人看透心机的滋味哪里好受,的确,别说此时,即便是全胜时期,他也催动不了这张紫符。
其余四人也已经围来,他们距离钟紫言只有三丈距离,另外一名练气七层的修士眼光一亮:
“呦,这不是孟姬嘛,怎的不在风月楼呆着呢?今日真是赚大发了,杀一个练气九层,还抱了三个美人儿~”
正当这些人得意洋洋露着丑恶笑脸时,遥遥天空一声震惊灵魂的鲸鸣响彻山林,一道绝强灵压覆盖五人头顶,直压的他们忍不住跪在地上。
“正是时候,正是时候!”钟紫言放声大笑,笑的恣意昂扬,直到咳出太多血水,才慢慢止了笑声。
林间凉风吹动,白衣身影自天上降落。
聂满田尽力返头一看,嘴唇张合,欲哭无泪。
他此刻只恨自己贪念滔天,蛇心吞象,终归遇到了铁板,这一世,完了。
第138章 人心之变
制住这五人,秦封两步走近,弯腰执礼,歉疚自责道:“掌门……”
钟紫言能猜到秦封要说什么,血呼呼的手抬起来摇了摇,有气无力说了声,“不碍事,前辈来的正是时候!”
孟蛙自然是认得秦封的,八年前寒霜鬼铺见过一次,这时扶着钟紫言慢慢站起身,口中边道:“见过秦前辈。”
女儿家生长期间变化太大,秦封一时没认出来,不过他不在意孟蛙,他在意的是钟紫言,忧其伤势严重,恨身后五个蝼蚁将钟紫言逼到这般地步。
一声‘咦唔’鲸鸣再响,只见南面树林中半人大小的碧游鲸浮空而来,将前方跪在地上的两个敌人狠狠撞开,缓缓游动至钟紫言身前,大椭圆脑袋来回蹭动。
同参灵兽,十年共修,魂灵早已牵绊,自能感应主人身在何处,带着秦封一路疾驰而来,总算是赶的及时。
钟紫言摸了摸这头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心道‘终归没有白养你,还晓得来救我~’
小鲸大眼眨动,脑袋微晃,鲸尾上下浮摇,似在表示:正经时候我还是很有用的~
钟紫言往口中扔了一颗补血灵丹,擦干净口鼻间的鲜血,无声盯着对面死死跪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五人。
秦封暂无言语,以他的能力,挥手之间就能拍死这些人,之所以未下杀手,就是留着给钟紫言处置呢。
离着最近的是那个练气八层的壮硕男修,钟紫言握着魏淳给的那柄金光长剑,什么话也不说,不待他开口求饶,直接一剑将其头颅砍下。
接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把他身边亡魂大冒的另外两个练气后期修士削砍处理,整个过程冷静异常,教躲在树后的秋月和彩衣女子看的汗毛直立。
走到最后剩下那两人身边,看着浑身小幅颤抖的聂满田,钟紫言心中许多道理想要跟他讲一讲,到了嘴边突然不想再说,叹了一声:
“两次欲要置我死地,你死的不冤~”
抬剑就要砍下,却听这老贼艰难自牙缝挤出两个字,“且…慢……”
就快要落在聂满田脖颈的长剑停顿住了,钟紫言朝身后看了一眼,示意秦封收一些灵压力道,让这老贼能把话说出口。
少顷,聂满田感觉压迫身上的恐怖威压弱了很多,手脚能微微动弹几分,于是抬头急慌求道:“饶我一命,求道友饶我一命,我有天大机缘可作交换!”
钟紫言拄剑冷凝,寒声道:“说说~”
聂满田急促说道,“牯毛岭以北有处秘谷,谷中秘地有金丹修士遗蜕,还有他一身修行所留资源,道友饶我一命,即刻便知那处密地具体位置!”
听起来是天大的好事,钟紫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无法信你,暂时也对那秘地不感兴趣。”
聂满田哭求喊叫:“我可自发灵魂毒誓,若有半句谎言,便教天地诛灭!”
钟紫言仍旧不为所动,拄着的长剑离开地面,聂满田见此情形,焦慌凄嚎,突然急中生智:
“就算道友你不感兴趣,那位白衣前辈也不需要么?金丹修士遗留资源,足可养活一个小型门派呐!”
钟紫言心中冷哼,这老贼心机着实恶毒,死到临头还要挑拨自己和秦封的关系。
但若就这样杀了,又恐秦封心中略生芥蒂,真正来算,其人毕竟不是赤龙门人。
稍一犹豫,突听见,聂满田身后一直唯诺跪着的聂清颤抖道,“这位大哥,小弟…小弟有个请求!”
钟紫言对聂清倒是没多大恨意,他至始至终都不曾出手,一直畏缩在众人身后。
“你说!”
听到钟紫言对他开口,聂清双目闪过疯狂执意,双手跪拜,“可否,放开对小弟的压制?”
钟紫言和秦封还没做什么动作,在聂清前面跪着的聂满田回头用看傻子的眼色看着聂清。
他心里莫名戚哀,难道聂清已经疯了?什么都没付出,就想让人家饶他性命,是不是自己以前的教养不到位,导致这小儿遇到临死局面承受不住直接崩溃了?
钟紫言觉得奇怪,看聂清好像不是要逃跑,也不像要和自己公平对决拼命的架势,这人要干什么?
稍一犹豫,钟紫言心中嘲笑自己,难道还怕了一个练气四层的小子不成,回头朝秦封点了点头。
聂满田直朝着钟紫言磕头,“还请道友手下留情,小儿年少,此番行动并不是……呃!”
下一秒,变故突发,令所有人震惊,只见聂清扶着一把匕首狠狠自聂满田的背后捅入,白刃进去红尖透出,直接贯穿左胸。
前一刻,聂满田还在为聂清求情,一刹时不到,聂清竟然要杀了他。
“你……”聂满田艰难翻转脖颈,惊看着自己养育了十七年的孩子,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最后了结自己的,会是他。原来今世的结局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注定。
聂清死死看着聂满田,双目睁的老大,颤抖中透着疯狂,“别怪我,聂爷,你折磨了我十七年……”
感受着聂满田逐渐消逝的呼吸,聂清抽出匕首,恢复理智,大汗淋漓,他扔了匕首,跪向钟紫言,将头埋得极低,哭道:
“大哥,这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我被逼着来参与追杀,我没有想过要害您,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出过手。
那处金丹修士遗蜕秘地,就在牯毛岭西北面二百里外的山谷,那里有一窝筑基期的狍熊,等闲修士去了就是送死,聂爷没安好心。
我将这些都讲出来,还求您能收留小弟!”
钟紫言到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心间震撼无以形容,面前跪着的这人到底是人是魔,一刹那的时间了解了养育自己十七年的人,这该是多大的仇恨。
……
夜色渐渐消隐,天边灰亮泛起,清晨快要来临。
钟紫言看着那死命压低头颅的青年,不知过了多久,钟紫言收了手中长剑,脸色煞白,对聂清道:
“你我本也无有仇怨,收了这些人的尸体,找处僻静灵地,或者去槐阳城,安稳修炼去罢~”
说完,钟紫言转身回看秦封和孟蛙,面色疲惫不堪,心间生出暮气,“前辈,小蛙,我们走~”
连带着秋月和彩衣女子,五人一兽很快飞离此地掠上天空,钟紫言盘坐秦封的飞行灵器上,默默调息伤势。
待飞过两座山头,钟紫言缓缓将目光移向北面那处林间,神色复杂,叹了一声:
“人心之变,最难琢磨。”
第139章 初识鬼令
相隔不过十天,再回山门,竟觉分光错影,恍若隔世。
钟紫言站在断水崖边,看着迎接他的众位同门,心中感慨,自己终归承负着赤龙一门的复兴重担,似此番冲动冒险的行为,以后万不能再做。
想虽然是这么想,可他内心深处明晰,往后再遇大事,能不能控制的住,实不敢笃定。
以前以为当年煞气与血液融合的后续症状几无影响,哪料想真正亲临血腥怒恶之事,嗨,心底欲念完全控制不住,自以为掌控本体,却屡屡深受其影响,作出错误的行为。
钟紫言清楚,他没染什么病,但是血液体魄中确实有东西潜藏,也许是幼时经历积压日久化成的心魔,也许是煞气融体变成另一种力量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他,总之这事外人帮不了忙,他自己一时也解决不了。
同门们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见掌门气色不太好,猜想他在外面受了罪,多有忧色。
钟紫言回头看了一眼秦封,返身笑迎众人,似无大碍,宽松说着此行有惊无险,赚大了。
嘴上说赚大了,真正经历的苦难,只有钟紫言自己能体会。
随着门人多起来,身居上位,一举一动都会备受关注,若是哭丧着脸归来,一家子人怕都不会有好心情,十来年的掌门可不是白做的,钟紫言自能掌握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脸面。
遣散诸人,吩咐苟有为给孟蛙和那两个女子安排居所,先按客人的标准来,又叫唐林把存放魏淳尸体的红棺抬去崖下。随后与秦封单独走向自己的洞府,该是得细细聊一聊了。
洞府内,二人相对坐下,钟紫言摆出茶盘开始细谈,不知觉小半个时辰消逝。
秦封将第九杯茶饮尽,话也谈的差不多了,最后说了句,“凭这胆量,他姓赵的能结出元婴,我六十年人生便算白活。”
钟紫言轻叹:“能和前辈用心翻寻一遍我,已经是很仁义了,他一个商人,指望不了多少……今日就到这里吧~”
秦封见钟紫言面色困乏,知道他急需修养,便告辞离去。
送走秦封,钟紫言呆坐洞府内,回想方才秦封一番言语,对赵良才算是看透了,堂堂金丹,被王弼收拾了一次,竟然不敢再还手打去,真是鼠辈。
其实想这些,还不是对那胖子心存怨恨,绑着自家两人去给他干事,出了意外秦封求他寻救自己,却扭扭捏捏,哪有信义可言。
若不是陶老祖的余威尚在,照秦封看,那胖子决计不会搜救他钟紫言。
“外人终归不能靠。”钟紫言重重提醒自己,今后他要把这一条警示给所有同门,谁都得记住这条。
将此行收获的所有东西都摆出来,钟紫言又有些庆幸,好歹没有白跑一趟,拿回来的这些光之前看过的,已经是一笔大财源。
盘算一下,三枚储物戒指中,八百多三阶下品灵石,一枚四阶灵石,这些七成拿去门内库房,三成留给自己。
术法图册二十一卷,细看每一部,全都是筑基修士修炼的东西,自然都要放入门内藏经室,姜简二位师兄若能筑基成功,这便算很好的礼物。
一卷卷收起这些术法图册,有一卷银白经书格外吸引眼球,钟紫言不由催动灵力翻看,良久,他将这卷经书单独拿出来,没有再打算归于藏经室,只因为这门术法异常适合自己。
“【龟息遁形】,若是练气境能习练,白石洞之行,何至于那般狼狈~”
当日魏淳和白石洞修士鏖战,有一个叫英嵩的筑基修士瞬间消**形,所用的就是这门遁匿身影的术法,没想到真正的‘原本’就在他身上。
这门术法论及品阶来算,足有二阶极品,价值不可估量。
剩余的灵器灵服、阵盘丹药、各种杂物,钟紫言通通打算归入门内库房,以作弟子积攒供奉兑换之用,或者有人立功后,赏赐一二。
刨除那些,留在他自己手里的东西也不少,两千多道灵符、鎏金傀儡玉人、神秘琥珀石壁,尤其后两者,得慢慢探究奥妙,争取早日掌握其中用法。
算来算去,唯一可惜的就是那根阴煞虎魂棒,二阶极品,真正的筑基阶位大杀器,连魏淳那么强的人都不好抵挡,可见威力绝强,只不过最后没落在手中。
三个白石洞筑基的东西攒点完,钟紫言拿出魏淳给的那柄金光长剑,剑名【阳官】,摸着冰凉的剑锋,用心探查其上秘纹,本也不是用剑的料,哪能看出什么玄机。
“暂且将你带在身边,将来若有机会,便为你寻一合适主家!”
这柄剑卖相一流,实质也属二阶上品灵物,内里还藏着一套剑诀,即便钟紫言不会剑术,也不想让它呆在库房压箱底。
自己没打算练剑,但不妨碍带着它,平日出来进去,增添些许掌门威仪,没什么不好,钟紫言这样想。
所有东西都收拾起来,钟紫言早先郁郁不乐的心情好了太多,谁说财货宝物不能抹伤悲,实实在在的例子在此,财货宝物不仅能抹伤悲,还能增添快乐呢~
最后摆在桌台上的是一个玄黑铁盒,王弼给的东西,钟紫言一直没有打开看过,现下小心摸索,稍微探入灵力,盒子瞬间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卷玉简,一枚巴掌大小的鬼令牌。
拿起鬼令,似是寒玉陨铁打造,冰冰凉凉,其上纹路细腻,刚柔曲线活灵活现,正面写着‘度朔山太阴峰’六个古篆,字体像是浑然天成,色成朱红,没有半分雕刻痕迹。
背面上排写着‘槐河王弼’,下面还有‘王子师继’,这两排字透着死气,色成暗灰,钟紫言下意识觉得,看到这两排字就能感受到字背后代表的人已经死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王弼早几天前就死了,这个叫王子师的,钟紫言一下子想起来他之前见过这个名字,就是几月前槐山上吓了自己一条的那具焦黑邪尸。
放下鬼令,催发玉简,一股灵讯顷刻冲入脑门,钟紫言缓了良久,慢慢站起身来,喜不自禁。
“原来这就是赵胖子耗费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
第140章 太阴鬼令
一枚不起眼的令牌,旁人粗略看来普普通通,在钟紫言心中却涌起惊涛骇浪。
怪不得赵良才要聚集上百心腹秘密围杀王弼,将出师名义说的冠冕堂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滔天利好。
这玉简中的讯息,直指王氏一族自微末中崛起屹立槐山数百年的根本原因。
令牌全名【太阴鬼令】,乃是此界道家超级宗门度朔山下发的信物。
钟紫言今日若是未打开铁盒,绝不会知道王家能和那种势力攀上关系。
此界修真之士,大多知晓有一种场所遍及六大疆域,内里千奇百怪,奇珍甚多,这种场所每一个地方都有特定名号,例如槐山这里便叫做‘槐河鬼市’。
鬼市之名谁人不知,但很少有人知道鬼市背后的势力是谁,今日,却教钟紫言大开眼界。
自九万七千多年前此界开辟,入主的超级宗门足有二十七个,每隔万年淘汰两三席,至如今最初的那一批仅剩五个,道家占其三,佛家有一,儒家有一。
虽然这期间,本土诞生了新的势力,但最上层的依旧是那五个,度朔山即是五大势力中最神秘的一个,统领六域所有鬼市。
东洲疆域开辟较晚,各地鬼市依次布局,历经七百多年全部布局妥当,槐山这种小地方,自是最后一批开设。
初代执掌槐河鬼市的其实是王弼的师父,他师父死后,王弼接手鬼市管理,经营上百年,家族实力成倍增长,其人顺利接管王家,彼时,暗地里王家已是此间最强势力,只可惜内耗严重,比长苏门魏苏之争更血腥残酷。
原本按照正常情况发展,王家依靠鬼市和槐阴坊两处生财宝地,过不了几十年,稳稳能压的槐山所有势力抬不起头。
可惜王弼雄心志远,沟壑宏大,浪费不起太多时间,抓着长苏门实力大损之时出手,以为能一举成功,打算称霸槐山后下一步便是南北扩展,没想到变数太多,功亏一篑。
自王弼的师父偶得太阴鬼令,到王弼接手经营槐河鬼市,两百年兴盛,可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这运势在十年前达到顶峰,然后被陶老祖一人阻挡破去,至此,运去英雄无自由,百事衰亡,凄惨收场。
鬼令用途,便是能直接联系太阴峰下负责槐山这个地方的元婴主事,一应权利皆好商量,人家只有一个目的,每十年上交经营账簿,九成利润都得被搜走。
就算只得一成利润,那也是滔天巨利,君不见王家百年跋扈,稳压槐山所有势力。
钟紫言心头颤抖,“苏王落幕,如今司徒家才是此地霸主,想来他家动作怕是会越来越快~”
至于赵良才,钟紫言只觉得那胖子缩头藏掖,真不像能成事的人。
拿着鬼令爱不释手,钟紫言讷讷自语,“王家衰亡,长苏门亦覆灭,今日教我得到这太阴鬼令,是否合该我赤龙一门兴盛?”
玉简秘讯之中,催动鬼令的方法记述的清清楚楚,钟紫言知道,只要自己催动鬼令,当下便能和一位元婴存在交谈。
冷静下来盘算,此时的确不是和那位大人物联系的时候,如今的赤龙门,哪里是能看顾的了一方芥子密地的势力。
远了不说,就把赤龙门弟子拿去和前几日去过的白石洞势力撕斗,钟紫言相信,不出半个时辰自家的人估计就都死绝了。
没办法,实力摆在这里,现下门中只有一个秦封能拿得出手,但谁能知道人家会留多久,这些年辛勤为门中做事,传授二代弟子太多经验,早已对得起陶老祖当时的赏识之情。
虽然现在看门中的实力还是不大可观,但钟紫言对未来很有信心:
一来自己被称作万里挑一的灵根资质,可不是白吹的,修炼再慢也比大多数修士强。
二来,姜玉洲、简雍、陶寒亭、唐林、杜兰这些师兄师姐,哪一个不是精明出众之人,天资不弱,只要给些时间,必成气候。
三来,后续招收计划已有门路,等姜简二人筑基有了消息,就出发去尹春平原,好好商谈挑敛一番,接了长苏门的引仙之路。
“只需要一点时间!”钟紫言目光笃定,坚信未来。
二代弟子们很快就能成熟,陶老祖总归会回来,届时实力凝固,去把王家旧址那块无量封诏碑取来就好。
一应计划,搬算起来容易,抱着将来风光站在槐山千万修士身前振臂一呼的痴念,钟紫言缓缓闭合眼睛,他早该需要休息了。
******
翌日清晨,钟紫言自察周身内外,伤势确实好了很多,就是眉宇间还有些倦色。
盘膝打坐,运转练气法门,感觉灵气增长很快。
“这样下去,我也快要练气巅峰了~”钟紫言起身走向洞府门口,忽的又返回去拿了古卷。
玄星真解之中有一门【玄星引灵术】,乃是依照周天星斗运转而研习的引灵术法,这东西连陶老祖都大加赞赏,若是姜玉洲和简雍成功筑基,现成的好东西怎么能不给他们修炼。
走出洞府漫步断水崖间,冬去春来,青云淡绿,万物生长之时。
远处苟有为快步走来,钟紫言笑道:“正要去找师兄,昨日的三位女子安排好了罢?”
苟有为执礼应声,“都安排好了……掌门,司徒家的人又来~?”
钟紫言微诧,“这,真不把自己当客人?次次来~”
苟有为一本正经道,“掌门,这次非同小可,似乎他们要干大事!”
“什么大事,来的有哪些人?”钟紫言边走边问。
苟有为跟在他身后,说道:“司徒飞鹏,司徒十七,只有这两位!”
这却是奇怪,还没见他们二人一起单独来过。
走入正殿,寒暄过后,那二人直入主题,将他家要干的事粗略说了一通。
两个月后小剑山举办一场盛会,他家要宣布重整黄天荡魔镇邪大阵,这是造福所有槐山修士的好事,且有金丹修士讲道,低阶修士能去的都会去。
面上点头应承,心底里却苦笑,昨日才想到这种事,没想到人家马上就要动身,自己六觉感应,什么时候这般玄妙?
第141章 黄龙小楼
顺着渭水向南,出了槐山地界,有成片洼地,每每雨水降下,这些洼地连成一片,其上各种水生兽类游荡,捕食与被捕食,时时上演。
雨季过后,除了河道,其它地方干旱一片,渭水分流七八股,有六股继续向南流,听说最终目的地,是乱魂海,至于那是什么地方,一般人哪里会知道。
渭水分流中间的那两股,流入前方广阔沸腾泥地,这片地方不分四季,时时都是沼泽气候,只要渭水不断,沼泽就会永远存在,因其间夹杂着很多一阶灵地,吸引数以十万计的修士汇聚生存,争杀自然是免不了的。
灵地数量很多,但修士们为啥还要互相争杀,主要原因就是占据宝地的妖兽类、精怪之属等等,实力太过强悍。
广袤沼泽一到雨季,天空再无月色,每年的雨季都会持续三个月以上,日久天长,此地便叫做‘无月沼泽’。
无月沼泽向南向西都是莽荒河海,向东渡过渭水,便是晋地,晋地之名取自凡俗晋国,对于修真人士来讲,晋国不算什么,但是晋国上面的宗门,那可不是一般势力,唤作‘水宗’,听说足有三位元婴老祖把守。
那等大势力,自然看不上无月沼泽这片地方,但修真界最底层的修士,可没太多选择的权利,能有个站脚的地方已经算福源深厚了。
自六年前两大金丹联手肃清无月沼泽,建立了明月城,血腥争杀逐年减少,越来越多的修士按着金丹修士定下的规矩,日伏夜出,夜伏日出,老实捕杀妖兽精怪,换取修炼资源提升实力,再继续捕杀更强大的异类,如此反复。
明月城建立六年,事实证明,当年司徒业眼光奇高,深谋远虑教人佩服,他洞悉人性,知晓此地修士大多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没太过分的事情,谁想成天争死争活。
短短六年,司徒一族威善之名,哪个低阶修士不知,明月城中大部人都很感念其族恩德,这不,槐山镇压鬼邪一事,刚贴出榜单,足有数万修士报名。
按照正统历法来算,每年雨季大概在四到六月,而今才一月底,已经有人开始北上槐山,早做准备了。
明月城中四区分立,东区最富有,西南两区最繁华,北区较小,是司徒家和吴姓金丹的私家地盘,南区乃是自贸区,主城门所在之地,最底层散修盘旋无数。除此以外,各区都有大量灵地洞府以供低阶修士租用修炼。
司徒家分给赤龙门的地盘在东区,东区六街第一条福禄街中,八十家商铺,头一家便是赤龙门的铺面,说是一间铺子,地盘整整占了三家的地,这一点来讲,司徒家做的很是仁义,钟紫言铭记于心。
铺面是独栋小楼,牌坊叫做‘黄龙楼’,楼分四层,有‘三宝’最出名,分别是【剑仙酒】、【风血丹】和一阶阵器盘,最后这一宝本称不得‘宝’字,但是因为这里卖的一阶阵器盘制造最精良,价格相比起来最低,所以有好事者便安了这个‘宝’字。
除了三宝,还会卖一些稀奇珍品,也有日常丹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别看每日人流奇多,实则真赚不了多少灵石。
刚开楼的时候,简雍耗费大代价请了鉴宝师镇楼,钟紫言还有些担忧是不是会亏,几年下来,通过鉴宝低买高卖赚来的灵石,才是大头。
因为走的不是宰客路线,黄龙楼名声传的很远,多有小厮每月来汇报一些见闻,赚几颗赏钱,黄龙楼将收集到的有用的信息转眼卖给司徒家,由他家发布切实悬赏,促进散修外出猎妖寻宝。
这种小道消息,东区各家铺面都会提供,为的是一起帮司徒家侧面管理散修,凡俗所讲的‘官商一家’不是没有道理,分寸控制好,对谁都有好处。
今日一大早,原本到了开楼门的时间,有好些散修已经等了很久,却见黄龙楼的常小子喜色挂了免售牌,上面写着十五日后再开楼门。
围观的十几个修士奇了怪,这家楼几年来不曾关过一次,这次怎么突然要关十多天。
一位白发老者忧问,“常小子,你家不做生意了?”
常运穿着宽大堂服,圆头大眼黑发束后,咧嘴笑道,“谁说的,只是暂时歇十五日,门中有好事,掌门发下话来,所有人都得回去~”
又一名青年散修抱胸啧啧好奇,“甚好事,说来听听呗?”
常运脸一拉,“去,我家的好事告诉你这喇叭嘴干什么。”
抱拳对围着的十几位散修笑道:“诸位都散了罢,门中有大事,黄龙楼十五日后再开张,届时有珍宝发售,先到先得~”
和善些的修士拱手作别,小心眼儿的那位撇嘴嘀咕了一句,“装什么神秘,不就是北上参加司徒老祖举办的盛会嘛~”
常运当即凝眉瞪向那人,那人灰溜溜三步并做两步跑远。
关了楼门,常运围绕着南边檐台向后门走去,早有四人等着他了。
为首一人白衣朴素,中年面相折扇在手,两鬓斑白神态凝静,见常运快步跑来,问了句:“都安排妥当了?”
“秦叔放心,都好了,咱们走罢~”
常运乐呵呵的走入队伍,他今年十七岁,练气四层,和他妹妹常乐长得一般高,就是长相长歪了,小时候的灵气劲儿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憨相越来越重,不过偶尔还是能表露一两次狡黠面貌。
站在他身边穿着紫青色连衣灵裙的少女就是常乐,性子柔静,标准的瓜子美人儿脸,多数时候只是用心做事,从不多说话,有些时候遇到可恶的客人,也会突然发狠展露气势,和常运一样的修为,愣教人觉得能和练气后期修士一较高下。
“就属你磨磨唧唧,教前辈等了这么长时间。”
说话的人声音弘厚精炼,言语中带着数落之意,他刀眉深重,个头足有两人高,自小的那件灰麻道袍模样一直没换过,背后黑布包裹着长枪,散发着锐金气势。
常乐见宗不二数落他,幽怨抬头看了这位师兄一眼,白眼一瞬,然后低头,自己宽慰自己不和这位严苛师兄计较。
“既然都安排妥当了,便早些启程,路途稍远,赶到回去,正能参加大集议。”秦封见人到齐,便先一步向城门领着走起来。
走在最后的女修,水蓝色裙衫,头上插着七彩玉钗,个头不高容貌比以前增添了成熟媚态,蹙眉无言似有心事,实际上这一队人都知晓她在想什么。
门内两人一前一后筑基,简雍师兄早在七日前便顺利出关,比他早了几天的姜玉洲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怎能教颜真莹不担忧,二人早已情投意合互承终生,她眼下是真怕姜玉洲出什么意外。
五人刚出了福禄街,远远的便听见一声唤喊,“宗小友,秦道友,等等老夫~”
宗不二个头太高,想不让人老远发现都难,他转头看赶来的人,花白发丝有些凌乱,原本微胖的躯体清瘦很多,这人宗不二和秦封等人都认识,唤作商富海,几个月前才来的明月城,他家店铺是掌门向司徒家求来的。
宗不二回头看了眼秦封,问向商富海,“商前辈,这么急匆,有何事?”
商富海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修士,看着眉清目秀,默默站在商富海身后,等自家长辈发话。
“听说你家要回去,秦道友亲自来接人,老夫想着顺道把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崽子稍带回去,下次来的时候再带来,不知可否?”
商富海几月前来的时候黑发短须精神干练,这短短几十天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苍老了太多,若是商路的事情,黄龙楼早前公布过两家的亲密关系,不应该有什么难题,只可能是自家出了糟心事儿,以至于这老家伙耗精耗神,看着寿元都像是损失了一些。
宗不二稍一停顿,“这倒不是大事,只是前辈你这边不需要帮手?”
商富海叹了一声,“嗨,我倒是不打紧,只是留仙这孩子娘家一门被鬼物所害,总得回去看看,我脱不了身,只能代请你家帮忙送一程了~”
留仙就是他身后站着的那个青年的名字。
宗不二点了点头,对秦封说道:“前辈,不如就带上他吧?”
秦封笑道:“自无不妥,早些走。”
商富海一听,赶忙执礼弯腰拜谢,以往却从未对赤龙门人做过这种礼数。
作罢,商富海回头拍了拍他这个远侄的肩膀,“回去以后,只做旁观,莫参与那些利益纠纷,你楚家剩下的几位,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灯,早早退出来重回我商家,至此以后两家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那青年重重点头,商富海又转身还想说些什么,宗不二看看时辰不早了,便道:“商前辈放心,您这远侄,我等定当安全送回去,这就启程了。”
“好,好~”商富海烦愁看着六人快速出城,又叹了一声转头回去。
第142章 两人筑基
整个断水崖洋溢着欢颜笑语,除了少数的那么一两位,大多人心中对于今日掌门要宣布的事情多有期待。
往年二月二,钟紫言只会躲在自己的洞府内呆坐冥想一日,今年不同,他特意早十多日下发命令,教所有弟子赶回门中。
在同门弟子们看来,掌门生辰日、今年的大集议日、简雍师叔成功筑基的庆贺日,全定在了这一天,绝对是有大计划。
还未到晌午,断水崖边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二代年轻弟子,以宗不二为首,陈盛年、常运、常乐、谢玄狗儿、余香、苗芙、周娥都到齐了,沈英也在其间。
外雇的杂役早早便在赤龙殿摆下宴席,午时一到,所有人都会入场。
年轻人自是活力无限,宴席还有很长时间才开,此时这十来人互相打趣说笑,有人对着崖下云海胡吹一气,闹的众人哈哈大笑。
常运圆脑晃荡,大嘴张开,“谢玄这吹牛的本事,咱们是自小便领教了,若是我不打听,还不知道他昨日才被掌门放了出来,早前一直被关禁闭呢~哈哈哈哈~”
谢玄不安分,一大半是沾染了狗儿的习性,每每有些糗事,众人听了,多会取笑一二,没什么恶意,他本人也是那无赖性子。
“我吹什么我吹,那头小东西现在就在崖下,不信你们跟我看看去,我叫它坐着它绝不会站着,跟你们说吧,当时在阴沙潭……”
谢玄指手画脚,恨不得把自己见到的场面抛开脑门给众人看见。
“大家伙儿瞅瞅,他又开始了~哈哈哈……”常运乐的笑不可支。
谢玄本是有些气愤,尔后快速转变脸色,坏笑道:“常大脑袋,好些日子不见,你是不是皮痒了?咱俩比划比划?”
谁都知道谢玄隶属门中黑龙堂下,争斗本事学了不少,近年来,常运外表虽长得憨了些,但心里可机灵的紧,哪里会上他的当。
常运白眼一翻,“谁和你比划,你和狗儿俩人欺负我,我傻啊~”
这回应直憋的谢玄无话可说,外围的四个大姑娘互相捂嘴来笑,谢玄又陷入自己和自己较劲儿的心境里,哼哼的不再说话。
里外里都是同门师兄弟,谁还真会心里生怨恨,没过多久谢玄已经不再想前面的不愉快,转头问宗不二:
“宗师兄,这次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宗不二不太清楚,看了看陈盛年。
一众二代弟子里面,只有他两个比较稳重一些。
陈盛年今日穿的整洁,赤黑道服一尘不染,摇了摇头,“我哪里知晓,掌门没和我说过。”
常运自得出口,“这明摆着嘛,简雍师兄筑基成功,掌门该是要大大庆贺,说不得就要授予长老之职了。”
时至今日,门中其实还没有一位真正被封授的长老。
按着以前赤龙门的规矩,非德高望重、贡绩巨大不可位列长老之席,不过现在不似当年,自搬来槐山,清灵山那一套基本没有遵循过。
年轻一代弟子对于旧山门没有任何认知,他们都是被钟紫言从小养大的,所谓的前代先人,陶方隐从来不多谈及,暗地里有意将关系撇清,着重竖立钟紫言的主导地位。
宗不二比所有人都年长,从小到大,对人对己多有严苛,听了常运的话,皱眉开口:
“常运,简雍师叔如今乃是筑基前辈,你可不能唤错。”
常运四下一看,拍了胸口,‘是是是,宗师兄说的是’。
真正核心的事,多数时候,还流传不到这些二代弟子耳中,毕竟他们做事还欠火候,再好奇,也只能猜猜。
闲聊之中,狗儿突然道:“看,谁来了。”
众人向断水崖外看去,有低阶灵舟穿过阵法,其上领头有一位穿着正统赤龙门道服的壮硕练气弟子,载着一家老小下了灵舟。
陈盛年道:“是张师弟一家人,来的还算早。”
远处的壮硕汉子携带的长辈和同辈一行五人向这边走来,到得近前,张怀义执礼笑道:
“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陈盛年和宗不二率先回礼,然后是几个女儿家回礼,最后的常运和谢玄见众人都有模有样,只好学着走了过场。
张家人一个个都行完礼,一起向赤龙殿所在的庭院走去。
人走远后,谢玄撇了撇嘴,“不就是个外门弟子么,得意个什么劲儿,忒大人,叫咱们‘师兄师姐’叫上瘾了。”
“就是,成天一副死人脸,遇到咱们只会装着笑,什么玩意儿~”常运配合着谢玄一起数说。
陈盛年叹道:“和你们说了多少次,张师弟为人敦厚,做事认真,不可一再诋毁,怎就是不听?”
谢玄和常运对张怀义不满,是有原因的,几年前张怀义还不是外门弟子的时候,就向钟紫言告过一次谢玄和常乐的状,因为二人的贪玩,每每夜间执勤会受到干扰。
两个少年人都是直性子,被人暗地里告状自然不爽,何况那人还是个外人,时间一长,间隙就深了,明的不说,私底下可没少骂张怀义。
宗不二拍了二人的肩膀,“都是同门,外门弟子只是因为入门时间晚,待他们修为提高,贡献做足,自然有可能成为内门,你二人以后少说一些人家的坏话,走罢,我们也进去~”
自崖壁那边弟子居所走来三女,谢玄顾不得回应宗不二,朝着三女招手,“这边这边,孟姐~”
来的正是孟蛙、秋月还有刚入断水崖时候穿着一身彩衣的玉漱。
三人一直都以客人的身份住在门里,多被其他人问询出身,以他们的遭遇,怎会告诉好奇者,每每多有尴尬。
谢玄对孟蛙亲近,乃是孟蛙时常给他送餐食的缘故,似常运这种几个月回不了一次山门的人,这时哪里认识三女。
谢玄对不认识孟蛙他们的师兄师姐介绍道:“这三位,是掌门请回来的客人,中间这位叫做孟蛙,左侧叫秋月,右侧唤作玉漱,嘿嘿,对我挺好的~”
常运盯着由远及近的三女左侧那位,侧身拍了拍谢玄,“这些人……也要参加宴会?”
“那可不,孟姐和掌门听说是老相识,我看啊,他们迟早会被掌门收入门中,到时候,哈哈,常大脑袋,你可别太热乎吓坏人家!”谢玄坏笑挤眉,一眼看出了常运在想什么。
见了不相熟的女修,常运立马收了松垮神态,教人感觉沉稳了许多。
见面互相寒暄一二,时间也快到了,十几个一起走去大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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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院偏殿内,钟紫言负手透过门窗,看着外面的人一个个步入赤龙殿,他不作声响。
偏殿内的小椅上坐着一个身穿天蓝色麻衣的男子,相貌虽普通,气质却厚重沉稳,且带着很强的精明灵蕴。
刚筑基没多久的简雍,看似与以往没什么两样,真要散发出气势威压,已能教大部分门内弟子承受不住直接跪伏。
简雍多智,这在赤龙门上下有目共睹,水土灵根,三十八岁筑基,在两灵根修士中,也属少见。
他的筑基机缘获在无月沼泽一处黑泽洞内,虽是遭遇了危险,但未至死,还结交了一位姓陈的朋友,可谓大运钟鼎。
简雍的本命物很少有人知道是什么,只有钟紫言和陶方隐知晓,同门师兄弟多数时候看到简雍修炼会拿着一本书卷,那部书卷无名无姓,却是实实在在的一阶中品灵器。
有些弟子怀疑,哪有人的本命物会是一卷书的?
还真就是一部书卷,根据简雍在门中的本命灵物秘册中描述,他的本命物类似一卷经籍,通体紫蓝,翻动不开。直到前些天筑基成功才看清经籍外部写着‘兰台’二字。
简雍便改名叫它‘兰台秘典’。
这属于稀有本命物,能找到契合同参,还得亏他幼年时候随着长辈去过一次大门派做客,简姓和陶姓在旧赤龙门都属大姓,那时候每有孤儿入门,都会被这两家牵走,赐名。
可惜两姓最后都没存活下来多少人,简雍幼年修炼时光很富足,得益于他有一位好师父,秉性温和是在那时候养成的,待到而立以后,宗门一应变故冲击灵魄,长辈相连死去,才使他性格中多了不少决绝狠厉。
每一个人随着时间推移会经历越来越多的事,天地赐予本命灵根,修士修真悟道,最终都会修出一个结果,过程中经历了什么,依照经历的事情,这个修士就会或多或少改变一些固有习性观念。
天道无常,大道有定,活至今日,简雍从来低调,不曾炫耀任何所长,他力求凡事有结果,好坏都能查遗补漏,为下一步做谋划。
偏殿内还有一位中年修士,伏在案边记录着什么,很快他罢笔起身,黑须长续,正是苟有为。
他朝着殿外看了看,对钟紫言说道:“掌门,这人也太多了些,算上平日雇请的杂事,张怀义一家,还有内外门所有弟子,整整六十多位。”
钟紫言开怀大笑,“不多,简师叔筑基成功,正要教他们知晓跟着我赤龙门,自有远大前程。”
能被选来断水崖做事的,都是忠义灵秀之人,有那么几个极端狠厉分子,也是专门挑选的,这些人大部分虽然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内门弟子,但他们若有有灵根的后代,则大有机会。
坐在椅上的简雍也起身向外看去,和言道:“今次掌门要宣布的事,关乎今后二十年大计,隆重一些自是应该。”
大庭院外,突有透着喜色的尖利之言传来,“大好事,大好事,快去禀报掌门,姜师叔回来了!”
钟紫言听得真切,转头愣看一眼简雍和苟有为,很快面色浮现振奋之色,“走,去看看!”
第143章 五殿齐设
如果问钟紫言这七八年来最高兴的一天是哪天,那无疑是今天,何止是高兴,简直激奋异常。
看着站在断水崖边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钟紫言只觉他浑身散发着锋锐气势,个头竟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
紫玄道服随风缓缓飘动,身后黑布包裹着锈迹断剑,那人快步向前走来,弯腰拜下:
“掌门,我已顺利筑基!”
姜玉洲明显是刚刚筑基出关,新的身体和灵力还没有完全掌控,气势骇人。
钟紫言双手扶起,大笑,“恭喜姜师叔,少些礼数,快快入殿。”
说罢,先自储物戒拿出一瓶固本灵丹,小声道:“我观你周身灵压逼人,先服用一颗灵丹,怎也不多在那边呆一段时间?”
姜玉洲推手婉拒,“闭关前给的还没有用完。御剑疾驰而来,只因在槐阳城看等的那杂侍弟子,说门中有大事发生,我稍一问询,便立即动身赶回来,以便听候调度。”
原来是以为门里出了事,钟紫言突然埋怨起派去槐阳城看等的杂侍弟子,怎也不说解释清楚。
“哈哈,哪有什么调度之说,今日我要宣布大事,连着简雍师叔筑基成功的庆贺宴一并办了,眼下你也归来,真乃赤龙门吉日!”
钟紫言与姜玉洲、简雍一齐入殿,殿内早坐满了人,齐刷刷起身执礼禀道:“掌门!”
钟紫言笑着压手,“今日却是我活至今最高兴的时候,一时间我门中多了两位筑基修士,实乃我赤龙一门兴盛的征兆。”
一顿午宴,足有六十多人一齐参与,相比起十年前可要好了太多。
赤龙殿外,最后一批朝殿内走的人中,颜真莹捂嘴不住掉泪,泪眼直看着刚刚走入殿内的俊逸紫服,她身旁有一中年女修扶着她劝慰:
“好了,颜师妹,你日思夜盼,现在人家筑基成功归来,你却哭个没完,难免教人笑话不是?”
说话的人是韩琴,比起十年前看着没老多少,细细观察就会知道,她眼角嘴唇和皮肤已经开始下衰,卡在练气二层这么多年,突破没什么希望了,全把以后的生活堵在颜真莹身上,近年两女越来越亲近。
等这最后一批人入了场,钟紫爽朗开怀,举杯起身:
“诸位,今日双喜临门,且先满饮一杯,恭祝我赤龙一脉兴盛有望,诸事顺遂!”
场间众人纷纷举杯,“恭贺掌门!诸事顺遂!”
晏会涉及所有在赤龙门做事的人,自然不是谈论集议之时,杯酒灵浆,欢声笑语持续一个多时辰,完全是满足那些不算自家门人的杂侍归属感。
宴会过后,桌凳很快撤去,留下来的二十多人,便是如今赤龙门真正的抵住。
秦封和樊华这种亲密客卿长老,自然是在场的,钟紫言离开掌门朱紫椅,起身走至殿下,特意与同门们离得近了些。
殿里,众人坐在两侧,他走在众人之间的空地,负手度了两步,本是想了一堆豪言壮语要开场,最后终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放弃了那些假把式,平淡温笑道:
“几月前,送姜师叔去闭关筑基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若是姜师叔此次不成,轻则颓唐出来,重则身死道消。
活着还好,若是死了,我能不能承受的住失去这么一位得力同门的伤哀痛心。
现在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就像是在做梦一般,心里美滋滋的,到现在还有振奋之感~”
殿内一众同门,没有想到钟紫言会以这种方式开始今日的大集议,皆温馨一笑,聚精会神听着。
钟紫言继续道:
“细算来,赤龙一门来此地已将近十一载,日子虽不算长,中间坎坷颇多,曲折艰难。
每有一些同门逝去,我都会想,若是不来这槐山,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自然是不会的,不是这位师兄死,也会有其他师兄死;不在断水崖安居,也得在其他灵地安居;简师兄不去做外门商事,也会有其他师兄做。
该做的事,该经历的,咱们一样也逃不掉。
血泪之中才有教训,刚骨熬自冰寒!
我辈修真,唯有迎难而上,一往无前直面险阻,才有得证大道的机会。
“掌门说的是!”周洪率先举拳赞同,其他人也都点头颔首。
钟紫言停顿少顷,看着殿内朱红柱梁,声音洪亮了几分:
“蛰虫伏冬,蛟龙盘柱,皆非本心软弱,乃为后世积蓄气力,以待一朝惊鸣天下,雷动九霄。
自我接了这九代掌门,深知振兴不易,虽不敢说披肝沥胆,但发展谋划未曾一日懈怠,自身修炼更是专研至深。
我一门,道统虽承接自前代,路却得走出自己的,槐山十年动荡,两大势力消亡殆尽,鬼邪肆虐,正是祸乱之时。
越是乱局,越是机会,十年积压,是时候该我们动弹了!”
弟子们屏气凝神,掌门这一番话,必有不小的事情。
钟紫言看过一个个同门的面容,听姜玉洲笑道:
“恰值我和简师兄跨入筑基,也该干一番大事,若不然猴年马月才能杀回清灵山!”
陶寒亭抿了一口茶,说道:“这十年,我奔走各地,早已将大部分势力都摸的清清楚楚,只等掌门一声令下,众师兄弟便会大干一番。”
周洪激奋道:“掌门,有何大计,直接说了出来,大家群策群力,必能使咱们赤龙门名扬槐山!”
多有人附和言论,钟紫言度步转身面对众人,眉目凝实道:
“名扬槐山还不够,当初来槐山早有定计,我赤龙一门,最终要成为此地霸主!”
再大的雄心,若是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说出来,只会成为笑柄,但是实力这个东西只有一场场乱战打过之后,才能得出结论,因为要付出惨重代价,很多人其实连想都不敢想,更别提说。
钟紫言一出口,便令大多数同门吃惊,他们认为,凭如今赤龙门的实力,赚点名气还好,若是想直接成为此间霸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樊华喝了不少酒,本是不打算在这里说话的,只因钟紫言晴天白日说要称霸槐山,他感觉自己听错了,问了一遍:
“钟掌门,我们是要……成为此间霸主?”
钟紫言笑道:“正是,我只看你们哭丧表情,便知你们以为我在胡吹,没有深思熟虑,我又怎敢一人主持此次集议。”
众同门期待看着钟紫言,钟紫言道:
“诸位且听好。
自今日起,门**设五大殿堂,所有正式弟子必须归入其中一门,可兼职务。除原有黑龙殿外,再设黄龙、天枢、真武、贪狼四殿。
天枢殿统领内外宗务、宗门术法传承、弟子育养教授、发放俸禄、灵地防御阵法布设。
黄龙殿负责丹药炼制、灵田种植、灵器阵器炼制、外部商事、各地商铺经营。
真武殿职责在于宗律奖惩、护佑巡逻山门、功绩核查、宗门任务下发、攻杀阵法研习、术诀咒印研习。
贪狼殿主外部战事,招募聚集修士军阵、攻伐敌人、以护以战,全凭调遣。”
五殿中的四殿职务异常清晰,同门诸人疑惑最后一殿为何不继续说,虽然都知道一些黑龙殿的传闻,但很多话只有掌门亲自说出口才算名正言顺。
可惜钟紫言直接跳过了黑龙殿,说起了殿主之位,“门中筑基修士不多,暂封姜师叔为贪狼殿殿主,简师叔为黄龙殿殿主,天枢殿暂由我与苟师兄管理,宗不二与杜师姐暂时负责真武殿。”
按此来讲,众人大概都理会了意思,天枢殿为核心,其余四殿相互协调,以后各殿弟子会慢慢的越来越多。
陶寒亭提醒道:“掌门,如今我们可没那么多弟子来教养~”
姜玉洲也有困惑,“如今没有待战弟子,我这贪狼殿似乎,要空闲的样子~”
钟紫言坐回椅上,喝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第三件事,其一,今后每年我们都要去东北方的凡人国度‘尹春平原’招收幼儿弟子。
其二很重要,便是下月司徒前辈举办盛会,他要牵头扩展领地,同时召集千数万数散修一同抗击鬼邪,这阵仗我们还需合计商议以后细细打算,这里暂且不说细节。
还有一个秘密,我门中一应供奉灵石,如果五年内再有两三位弟子突破练气期,当不用忧愁。
生计来源一直都是所有人担忧的事情,钟紫言在大事上虽不抠搜,但多数小事能省则省,门人深有体会。
眼下突然说耗费灵石之事自有解决方法,那很多事做起来,就容易的多,例如招揽散修作战这种事,大可高价雇佣英才。
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手中若有财力,运用得当,自然能使门派发展的迅猛。
“按照掌门之令,我派往后几年要快速扩招弟子,有个问题是,断水崖这边好一些的地段都已经建了洞府,随着弟子数量增多,怕是……”
这话是唐林温言说出来的,所谈的正是自家灵地将来会稀缺的问题,如果按照今日钟紫言的计划,断水崖很快就会人满为患,本来也不是大地方,到时候会很尴尬。
杜兰也认为此事很重要,“现下各人洞府之间还算宽敞,日后男女弟子必然要分院来管,门中灵地多半还要用作灵植作物……”
钟紫言也知道这是个问题,慢慢陷入沉思。
第144章 大计定下
灵地,一直是修真界最重要的修炼资源,门人弟子一多,一个断水崖自然放不下那么多人,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夺取别家的。
若是七八年前干这种事,或许比较难,今时可不同,整个槐山少说也死了数万人,空缺下来的灵地何其多。
秦封对于争夺一道看的很开,“若不然,就把离断水崖最近的一处二阶灵地夺了来?”
断水崖本是偏僻之地,原属长苏门统御范围,最近的二阶灵地在西面靠近上和城的方向,那地方叫‘熊岭’,基本算是猎妖盟旗下散修势力。
钟紫言轻微摇头,他暂时还不想竖立任何敌手,“灵地一事,咱们不能主动去抢别家地盘。”
虽然都知道,现在有人占领的地方一定或多或少有优势,但钟紫言有别的考虑,“关于此事,我这几日也查寻不短时间,有一个地方咱们可取!”
“掌门,是不是看上了东面较远的‘落魄峰’?”简雍笑道。
钟紫言点头,“正是!”
沙大通蛙嘴大张,惊道:“啊?落魄峰!那不是早被鬼邪侵占了么?”
好些同门窃窃私语,确实没想到掌门会有这个想法。
关于落魄峰,张怀义一家其实了解最多,毕竟当年张希云给落魄峰势力打过长工。
那地方位居槐阴何下游与中游之间的西面,准确的说,其实不算槐阴河势力,但早前那里是属于王家管束,后来王家覆灭,那里很多修士都被杀了,余下的人在后续鬼物外涌的几次劫难中没活下来。
虽叫了个‘峰’字,其实不是什么高大山峰,就是一块高不足七十丈的小山,算是槐山内地与槐阴河外围的分界标志。
知道钟紫言要打落魄峰的主意,好些人其实有些胆怯,因为那地方早在六年前就被众多鬼邪侵占,听闻其上盘踞着不下数千鬼物。
钟紫言心里也清楚做这件事不容易,但值得做,他翻出灵图,催动灵力将之放大平移在背后,说道:
“诸位看一看,落魄峰即是咱们向槐阴河出动最短的路径,也是南面司徒家北上必经的地方,当年王家与长苏门相斗,明知管束不了司徒家收拢下游势力,还是特意派人死守落魄峰,为何?
因为此地乃是咽喉之地,战乱时,攻可向四方攻伐,守可向四方抵御,但凡谁家主山在落魄峰任意一面,都可将他用作起兵或者屯兵之地!”
钟紫言不知道的是,当年若不是郭九幽暗中使计,落魄峰对于长苏门与整个王家的战局能起至少一成作用。
秦封指着落魄峰周围几处地方说道:“十年前我研究过这里,它的周围有五处一阶灵地,相隔不算远,若能布置出南斗星阵,当是易守难攻之地,王家当年因为各种利益问题没能完全统领落魄峰散修,算是一个败笔。”
实际上以王家的实力,完全可以占为己有,不过王弼更喜欢驭心,如果什么地方都完全由他自家打理,人手不够。
“可是,地方再好,以门中如今的实力恐怕力有未逮。”陶寒亭对各地情况最是了解,落魄山没几百人攻打,不可能占领的。
钟紫言笑道:“并非现在就要打下来,人善智,对付鬼邪自有巧力,司徒家既要牵头扫清槐山鬼祸,我们为何不能借一借力?”
鬼邪之属,灵智不如修士,多得是办法对付,司徒家想要扩展,钟紫言正好借他家此番起事来雇佣散修参战。
秦封稍一思索,亦赞同钟紫言所讲,“清扫鬼祸,势必要组建修士军阵,我们趁此机会聘请一些得力散修,拿下落魄峰也不是难事。”
这就看愿意付出多少灵石资源报酬了,攻打落魄峰,少说也得雇佣七八位筑基修士、百余练气修士。
简雍思虑较全,他还有一个担忧,“如今司徒家势大,若是我门中要占领落魄峰,不知他家会不会反对?”
钟紫言不以为意,“下月去小剑山,我与司徒业前辈当面谈谈,一座二阶上品灵地,他家还不至于横加阻拦,既然有心稳定整个槐山局面,哪里会和小小赤龙门过不去。”
钟紫言心里虽有占据王家旧山门的欲念,可惜自家实力低微,该是得谋求些力所能及之处,落魄峰对赤龙门来说很重要,但对于司徒家就不一定了。
简雍赞同道:“也是,司徒家发起这次倾荡,为的就是槐阴河东面那座三阶灵地,那里听说有好几个金丹期鬼物,够他们头疼的。”
没有见过鬼邪汹涌洪流场面的人,以为只要有金丹修士牵头组织,必能使槐山重回十多年前的安稳,其实不然,鬼物的数量,何止数十万。
王家镇压槐阴河几百年,里面存活下来的东西积攒了滔天的怨气,八年前一朝脱困,短短几月便害的两岸众多散修亡命奔逃、死伤无数,可见其势之庞恐。
钟紫言敲定计划,“此事暂且定下,今日以后,姜师兄着手准备对付鬼邪的阵法与克制符篆,我记得上月已经下发采办克鬼克邪一类的灵器任务,把那些都盘算一下,收整出来。”
灵地的问题解决,钟紫言叹了口气,终于要说他最不愿意说的那件事了:
“以往不曾多招弟子,对于资源供应一视同仁,今后却要按照个人功绩与修炼速度来严格办理了。
自今日起,正视内外门之别,除提供基础灵地修炼场所以外,一应灵石用度、丹药灵器符篆,皆须功绩兑换。
弟子等次,按照内门、外门、记名,三层来算,若有功绩巨大者,可破格晋升。”
钟紫言停顿少许,沉音道:“各殿用人准则,务必将心智德行放在第一位,天资次之。
灵根虽是天地赐予,心魂却是自己铸造。倘若有一日门中孕育出卑劣邪恶之辈,闯下滔天祸事,不论天资多高,我必亲手灭除。
参天巨木,蛀虫避免不了,根茎就得经得起折腾!
说罢,目光扫过所有人,尤其是冀狈,直看的他神光露怯,低头不语。
钟紫言补充了一句,“至于门中长老之位,非金丹修士不可担任。”
大出所有人意料,没想到掌门竟然会设这么高的要求。
钟紫言观察殿内诸人面色,尽收眼底,“最后说说藏经室,现下其内有基础入门通识玉简二百余卷,练气术法七十多类,筑基以后的术法极其稀缺,需要简师兄长年在外收买这类经籍灵卷。
我得先师遗赠,有一门强绝引灵术,品次当在四阶以上,唤作【星元引灵术】,暂且将他设为传承引灵术,若有功绩卓绝之人,自能参习。”
“四阶!”
“金丹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还有这种好事!”
……
殿内一阵低呼,引灵术的作用可见一斑。
当下来看,钟紫言打算将那门引灵术直接授予姜简秦三人,毕竟需要他们出力的地方太多。
钟紫言站起身,看向秦封:
“至此,门内格局分明,待日久查缺,有不妥当的地方,再做调整。
眼下一大要事,秦前辈即将北上结丹,下月司徒家盛会结束,便是他北上之时,在此,我等祝前辈,结丹顺遂!”
殿内诸人齐齐恭祝,秦封感怀回笑。
世间万事,苍黄翻复,人寿有尽,一生所追寻的,大起于某个瞬间。
第145章 龙槐参天
遥远的东洲西北边界,有一座很大很大的湖,湖面平静无波,不论凡人还是修士踩上去,都不会掉落。
临近湖边的小路上,春花盛放,一个白胡子老头笑呵呵拉着一名幼童,这名幼童明眸皓齿,看着约莫有**岁。
大手拉着小手,一步步踩着湖面向湖中心走去,由于湖面太宽广,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了六成路段。
欢快的唱调自孩童口中发出,脚步踩过湖面有清波响声,两种音律柔合一处,格外暖心。
“爷爷,你走的快一些。”
清脆稚嫩的呼唤声自前面蹦跳着的孩童口里传来,后面负手驼背走着的老头呵呵笑着:“好~,就来。”
老者声音苍劲,略带磁性,单一个‘好’字就包含了无尽的溺爱。
大湖的中心是一片碧绿草地,一颗郁葱参天巨树遮盖住了整片草地,树荫下格外凉快,草地与湖面相连的地方倒影出巨树,能看到成片成片的树叶时不时闪青光。
小童儿穿着一身碧水袍,脖领有白绸围成一圈圈遮风弯,看的出来是女性长辈给精心打扮的。
他率先跑着踏上草地,一轱辘躺倒滑动去棕褐色树根旁,尔后坐起来抬头看那些一闪一闪的树叶。
白胡老头虽是弯腰负手,但个头依然比普通人高,他慢悠悠的走到树下,与小童儿坐在一起。
“爷爷,你看,它们在发光!”
“嗯,看到了。”
清风吹过,水面稍泛波纹,树叶跟着沙沙作响,老头眯眼远看北方,久久不再开口。
“爷爷,你在看什么?”
老头摸了摸自家孙子的头,“爷爷看看谁在打咱家龙槐树的主意。”
“能看到么?”
老头笑道:“能看到。”
“他们为什么要打龙槐树的主意?”
老头沉吟少顷,呵呵问他:“晏儿,想不想听听龙槐树的故事?”
“早就想听啦,您一直不告诉晏儿。”
老头追忆往昔,目中神采迷幻,像是穿透时光长河一般:
“爷爷本是孤儿,出生在一个霜寒刺骨的冬天,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头饿了好几天的野狗。
大多数生命出生,如果周围没有守护之力,便似天空落下的雨珠,落在哪里,哪里就是终点。
好在爷爷比其他生命幸运,当那野狗即将咬下时,有双宽厚手掌将爷爷抱起来,一掌拍死了那条野狗。
这位恩人带着爷爷走街串巷,一路经过太多地方,一直来到这桃辕大江才定居下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爷爷慢慢长大,发现了自己的本命物是一颗树,拜这位恩人为师,用了这位恩人的‘沈’姓,踏入修路,娶了道侣,孕育子女。
沈师父像一颗参天大树一般,照看了爷爷这颗小苗,爷爷习惯了他的看护陪伴,从未想到有一日他会离我而去。
就在爷爷踏入筑基期的那个夜晚,桃辕大江附近爆发魔灾,沈师父为了救爷爷一家,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临死前,沈师父将一颗青绿树苗托付给爷爷,他说魔灾尚未消除,还会有魔物来为祸桃辕大江,那颗树苗乃是他自南方莽荒地域带来的,有镇压天地邪魔的神异力量,亦可用作同参修炼。
还没到第二日,大量魔物便席卷桃辕大江,爷爷哪里能抵挡的住,关键时刻,青绿树苗大显威能,将那群魔物镇压在这清水湖中。
魔灾平息,沈师父却再也活不过来,爷爷悲痛欲绝,恨透了魔物。
此后,爷爷疯狂修炼,立誓凭此树扫清天下邪魔,几百年后,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爷爷的名号,爷爷受命开辟南方莽荒,这东洲疆域才逐渐完整起来。
小童听的聚精会神,发觉他爷爷慢慢停止了讲说,问道:“那颗树苗,就是龙槐树?”
“是啊,爷爷的一生,基本都是它陪伴度过的,它庇护我们沈氏一族,就像沈师父庇护爷爷一般,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千年了。”老头摸着身边粗壮虬盘的树根。
“哇,龙槐树好厉害,那这湖下面现在还有妖魔么?”
老头点点头,“很多的,都是难以灭除的大魔头。”
小童呼啦站起来,跑去草地边缘,指着水中游动的黑鱼,“爷爷,这种黑鱼是不是魔头所化?”
“唔,可不是,每一条鱼都是一头凶恶魔物。”老头捋了捋白胡子。
小童突有奇想,龇牙笑问,“爷爷,能不能抓一条上来烤了吃?”
“没什么问题。”
老头手中多了鱼竿,端坐在草地边开始钓鱼,一边耐心钓着,一边笑问:
“晏儿,将来有一天爷爷老的走不动了,你能撑起咱们一族么?”
小童思索片刻,有些不敢保定,脆声回应,“应该能的吧。”
“哦?那可是需要很强的力量的。”
“晏儿可以努力修炼,变得比龙槐树还要强大。”
老头颔首微笑,言语中带着轻松:“那便好。”
一条黑鱼很快上钩,老头儿猛的一拉,这鱼便被拽上岸来,小童欢快跑过去将鱼摁住,“哇~这么大,应该很好吃吧。”
爷孙二人在这参天龙槐树下将黑鱼烤熟,边吃边笑,一个多时辰很快过去。
临走时,老头将一片闪着青光的树叶塞在小童儿兜里,拉着他的小手原路返回。
令人奇怪的是,明明老头已经走出去很远,可龙槐树下还站着一个老头,若是那个小童儿现在回头,说不准能看到,可惜他蹦跳着跑出湖面,已经不再理会这边。
一道黑影自天边飞来,降在龙槐树下,弯腰禀报:“老祖,五帝城破,太阴峰接到诏令,不计代价镇压魔灾。”
老头原本驼着的辈逐渐挺直,双手负立,白胡子随风晃动,目中古井无波,好似早已料到此事,安排道:
“通知韩力,即日开拔,挥师五帝城。”
“可是,南面的开辟战争?”
“不要也罢,让他们去争罢。”
黑服修士心有不甘,“这样正中他蔡律谋划,咱们本就势弱,今后怕难以翻局!”
老头嗤笑一声,“我若是想要翻局,还轮得到他来谋算?”
老头苦涩抬头看着龙槐树叶,日光穿透下来,零星映射光点,他叹了口气,“症结不在度朔山,蔡律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晋升化神又如何,仍逃不脱无量山的制衡。”
黑服修士沉默良久,行礼准备告退,突闻自家老祖开口:
“走之前,聚集门内长老,将沈晏的封印解开。”
“老祖!”黑服修士震惊,他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沈家有覆灭危局。
老头最后说了一句,“三年后,你带上他去南域任职鬼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说罢挥了挥手,那黑服修士多有疑惑,终究不曾开口,告辞离去。
自天上往下看,能看见这座湖中慢慢浮现一双猩红凶目,占据了一整个湖,有魔颤之音传入老头耳中:
“啧啧啧,沈殊沈天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唤作沈殊的老头不以为意,嘲讽道:“怎么,被压了两千年,不耐烦了?”
那魔音哈哈大笑,“本王有的是时间和你耗,只是你似乎很忙啊~”
沈殊左脚一跺,整个湖面泛起青绿光辉,很快又平寂无声。
沈殊凝声冷笑,“再压你两千年也不是难事!”
原本闪着青光的成片龙槐树叶,在沈殊脚力跺过湖面后,那些光亮明显减弱几分。
沈殊忧虑抬头看着巨大树干,自语道:“老朋友,该是时候去你出生的地方看看了。”
第146章 事先谋划
春日里,繁花盛开,断水崖外,一艘灵器飞舟缓缓而动。
钟紫言站在崖边,笑着朝离开的飞舟挥手,那上面站着简雍、常运常乐、韩琴、岳西凤和孔雀。
离大集议刚过去三日,第一波人就得出发赶往无月沼泽,槐山和无月沼泽相隔十来日路程,为防中间遭遇变故,便得有个修为高一些的人护送。
以往担当护送之责的是秦封,如果哪一次秦封刚好没空闲,来返两路的门人会搭司徒家的飞行灵器离去。
现在好多了,门内一下子诞生两位筑基,简雍这位黄龙殿殿主自然该多出力。
每次看着灵舟逐渐消失远方,钟紫言便会感慨,正是这些同门一趟趟的往返两地,才使得门内在短短几年有了不菲积蓄。
“掌门,人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苟有为略做催促。
钟紫言随他一起返回赤龙殿内。
这大清早,若是无事,苟有为一般是不会叨扰钟紫言的。
只听他低声开口道:“掌门,要给秦前辈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不过……咱们是不是给的有些多?足足五百三阶下品灵石!”
钟紫言向殿门口看了一眼,稍稍沉默,随后郑重开口:“不多,我甚至觉得有点少,这八年,多亏秦前辈在门中帮扶,不然很多事根本开展不了。再说,你想想他若是结丹成功,对于赤龙门无异天大的好事。”
苟有为虽然赞同这话,但是他有自己的忧虑,“一下子花去小半积蓄,今年的计划又都是大消耗……”
钟紫言笑道:“我私人还有两百余三阶下品灵石,等会儿一并给你,先紧着门内用。”
“不是,掌门,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秦前辈之前似乎说过,不需要咱们给他准备东西,且先前几次送去的,他都婉拒了。”苟有为忙解释。
钟紫言皱眉沉默,很快说道:“他不收,我们不能不准备。都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秦前辈于我门中有大恩,陶老祖迟迟未归,令他结丹之行一拖再拖,我心中有愧,这点灵石哪里够回报?
这次我亲自去送,你不用管这件事了。”
苟有为略微尴尬,“掌门,是我做事欠妥,今次还是我去送吧。”
钟紫言摆手和言,“这不是你的问题,但凡为了门里着想的弟子来处理这事,都会有这些顾虑,但此事不能吝啬,即便将来秦前辈结丹不成,我们这笔灵石也得送过去!”
天地有规矩,人情之间亦如是,那些看不见的情分如丝如缕,牵连着世间大部分‘关系’,‘关系’牢不牢靠,取决于超越理智的付出。
钟紫言从不刻意造作,但,凡是与人为利的事,在自己能力有限范围内,必须做到最好。当然,这得分人,若是那些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之辈,自然不值得这样善待。
八年来秦封在赤龙门的所作所为,当得起所有人敬重。
钟紫言拍了拍苟有为的肩膀,“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忙关于五殿新建的事情,那可得极早办妥,叫上小一辈参与进来。”
苟有为重重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小剑山之行?”
“我心里已有定计,你出去顺便传姜师叔来此一叙。”
苟有为行礼退出大殿,走了一段路后,脑中思绪缓缓定下,不再胡乱猜测,他虽怕掌门因给秦前辈灵石多寡的事情看轻了他,但转念想,自己一切都是为了门内,掌门心胸宽广,哪会在这件事上不理解自己。
想通了,便是一身轻松,快步离去。
赤龙殿内,钟紫言摸着那把金光长剑,虽是恋恋不舍,但他知道,灵器放在合适的人手里,才会有作用,自己早前还想过带着它出门在外摆派头,却是有些发傻了。
苟有为离开没多久,姜玉洲便来到了赤龙殿内,老远见钟紫言细细看着一把灵剑,笑道:
“师弟,也想练剑?”
钟自言自嘲苦笑,“我哪是这快料,拿着它岂不是暴殄天物。”
姜玉洲快步走近,坐在钟紫言身旁,目不转睛盯着那柄金光长剑,他以前可从未听说门内有这么好的神兵灵器。
“师叔,该改口了,如今你可是筑基修士。”钟紫言也不打算先谈正事,笑着伸手直接递出长剑,示意姜玉洲品鉴一下。
姜玉洲起初略有不解,回应了一句,“师弟筑基还不是迟早的事,用不了多久的。”
钟紫言将剑往前推了推,“看看这柄灵剑如何?”
姜玉洲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接住剑柄,双指自剑脊处一摸到底,眼中爱切之意一览无余,来回翻动了三次,兴致涌上头颅,直接在殿内舞了一场梨花剑雨。
“这真是我平生见过最上等的灵剑,比幼年在清灵山摸过的三阶灵剑还要刚利锋锐,握在手中,自有一股澎湃气势油然而生。”
爱剑之人,遇上称手灵器,哪里会吝啬赞美,姜玉洲依依不舍将剑还给钟紫言:“掌门师弟,这柄灵剑以往未曾见过,是最近新买的?代价该是巨大吧?”
钟紫言摆了摆手,没有接剑,“师叔筑基成功,我也没有什么好物件道贺,便以此剑作为礼物,送给你罢。”
姜玉洲惊诧难信,良久还是将剑推了回去:
“万万不可,二阶极品灵剑,太过贵重,我哪里受得起。”
“嚯,这柄剑如今只有你能发挥最大威力,不然就要孤独的摆在库房内了~”钟紫言完全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这柄剑五行金属,附有六种属性,三种增益属性【锋锐】【克木】【精准】,一种外化妙相【金光】,一种御剑术增强属性【乘云】,最后一种最为神异,叫做【斩灵】,催动以后,短暂时间内可直接对敌人神魂造成致命创伤,拥有堙灭灵力的作用。
两月前,钟紫言亲眼所见,魏淳使用这柄剑瞬杀一名同阶敌人,起初以为是术法的威能,当真正了解这柄剑以后,才知道原来那种瞬杀手段想要一下子杀死一个人,【斩灵】之力不可或缺。
姜玉洲拿着剑羞愧难当,自己筑基耗费门中很多资源,来不及做什么功绩赎换,掌门师弟竟然又赠送来这柄灵剑,如此恩德,难以回报。
钟紫言正色道:“此剑名曰‘阳官’,乃是当年长苏门一位天才前辈的宝物,内里有一套精妙剑诀,若是有机缘,你自能参悟出来,若是没有,将来你用不着它以后,再寻一位合适传人,将它传下去。”
姜玉洲知道钟紫言下定决心要送这柄灵剑,心中万般感念闪过,最后双手合握,执了正统礼节,“将来有一日,我必教他名扬槐山!”
“哈哈,眼下正巧有一个机会。”钟紫言示意姜玉洲坐下,他开始说正事:
“司徒家今次举办盛会,必有成千上万修士参与,其间一定会谈及各家组建修士军阵一说,每一座军阵需要有牵头势力,龙蛇混杂的一场盛会,谁知道谁有几分本事,那结果会怎么样?”
姜玉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司徒前辈会出手示威吧?”
钟紫言摇头,“他一个金丹修士,怎么可能轻易出手,再说他也不需要示威,若是没有实力,怎么可能在小剑山聚拢那么多势力。
他家要做的是,如何令前去参与盛会的散修心甘情愿听从调遣,为他家做事。
如今,槐山的鬼邪凶物只有用修士军阵清扫,才有可能收复一些灵地居所,单独作战的势力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要想每一个军阵中的下属服从领头势力调遣,首先要满足的条件便是领头势力的实力能令下属畏惧。
所以,小剑山到时候一定会有擂台摆下,来挑选那些强大的势力,不然一场论道大会要召开一个多月的时间,谁吃饱撑着平白耗费光阴。”
姜玉洲恍然大悟,“如此,正合咱家心意,若有机会,必能使我赤龙之名烙印在好些散修势力心中!”
组建军阵,至少也得有上百修士,想要拉取这么多人加入,首先要彰显实力,其次要承诺回报,承诺的同时得有人担保信义,防止事后领头的不兑现承诺,司徒家要做的,就是那个担保人。
这是真实的战乱,不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胡吹,其中的条条框框必须明确,不然一旦死了人,军阵内部就会闹出矛盾,片刻即会土崩瓦解。
“槐山练气修士最多,但筑基修士才是各家首脑人物,擂台具体规则还不知晓,但我猜,大概率只摆筑基修士擂台,届时便要靠你们三人了。”
姜玉洲一听,反问道:“三人?咱门内不就是我和简师兄?”
钟紫言目中闪过狡猾,“盛会结束以后,再让司徒前辈护送秦前辈北上,这样一来,咱们夺一座军阵领事权,大有把握。”
姜玉洲哈哈大笑,原来掌门师弟也有诙谐的一面。
第147章 不知情起
虽然主要是筑基力量露脸,但门内练气弟子也该带着见见世面,此番盛会,比十一年前的重阳狩晏更加浩大。
钟紫言与姜玉洲最后商议决定,带上杜兰、唐林、周洪、宗不二和谢玄五人一同前往,算上三位筑基,还有钟紫言自己,一共是九人。
所携力量贵在精,不在多,带过去的人大都在争杀一道上有长处,去了势必得显露一些真本事,这年头,决不能让人以为自家好欺负。
商谈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姜玉洲已有些按耐不住好斗的个性,与钟紫言告别出了大殿,心中暗暗发誓,此行定要一鸣惊人,为门中博一场威名。
活在宗门里,每个人都得有一项立身之本,姜玉洲自知比起智计谋划,他不如简雍和陶寒亭;比起俗务打理人情礼往,他不如唐林和苟有为;炼丹布阵更不用说,他哪里比得过樊华和陈盛年。
自认英才俊杰,当然不会把自己放在沙大通那一类看门护院之流中比较,如此来看,只有一条道路可以为门中做贡献,便是争杀一道,姜玉洲自信凭着手中之剑,可以为门内开辟一条宽广大道,教所有外人不敢小觑自家。
回返洞府途中,一道倩影挡住归路,姜玉洲嘴角露出幸福笑容,“啊莹,你怎么在这儿?”
一袭蓝色裙衫,发带紧束,七彩玉钗穿在秀发之间,颜真莹今日打扮的格外精练,他嘟起红唇:
“听闻姜师叔被掌门唤去议事,真莹在此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呢~”
三十岁的年纪,搁在其他女修身上,怕做不出这般娇态,颜真莹骨子里本是个保守的人,但她自知光阴易逝,随着眼前的男人修为越来越高,自己会被远远的甩在后面,若不抓紧享受残留春华,这一辈子估计会郁郁而终。
姜玉洲宠溺一笑,“哈,你怎也学他们那一套,‘师叔’这称谓可真不适合从你嘴里说出来。”
颜真莹上前挽住姜玉洲的胳膊,“怎么聊了这么长时间?”
姜玉洲豪爽笑道:“掌门师弟安排大事,哪里能不听细一些,十多天后去往小剑山,必要争出一个名头,以后攻占落魄峰,就能轻易招揽有实力的散修替咱们出力。”
姜玉洲本是要往自己洞府走,却被颜真莹突兀拉住,她微微抬头认真盯着姜玉洲:“你没和掌门说咱们的婚事?”
“这,却是一时忘了,全程都谈论大事,离开之前也没想起来……”姜玉洲尴尬讪笑。
“哼!”颜真莹放开挽着姜玉洲胳膊的手,一声气哼,扭头就走。
姜玉洲赶忙拽住她,“阿莹,莫生气,这不是门内弟子最近都太忙,咱们婚事要办,也得选个良辰吉日,大家都有空闲的时候不是?”
颜真莹突然回头,泪眼婆娑,“何时才得空闲,你就是不想娶我,每次都是这种理由。”
姜玉洲哪受得了这般情景,急道:“怎会不娶,我说了什么就是什么,只是现在门中……”
话还没有说完,颜真莹已经挣开他,就要离去。
姜玉洲两手一压,“哎,我去说,现在就去告知掌门!”
颜真莹止住哭泣,停脚返头,“当真?”
“当真,怎不当真,现在就走,你与我一同前去。”姜玉洲无奈招手,作势就要向着赤龙殿走。
颜真莹抹了泪珠,略做思虑,破涕为笑,走上前去说道:
“哼,现在想说,我却不允了。”
姜玉洲心间松了一口气,心想,要真去与掌门师弟开口,那该有多为难,门内这么多宗务,哪有时间操办他二人婚事。
二人的婚事与门派发展大计相比,自然比不得,颜真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女人,只是有时候觉得,与这个男人在一起,总该有个正式司礼,随着年岁越来越大,没名没分,难免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颜真莹终究是狠不下心逼姜玉洲。
姜玉洲自己也晓得这位丽人大多时候都是明事理的,“啊莹最是体贴我心,等此番小剑山盛会结束,我定向掌门禀明你我心意,门中也会为我们操办一场婚事,教你风光嫁给我。”
其实钟紫言早已知道二人情投意合,姜玉洲以往也说过。
“那就说定了。”颜真莹羞道。
姜玉洲点头:“恩。听闻槐阳城今夜有场火树银花展售,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不如我们去看看?”
“我找你也是为了此事。”颜真莹兴兴笑了。
二人踏上飞剑,径直飞离断水崖。
******
午间,赤龙殿内,钟紫言温和说着:
“这段时间,你们也为门中出了不少气力,既然没有别的去处,我决意招揽三位入我赤龙门,你们意下如何?”
殿内三女坐在客席,孟蛙自不必说,秋月和玉漱频频点头,他们本是散修,少年时便被抢去调教,在白石洞做了三四年炉鼎,如今脱离樊笼重得自由,自当感恩戴德。
来到赤龙门一个多月,生怕做不好事被撵走,原以为钟紫言这种大人物不会搭理她们,没想到今日亲自开口商谈去留问题,给足了颜面。
秋月一身白衣,离开席间跪伏,“感念掌门恩德,秋月今生今世无以为报。”
玉漱反应略有迟钝,也要学着下跪时,钟紫言已经快步将秋月扶起,笑道:
“今后好好做事便可,无需多礼。按照规定,我门中招收弟子,年满十六以后,须得从记名弟子开始做起,突破练气初期攒足功绩,才能入外门。
你二人身世不幸,更当刻苦修炼,以期拥有掌控自己命运之力。”
二女铭感五内,双目通红。
钟紫颜暂将她们归于黄龙殿下,先帮着照料灵田作物,若是日后修为有所提升,可以外派明月城做事。
待二女离开赤龙殿,此间只剩下孟蛙和钟紫言两人。
钟紫言缓缓拿出一个三色铃铛,色成赤青蓝,内里铜珠摇晃来去,发出清灵响声,孟蛙一见,眼眶泛红,过往记忆翻涌而出。
钟紫言将铃铛递给孟蛙,叹言:“当年听闻鬼市崩塌,我与姜师叔一路北上,在狐儿岗发现了这铃铛,虽有强烈预感你没有死,但门中亦有急事,找了四五日没有线索,我们只得放弃。”
孟蛙眼眸晶珠滚落,原来钟大哥当年真的找过自己,只可惜……想及此,孟蛙泪流而下,自己如今已是个不干净的女人。
钟紫言摸了摸孟蛙的头,一如当年在寒霜鬼铺一般,温和道:“你天资卓越,单灵根资质难有人可比,今后安心在门内修炼,以往所受的苦难,待门内夺了落魄峰以后,我亲自为你去报仇!”
孟蛙突的一把抱住钟紫言,抽泣着,一声‘钟大哥’唤的亲切倍加。
来了断水崖一个多月,不见钟紫言多与她说过话,以为钟大哥也鄙厌如今的她,今日只这段话,便打消了数夜的胡思乱想。
钟紫言哪想到这丫头会一下子涌过来,虽有措手不及,但没有太大动弹,只是拍着她的背宽慰,像哄小孩儿一样。
时间稍长,钟紫言心中升起异样情绪,毕竟这丫头现在已经二十岁,身段出落的窈窕柔曼,身前那两团柔软,贴在自己身上,却有些羞燥。
“好了,小蛙如今是大姑娘,怎么还学着以前哭个没完?”钟紫言柔和开口。
孟蛙慢慢停止抽泣,离开钟紫言身体,抬头露出一张清丽笑脸,月牙弯弯,那双眼睛介乎杏眼与桃花之间,异常好看,钟紫言刹时有些晃神。
“钟大哥,小蛙以后不会再哭了。”
“好,好~”
……
“钟大哥,你在想什么?”
“哦,没事,只觉你比那时候变化太多,光阴似有交错一般~”
第148章 大势已成
午时与孟蛙相谈甚欢,下午又与唐林商议了尹春平原之行,那件事要放在小剑山盛会有个结果以后,届时再具体定出发日子。
离开赤龙殿的时候,已是晚间,钟紫言快步走回自己的洞府。
这几日忙于宗务,修炼一途落下不少,不过如今练气九层即将圆满,周身各处窍穴再难扩充,只差冲那一道关口,却是要潜心闭关几日了。
进入洞府,听得‘呼呼~’之音,定睛一看,那头小鲸今日竟然打起了鼾声,这可是少有之事。
钟紫言笑骂一顿,“你这家伙,累了就睡,醒了到处疯闯,活似神仙一般。”
那小鲸躯体不过婴儿大小,此刻睡的正香,哪里能听到钟紫言的话音,不过两者心神互通,估计梦中能梦到主人在闲骂它。
变异灵根的资质,天生优势还是很大,这几年每每突破时,都有【稳心劲】帮辅,比起洞府内这头碧游鲸,识海内那头一直沉睡的家伙可要尽责太多,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
没什么困乏之意,转头出了府门外,挂起闭关桃符,准备潜心修炼三日。
再入洞府,盘坐席间,运转练气法门,眉心流云浅纹缓缓变作青绿小龙卷,比起以前,更加灵动。
敛息凝神,再放松呼气,往复之间,沉浸入修炼当中,感受体内充沛的灵力往三处风印中流淌,钟紫言习以为常。
日日研究那风印,钟紫言也琢磨出了一些门道,以前纳闷自己乃是变异灵根,为何修炼速度和单灵根资质的修士差不多,直到前几日快要达到练气大圆满才发现,原来以往每日积蓄的那些灵力,有一小部分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汇流入风印内。
日久天长,每次修炼的时候,风印都比前一次更亮一丝丝,达到一定程度,这几日好似一下子像个不满足的孩童,开始饕餮一般索取灵力。
没察觉出什么危险气息,反而感觉如果到了真正喂饱它的那一天,当会有大收获。
原以为这次修炼不会太长时间,没想到陷入那种玄妙境地,忘乎所以,竟然不知不觉度过十日之久。
练气修士不比筑基,灵力在没有液化之前,无法支撑躯体长时间枯坐。
洞府外已是一日午间,洞府内,钟紫言闭目享受着最后一轮周天运转。
灵气自百会而下,泥丸宫中清澈氤氲,顺着四肢百骸郁结丹田,再返流而上,每运转一个周天,只觉离筑基更近一步,可惜终究该停止了。
呼~
一口浊气吐出,钟紫言睁开双眼,抬手看看,皮肤外表已经枯白。
经脉丹田虽然灵力充盈,但躯壳哪里受得了这么长时间打熬,毕竟还是凡体,饥饿感涌上头颅,直犯晕。
“虽然已达练气圆满之境,但灵气还能吸收,若是说给其他人听,估计会以为我是什么怪胎,也不知那风印何时才能大成。”
钟紫言摇了摇头,起身拾掇,洗尘净衣符催动,很快清理干净身子。
练气修士只要跨入七层,即可强行筑基,但这种时候筑基万千人中都不一定能有一个人成功,但凡还能更进一步,谁也不会做这种选择。
大多数人,踏入练气九层,就会有冥冥中的筑基指引,如今钟紫言已然练气圆满,但迟迟没有任何感受,算是怪事。
好在还算年轻,练气修士大致一百二十年寿元,就算作一百年,也还有七成时间等待,这之间又不知能学多少本事。
钟紫言不是那种急性子,相反,他比门中任何人都沉得住气,这或许和凡俗教书那几年的经历有关,年少担事,老成一些也是正常的。不过真遇到灼心之事,哪会不着急。
那头碧蓝小鲸早已不知踪影,钟紫言一向放任其随意玩闹,只要不出断水崖,想怎么样都不会管,灵兽之属,该是有些野性。
钟紫言虽不多见碧游鲸修炼,但其成长可比他要快很多,五阶灵兽,初期成长速度的确可怕,十年时间,一身蛮力不比练气巅峰修士差,皮糙肉厚刀枪难伤。
只不过那家伙灵智仍旧如三四岁孩童一般,不见长进,令钟紫言颇为愁恼。
道经所言,妖善力不善智,诚不欺人,万物之间规则有定,哪能教一类生灵占尽好处,有长处必有短处。
钟紫言推开洞府门,踏步而出,春光照下,一片暖阳。
小剑山盛会定于二月二十七,算算日子,还剩十一日,修炼这么些天,司徒家该是有人来相告大会具体事宜,钟紫言快步走去宗门庭院偏殿。
一如往常,苟有为当值其中,见钟紫言终于出关,立即起身:
“掌门,你可算出关了,司徒家七日前发来秘简,内里说清了此次盛会流程和一些机要事情,快来看看。”
说着,一卷明黄色玉简自苟有为手中递来,钟紫言接住便催发灵力查看。
一边看一边问:“是谁送来的?”
苟有为回应:“司徒飞鹏,只停留了片刻时间,说他家这月忙的焦头烂额,他自己也时间不宽裕,无法亲自将秘简交你手中。”
钟紫言微微点头,快速查看玉简内所传秘讯,与他先前所猜测的大体一致,果然要摆擂台组军阵。
苟有为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槐阴河下游已经聚集数千修士,南方还有更多低阶散修在赶来的途中,槐山北方以牯毛岭散修为首,也蜂拥南下,确实是浩荡气壮的人流。
司徒家自中段鬼灵溪一直到黑风岸口,早早摆下六座镇魔克鬼军阵,都是他自家势力牵头,带着槐阴河下游旧部组建起来的。”
钟紫言大为惊诧,“鬼灵溪在槐阴河中游以南,黑风岸口就是出槐山地界的必经之路,西岸这么长的一条战线,竟然不足一月布置下来,他家实力已经强到这般地步?”
“可不是,现下那位吴姓金丹也已经来到槐山,驻扎在黑风岸口,只不过……”苟有为叹了一口气。
钟紫言忙问:“只不过什么?”
“他们无月沼泽的散修小瞧了咱们这地方的鬼邪祸乱,五日前下游一道防线崩溃,一夜间死了六百余人,那位吴姓金丹也受了不轻的伤。”
钟紫言呆顿良久,竟然连金丹修士都难以抵御,这场劫难若是平息不下去,槐山很快便会沦为鬼蜮。
“哎,此讯连我们都能知晓,怕早已传去千万人耳中,如此,必会打击好些散修的信心,那位吴姓金丹出手太过唐突了。”钟紫言慢慢坐在椅上,皱眉思索着。
人性趋利避害,司徒家搞了那么大的声势,抛出的利益无非王家下属以前的成片灵地矿脉,每一个地盘,都需要人命去填,但凡有退路,谁愿意冒这种险。
思虑少顷,钟紫言又问:
“赵良才那边什么动静?”
苟有为回应:“赵前辈已经说服猎妖盟内各家主事,槐阳城如今也在发榜组建军阵,其人这几日就在小剑山,听说早些时候他自己主动找过司徒家。”
钟紫言冷笑,“他不主动才是怪事,猎妖盟毕竟是大势力,司徒家怎么可能放着这些人不管,总不可能留着他们背后捅刀子。
现下的槐山,已经不是一门一户想退就退的局面,所有势力,不管大小,都得直面劫难。
此番司徒家得了大势,秘简之中的目的只要实现六七成,那些不想参加消除鬼祸的散修,只有死路一条。”
苟有为不解,“这是为何?”
钟紫言深深看了一眼苟有为,凝重问道:“此次劫难槐山所有势力都得面对,除非有些人直接离开,那些想留下又不愿意出力的人,你说他们意欲何为?”
苟有为笑道:“他们不是没实力……”
说到一半,苟有为话锋止住,突然呆滞一瞬,转而双目惧瞪,他明悟掌门为何有此深问了。
细思这次盛会,明面上以‘论道’之名举办,实则背后暗藏巨大阴谋,槐山所有势力只能做两个选择。
钟紫言幽幽开口:“今古之史,何其相似,历史总在重复,凡俗如此,修真界亦然。”
他想起了凡俗三十年前的姜国,钟家或许也是因为做了错误的选择,才遭血腥清洗。
第149章 诛邪法会
司徒家的秘简,自然是要知会一下门中几位筑基的,简雍远在明月城,一时半刻回不来,钟紫言便把秦封和姜玉洲邀至赤龙殿内,一番讲说。
三盏茶的功夫,秘简中的讯息说的通透,除了盛会流程,主要就是司徒家给赤龙门的一些便利。
安排的居所、陪附的婢女、有头有脸势力的名册等等,能给出来的都给了,算是仁义之至。
姜玉洲盯着明黄玉简久久不曾转移目光,啧啧称赞,“这一次少说也得有两三万修士参与,内里名册上所列的势力,不下三百家,真是我见过人数最多的论道大会。”
名头是叫‘小剑山诛邪法会’,自二月二十七开始,前三日摆宴款待,其后二十日擂台比斗,最后六日设坛讲道,司徒业和吴老祖一人讲三日,参会散修们能领悟多少,看个人机缘。
姜玉洲越想越觉得司徒业合他脾性,感叹道:“这司徒前辈真乃豪杰人物,做了这般大善事,何其操劳!”
钟紫言和秦封对视一眼,互知深意,笑而不语,齐齐看他。
少顷,姜玉洲心里有些发慌,“看我作甚?怎么,难道这还不算好事?这可是造福了槐山无数低阶散修啊。”
一听到‘造福’二字,钟紫言立马想起赵良才几月前的嘴脸,为了获得太阴鬼令,装模作样令人作呕,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菩萨在世呢。
“姜师叔,你且等大会过后再评论此事吧,届时好教你见见司徒家翻脸无情的一面。”钟紫言撑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说道。
秦封只是微笑,不多说话,姜玉洲疑惑不解问道:“难道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钟紫言笑着回应,“不管怎样,对我门中都是好事,先管好自家吧,我且问问二位打擂台还需要些什么器物符篆?”
姜玉洲爽朗摆手,“我什么都不需要,三柄利刃,一套杀招,此番定能扬我赤龙威名。”
姜玉洲原本就有一柄七星剑,入槐山雷泽那会儿,又得了一柄锈迹断剑,前些时日得了‘阳官’,此时正在兴头,说着说着已经手痒难耐想和人比斗切磋。
钟紫言看向秦封,秦封温和回应:“我亦无需他物,擂台比斗小事尔。”
钟紫言点头沉吟,秦封的本事,他是敬服的,当年以筑基之力能杀掉一位金丹修士,虽然用了禁绝大阵,但这种事放在其他筑基修士手里,给十次机会怕也完成不了。
擂台之战既然免不得,就需要提前预设对手,多多演化对局,所谓知己知彼,即是此理。
钟紫言接着说道:“关于擂台一事,秦前辈筑基多年,我倒是不太担心,姜师叔刚刚筑基,就要面对此局,你我三人还得多多论议,商量出个对敌章法来。”
争斗一道上,姜玉洲是自信的,听钟紫言的话音中有些不相信他的实力,面上眉头稍皱,心底里暗下决心,此番擂台决斗,定得证明给掌门看看。
秦封多年来统领黑龙堂要事,槐山各地有些威名的修士他都知晓,这时一一罗列,逐个讨论。
刨除南面来的修士,槐山地界差不多有十几家散修势力需要格外关注。
猎妖盟旗下承影阁、广汇阁、妖宝楼、风月楼四家;槐阴河中游阴卒墓地、亨通道观两家;槐山北麓空闻寺院;另有槐山以北连绵山脉之中的牛魔谷和荆棘谷等,这些势力的话事人皆是凶名在外之辈。
人的名,树的影,修真界向来以拳头讲道理,能被一些人畏惧,势必有压箱底的手段,出手的次数多了以后,弱点也就有迹可循,如何分析应对便显得格外重要。
两个时辰眨眼即过,列数各家所长,需要忌惮的人不在少数,秦封看着外面已变黑的天色,说道:
“空口评点,确实有些虚浮,我所讲的这些只能作为侧面判断,真到了捉对厮杀的场景,时局变幻,输赢难有定论。”
钟紫言缓道:“非是生死擂,真要斗不过,认输也不妨事。”
秦封笑了笑:“话虽如此,其间挣扎还得细想。
斗擂关乎事后利益,决胜者有选择他们要哪一块地盘的权利,但凡有赢的希望,谁会轻易认输,这样一来,有些人少不得用鬼蜮伎俩。”
姜玉洲最恨卑劣之人,狠道:“若是教我遇上这等人,定要斩其头颅,免得以后祸害别家。”
钟紫言干笑几声,心里只怕姜玉洲识不破别人的卑劣计谋中了暗招。
夜渐深,三人就要散场,钟紫言突然叫住秦封:
“秦前辈,您结丹一事,我已给司徒业前辈发了密信,待小剑山之行结束,趁着槐山各家势力组建军阵期间,他会护前辈北上天雷城一趟。”
钟紫言心中虽有些歉疚,但秦封结丹可以暂缓一段时间,小剑山的事却没法暂缓,料来一直很好说话的秦前辈能多多体谅自己。
果然,钟紫言说罢,见秦封只是执礼道谢,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二人相处近九年,有些话不必全说出来,互知根底。
拿出早准备好的储物戒,钟紫言快速递出,“门中俸禄一直也不接受,结丹这等大事,必要巨大消耗,今次这区区心意,还望务必收下。”
秦封没有想到钟紫言会在这时给他东西,听意思,明显是贵重物件,于是连连摆手,摇头道:
“当年围猎王福阴尸,危急时刻陶老祖不犹相救,其后又助我获得增寿灵物,恩情在此,从未想过索取更多,掌门切莫费心。”
钟紫言正色开口:“前辈为我门中奉献太多,若不收下这番心意,我心难安。”
秦封再三拒绝,终究不忍钟紫言一直弯腰递送储物戒,只得接在手中。
灵识探入储物戒中,秦封震惊,盯着钟紫言久久沉凝,神色连番变幻,最后叹了口气:
“掌门仁义,实乃秦某平生仅见。”
见秦封收下储物戒指,钟紫言面色即喜,又听秦封说道:
“此番诛邪盛会,赤龙门筑基力量还是太少,槐山东北面有一鹿王庙,内里有个僧人法号‘正觉’,乃是我至交好友,明日我便动身前去,当能请来一二助力。”
钟紫言一时顿目,随之大喜,“若是如此,再好不过!”
相视三息,没什么别的事,秦封告辞离去。
钟紫言内心激动,很是期待秦封所请来的帮手,能被秦封称为至交好友的人,哪里会差。
踏过赤龙殿门,走出庭院,夜风吹过,钟紫言站在断水崖边。
向东看去,新开辟的崖壁上五座大殿灯影闪烁,还有弟子在操控着建造力士抓紧赶工,远远看去,那五座殿楼几近完工,以后谈论正事,就要去那边了,赤龙殿只管待客。
看了好一会儿,钟紫言返身走去自己洞府,只待好好修寝一夜,明日便可去观摩新建造的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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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七日即过,简雍自明月城归来,一艘二阶云舟停靠断水崖边,其上简雍唤道:“掌门,该走了。”
钟紫言拍了拍苟有为的肩膀,带着一众人踏上云舟,回身再看,留下来的那些同门目中闪着希冀,皆有期盼之意。
钟紫言看看云舟上的几位同门筑基前辈,此番阵仗不俗,虽然抱着很大决心要争一场,但真到了出发的这一刻,心里想的确是回来时都能完好无损便可。
自家毕竟是小门户,再难经受损失门人弟子了。
云舟一直向南飞去,仅仅用了半日时间就来到小剑山,从天空往下看,小剑山下十里坪地驻满云帐,各家旗号自北向南分布,好不壮观。
山下的这些虽然占据此次盛会九成数量,但都不是重要角色,真正关乎盛会大局的,是小剑山梨花坪上的那些势力。
为显敬意,赤龙门云舟直接向山下飞去,准备从山下往上走,就在快要降落之际,钟紫言突然听见数十头鹏鸟鸣叫,转头一看,惊道:
“这是?”
第150章 小僧菩提
遥遥北方天空,一团乌黑‘云层’压来,不过两三息的时间,钟紫言便看清了‘黑云’的本来面貌。
二十多头黑翅鹏鸟呼扇翅膀,个个体宽三丈有余,不单是钟紫言一伙人,小剑山下大部分散修都面露惊骇,实在是来者气势吓人。
每一头鹏鸟金喙紫鬃,利爪明黄,其上各有人影,为首那头金色头冠的鹏鸟背上站着三人,皆散发着筑基巅峰气势。
赤龙门这艘云舟虽然宽大,但后面那一群鹏鸟气势凶蛮,钟紫言只得下令让开路,先让人家落地。
云舟快速向西侧躲开,后面那群鹏鸟呼啸而过,其上五十余练气筑基好不嚣张,金冠鹏鸟背上个头最高那人露出桀骜冷笑,完全不将钟紫言一众放在眼里。
待那些人降落地面,原本排队进入知客亭的散修们纷纷让开路,钟紫言见知客亭内走出两人,都是司徒家的知客弟子,两人拱手上前恭迎,与来者一顿寒暄。
由于离着那边还有一段距离,听不见两方具体交谈什么,只看着那群人中有个瘦猴般的练气修士打了尖厉呼哨,领着一群鹏鸟随司徒家其中一位知客弟子向东面飞去,余下的人跟随另外一位知客弟子向小剑山上说笑着离开。
待那群人走后,赤龙门云舟才降落地面,前来参会的人太多,钟紫言也不急着去知客亭交礼,等到简雍把云舟缩小收起,一行人走到两颗蓬松樟树下休整。
观察同门诸人面色,除了唐林、简雍和秦封三人一切如常,余下一众皆不太好看。
刚才乘着黑翅鹏鸟那群人,明显有意示威,钟紫言下令让开道路的那一刻,对方修士多有鄙视嘲讽者,自家门人年轻气盛,明知此番前来就是博个名声,谁能料到刚来此间便被羞辱,怎不教人气恼。
对于那群人,钟紫言心中虽猜到了是什么势力,但还是先将目光探问向秦封。
秦封笑了笑:“这一伙便是牯毛岭一带的两家势力,刚才金冠鹏鸟背上为首的那位唤作‘拓跋南天’,若是捉对厮杀,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就是拓跋南天?”姜玉洲原本气愤的面容转为惊诧。
其余同门一听这个名字,心头隐生惧色,虽还是对那一伙人厌恶不满,但想骂出的话只能压回心中。
谢玄愤愤嘀咕:“拓跋南天又如何,等我以后筑基,非得与他比斗一番。”
钟紫言无奈浅笑摇了摇头,这孩子算是无知无畏,他不知道拓跋南天在槐山大多散修心中已是无法战胜的存在。
秦封回忆起四五十年前的一些事,不由说了一段:“我幼年时,曾在长苏门举办的斗法大会上见过此人出手,当年他已是筑基后期修士,与杨谷对轰术法半个多时辰不分胜负,若不是本命物被克制,槐山金丹之下第一人的名号就是他的了。”
谢玄忽问:“杨谷是谁?”
周洪摸了摸谢玄的脑袋,“谢师弟,杨谷是多年前槐山各个势力公认的金丹之下第一筑基战力,只可惜随着长苏门覆灭,他也不知所踪了。”
二代弟子们不知道槐山旧事,谢玄少年时,基本没离开过断水崖,黑龙堂成立以后,他和宗不二几人被秘密训练,真正开始外出历练时,长苏门和王家已经覆灭了。
“拓跋南天是牛魔谷的筑基修士,可是这黑翅鹏鸟不是荆棘谷独有的么?”简雍自然也有了解此次参会敌手,槐山以北连绵山脉中,真正算的上大势力的没几个,荆棘谷擅御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钟紫言想问的也是这事,从先前鹏鸟鸣叫开始,他就猜测那一伙势力应该是荆棘谷的,却没想到拓跋南天和他们混在了一起。
秦封思略少顷,“我也不知,以往收集的情报是,他两家每隔几年便会争斗一场,今次竟然汇合一处,难道是有人从中调解?”
北地修士生存不比槐山容易,每每争斗开来,不死一些人哪会干休,数百年没人管束,能活下来的无不心狠手辣,牛魔谷与荆棘谷各占牯毛岭一带大半灵地,早已势同水火。
“看先前那情景,拓跋南天站居打头位置,牛魔谷实力本就比荆棘谷强,这次能走在一处,怕是让了很多利吧?”钟紫言随意开口说道。
秦封突然向南面招手,钟紫言顺着看去,见三位身穿蓝白僧衣的佛家修士向这边走来,心中大喜,这便该是鹿王庙的援手了。
六日前秦封离开断水崖北上鹿王庙请帮手,归来时没见有人跟随,钟紫言还以为没有请到,聊了一通才知那几天庙中有事,正觉和尚脱不开身,约了今日在小剑山汇合。
秦封指着慢步走来的三位僧人简短说道:“中间那位大耳老僧即是正觉,右侧那位清瘦冷面的法号‘正明’,这二人皆是筑基后期修为,至于后面跟着小跑的那位,我却不太认得。”
“咱们一齐迎见。”
人家大老远来帮忙,钟紫言怎么会在原地干等着三人来见礼,拉着秦封向前迎去,简雍和齐长虹也跟随在后。
两方离着近了,钟紫言才发现最后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僧人是练气中期修为,看来也是由他家长辈带出来见世面的。
秦封手指天色,笑道:“老和尚,你可是失约了。”
正觉看样貌已是耄耋之年,个头不高慈眉善目,那双大耳格外吸引谢玄的眼球,赤龙门一众见他双手合十,和善开口:“庙内庶务繁杂,确实耽误了时辰,这便向秦真人告罪。”
秦封哪里会计较这种事,将钟紫言指出,“这位便是赤龙门掌门。”
钟紫言顺口打了道稽,“贫道钟紫言,见过前辈。”
正觉其实早就看出来钟紫言是这一群人的主事者,见钟紫言开口说罢,他慈眉回应:“钟掌门果真是灵杰之人,初见风华,便教老僧感叹难遇。”
“能劳动前辈出庙,真是贫道的福分,今次不管成果如何,赤龙门必有厚谢。”
虽然人家是为秦封的交情而帮忙,但斗擂涉及性命危险,钟紫言哪能不给个承诺。
邀人办事,首先要讲清的就是酬劳问题,这一次涉及秦封与正觉的交情,钟紫言不好直白开口,只能事后给予超出他们付出的报酬。
“钟掌门客气了~”
正觉将身侧两人相继介绍,钟紫言一一见过。
那个少年法号‘菩提’,岁数应该和谢玄差不多,轮到他开口时,脸上似有羞意,装着大人模样弯腰拜了拜钟紫言,礼数很足。
钟紫言对这小僧第一映像很好,他好像天生带着一股纯澈清心的气息,不染尘埃,身上本是偏蓝色的僧袍因为那副温暖小脸凸显的白了几分。
就在钟紫言回头准备要介绍姜玉洲和简雍时,远空跳下一道人影,明黄道袍穿在身上略有宽大,尖嘴猴腮的面容露着诧异,“钟掌门,要来也不和我打招呼?”
那人正是刚刚归来的司徒十七,钟紫言见礼笑道:“飞鹏前些日子去过断水崖一趟,我早前与他说好今日会来,那时前辈你未在小剑山,都知道司徒家这几个月操办大事,我怎会无端浪费前辈时间呢。”
“那正好,飞鹏那小子今日有事,我来带你们上山。”司徒十七招呼众人随他向山上走。
钟紫言指着知客亭,“那边……”
“你钟大掌门无需走那一套流程,随我走便可。”
钟紫言无奈笑了笑,众目睽睽,这司徒十七可算把自己捧得不低。
山路途中,谢玄故意落在最后面和菩提小僧相跟,低声开口:“小和尚,今年多大了?”
菩提见谢玄痞坏,心里有些害怕,默不作声。
谢玄连着问了三声,见菩提不答他,坏笑让鬼影狗儿捉弄一下,没想到狗儿一靠近菩提身边,菩提立刻向前跑去,穿过众人中间,跟在了正觉后面。
正觉老僧回头看了一眼,谢玄讪讪笑了,正觉回以微笑。
钟紫言一切看在眼中,由于司徒十七正与他讲着一些事情,不好训诫谢玄,却听正觉对菩提说道:“那位小友对你并无恶意,出来时不是说要交一些朋友?现下可是个好机会。”
菩提犹豫少顷,故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憋着脸说了一声,“今年刚满十五。”
谢玄笑道,“那你可比我小,我今年十七,看你怯生生的,一定没出过远门吧?”
菩提嗯声点头,“没有。”
谢玄得意道:“我可是去过不少地方,要不给你讲讲?”
“恩。”
难得遇到白生人,谢玄哪能错过吹嘘这几年经历的机会,一通讲说,中间菩提穿插疑问,二人你来我往,上山来到梨花坪时,关系已经很是熟络了。
梨花坪上,百余座古朴小楼平地而起,看时间,应该是上个月盖起来的。
“甲等七十六号,是……那一座。”
司徒十七扔给钟紫言一块镌刻‘司徒客’三字的令牌,指了指西侧楼群中的一座,随后拽住迎面向他见礼的练气婢女:
“你将钟掌门一行领去甲等七十六号楼间,端茶送水不可怠慢,我去参见老祖,稍后再去招待钟掌门。”
司徒十七回头道:“列为且先随他去休寝居所,待我见过老祖之后,再来招待。”
说着,神秘冲钟紫言眨了眨眼,快步离去。
婢女领着钟紫言一行向甲等区域走去,一路上碰到不少修士,少有练气境界的,这里聚集槐山大部分精英势力,每路过一位陌生筑基前辈身边,都让钟紫言心里多一分压力。
就快要到七十六号阁楼时,忽听熟悉之音:“大哥,你也在这里?”
第151章
褐色劲服穿在身上,聂清整个人显得比几月前瘦了很多,青涩面庞多了几分沉稳,在远处小跑着赶来冲钟紫言见礼。
自狐儿岗不知名树林一别,已经是两个多月过去了,钟紫言疑惑聂清为何会出现在小剑山。
“你怎在此?”钟紫言面色如常,平淡问了一句。
见到钟紫言,聂清很是激动,“大哥当日饶过小弟,小弟别无去处,上个月听闻牛魔谷在大肆招揽散修,便投入其中,因得头领信任,遂跟着来参加诛邪法会,祈望听听司徒老祖讲道,以获一二启发。”
一听这个人是牛魔谷的,钟紫言身后的周洪和谢玄立刻面露敌视,他们对牛魔谷的修士可没有一丝好感。
聂清向着秦封也拜了拜,观察一行人要去前方的阁楼,他一个练气小辈不敢多做打扰,能提着胆子前来相认已经耗尽了魄力,开口道:“看来大哥一行刚来此地,那就先去安寝休整,小弟过段时间再来拜会。”
钟紫言也不想和这人多有纠葛,颔首一摆,“既然有了归处,便安生修炼罢,你自去做事~”
聂清弯腰恭敬告别,至始至终脸上都是敬意。
与聂清短暂三两句的交谈,只是插曲,随后钟紫言一行被婢女领着入了甲等七十六号阁楼。
楼分三层,顶楼乃是住处,十二间客房自西向东,二楼是议事之所,一楼用来待客。
正觉三人应该是昨日出发的,毕竟鹿王庙距离小剑山少说也有上千里,在一楼简单商议了一些事情,正觉领着正明和菩提一前一后上了三楼休整。
谢玄好动,在堂下串来串去,见钟紫言默默坐在堂口思虑事情,忍不住坐了过去,“掌门,你啥时候认了位义弟?”
周洪本是在和唐林请教治愈之术,听谢玄问这话,他也好奇,探头来听。
钟紫言便将两月前狐儿岗的一些经历简短说了一番,该省略的事情只字未提,只论聂清此人,连养授其十七年亦师亦父的聂满田都能在一瞬间狠心杀掉,可见天生凉薄。
至于喊钟紫言‘大哥’,那人怕是现在都不知道钟紫言真名,上次放他生路时便是这般唤法,这次自然继续如此称呼,钟紫言也不管他是何居心,总之聂清在他心里已是能少交集便少交集的路人。
谢玄吃着一颗灵果,说道:“他是牛魔谷的人,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还来套近乎,图谋不轨,周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周洪大咧点头,“看样貌不是凶恶之辈,没想到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既然不是自家人,就不想他了,我去找小和尚玩。”谢玄三两步跨上楼梯。
钟紫言忽而开口道:“玄儿,鹿王庙的三位友人自大老远赶来,刚去修寝,你怎能再打扰?”
谢玄‘哦’了一声,耷拉着肩膀走下楼梯,停靠在门口看着外面景象,少顷,回头对钟紫言道:
“掌门,司徒前辈来了。”
钟紫言立刻起身走出门去,见司徒十七已经站在院中。
司徒十七笑道:“巧了,老祖现下正好有空档,钟掌门随我走一趟吧?”
“如此甚好,待我唤上秦前辈。”
楼内的秦封自能听见外面在说什么,快步走出,三人出了梨花坪,向司徒家正殿走去,这条路钟紫言已经走过不少次,很熟悉。
走到殿门前,司徒十七没有再往前走,示意钟紫言他家老祖就在里面。
钟紫言和秦封踏过殿门,大殿内只有司徒业一人端坐,他见钟紫言步入,起身笑道:
“钟小友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上次来见司徒业还是去年,钟紫言现在感觉他比之前老了几分,额角偏分处的白发略微显眼,神色间似有乏累,应该是近日族内事务繁忙导致的。
“回前辈,近来一切顺利,这不,今日又要厚脸求索一番。”钟紫言微笑执礼拜见。
两方落入坐席,司徒业先开口问秦封:“秦老弟欲要结丹,可有大把握?”
秦封温言回应,“虽是有些底气,但自古修士结丹,哪个赶称十成把握,至于我……约莫有三成机会!”
司徒业点了点头,他是过来人,深知结丹不易,秦封能有三成把握,那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如此便值得一试,不过结丹不比筑基,一旦招来雷劫,度不过当场即会生死道消,秦老弟却得多做准备。”
钟紫言活了快三十年,金丹劫云一共见了两次,一次是当年辛城外黄龙潭中的血虺结丹,另外一次是重阳狩宴时孟江楼结丹,两次所见,前者结丹更可怕,后者或许因为彼时自己已是修真之士,反而没有第一次见时深入灵魂。
劫云所降雷霆有强有弱,弱一点的劫雷自然更容易度过,不过真到了结丹那一刻,就是九天玄雷也得硬着头皮往上顶,这种事,不是生就是死。
司徒业聊了一番自己结丹时的感受,应承诛邪盛会结束以后护送秦封北上天雷城,此事定下,他便问向钟紫言:
“听闻你今番带了五位颇有实力的筑基修士前来,想必已经谋划好要哪块地盘了吧?”
两家都互相知道些根底,也就没必要绕弯子,司徒业造了这么大的局,为的就是增强同盟实力,现下直接问出来,钟紫言一点也不奇怪。
“晚辈此次前来,为的是落魄峰!”钟紫言直接开口。
司徒业目光微凝,心道‘此子果非池中之物’,沉吟少许,笑道:
“那块地盘可不好啃,要不要换个地方?”
钟紫言皱眉沉默,虽然知道司徒业不会轻易答应,没想到第一次开口就被劝阻。
见钟紫言久久不语,司徒业剑眉舒朗,解释道:“你莫误会老夫之言,落魄峰虽是个好地方,但不在吾族此次谋划之中,之所以劝你,非是说落魄峰上的鬼邪难祛,而是相中那块地盘的另有强人。”
原来是这样,钟紫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司徒家想要,其他势力,大可争他一争,“敢问前辈,是哪家也相中了落魄峰。”
司徒业沉声道:“亨通道观!”
钟紫言和秦封对视一眼,这还真是不好对付。
司徒业继续说道:“你我两家乃是至交,钟小友且听老夫一劝,那亨通道观颇有底蕴,当年位列王家五大外盟之一,搁在三十年前,连我司徒家都不敢与其硬碰,这几年虽然被鬼祸害的不轻,但亦有强盛时的三四成实力。
他家山门被鬼物屡屡攻破,靠着早年积攒的家底守到现在几近破灭,此时你家要争落魄峰,无异于绝其退路,必遭怨恨。
陶道兄如今迟迟未归,我司徒一族志在东岸三阶灵地,你家此时与其交恶,实属不智。”
司徒业一番论断,说的在理,可钟紫言哪会甘心,又问道:
“据晚辈了解,他家筑基战力如今只剩下三四位,论起争杀,我这一门却不怕他。虽不想起冲突,但好好的灵地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有没有什么缓和之计?”
司徒业正视钟紫言,某一刹那,好似在面前这星目凝重的小辈身上看到了陶方隐的那种性格。
秦封这时说道:“落魄峰西北处有二阶下品灵地‘拱月泉’,若不然劝他家选择那里。”
司徒业眯眼笑道:“那里是座练剑池,也算个好地方,如此老夫便从中调解两句,这样一来,此番擂台比斗你们两家都能轻松不少。”
钟紫言惊看着秦封,“秦前辈,那里原本是属于你家的。”
秦封笑叹:“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先按此计来,我若能结丹,还怕他们一直占着不成?”
司徒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老夫却忘了这一出,秦老弟本是当年那炼剑世家子弟。”
钟紫言哪里会乐意,夺回拱月泉是秦封多年夙愿,今次为了赤龙门竟然让了出来,此情实在难报:“我看还是选其他地方与亨通道观商议吧,拱月泉哪能让给他们。”
秦封道:“掌门不必介怀,这只是权宜之计,比起拱月泉,落魄峰更重要。毕竟那是我的私事,待我结丹归来,自己处理便可。”
说来说去都是手腕大小的问题,钟紫言都懂,不过心里还是不甚舒服,自家实力若是强大,大可两地都夺来,将拱月泉直接送给秦封。
司徒业似是猜透了钟紫言心中所想,“秦老弟说的对,暂时能不起冲突最好,待陶道友归来,这槐山哪块地盘不可要得?”
良久,钟紫言似乎想通了,执礼向司徒业道谢,“那便要劳烦前辈从中调节了。”
“哈哈~好说。”司徒业作为此次盛会的主人家,一大要事便是调节各种矛盾,毕竟来参加法会的实力,主要对付的该是鬼邪,修士与修士之间起冲突,白白浪费了战力。
大事说通,余下小事只做提点,司徒业将各家势力所为何来简略讲了一番,钟紫言和秦封心里有了数,连连点头。
临告退时,司徒业最后说道:“值此乱局,若想慑服人心,还得狠些心,咱们槐山遭了大难,南边那些人涌来,可不一定安的是好心。
我司徒一族勉力造这局,能从中得多少好处,还看你自家本事。”
钟紫言执礼谢过,“晚辈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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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司徒家大殿,司徒十七已经不见踪影,钟紫言和秦封自行向梨花坪客楼走去。
一路上,见钟紫言沉默寡言,秦封问道:“掌门可是为司徒业不多帮咱家而不快?”
钟紫言摇了摇头,“前辈说笑,我岂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幼时尝遍俗世冷暖,自知司徒前辈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是仁义。
各家都有烦恼,我赤龙门毕竟小门小户,不值得司徒家投入太多。”
秦封说道:“确实如此。”
钟紫言叹了一声,“只是这次委屈了前辈,将拱月泉交换了去。”
秦封一笑,“这倒无事,按道理,如今那地方不属于任何一家,亨通道观若有本事,且先让他们占着。”
钟紫言恩了一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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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小剑山第三日清晨,司徒十七早早等在客楼庭院,待赤龙门众人都准备妥当,带领着向山下走去。
今日即是盛会第一日,梨花坪的贵客们每一家都有司徒子弟带着下山,法台就在小剑山下十里坪地最中央,周遭密密麻麻的云帐都是各地赶来的低阶散修。
小剑山下是二十多日后两位金丹讲道的地方,至于斗擂场,要再向东走四五里,那里有开辟的小山谷,观战者站在山上,看谷内的人斗法。
这毕竟是事先经过筹划的法会,来的人都带有明确目的,司徒家事先暗地里会联系各方确认利益所在,将槐山鬼物占据的各个地盘划分出来,谁家想要哪块,司徒业心里都清楚,能事先调和的就调和,说不通的,就只能去剑谷内的擂台上斗法了。
前来参加法会的不下四万人,其中筑基修士不超过七百人,真正有实力的还得再划去一小半,此次虽非生死擂,但不禁止杀人,三位金丹承诺保护认输者,但擂台生死瞬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来不及救人,死了只能白死,所以敢上擂台的不会很多。
下了小剑山,在人流中穿过,钟紫言一行跟着司徒十七来到法台正南方,这里不存在席位一说,只划分区域,前边一大片地方都是为有头有脸的势力准备的。
钟紫言一行被安排在一颗绿石柱旁边,他们后面的区域便是那些低阶散修们呆的地方,司徒十七早先说过,赤龙门如今没必要事事争派头,先缩着等斗擂的时候展示实力就好。
斗擂的主要目的除了分出谁家该得哪块地盘,最重要的是让那些观战的低阶散修们敬服,清扫槐山鬼邪祸乱得靠修士军阵,拉拢不了人心,打赢擂台也没用。
能成为修士的哪一个是傻子,谁愿意跟着德行卑劣、缺失信义的主家去卖命,低阶散修们都是为了灵石和各种修炼资源,该加入哪一方,他们自有权衡。
钟紫言曲眼看看四面八方的修士,这可真是多,‘人山人海’四字就是形容今日这般场面的。
待法台正南方大片空地都站满了人,三道光影自小剑山疾飞而下,此间原本嘈杂的人声更大了。
等到司徒业、赵良才和一位身披黑色羽袍的金丹齐齐降临法台时,众多欢呼声响起,都是仰慕之言。
司徒业抬了抬手,场间声音渐弱,司徒业提气催动灵力发声:
“今日在此召开诛邪法会,承蒙诸位捧场聚集,凡来者,不论多寡,必有所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