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亨通道观
偌大坪地,数万修士,齐看着法台上一人讲话,别家都在竖耳正听,钟紫言却在低头思索。
“掌门在想些什么?”秦封低声问了一句。
钟紫言应道:
“想想他司徒家,十多年前也不过此间二流势力,齐名的没有数百也有几十,短短七八年,一跃成为槐山众家魁首,这教我怎能不羡慕。
如果槐山没有鬼邪灾祸,司徒家哪会显出这般大的势能,可见气运之道,渺渺难测,此番盛会结束,他家地位必与十年前王家一般无二。
唉,司徒业前辈鸿图伟略、目明智深,能抓住这次机会,合该他家强盛。”
一旁正觉和尚也开口道:“此乃天时地利之局,却非人力能促成。”
简雍附议赞叹:“八年来各方散修苦于鬼祸,诉求生路热切,今次司徒家一朝召开法会,吸引人来,不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钟紫言无奈点了点头,此种机遇,的确难求。
且听法台上司徒业继续讲着:
“……既是要再设黄天荡魔镇邪大阵,便需先扫清两岸鬼邪,料想诸位来此第一目的也是为了获得相应灵地矿脉。
凭我司徒一族之力,自然难挡万千魑魅魍魉,早前与族内商议,决出四十七块鬼邪侵占的地方,其中藏纳阴浊甚多,等闲力量不足驱压,固需联合诸位,聚齐修士军阵来攻。
若是强定谁家主管哪块地盘,老夫深知众位心口难服,我辈修真之士,历来要在术法符道上见个高低,才好定论各个修士军阵的统领权责。
自今日起,小剑山摆宴三日,另有南角商摊供需自娱交论,三日后东面剑谷中有擂台早备,届时再定各方统领之权……”
这一番讲说,主要针对的是上万低阶散修,他们中有自南疆无月沼泽而来,也有槐山本地人士,大部分人最后都会选择一个较大势力加入,领头势力承诺灵石资源回报,跟随者则听候调遣,作为布阵枢纽老实待命。
司徒家作为中间的担保人,保证最大程度的公平交易,每一个修士军阵中都会有他家的人安插。
虽说是有司徒家担保,但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这是生死阵仗,不是商物交易,其间多有狡诈阴暗。
那些散修事后是福是祸,全看起初选择的头领是否仁义。若是侥幸跟对人,赚些苦力酬劳不成问题;若是看走了眼,轻则徒劳无获,重则生死道消。
散场时,三位金丹瞬身消失,此间一片欢热。
世间每有大事发生,真能参与见证之人,即使他日老死,也有吹嘘资格。
司徒十七从前台走来,“钟掌门,南角那边有商摊会持续开放一月,都是些外来做生意的散修,要不我带贵门去看看?”
钟紫言没心思游逛商摊,三日后的比斗才是重点,观察门中诸人,却有些人手痒痒想逛荡一番,他便笑着回应:
“怎能劳烦前辈,教他们自去罢。”
又对门中诸人尤其是谢玄说道:“你等自可随意游玩,晚间早些归来便可。”
谢玄早与菩提交谈妥当,这时听掌门发下话来,拉着菩提三两步没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毕竟是少年人,活泼一些是应该的,钟紫言又对周洪、宗不二、杜兰和唐林挥手,“不二、周师兄、唐师兄和杜师姐,你四人也去看看,说不得能碰上好东西。”
其实谁还不明白,这是专门留下几位筑基要商议三日后的事情,唐林点了点头,与其余三人漫步离去。
司徒十七本有疑惑,却见钟紫言用眼神示意法台下方,那边清一色背负铜钱灵器的一伙人正看着这边,司徒十七才恍然大悟:
“原来亨通道观的人早注意到了你们。”
这三日间,司徒业定然与亨通道观的人有所交流,钟紫言看那边的人没露什么敌意,想来事情是谈妥了。
“走罢,去见见这些人。”
司徒十七和钟紫言几人一同向法台下方走去。
对方五位筑基带着三个练气,皆背着相似的铜钱灵剑,五位筑基有一人是女修,另外四人中有三个已经老迈,白发苍苍。最年轻那人站居中间,虽穿着与其他人略有不同,但气势明显没有他身侧那几位沉稳。
钟紫言上前执礼,“敢问几位前辈可是亨通道观的友人?”
为首年轻男子身穿棕绿道袍,看岁数和钟紫言差不太多,不过人家是筑基初期修为,钟紫言恭敬执礼显足诚意。
“列为想必就是司徒前辈口中的赤龙门道友,失敬失敬~在下亨通道观现任观主,高鼎。”这人开口很文弱,细眉桃眼,长得也阴柔,身高比钟紫言矮半头。
钟紫言看了一下身后同门师叔,对这人说道:“高观主,贫道钟紫言,身后都是门中前辈,先前见贵派似乎有与我等结交之意,遂冒昧前来叨扰。若不然……找处僻静之所,畅聊一番,正好谢一谢贵派让出落魄峰之事?”
那高鼎虽是一观之主,举止间却不见多少成熟稳重,听钟紫言邀他,感觉自己做不得主,回头看向身后三位老者。
其中一位老者白须及腹,双颊法令纹深重,对高鼎点了点头,高鼎即刻反头回应钟紫言:“自无不可,那就去……”
他一时也不知去哪个僻静之所,钟紫言接话道:“去梨花坪我门人暂居之地如何?”
“甚好,甚好~”高鼎连连应承。
同样是一家主事之人,两方几句交谈,立判高下,赤龙门这边姜玉洲和简雍互相对视,心中对这个姓高的观主不免看轻了几分。
司徒十七是此间主人家,领头带着众人向小剑山上走去,他和亨通道观的几位筑基互相认识,一路上略微介绍,赤龙门和亨通道观都各自对彼此有了一些了解。
实际上,早之前秦封便告诉过钟紫言亨通道观的情况,之前以为他家就四位筑基,观主即是那位法令纹异常深重的老者,名换‘古三通’,没想道这次突然冒出一个年轻观主,看来哪家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力量。
步入梨花坪甲等七十六号楼,亨通道观那几位练气小辈并每有跟来,只有五位筑基端坐一楼堂间。
钟紫言先是谢过他家能让出落魄峰,一番笑谈,能感觉到对方也有一些不甘憋屈,可能之前司徒业从中压了压他们,今日一开始见时,他家其实没什么好心情,只不过发现赤龙门的五位筑基力量大部分都处青壮之年,两方对比,他自家让这一步不算冤。
相聊的大多是三日后擂台斗法的各种设想,别看钟紫言一个小小练气,真认真谈起来,一些见解不比筑基修士差,亨通道观有一位长的矮胖神色异常严肃的老年修士,一直看着钟紫言谈吐论调,时不时对比自家那位观主,眼神中多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高鼎起身告辞离去,钟紫言、秦封和司徒十七将一行送至楼外。
回到阁楼内,姜玉洲哈哈大笑,“那个姓高看着真是废物,谈论两句便要向后问询古三通的意见,比掌门差远了。”
钟紫言苦笑道:“姜师叔别得意太早,人家毕竟是筑基修士,我是比不起的,再说那三位老修各个气势浑厚,皆是筑基巅峰前辈,哪能小觑他家?”
两家但凡实力差距过大,落魄峰没必要争来让去,实在是不想伤了和气,其实都没什么好高兴的。
第153章 阴卒墓地
槐山深处,轰隆雷声时时响起,雷泽边缘有一个老者负手静立,他身高近七尺,穿着青木薄衫,白胡子略有蓬松,神目深邃,似能穿透光阴。
“几百年了,变化还不小,东西都被人拿走了~”
此人正是桃辕大江清水湖化神修士沈殊,只见他捋须驻目,雷泽中偶有霹雳散来,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像是此地原本便没人影一样。
在沈殊身后,虚实之间隐约有一颗三丈高的树影浮现,没有任何气息散出,就那样悄无声息似是扎在土里一般。
良久过后,沈殊说了一声,“动手吧~”
那树影顷刻变作百丈高,无数根茎探入地下,边缘的根茎穿过雷泽,所过之处,竟然连那些霹雳都四处躲闪。
小半刻间,槐山顶峰土石翻滚,树影的根茎自地底深处托起一块暗紫色晶石,晶石约一人高宽,中心凹窝有晶莹剔透的浆液,看着那散发浓郁生机的浆液,沈殊无奈叹息:
“千年结育,仍未化珠。此后再难遇此雷灵玄水,着实可惜。”
即便是舍不得,沈殊也没时间再等这玄水结珠了,拿出玉瓶,挥动间便将玄水装入其中。
树影根茎收回,再变三丈大小,渐渐隐去行迹。
沈殊一闪身,来到天际云层,望着槐山大半地域满是阴障,皱眉疑惑,‘阴邪肆虐……咦,此地鬼市何时崩坏了?’
翻出一卷红色灵簿,神识探入其中,沈殊闭目搜查,很快明晰前因后果,原来这也是蔡律那一系人干的好事。
沈殊所拿红色灵薄,叫做冥簿,能查此界六域鬼市一应经营记录,槐河鬼市崩塌,自当再建,可这八年间没有任何动作,定是负责此地监察之责的鬼使出了问题。
沈殊自语:“……这个叫王弼的金丹小辈也已死去,那鬼令又在谁身上?”
俯视大地,沈殊见小剑山下聚集了数万低阶修士,冥簿自能感应各方鬼令位置,沈殊知道槐河鬼市那枚太阴鬼令就在其间,于是瞬身消失,降于小剑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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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七,小剑山以东五里外的剑谷中,简略的青石擂台长宽纵横五十丈,外围布置了坚固护御阵法,赵良才和吴姓金丹盘坐东南和西北两角,以防内里斗法时阵法支撑不住破碎开来。
这剑谷四面山石天生,中间是被自上而下强挖出来的,数万修士列居西北东三面席位,北方一众明显比西侧和东侧的修士要少,因为能在这里观战的都是实力不俗的门派。
赤龙门十来人被安排在西北角首列,在他们之上还有三层席列,每块地盘都有至少两三位筑基存在。
钟紫言依旧是一袭黑白玄纹道衣,这三日他与简雍走动山下各个雇佣场所,对雇佣一名练气散修花费几何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按照落魄峰的危险程度,赤龙门至少要组建六百人以上的修士军阵,阵法选用二阶下品【烈阳冲阴大阵】,将范围拉大的话,半个时辰就得消耗二十块三阶下品灵石,着实难以承受。
门中现有八百余三阶灵石,简雍自明月城归来时,又往商富海处借了三百,不算钟紫言手中那颗四阶灵石,拢共一千二百三阶,光用在阵法上少说也得四百颗。
现下还不知落魄峰上的阴邪具体有多少,每雇佣一名练气散修的平均成本就得六十颗二阶下品灵石,还得有各种灵丹和灵器支持,粗略算算都头大。
晨时一到,谷中剑台上,司徒业提气发声:
“……今日斗擂正式开始,按槐阴河西岸中游、上游、东岸下游和上游依次夺定,每域共设五日斗擂,分四十七地修士军阵。
这第一个要确定的地方,便是鬼灵溪以北的二阶下品灵地,鲮鱼洞,此地暗连槐阴河支脉,方圆百里内筑基鬼物不下三十头,更有魔甲鱼吞吐出的毒障弥漫。
第一场比斗由鬼灵溪甄家牵头,对此灵地有兴趣的,大可上台夺斗!”
谁都知道鬼灵溪甄家是司徒家附属势力,一听甄家要鲮鱼洞,剑谷千万散修多有骚动,钟紫言西侧即是低阶散修席列,有人小声诽言,“这司徒家已经占领下游,东岸中游也是其目标,怎还要派附属势力去夺鲮鱼洞?”
他旁边的另一位练气修士鄙其愚蠢,“他家势大,想要哪里,走个过场便可,你看不出来?”
被反驳的那人挠了挠后脖颈,“哦,也是……”
钟紫言听了摇头一笑,这些散修目光短浅,哪知司徒家深意,第一场比斗过后他们就会自惭愚钝了。
正因司徒家势大,想要哪里根本不需出来争夺,人家早早已经确定只收复槐阴河下游失地以及东岸中游的三阶灵地。
第一场只不过是为了显其公正,派自家附属上台专门斗输,好教各方信服司徒家做事风格。
青石擂台上,一褐色筑基中期修士拱手开口:“在下鬼灵溪于承平,欲替我家争一争鲮鱼洞灵地,哪位上台赐教。”
很多低阶散修会以为没人上台挑战,不想才过两息时间,一声阴恻磁音开口:
“阴卒墓地前来请教。”
阴卒墓地乃是百年修真势力,擅长操纵尸甲功敌,擂台上不允携带灵宠,自然尸甲也不能带,上台之人身型枯瘦,浑身裹着黑布。
于承平认得上台之人,拱手道:“还请澹台道友手下留情。”
那人也不多说话,鬼爪一张,就开始冲击撕来。
观战席间,钟紫言侧头问向秦封:“此人即是澹台庆生?”
秦封点了点头,“这人最擅控驭尸甲,当年王家炼尸一系,和此人走的极近。不过限于擂台规则,尸甲不可登台,他的实力有多强我亦不知。”
澹台庆生是练气后期修士,于承平是练气中期,原本修为境界就有差距,台上于承平只守不攻,没过十招便被鬼爪破了罡气,自腹部裂开不浅伤口,于承平立刻认输。
澹台庆生扔出一个丹瓶,伫立擂台中央一言不发。
这第一场看着简单,实则很是凶险,若非澹台庆生没有杀人的心思,于承平早死了,二人实力不在一个层次。
散修们没料到第一场结束的这般快,一片哗然,剑谷中司徒家主持斗擂的老年筑基清了清嗓子:
“第一场,阴卒墓地获胜。有对鲮鱼洞灵地感兴趣的大可上台挑战。”
每一家能坚守擂台十场者,即可获得主攻灵地之权,中间若有断续,则重新计算,直到没有人挑战为止。
一息刚过,粗狂之音自北区传响山谷,有背着巨剑的高壮修士飞踏去擂台,“无月沼泽熊楚莫,斗你一斗。”
澹台庆生仍是没有多余言语,周身气势散开,鬼雾弥漫,比第一场凶厉太多。
那唤作熊楚莫的高壮修士周围爆发土黄色灵气护罩,巨剑提起又落地,刹那便将澹台庆生的鬼雾冲刷干净。
赤龙门观战席间,周洪激奋道:“这位前辈了不得。”
姜玉洲直直盯着擂台上熊楚莫狂暴出剑的技法,良久风趣笑道,“这家伙凭着蛮力打,等会儿怕会输的哭鼻子吧?”
谢玄被姜师叔的玩笑之言逗得哈哈大笑,惹来周围无数怪异目光,谢玄反倒不害怕,一股牛气劲儿白眼他们。
钟紫言在争斗一道上自知欠缺稳重,想着每一场比斗都认真看一看,有助增长见识,也没多管谢玄。他浑然不觉西侧观战席中有一位白胡儿老者正在观察他。
擂台上,熊楚莫巨剑满地旋转,本想将灵活躲避的澹台庆生逼入死角,没想到澹台庆生使了怪异瞬身术法,十道幻影一齐出现,熊楚莫分不清哪个是真身,犹豫之际脚底被黑布缠裹,上空一双乌黑鬼爪当头扣下,直接挖了熊楚莫的眼珠。
凄厉惨叫下一瞬响起,熊楚莫发狂朝天上挥舞巨剑,双目即失,一时间方寸大乱。
澹台庆生乘机伏地将两柄灵光匕首插入熊楚莫双脚,待巨剑挥来时再闪至熊楚莫身后,一条漆黑布带直接缠住其脖颈,束首一勒,熊楚莫人头即落。
擂台西北角的吴姓金丹本是要抬手劝澹台庆生手下留情,毕竟熊楚莫是无月沼泽人士,可还来不及说话,战斗已经结束,那金丹只得黑脸罢手。
观战席间,钟紫言亦震惊不已,此番斗擂并不禁杀人,原以为这种事是逼不得已之下,比斗者才会做的事,不想阴卒墓地初一上台就如此震撼人心。
澹台庆生杀人的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他似一头幽影血狼一般,初时连环躲闪,中期瞅准破绽废敌部分灵觉,最后以凶厉黑布灵器收割敌手性命。
钟紫言突然想起六日前司徒家大殿内,自己告辞时司徒业说的一番话,若想慑服人心,下狠手是必要的,再想想那个叫熊楚莫的修士的确自南疆而来,阴卒墓地乃是槐山百年势力,哪容无名小丑挑衅。
秦封突然开口道:“掌门,说不得我们也得这般处事!”
钟紫言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对自家五位筑基道:“几位上台后,是杀是放自行定夺,首要保证己身性命无忧,若是斗不过,立刻认输,胜负事小,生死事大。”
这话他在几日间强调了不下十遍,生怕其中有人一腔热血,白白牺牲。
擂台上澹台庆生比斗两场,没有要下台换人的意思,那些本欲上台试试身手的南疆筑基们,熊楚莫丧命在前,他们哪还敢轻易涉险。
主持斗擂的司徒家老修重复第一场的话,等了少顷,一个矮个子年轻筑基慢慢走上台,先冲澹台庆生弯腰见礼,“鬼灵溪甄淮,见过澹台道兄。”
后抽出灵器长刀奋身而上,这人刀法精湛,先手出刀占了机会,一套旋刃下来直逼的澹台庆生黑布衣衫破碎数条,不过很快他也似熊楚莫一样遇到那一招瞬身术法,他自知不敌,立刻低头抱拳认输,澹台庆生在鬼爪撕下的那一刻止住气势,就此收手。
第三场过后另有四场比斗,凡是南疆来者挑战,澹台庆生在其认输之前就痛下杀手,反观槐山筑基挑战,都能留得性命。
明眼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意思就是说,南疆来的修士只能帮辅,若想做占据槐山灵地的梦,就得掂量掂量是否能付的起代价。
澹台庆生一人占擂七场,仍不下台,场间久久无人再上,司徒家老修洪声宣布鲮鱼洞主攻权归阴卒墓地所有。
尔后,阴卒墓地观战席走出一位灰发老妪,上台说道:
“我阴卒墓地今次欲夺三座灵地,鲮鱼洞由澹台庆生主管,诸位若有意愿跟随,必不会亏待,事前便有二阶灵石与补气灵丹下发,现下自可去小剑山报占名讳。”
待她下台后,却不见东西两侧散修席间有离场者,司徒家老修观察一二,沙哑笑着开口:
“此间人若有意愿去往,自可放心报名。阴卒墓地胆敢失信你等,我司徒家必会做主!”
这话一出,才有那么两三股人挪动步伐,先行离开。
主持斗擂的老修继续说道:
“第二块灵地,乃是与槐山西南道路接壤的落魄峰,此地位居槐阴河中游末端,乃是西岸南北必经之地,二阶上品,其间甚是宽广。
这里虽是多方势力梦寐以求之地,但凶险比鲮鱼洞大有两三倍,其上阴邪不下五千头,且还在极速增长。
初场由赤龙门牵头,欲夺者可上台挑战!”
钟紫言正身凝目,对秦封说道:“秦前辈一切小心,我等在台下待命!”
秦封颔首率先离开席间,钟紫言一行跟在身后,下到擂台外,秦封拿出折扇一挥,悠哉登台。
第154章 惹怒强敌
此间大有不识赤龙门者,许多散修问询左右,以望探得些许根源。
“赤龙门是什么来头?”
“不知~”
“这家势力似乎是梨花坪的贵客。”
“我先前见他们是从山上走下来的……”
“胡说,道爷怎么不晓得?槐山大大小小势力我都认得,唯独不识这赤龙门。”
……
平日里钟紫言一向告诫同门行事低调,今时虽不被大众所知,但北侧观战席多有对赤龙门了解一二者。
比起前一场阴卒墓地的名声,赤龙门自然不及,秦封在台上只等了片刻,便有三位筑基出列欲要挑战。
主持会场的老修明面上左右犹豫,似在敲定谁先上台,内心里却在暗笑,‘你等连台上是谁都不认得,还想打那落魄峰的主意,真是痴人做梦。’
别人不识秦封,作为司徒家最德高望重的几位筑基之一,这老修对秦封可是心存敬畏的,他冲台上拱手,“秦道友,你来选择吧。”
秦封折扇一合,周身筑基巅峰气势散出,冷眼开口:
“今我赤龙门欲夺这落魄峰灵地,上台者若是存了试探之心,我教尔等说不出‘认输’二字。”
原本的三位挑战者见秦封已达筑基巅峰之境,立退其二,余下一人筑基后期,面若冠玉,手持青光灵剑,见一同出列的人都退了回去,他提剑上台,自报家门:
“承影阁楼冲天,求道兄指点一二!”
话毕,手中灵剑青光大盛,一道月牙气劲先行挥出,尔后抬步前冲。
秦封手中折扇内的五柄骨剑一齐飞出,银白光刃杀气腾腾,一柄抵消楼冲天月牙灵波,另外四柄直刺其前后胸膛及面门。
楼冲天原本前奔的势头立刻止住,手中灵剑圆舞挥动,秦封在原地悠哉站着不动,只操控四柄骨剑逼的楼冲天节节后退。
外人看来,擂台上楼冲天多有突围之机,实际上不是真正涉身斗法的人,哪里能体会楼冲天此时的为难,他感觉这些骨剑很是诡秘,散发着摄魂气势,每每瞅准时机要跳出骨剑包围时,总有那么一柄对着自家命门。
十来息过去,第五柄骨剑将楼冲天挥出的月牙灵波斩破,径直加入围刺之中,楼冲天心里着急,四柄已经难以消受,再来一柄必然无法挣脱,他单手掐诀,默念,‘承影无形!’
浑身散发一股无名气劲,令秦封五柄骨剑停滞两息,身影当即脱离骨剑包围,冲向秦封时竟然直接隐了行迹。
秦封嘴角弯笑,右脚用力踩踏青石地面,地面碎石震荡,之后他浮空而起,白衣袖下双手聚拢,背后一柄银白折扇虚影浮现,朝下用力一扇,七丈长宽的风力直接轰下,楼冲天身影当即显现,就在风力下方半空。
他能感受到这股风力蕴藏的恐怖灵力,于是慌忙向场外飞,可惜刚刚显形的他身边没有借力之物,直接被风力裹挟压向地面,下一刻,偌大青石天坑生出,整个擂台震荡良久,护御法阵灵璧都被打的颤抖。
再看擂台天坑中,楼冲天身躯骨骼尽碎,徒留一颗头颅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坊间说书人平常讲的双人对攻大战三百回合基本是不存在的,这不是私家相亲相爱操练戏耍,这是为了灵地资源在生死搏斗,但凡被对手压制住,失去性命只是瞬间的事情。
剑谷北侧承影阁势力观战席间,一名与楼冲天相貌酷似的年轻修士见其丧命,双目泛红,当下就要冲去擂台与秦封撕斗,突有一双厚重干枯手掌压住他,令其只能原地哭愤。
每一家都有要争夺的地盘,承影阁现下若是再损失一人,怕连原本想要夺取的灵地都争不来了。
长时间消耗战,只存在于两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若是对擂之人本就有所差距,术法、本命物、灵器这些还不克制对方,那打不过是很正常的,就看对手愿不愿意手下留情。
很可惜,这一场承影阁比较倒霉,秦封不是善人。
主持斗擂的老修命自家司徒子弟上台将楼冲天尸体抬下去,接着说道:“第一场赤龙门胜,有争落魄峰主攻权者,可再上!”
谷中先前蠢蠢欲动的势力都在各自小声探讨,都知道这个赤龙门拿折扇的中年人看着面善,实际上比先前的澹台庆生还狠,若要去挑战,就得衡量利弊。
青石擂台外的临时小棚内,钟紫言起身向台上秦封投去问询目光,是否需要休整换人,秦封微微摇头,钟紫言再回原位。
后座的菩提小和尚拉了拉正明的蓝色僧袖,说道:“师叔,秦真人似乎比之前更强了。”
正明面色平静,回道:“他已初窥金丹门槛,自非等闲筑基能够应对。”
就在这时,剑谷北侧观战席飞出一名女修,娇柔之音传响,“牛魔谷花曼,领教这位哥哥手段!”
钟紫言出棚回望,见牛魔谷席位间拓跋南天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看着擂台上,眼中分明有强烈战意。
姜玉洲在小棚内直呼,“怪哉,这家怎么派一女子上台,有好戏看了。”
钟紫言回身苦笑,“咱们被拓跋南天盯上了。”
“啊?”周洪惊瞪。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钟紫言道:“但愿他们只是一时兴起吧。”
擂台上,那唤作花蔓的女修妖娆可人,衣着露骨,秦封寒声开口:
“秦某下手必收人命,你可有此觉悟?”
花曼面生狐笑,“这位哥哥真忍心下那狠手?”
秦封不再多言,那女修等了良久见秦封不理她,也冷下脸来,两柄赤练钢爪自手背流出,轻俏嫩足走动间,一条条带有毒刺的藤蔓遍及所过之处。
秦封依旧五柄骨剑飞刺其身,那女修筑基后期修为,用无数藤蔓将周身三丈裹成草藤护盾,奔跑速度加快,藤蔓也越来越多。
秦封自储物戒拿出十道黄色火符,念咒一息,火符化成巨大炎团,朝三面滚向花曼。
原以为藤条蔓延之势会被火焰阻挡,没想到那些毒刺藤蔓穿过炎团时竟吸收了火灵之气化成烈焰藤条,蔓延速度加快十倍不止。
不多时,擂台上七成地面已经被藤蔓覆盖,那女修还没有收势的打算,秦封被数十条烈焰藤蔓追着,想要近其身边都不能够。
一柄黑剑突兀出现在秦封手中,锋锐黑金刃芒斩断身前的烈焰藤蔓,秦封看看剑脊上那些正在腐蚀灵剑的毒渍,知道不能再任由那女修施放藤蔓术法了。
“疾幽魔影!”秦奋身影瞬间变黑模糊,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花曼三丈以外,黑剑上银白灵气狂暴,秦封用力斩出。自信草藤护盾不会破碎的花曼下一刻面露惊骇。
那柄黑剑斩破藤蔓顺势前刺,花曼右手赤练钢爪抵挡黑剑,左手直取秦风胸口,秦风筑基巅峰气势全力爆发,另一只手中折扇再次出现,打开袭胸钢爪,扇子上扬直接将花曼的下巴割开四道血口。
“毁我容貌,我要杀了你!”
两人分开片刻,花曼错愕拖着血流不止的下巴,眼神变得阴毒,擂台地面的藤蔓一条条向上升起,尔后形成圆壁包围二人。
花曼周身被墨绿色藤甲覆盖,这藤甲好似能使人狂化,秦封感受到危机,立刻直刺黑剑,这时外面那些藤蔓已经如昙花合瓣一般围裹二人。
剑谷中观战的人看不到藤蔓圆球内部战况,赤龙门一众也纷纷起身替秦封捏着汗。
“里面怎么了?”谢玄跳趴在周洪背上探头观望。
凄惨女音在下一刻鸣刺众人耳蜗,谢玄赶忙用双手把耳朵捂住。
擂台上藤蔓圆球自内被光刃劈开,秦封衣衫有几处破碎,闪身跳在擂台边缘。
“你敢害我谷中修士!”牛魔谷势力观战席一道筑基巅峰气息狂怒冲向擂台。
这时,剑谷内突有一道金丹威压施下,钟紫言一眼看清上空状况,司徒业此刻正单手抓着向擂台冲去的高壮筑基巅峰修士,拓跋南天。
“拓跋南天,你要违反老夫定下的规矩?”司徒业沉声凝视拓跋南天。
拓跋南天愤怒盯着擂台上的秦封,他此刻被司徒业金丹之力钳制,若不然非得将擂台上那白衣身影撕成碎片。
“下一场,我拓跋南天上台灭他!”
拓跋南天压愤降落在台下,钟紫言再看青石擂台中央,那叫花蔓的女修软躺在地,脖颈处流出汩汩鲜血,是被一剑封喉的。
钟紫言看向擂台边缘的秦封,秦封服入一颗解毒灵丹,打坐调息,很快睁开双眼,无奈看了钟紫言一眼。
他也不想杀那花曼平白得罪拓跋南天,可先前情况危机,这女人招招取他丹田和阳首,藤蔓圆球内有强烈毒源成倍增放,不杀人难以赢得此战。
主持斗擂的老修愣了一瞬,回神时开口,“赤龙门获胜……可要更换守擂之人?”
钟紫言回身看看自家人,再看看擂台上盘坐调息的秦封,喊道:“秦前辈,你……”
秦封目光扫过赤龙门四位筑基,稍一停顿,对主持斗擂的老修开口:“此战仍是我守!”
钟紫言两步奔至擂台边缘,忧虑道:“前辈,你连战两场,如今有伤在身,怎能再战?”
秦封苦笑:“我伤势不重,只是中了那女人的毒,调复片刻就好。”又看向擂台另一侧早已怒火狂烧凶目如虎的拓跋南天,
“此人实力绝强,我守还有认输的机会,换上姜简二人,只会白白送命,正觉和正明乃外援助力,不可涉足死局。”
钟紫言心头难受,“若不然我们认输罢?”
秦封摇头道:“掌门怎能有妇人之念,此番万人在场观战,乃是门中扬名至关重要一环,若是轻易放弃,恐今后再难遇此良机,再者……未战先怯于我道心有阻!”
钟紫言内心挣扎犹豫,放弃斗擂实有不甘,可那拓跋南天明显是个凶徒,早之前秦封便自愧不如拓跋南天,此时两人搏杀,必然凶险万分。
钟紫言踌躇间,拓跋南天已经登台,桀骜狠声,“那白服东西,速速起来受死!”
第155章 以命相搏
世间万千本命物,数兽类本命最增灵慧,山精水怪、猛虎黑熊,大有修士识海中的兽类本命因成长境遇变异强大。
拓跋南天凶名在外,他的本命早被槐山修士熟知,乃是一头玄阳魔牛,赋予其一身开山裂石的神力。
他见秦封站起身来,立即双掌成拳,背后墨紫牛头虚影浮现,凶蛮暴戾。
钟紫言见秦封对冲而上,只得远离擂台边缘,聚精会神观望战局。
拓跋南天身高约八尺,周身土浑灵气自有重力压制方圆三丈,秦封个头不足七尺,两人双拳对轰,短短两息,秦封被击退七八丈。
初一交手,秦封便知此战无法以力胜之,于是拉开距离不断闪躲,怎料拓跋南天既有神力,速度还快,短短十来个回合,击中秦封三次。
拓跋南天是牛魔谷两大头领之一,虽然平常行事勇莽,但并不愚鲁,与秦封短暂交手便知其人名不虚传,“能硬抗我三记蛮劲,不愧是杀过金丹的人。”
秦封站在擂台北边,双手缓缓张合卸去刚才对轰的气劲,以往只知道拓跋南天好斗勇武,今日亲身搏杀,才知他不止是勇力骇人,心智亦很明细。
两人刚才交手,看似简单对攻,实则秦封好几次都想暗发术式,无奈刚起咒诀,便被对方提速震阻。意思就是只能以力对攻,这样一来,局面全由对方掌控。
秦封冷静看着拓跋南天,拓跋南天也在紧盯着他,秦封开口道:“拓跋道友,且试试秦某绝技。”
“有何招数,尽管使出!”拓跋南天双拳收握,蓄势待发。
秦封心道,‘既然你要比力,我便以力敌你!’他闪身半空,背后银白折扇虚影浮现,左右掌来回推出,五股风力席卷轰下。
拓跋南天双拳凝起黑紫牛头,下一刻,这灵力牛头直接被拓跋南天挥向半空,对冲秦封风力。
两方灵波在擂台中央对冲爆炸,秦封五道风力堪堪挡住拓跋南天那巨大牛头虚影。
对冲灵力也斗不过,秦封再变招数,实体折扇射出五柄骨剑,手执黑色灵剑化作模糊黑影突刺拓跋南天。
擂台上火星四溅,叮作响,拓跋南天和秦封撕斗各处,由于秦封施展着【疾幽魔影】身法,速度与拓跋南天不相上下,这一番搏杀,持续了三盏茶功夫。
两方再分开时,秦封白衣满渗鲜血,这并非是被利器所伤,而是重拳加身浮肿红殷,周身各处皮肤爆开血口,毕竟不是体修,被那神力贯荡全身,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很是难得。
秦封脚步有些虚浮,目光皱凝,沉思片刻,拱手正色道:“拓跋道友不愧槐山筑基第一人,捉对搏杀秦某确实难敌。”
拓跋南天平生敬重实力强绝之人,刚才激烈搏斗,酣畅淋漓,此刻被自己认可的对手推崇赞颂,本身的仇视也压下许多,“秦道友以普通筑基身躯硬抗我数百拳劲,拓跋南天敬佩,但杀我牛魔谷修士,你此刻若不认输,只有死路一条。”
他原本派花蔓上台只是想试试秦封实力,没想到此人竟下狠手,遂才狂怒上台,一番酣战,眼下生了结交之心,为保牛魔谷声誉,只得开口劝说秦封认输。
秦封服下一颗灵丹,将五柄灵力稀薄的骨剑召回扇内:“落魄峰关乎我门中将来发展,秦某今日即便是死,也不会认输的。”
单指化剑,指尖滴血,以血作符,一十六道灵符顷刻画完,秦封背后本命扇影再次浮现,“拓跋道友,再接秦某一术!”
只见秦封背后扇影逐渐变大凝实,遮盖整个擂台上空,扇柄玉骨流光,扇翼银白大亮,极速旋转幻化太极图影,令人恐怖的威慑气息下压擂台。
“熠焰通灵,乾坤蔽日!”
秦封周身十六道白光灵符探出灵丝牵连秦封,不过五息时间,秦封两鬓白发增多一倍,模样苍老十岁,那十六道灵符吸够能量,直飞对面拓跋南天,穿透其施出的紫牛虚影围困其身。
拓跋南天大惊,召出本命魔牛瞬化三丈,撑开围来的诡异封灵白符,尔后他身体被紫光灵铠覆盖,猛地一踏,向天挥拳欲想打碎天上太极图影。
哪料秦封左手下催,洪音‘落’字,太极图影内轰下第一波白色灵炎,这些灵炎黏覆拓跋南天全身,使其肌肤灼痛难以攀顶。
紧接着,秦封第二声‘落’字出口,太极图影内五柄白玉扇骨射下,每柄扇骨蕴藏恐怖灵力,犹如利剑直斩拓跋南天。
整个擂台大阵轰轰作响,一声牛哞自擂台中央怒吼而出,响彻剑谷,擂台护御阵法传出破裂之音,司徒业和吴姓金丹催发灵力赶忙维持。
这般大术,已经能比拟普通金丹修士手段,全场数万修士无不屏气惊呼,七息过后,一切尘埃落定,擂台下方钟紫言定睛看去,心头一阵凉寒。
此时擂台上秦封半跪在地,身下血水已流一滩,术法消散,对面杂雾氤氲之中走出一个灵服破烂浑身血痕的身影,他的身后两个庞然大物也很狼狈,玄阳魔牛气息萎靡,神秘的蛇类本命也嘶鸣呜咽。
秦封苦笑吐了一口血水,“却没想到,你竟是双本命!”
拓跋南天经历生死一瞬,心神惊骇,后怕不已,他向来自负,没想到今日差点折在秦封损耗寿元施出的禁术上,若不是自己第二本命出场护救,恐难保全性命。
“秦道友果真术法通天,我这黑鳞角蝰从未在人前露过面,今次却被逼的狼狈惨败!”拓跋南天终归是没受致命伤害,此刻气势虽只剩两三分,仍行走自如。
秦封摇了摇头,“是秦某败了,不过……”
秦封勉力支撑着身子站起来,面色冰寒,“拓跋道友,可是还要再斗?”
拓跋南天大笑:“你已无力抵抗,还不认输?”
秦封抬头看了看擂台护御阵法,又回望台下赤龙门一众,对拓跋南天冷笑:“值此重要之机,我若失了这场,哪里有脸去见掌门!”
胸口聚气,双腿后蹬,周身经窍膨胀,秦封再化模糊黑影,拓跋南天粗看鄙笑:“你何必苦苦反抗……你!”
“你竟舍得以命相搏!”再仔细感受冲来的黑影,拓跋南天亡魂大冒,饶是他魄勇无双,此时也不得不转身向擂台下疾奔,边喊着:
“司徒老头,还不出手压制!”
第156章 剑仙登台
眼看着拓跋南天飞奔擂台外,秦封嘴角微抿,露出算计成功的兴意,可惜周身筋窍膨胀碎裂,狂暴灵力倾泄,明显是收拢不住自爆势头。
就在这时,司徒业瞬身来到擂台上空,一把摁住秦封,手中无数明黄灵纹一条条窜入秦封身体内,秦封散发的狂暴气势逐渐熄灭。
司徒业一边压缓秦封体内灵力外泄,一边以秘术传音之法,对秦封说道:“秦老弟,你这一招的确高啊,难道先前已经算准拓跋南天不敢硬拼?”
秦封浑身气势消散,软软浮在半空,低头苦涩一笑,传音给正在帮助自己的司徒业:
“前辈高赞了,秦某哪有那般神机妙算,若是拓跋南天只留蛮勇,说不得我早已归附黄泉,偏偏他智勇双全,才给了我可乘之机,一切都是赌运气~”
很多大事往往是由某个关键时刻决定成败的,秦封这次无疑赌对了,拓跋南天在最后一刻露了怯意。
谁不惜命,突逢危机真正敢放手一搏的却很少见,何况此番没必要陪送性命。秦封行走幽暗三十年,对于人心琢磨最是精深。
主持斗擂的司徒家老修抹了一把汗,要知道,刚才那瞬间,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掉头撤离了,“此战,赤龙门再胜!”
离开擂台的拓跋南天停在老远回看场间,见司徒业已经压制住秦封要自爆的势头,呼出长气,眼中虽有不甘之意,但对秦封气魄心服口服。
飞回自家观战席间,牛魔谷和荆棘谷两方人马多有泄气者,一名赤面老道出列迎上拓跋南天,干笑两声,说道:
“拓跋头领,若不然下一场咱们……”
拓跋南天抬手制止,“也罢,输给秦封却是我魄力不足,这笔帐日后再算,我等盯紧此次目标吧,莫再轻易出手了!”
今番搏杀,道心有损,拓跋南天一改往日跋扈性子,坐回席间沉声不言,静默反思。
一场斗擂,他并非全无所获,以往胜场太多,以至修为不得寸进,今次一败,突有澄朗觉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不能结丹了。
擂台上的秦封被司徒业挪至台下,赤龙门一众围上查看秦封伤势,钟紫言心神激荡,看着秦封:“秦前辈,你为门中冒这般大的险,令我愧疚难当,请受紫言一拜。”
秦封双腿盘坐,受着司徒业持续的灵纹护持,乏困笑道:“掌门快快停身,秦封消受不得。”
钟紫言拜后,忧问司徒业:“司徒前辈,他可有性命危险?”
司徒业暂不作答,数道法诀施罢,收了术式,秦封气息只剩点滴,“还好老夫出手及时,不然秦老弟哪有生还之理。”
钟紫言作稽拜谢,“万谢前辈,恩德难报,日后必还!”
“还是快送去山上修养吧,这次虽是受了重伤,但对事后的结丹大有好处!”
司徒业冲自家子弟招手,抬起秦封向剑谷外走去,钟紫言忙吩咐唐林和杜兰跟去照顾。
第三场斗罢,赤龙门还得上台守擂,正觉和尚手中多出一杆八宝禅杖,径直走上抬去。
主持斗擂的老修朗声开口:“有谁还想上台挑战?”
秦封即已负伤离开,先前那些蠢蠢欲动的筑基散修又按耐不住,见上台的是个年迈老僧,过了少顷,一个络腮长须修士飞蹬上台,抱拳道:
“无月沼泽阑角虎!”
这修士黑面黑须,背抗大刀,冲正觉老僧见过礼,将大刀拖地盖附赤红灵气,见老僧已经准备妥当,提刀就上。
一刀一禅杖,叮咣作响,都是筑基后期,看着实力不分上下。
正觉老僧修的是如意禅,鹿王庙法统传自北方天雷城,东洲佛家修真者最擅长时间黏连斗法,二人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那人气力耗尽,自动认输。
因为正觉老僧行事温和,第五场挑战者是位奸猾侏儒,欺正觉仁善,出招时处处阴狠夺命,正觉毕竟上了年纪,一个不慎暗中毒符,强撑了两刻时间,瞅准机会敲碎侏儒腿骨,禅杖顶其躯体扔下抬去。
正觉受伤下台修养,按照计划,简雍拿着长剑上台守第六场,别家见赤龙门派了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上台,以为赤龙门已无顶尖战力,于是一下子冒出十多个挑战者。
擂台下方临时小棚,姜玉洲气急败坏,“这些贼子,竟敢小瞧我赤龙门!”
钟紫言说道:“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姜师叔不必动怒。”
最终上台挑战第六场的是个灰衣少年,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可修为已达筑基中期,使一双与周洪差不多的拳套类灵器,出拳间虎虎生风,简雍剑术平庸,修为也不如对方,被打的节节败退。
那少年实际上年岁当有六七十,见简雍如此不堪,加快攻杀速度,念咒施展重叠残影,简雍每想拉开距离施展远程术法,那少年完全不给机会,仅仅半柱香的时间,简雍被打的遍体鳞伤。
“哈哈,你赤龙门哪配得那落魄峰,老实下台去罢。”少年见简雍闪躲速度越来越慢,以为简雍灵力即将耗尽,兴奋异常,愈发紧追不舍。
简雍忍着痛楚,一步步退至擂台角落,下一刻待少年虎拳挥来时,瞬间提速闪身,手中七十多道黄色灵符贴其后背。
简雍念咒一催,引爆符轰轰爆炸,连他自己都被炸出二十多丈,角落里,那少年当场被炸的爬不起身。
赤龙门再赢一场,简雍颤巍下台。
没办法,他实不擅长争斗,这一场全凭计胜。
第七场正明守擂,他是筑基后期修士,这一场有那少年作前车之鉴,主持斗擂的司徒家老修等了良久,才见一个怯懦白面书生站了出来:“在下欲和这位大师求教一番。”
司徒家老修看那书生的样子就不会是能赢的主儿,挥手催促,“那便快上台,你在磨蹭什么?若是怕丢了性命,就早早回去。”
那书生一听会丢性命,又看台上正明冷面怒目,犹豫一会儿,腿脚不自主向后退去,竟是打算放弃挑战,他身后传来怒骂,“混账东西,立刻给我上去!”
书生向后看看北侧观战席,迟疑少顷,鼓起勇气冲上台。
钟紫言身旁的谢玄捧腹哈笑,“这书生胆子这么小,不输才怪!”
书生上了擂台,执礼拱拜,“在下风月楼修士,李长歌,还请大师手下留情!”
正明一向冷脸示人,此刻只简做回礼,那书生怯生道:“在下这就出手了~”
正明南无一声佛号,头顶火钵浮现,无数火灵字飞射李长歌,李长歌双手聚水,一道水墙快速浮立,场间众人本以为书生打不过正明,没想到水墙轻松化解那些灵光字。
台下正觉老僧边调养边看着台上斗法,见如此情形,轻叹一声,钟紫言立刻问道:
“正觉前辈,怎么了?”
“我鹿王庙要辜负钟掌门之托了。”正觉歉疚道。
钟紫言不解,“前辈何出此言?”
“老僧师弟本命乃是火灵钵,此次凑巧专被台上书生所克,钟掌门且看。”正觉老僧示意钟紫言继续观战。
台上书生挡下正明第一波功势,信心大涨,背后水灵经文浮现,化作一个个儒家经义铭文,照着刚才正明的方法推射灵光而出,正明自知其术相克自家,只能收了本命以力抗衡。
两人修为虽然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但正明倒霉碰上了火灵钵的克星,抵挡那些水灵铭文异常吃力。
钟紫言神色显出焦虑,这却是万万没想到的局面,若是一般的五行相克还好,此乃本命相克,真真要命。
台上两人斗了三柱香时间,正明双目血红,他性情如火比不得正觉沉稳,受了秦封邀请来给赤龙门出力,眼下如果照着这种打法势必会输,愈发焦躁。
正明虽是僧人,但崇尚佛家金刚怒目之道,平日庙内师兄弟比斗,鲜少输场,此时被李长歌铺天盖地的水灵铭文压迫,内心怒火涌头,一声惊天佛号颂出,双目变作金色。
“师弟,不可!”
台下正觉忙提气劝说,刚说罢,体内毒素引动,瘫软泄力,叹道:“他要用那一招残缺金刚怒目法门,这样会走火入魔的!”
擂台上充满水灵铭文,李长歌本是以为这次侥幸能赢,不想对面僧人目透金光,甚是凶戮,他自小生在女人堆里,养成胆小怯懦的性格,见了人家凶相,老毛病又犯了。
正明凶怒挥拳直冲李长歌,每打破一个水灵铭文,双拳血印更深一分,进到李长歌三丈外时,两手只剩白骨拳劲,李长歌见那血淋淋的样子,哭喊道:
“在下认输,在下认输,不打了!”
司徒业迅速冲入台上救下李长歌,单指一点正明眉心,正明慢慢恢复理智,吟诵一声佛号,下台处理白骨手掌。
剑谷内众多散修轰然大笑,皆骂那李长歌孬蠢,明明能赢的局面偏偏吓得认了输。
钟紫言拿出珍贵灵丹给正明服下,诚挚道谢,远远看了一眼北侧观战席,风月楼势力所占的地方,李长歌正被一名中年筑基厉声训斥。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钟紫言也会笑李长歌身为筑基修士竟然胆小怯懦至此。
可今日的他亲历当年白骆被尸魈灭杀事件,那以后对人之性格多有精研,深知各人成长环境不同,胆魄仁礼也有高低。
风月楼乃烟雨场所,李长歌看着年岁不大,必是自小受溺满宠,男子阳刚没学多少,能保持几分儒家浩气,已经很难得了。
七场守擂,赤龙门四人无力再战,只余下姜玉洲一人守擂,钟紫言心头不安,此时隐隐觉得,攻那落魄峰成了奢求。
看见钟紫言愁眉不展,姜玉洲洒然提起金光长剑,“掌门,且安心,看姜大剑仙扬我赤龙之名!”
姜玉洲一个剑刺直闪擂台,背负两剑,手中再提一柄‘阳官’,一袭赤黑法袍随风轻飘,剑眉星目,朗声传遍山谷:
“我乃赤龙门姜玉洲,谁敢登台?”
第157章 司马阴蠡
又是一个筑基初期守擂,难免教人疑惑,闲人说赤龙门诡计多端,可得小心警惕,于是半响没人出列挑战。
正当钟紫言以为要结束时,一道眼熟身影跨上擂台,定睛看,这不是亨通道观的修士么?
周洪双目圆睁,看着那老修不急不缓站在擂台,气急骂道:“奶奶的,他家怎还言而无信呢?”
三日前明明说好互不干涉,现在他家竟然出人攻擂,钟紫言双眼微咪,侧头向北侧亨通道观观战席看去,那个叫高鼎的观主讪讪招手,好似做主之人不是他一般。
擂台上姜玉洲斜眼一撇老修,“怎么,你们亨通道观是不死心?”
那老修高冠束发,白须整齐,执礼笑道:“全然放弃自不甘心,还需做过一场,道友放心,我亨通道观无有交恶之意。”
姜玉洲挑眉抬剑,怒骂:“老贼,那你怎不在第一场出战?是欺我修为在筑基行列差了一等?”
那老修见姜玉洲开口大骂,只得黑脸沉声,召出一串灵钱器物,催发袭杀。
姜玉洲金光剑气挥出三道,对冲金钱器物,二者都是金属灵力,碰撞产生铮鸣,三道剑气重叠上压,僵持七八息,灵钱被撞落在地,剑气亦抵消散尽。
老修出手试探姜玉洲根底不得,失败后抽出金钱剑,单指从剑柄摸至剑尖,那柄剑赤红光芒闪耀,两人执剑开斗。
修为境界有差距,姜玉洲出剑迅猛,欲打算快速解决战斗,那老修自知优势,出剑力求稳妥,步步为营。
老修筑基后期修为,单论灵力比姜玉洲多出好几倍,这家人此时上台明显是卑鄙之举,姜玉洲虽有气愤,一时找不得破绽,翘嘴一笑:
“老贼,你欺我年轻,想要比拼灵力多寡?”
老修不作回应,只是稳步抵挡,姜玉洲冷哼一声,“那便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二人你来我往,单以长剑交手,小半个时辰不见胜负,台下钟紫言问向养伤的正觉老僧:
“前辈,我姜师叔初晋筑基,亨通道观那人晋升筑基后期都很多年了,这样打下去,是不是会输?”
正觉见多识广,看了良久,明悟其中关键,回应道:“姜道友技法不输敌手,这么长时间不急不躁与其斗剑,似乎心有计较。”
“这是何解?”钟紫言再问。
正觉道:“亨通道观那位手中的金钱灵剑堪堪二阶,而姜道友手中利器似乎是二阶极品,相差三个等次,对碰这么长时间,钟掌门再仔细看看?”
钟紫言仔细查看场间,那白须老修的灵剑光芒似乎暗了不少。
“别看二人还在僵持,实则亨通道观那位的灵器,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他此刻在用自身灵力维护剑体不碎!”正觉点明其中关键。
也就是说,白须老修时间拉的越长,灵力反而比姜玉洲耗得越多,因为他灵器已经损坏,每一次剑体碰撞,都比姜玉洲多出两倍力。
擂台上,姜玉洲剑势越来越快,两人灵器碰撞次数越来越多,“老贼,我这阳官灵剑品次如何?”
剑修以剑增力,姜玉洲手中长剑乃是昔年长苏门天才弟子所用,属性极品,堪比普通三阶灵器,白须老修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一次性催动大量灵力震开姜玉洲:
“却是小瞧了你。”
他将附着金钱剑上的灵力收回,剑体立刻崩碎,手中再现数百金钱石,摊开浮空,念咒掐诀,擂台上空出现棋盘一样的网格,身前金钱石悉数飞入上空。
“元亨落子!”
白须老修拟作下棋手势,擂台上空无数金豆落下,噼里叭啦,如雨如雹。
姜玉洲没感受到这术法有多厉害,剑舞挥挡,起初还游刃有余,中期豆子下落越来越快,姜玉洲漏了一颗被击中身,那金豆子直接穿透我胳膊落地了。
伤口突冒血柱,灼热疼痛,姜玉洲才知此术不可小觑,于是剑影闪动,直刺十丈外的白须老修。
当金光长剑即将刺中老修时,姜玉洲见老修嘴角阴笑,暗道不好,急忙抽身,天空碗口粗的八道金钱灵器柱降下,围在老修四面八方,若不是姜玉洲抽身早,说不定就会被压成肉饼。
“好啊,老贼,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姜玉洲极力闪躲天上落下的金豆,伺机环绕白须老修。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斜阳西落,擂台上老修持续施法一炷香时间,仍没有罢手的意思,越到后面,金豆越来越多,如倾盆大雨般下了起来,姜玉洲苦苦抵挡,身上的血洞也越来越多。
又过了半柱香,半空的金豆逐渐减少,此时姜玉洲浑身血洞,看似狼狈。
那老修施了这么长时间的术,也有些吃不消,见姜玉洲虽然还在灵活蹦跳,但气势弱了很多,浑身是血,感觉可以收手做下一步动作了。
没想到,天空金丝棋局刚收,姜玉洲哈哈大笑,凌空御剑,金光长剑一化作十,十再并一,巨大金灵之剑转瞬落在老修面门,老修惊骇催起灵盾抵挡,剑势猛烈,刚被压远一些,又有同样的金灵剑气复叠而上,直接将老修腹部穿刺通透。
“哈哈哈~老贼,还不认负?”老修落地的瞬间,姜玉洲长剑剑尖已经抵在他脖颈处。
老修吐血惊疑,“怎么可能?”
姜玉洲伸手转动手腕,“我尽力将无关血肉诱你打穿击破,积存灵力为的就是最后一刻,我猜你还有后招准备,但我自有威力绝伦的剑术瞬间制你,服是不服?”
老修无话可说,主持斗擂的司徒家人宣布赤龙门再胜。
台下谢玄高呼姜师叔好样的,姜玉洲服食灵丹之际,冲钟紫言和谢玄眨眼,好不洒脱自信。
八场既胜,轮到第九场时,夜色渐黑,兴许是司徒家专门给姜玉洲争取恢复时间,主持斗擂的那个老人足足与下属交谈了一炷香时间,司徒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半句话。
“赤龙门守擂第九场,还有人否?”
拢共在场的筑基不超过八百,没实力的再去其三,五百筑基修士分数各方势力,要瓜分四十七块被鬼邪侵占的灵地,还有大把人没上过台,落魄峰是好地方,自然有很多势力看上。
姜玉洲以筑基初期修为越阶打败筑基后期,虽是修养了一小会儿,但身上血迹未干,很多散修看着他落魄残败,想在这最后两场不教赤龙门如愿。
第九场上台的是个老妪,女子之身,长了一个怪异的鹰钩鼻,看似筑基中期的修为,满面燎疱。
相由心生,这老妪双目泛寒,样貌奇丑,姜玉洲看着难受,抬剑请手:“你这老婆子,报上名来!”
老妪阴森笑容配合夜色,更添可怖:“落魄峰,司马阴蠡。”
姜玉洲一听,当场炸毛:“放屁!落魄峰早被鬼邪侵占,你是死人不成?”
那老妪沙哑阴笑,“落魄峰本就是我家地盘,被你等争来夺取,真是笑话~”
台下钟紫言不解其言,环顾左右,正觉和简雍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钟紫言自语:“难道他是落魄峰沦陷之前的主理人家?”
简雍摇头,“那家据传都已死绝,当年乃是王家下属,门派叫黑煞堂,领头的是叫‘章闫’,没听说有姓司马的高手!”
钟紫言突然感受到一个阴冷目光自北侧看来,他转头看去,见一黑兜袍青年阴鸷看着自己,可自己并不认识那人。
这时擂台上已经打斗起来,老妪爆发的气势远远超过筑基中期,姜玉洲冷笑,“丑陋鼠婆,隐藏修为上台,此刻又大肆显摆,是在吓唬谁呢?”
“小子,口出不逊,稍后老身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妪双手黑气散发,那黑气中无数荧红虫子扑闪翅膀围向姜玉洲。
“你这术法邪门,若不是本身即非正道?”姜玉洲见那些荧红虫子围来,头皮发麻,挥出金光剑气灭杀,成效甚低。
擂台下,司徒十七突然行色匆匆走来,钟紫言疑问:“前辈,你怎么来了?”
司徒十七面色难看,“那司马阴蠡却是章家的人,没想到还活着,她该是习了旁门邪道术法,此刻连我家老祖都心有余悸,若不然,让姜玉洲认输吧?”
钟紫言大惊,“这!”
“掌门不可呀,咱们就剩最后两场便能赢得主攻之权,眼下放弃实在可惜。”周洪脸面劝说。
司徒十七苦笑,“她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我们亦不知晓,上台那一刻,老祖秘术传音于我,说有古怪,我才赶来见你,这场过后先休战一晚,待我族内料理了她,你们……”
说到这里,司徒十七看了一眼擂台西北角外盘坐的司徒业,转头对钟紫言道:“那老妪内体有股可怕力量,若是狂怒爆炸,剑谷大多修士都不得活命!”
事发紧急,看出了司徒十七的焦急,钟紫言点头应承,“好,我这就去说!”
离着擂台刚走了一半,突然一声雷鸣惊轰入耳,钟紫言再看擂台内,姜玉洲已经拔出那柄自槐山小雷泽获得的断剑,那断剑此刻黑色雷弧缠绕,时不时轰隆雷响,老妪放出的荧红笑虫都被霹雳消除干净。
“丑婆子,我这葬冬雷的滋味怎么样?”姜玉洲狰狞大笑,雷剑克邪,老妪的海量荧虫片刻即散碎如烟雾。
自己的荧虫全被除灭,老妪狂暴凶戾,“我要杀了你!”
背后深蓝幽影浮现,是一颗巨大鬼头,三眼獠牙,此物一显现,剑谷上了年岁的老修无不厉声大斥,全因司马阴蠡修炼阴邪鬼术。
西北侧观战席间,有一个白胡儿老者却不在意擂台上司马阴蠡是何作为,他直盯盯看着姜玉洲此时手上的断剑,“原来到了这小娃娃身上~”
第158章 技惊四座
那老妪背后鬼头大冒黑气,幻化幽蓝鬼躯,片刻间变作四丈大小,散发着筑基巅峰威压。
擂台外赵良才和吴姓金丹飞速闪至司徒业身旁,指着擂台上的老妪在问询着什么。
钟紫言见情况不妙,连忙大喊,“姜师叔,快快认输……”
哪料姜玉洲已进忘我状态,全然不顾对面散发着筑基巅峰气息的老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日必要扬我赤龙之名!’
姜玉洲周身环绕三柄灵剑,一柄金光闪耀、一柄黑雷叱咤、还有一柄七星同升,三柄剑受姜玉洲控驭,灵光大盛齐汇一处,竟然短暂融为一体。
暗黑的夜空突有闷雷轰隆,那老妪与背后的鬼影见姜玉洲浑身缠绕着黑色霹雳,心中不免多了恐惧,伸出鬼爪提速杀向姜玉洲。
剑谷内各方散修震撼惊呆,直直看着姜玉洲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竟然引动天上雷霆。
场外司徒业颇显焦躁,对赵良才说道:“此刻正是不知那司马阴蠡是否已沦为阴物,若说是,其人本体活生生的人族躯体,若说不是,他背后那物又太像盘踞在东岸的金丹祸害!”
吴姓金丹皱眉沉音,“若不然,先出手杀了再说?”
正当三人议论之时,剑谷上空无数金光星点浮现,只听擂台上姜玉洲振声念咒:
“八极天星凝剑气,一道金光落冬雷!”
那些金光星点瞬时汇聚一处,姜玉洲手中那柄金色剑影刹那飞至剑谷上空,天上的金光内黑雷轰隆,就在老妪和鬼影袭来时,姜玉洲一声大吼:
“落!”
黑雷汇入金色剑影之中,金色剑影变作七丈长的巨剑,裹挟雷霆轰隆落下,如天罚之剑一般,当场把那四丈鬼影劈成两半,鬼影残余躯体受黑雷黏附灼烧,没过三息化作烟雾消散。
老妪在鬼影被剑劈中的那一刻身体垮塌倒地,她眼中惊愕由不甘转为怨怒,由怨怒转为阴毒愤恨,脸上浓疱流出墨绿黑气,双掌猛的拍地飞起,“既然如此,那便都别活了!”
单掌插入自己胸膛,令人心悸的金丹气息只显露一瞬便消身匿迹,‘怎么会…’老妪惊疑侧头看向剑谷西北角观战席,那个白胡儿老者正笑看着她。
这边姜玉洲见那老妪刚才一瞬爆发恐怖气息,单手一抬,原本插在地上的七丈巨剑升起再落,直接斩杀了老妪。
姜玉洲一个踉跄口吐鲜血,他散发披肩勉力支撑,七丈剑影灵力耗尽,分成三柄灵剑飞回他的身旁,他单独拿了阳官拄在手里,如神君附体一般仰天大笑:
“赤龙门姜玉洲在此,谁敢登台接剑!”
别说是各方散修,就是剑谷内修为最高的三位金丹,都瞠目结舌,赵良才指着台上的姜玉洲:“这这这,此子刚在是把那道金丹气息都诛灭了?”
司马阴蠡体内藏着恐怖力量,三个金丹都有感受到,可他们看不懂的是,姜玉洲第二次驭起剑影的力道顶多筑基初期,为何能使金丹力量瞬时消失。
剑谷三面观战席,数万散修无不震惧姜玉洲刚才的惊雷剑影,即便姜玉洲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谁敢上台挑战?
擂台下钟紫言久久无言,一直以来他虽知道姜玉洲强,但从没想到能施出这般大术,身后的谢玄张大嘴巴惊呼:
“乖乖,狗儿你看到没,咱们以后不跟姓秦的了,就跟姜师叔混吧!”
擂台上,姜玉洲眼角抽搐,头晕目眩,强忍着转头提气对司徒业道:“司徒前辈,可否宣布落魄峰得主!”
不待主持擂台的老修说话,司徒业直接开口:“好,落魄峰方圆三十里由赤龙门所得,此事谁敢从中作梗,便是与我司徒氏作对!”
话毕,姜玉洲终于安心,两眼一闭,栽倒在地。
“姜师叔!”赤龙门一众立刻上台扶持,钟紫言看着浑身是血千疮百孔的姜玉洲好不心疼,拿出凤血丹、补灵丹相继喂服。
落魄峰得手,钟紫言自当说几句招雇修士的话语,令宗不二抱起姜玉洲先行下台,提气振声:
“贫道赤龙门钟紫言,明日起将在小剑山下开阁招雇有志之士,凡入选者,立获五枚二阶下品灵石以为聘金,再有补气、回春、固本灵丹下发,克鬼灵符三道,余不详列。人次有数,起意者自去!”
话毕下台,只听山谷西面一声,“钟道友,我欲报名!”
其后各种呼叫声此起彼伏,钟紫言执礼谢过,正要说‘明日诸位自可前来’时,突有金丹修士洪音训斥:“聒噪,明日自去报名,快快散场!”
钟紫言一听就发现是赵良才在吓唬那些散修,他不仅撵了那些散修,还三两步闪来笑道:“诶呀,恭喜小掌门了!”
钟紫言见不得这胖子,出于修为辈分,拱手执礼后,检察起姜玉洲的伤势,赵良才干笑一声:
“姜小友伤的可不轻,我这里有枚【三华灵妙丹】,保管他服下后,两日内恢复如初!”
钟紫言想直接开口拒绝,脑中急转深思片刻,还是收下了灵丹,喂服姜玉洲,见他煞白气色很快红润,心里松了口气,回身冲赵良才拱手:
“多谢赵前辈。”
“区区小事,不足谢。”赵良才徘徊少顷,见钟紫言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也不生气,本是要解释去年铁晶鬼窟之行,又发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能背手扫了一圈赤龙门人,说了句:
“有需要万宝楼出力的尽管与我说,上次的事多有亏欠,此番盛会以后我们聚聚~”
这算是比较诚恳的致歉了,钟紫言哪能不给面子,“赵前辈严重了,咱们之后再聊,我先送师叔们回去修养!”
赵良才点了点头,闪身回到剑谷北面小台。
此时司徒业已经宣过今日斗擂结束,剑谷中观战的各派修士离去大半,司徒十七领着四名族人快速奔来:
“走吧,钟大掌门,送你们回山上休息。”
那四个练气弟子拿出精简玉床,将简雍和姜玉洲抬上玉床,因正觉和正明的伤势已经恢复小半,便不再多管。
钟紫言露惶恐状,“这可使不得,我们自行处理,前辈你这样太客气了。”
司徒十七撇了撇剑谷最北端正在互相交流的三位金丹,意思是司徒业吩咐他这样做的,今日赤龙门几位筑基表现不俗,司徒业倍加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钟紫言无奈苦笑,“好吧~”
司徒十七放出飞行灵器,吩咐弟子将两位伤员抬上去,钟紫言回顾剑谷四方,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突然他看见一名身穿黑兜袍的人向这边走来,可这个方向明显不是出谷的方向。
那人越走越快,钟紫言感觉奇怪,边问正在操控飞行灵器的司徒十七,“前辈,有个……”
狂暴的练气九层气势自黑兜袍青年身上散出,只见他一跃三丈探爪袭来,钟紫言顾不得多说出掌对轰,没想到初一接触对方掌心,便感受到黑煞侵体,钟紫言眉心青绿龙卷浮现,双掌结冰,“凝冰盾!”
此时司徒十七已然警觉,回头一看立刻加入战局,那黑兜袍青年双目爆红,眼角似有泪痕,吼叫着:“杀我阴蠡师父,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或许是他冲昏了头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一个练气修士哪里是司徒十七的对手,仅仅几个回合,司徒十七便将那青年击打吐血,半跪在地。
“你是何人,竟敢肆意出手,不想活了?”司徒十七寒声问。
钟紫言警惕看着那青年,可能司徒十七下手太重,直接重伤了他的经脉,见他想爬也爬不起来,钟紫言思索刚才他口中的话,对司徒十七说道:“他应是与司马阴蠡一道的,姜师叔杀了司马阴蠡,他来寻仇!”
那青年爬了半天爬不起身,逐渐恢复理智,看着自己的双手,痛哭捶地,“师父啊,我没用,为您报不了仇,我没用啊……”
他痛哭流涕喃喃自责,司徒十七却不会心软,对钟紫言说道:“既然他们是一伙的,便杀了罢!”
钟紫言见那人颇为凄惨,眼下又被废了经脉,今日赤龙门杀了太多人,如今没必要再欺负一个没有威胁的弱者,开口道:“只是个可怜人,饶他一命。”
司徒十七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我们走!”
一行人上了飞行灵器离开剑谷回归梨花坪。
再看剑谷外,白胡儿老者沈殊,遥望飞上小剑山的钟紫言一行,心中大有猜测。
******
翌日清晨,钟紫言安排杜兰和唐林照顾秦封与姜玉洲,剩下的人与他一道去山下挑选组建修士军阵的散修。
随行两位筑基,正觉和简雍,另有一众练气。至于正明和尚,一夜调理,伤虽然好了大半,因为怕日后心神留下病根,还需继续静养。
今日司徒十七没亲自来招待赤龙门人,应是族内事务忙,派了一个练气后期的少年领他们下山。
途中钟紫言看到好几位司徒家女修挤在一处观望自家人,定睛看,那之中有司徒宓和司徒可儿,钟紫言冲他们招了招手,几位女修脸红遮面看向别处,唯独司徒宓屈身回礼,钟紫言笑着点头。
山下十里都是各方修士驻扎的地盘,西侧山脚有四十九座简楼新建,那是专门给决出灵地归属的势力建造,赤龙门在东侧第二座,门匾上已经书好门派的名字。
谢玄与那司徒家少年长得一般高低,人家比他修为高,他有些不服气,一路不停的开口问各种问题,现下又问:“这一共四十七块地盘,为何要建四十九座楼呢?”
那少年有些烦他,没好气回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工造房做事自有章法。”
“哦~”谢玄撇嘴白眼,又继续思索问题。
钟紫言则看着属于赤龙门的那座楼前,问领路少年:“祥吉,昨日我门中斗擂你看了没?”
少年对钟紫言恭敬万分,“回钟掌门,自是看了,我对贵派姜前辈和秦前辈大有仰慕!”
钟紫言指着老远处:“昨日斗法,我赤龙门不说力压群雄,也算技惊四座,今日来报名的怎才二三十人?”
谢玄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呀,怎么才这么点儿人。”
……
第159章 化神初现
“钟掌门有所不知,今日要争的那块地盘乃是槐阴河中游最大的灵地,各家势力都有夺取的念头,那些散修们心中自有期待。”
“原来如此。”钟紫言这才明白,之所以清晨来报名的人不多,是那些人以为攻打下一块地盘的势力会付更多酬报。
熙熙攘攘,皆为利益,可惜这些人想的太多,酬偿的定计司徒家在暗地里知会了各方势力,钟紫言昨日在台上说的那条件,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也罢,既然此刻人不多,玄儿,你与菩提自去玩耍,周师兄也可陪同。”
钟紫言冲谢玄和周洪挥了挥手,知道他们想去剑谷看斗法,强留着也没事做。
到了属于自家招雇人手的楼下,那三十余人认出钟紫言,纷纷拱手执礼。
这些人服饰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钟紫言回礼后将人都邀进楼内,一楼宽大,桌面十多张,司徒祥吉帮忙招呼诸人落座,钟紫言直言开口:
“列位是首批报名者,应该对我门中实力多少有些信服,既敢笃定提早等候,贫道自不会教你等空手而归。
今番我赤龙门招雇修士,只看修为与灵根属相,练气四层往下一律不用。
有克鬼克邪本命物、金灵根、火灵根、雷灵根者,择优破格录用;修克鬼镇魔术法、炎阳术法者,择优加以厚礼;自有势力携众来投者,加以厚礼;阵法一道精擅者,加以厚礼。
灵魂契约签订一年,练气四层修士偿以四十二阶下品灵石,每高一层增十枚,事成后另有其余奖赏。”
克鬼灵符和各类丹药自然也不会少,甄查修为和记录根脚由简雍和正觉负责,钟紫言只在一旁观看,签订灵魂契约由宗不二主理。
这一批人多是槐山本地修士,共三十四人,挑选下来,只有两个练气初期的少年不合格,得知自家不被录用,他二人哭求着求收留,哪怕不给灵石只给丹药也可。
似这种人其实都是无家可归、资质低下的人,好在现在这二人修为都在练气三层,钟紫言念他们赤诚,权且收留,当做日后黄龙殿的杂务人手培养。
“既已签订契约,便早早离去修整,五月初五,前往断水崖以南七十里乱石广场听候调用!”
钟紫言说罢,那些人逐一离开,末尾两个少年缩头缩脑看了看钟紫言,鼓着勇气讪问:
“钟掌门,我二人可否现在就跟着做些杂事?不需俸禄,只求管顿灵餐!”
同样是少年的司徒祥吉见这二人得寸进尺,冷笑:“似你们这等人,我见的多了,眼下是看钟掌门仁慈,特意装可怜以博同情,实则恐怕是想拜入赤龙门吧?莫要不知好歹,速速离去!”
司徒祥吉是司徒家小一辈天资奇高者,自小心高气傲崇敬强者,他对闲野散修天生有股厌恶之感,此刻看透了对面两个同龄人的小算盘,不免直言斥责。
钟紫言看面前的两兄弟不敢抬头,应是祥吉说中了心事,于是笑道:
“正巧缺几位下手,杨炎、杨淼,你二人暂且留下听用。”
两个少年齐齐拜礼,欣喜万分。
司徒祥吉撇了撇嘴,“算你们走运。”
这时,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位白胡儿老者,钟紫言一眼看去,这老者似乎只有练气二层的修为,之所以不确认,是因为其人气质神采不似凡品,颇有道骨仙风之姿。
司徒祥吉皱眉开口:“这里不收练气四层往下修士,老人家走错了地方。”
老者看岁数已有上百,但寿元完全没枯竭的兆相,钟紫言见其双目深邃,摆手对司徒祥吉道:“祥吉,无碍,现下也没有其他报名人选,看看这位老人家有何事。”
司徒祥吉叹气,“钟掌门,你就是太仁慈了,要知道此番数万散修齐聚小剑山下,内里多有滥竽充数者,可不能做那大善人,这些野修都是白眼狼,喂不饱的。”
钟紫言知道司徒祥吉是为他好,不好反驳什么,这孩子历事尚浅,秉性刚正,喜怒摆在脸上,往后很可能因此吃大亏。
那老者捋须深深看了钟紫言一眼,评点道:“小善之人心存恶犬,大善之人心蛰妖龙。”
钟紫言皱眉看向老者,这老者语出惊人,与其对视,似乎自己全身被看了个精光。
“老人家所为何来?”钟紫言试探问道。
老者笑了,“你眉心风印又自何来?”
钟紫言刹时惊瞪,心中震撼,良久才开口:“老人家请上楼小叙。”
老者负手径直走上二楼,钟紫言吩咐宗不二,“不二,泡壶上好灵茶!”尔后紧跟着老者上了楼。
坐在靠窗小桌上,老者也不喝茶,直接开口问话,“令师可是阮天君?”
钟紫言只觉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那老者白眉稍挑,“令师不是玄霜真人?”
钟紫言更加疑惑,“贫道先师姓谢,敢问老人家名讳?您知道我所修风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连续两问都无所获,突然自体内探出一股强绝灵识,直接扫过钟紫言,只一瞬间,钟紫言感觉对面这人如神如魔,根本不可能是练气二层的修士,吓得赶紧站起身倒退两步。
老者一个眼神便使得钟紫言又坐回原位,捋须笑道:“不想竟教你这小娃娃得了他的传承。”
钟紫言此刻完全感受不到老者的气息修为,左右看看,发现桌凳木窗变作黑白模样,自己所处何时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前辈可是要害我?”钟紫言惊问。
老者一挥手,两人又复归现实场景,“莫惊,我且问你些事,只管如实道来。”
短短片刻时间,钟紫言冒了一身冷汗,这老者怕是比金丹修士都要强,若是要自己的命,只需一个念头就行。
“前辈但问无妨。”
老者道:“你所修练气法门自何处得来?”
“晚辈练气法门乃是先师赠予。”钟紫言如实应答。
“你师父是什么人?”
“先师名唤谢安,是赤龙门上代弟子,金丹修士。”
“你师父自何处获这练气法门?”
“不知。”
……
老者又问赤龙门根源,钟紫言自知瞒不了什么,也无需隐瞒,便将赤龙门始末全全交代。
老者颔首思索,轻叹一声,呢喃了‘曹狄’二字。
钟紫言心有忐忑,也不敢擅自多问,等了良久,老者问道:
“你手中太阴鬼令得自何处?”
钟紫言震惊之色无以复加,连这都知道,面前的人莫不是神仙,“鬼令是槐阴河已覆灭的王家家主赠送。”
老者点了点头,“资质却是不低,日后有望化神!”
这里只有两个人,老者不可能说自己有望化神境界,那只能是说钟紫言,钟紫言目瞪口呆,少顷终于忍耐不住:
“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否为晚辈解惑?”
老者端坐对面,似在思索什么,神色明灭间,钟紫言感受到老者眼眸中光阴流转,实在骇人。
“可以答你一问。”老者忽而开口。
钟紫言屏气凝神,刚要开口又否决了自己的问题,既然只有一问,那该是深思熟虑后的一问,面前这人最起码也是元婴修士,此番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晚辈想问,眉心风印到底是什么东西?前辈可识得我所修练气法门?”
老者不急不缓开口:“我亦知之甚少,只是认得两千多年前一位和你修炼同样法门的道友,听闻他早已陨落,道号玄霜真人。”
钟紫言惊骇,这老者两千多年前就存在,那已经能肯定是化神修士,元婴寿命超不过两千年太多。
“风印可有害处?为何我迟迟察觉不到筑基指引?”
老者神思远古,“这风印我也是意外听他说起过,原名‘不周风印’,我与玄霜真人相交不深,其人术法通天,普通一二化神修士难以匹敌。至于你的筑基指引,怕是与风印有些关系。”
‘不周风印’,钟紫言终于知道了风印的名字,玄星真解内完全没有这方面记载,此刻钟紫言不禁怀疑,那古卷是不是还有缺失。
“敢问前辈名讳?”
老者眼神温和,不做答复。
钟紫言会意,这是人家不想多说,一问已答,老者起身负手,“即是如此,我便去了。”
“前辈且慢,今日有缘,可否再……”
只见眼前身影逐渐淡去,钟紫言转身四看都见不着人,真是遇到了神仙人物。
脑海中突然响起苍老之音:“你手中鬼令好生运用,他日若能凝结金丹,自可向南域鬼使申入太阴门下~”
第160章 美人质问
老者忽然而来,忽然而去,钟紫言心中一片疑云,不得明悟。
愣神坐在椅上,回忆他自进门那一刻到离开所说一切言论,能确定他没有恶意,似乎是找错了人。
这老者因为眉心风印登门问询,应是想获知玄霜真人的下落,却没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于是不多停留,闪身离去。
“他是怎么知道我眉心风印的?”
钟紫言细细思索,突然想起来,昨日晚间,与那黑兜袍少年对掌之际,眉心风印却实显现,或许就是那时候被发现的。
槐山地界虽然不算小,但从未听闻有元婴修士久居过,那老者很大可能是化神修士,匆匆路过,与自己相见只是偶然。
最后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分析来去,其人或许和度朔山有关联,钟紫言大胆猜测,那老者说不定就是度朔山的化神老祖。
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和这等存在对谈一二,心中激动久久才平复下来,钟紫言站起身,在木阁间慢慢度步。
“阮天君,玄霜真人……”
如果猜的没错,两者应该是一个人,只是称呼不同,这个玄霜真人也是位化神大能,且实力超强。
虽然仍不知自己修炼的法门到底有什么奇异,但总算是有了一些线索,往后关于那位玄霜真人的传闻,得安排简雍打听打听。
收了思绪,快步下楼,见又有几位练气散修登门报名,钟紫言一时也不顾他们,唤上司徒祥吉离开小楼,找了处僻静之地,说道:
“祥吉,我有一事相求。”
司徒祥吉有些诧异,“钟掌门有何事?”
“可否去你家藏经阁帮我寻查一位化神前辈的事迹传闻?”
“啊?”司徒祥吉不敢置信,“这等存在的秘辛,怎么可能出现在我家藏经阁内。”
钟紫言笑道:“且去查查,若是没有,便罢了。”
司徒祥吉青稚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情愿,他最烦翻看经籍密卷,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这就去。”
转头临走时,钟紫言又唤住他,“还有有关度朔山的一切传闻,也查查。”
“度朔山?”司徒十七再次确认。
钟紫言颔首回应,“正是。”
司徒祥吉挠了挠头,“好,不过此事费些时间,看守藏经阁的那位师叔这几日也很忙。”
“不急,一月内有个音信便可。”
看着司徒祥吉大步离去,钟紫言再回招雇小楼。
******
一直呆到傍晚,门外忽有数百散修涌来候列,谢玄、菩提和周洪三人也都回来了。
一番讲说,钟紫言才知,今日的两块灵地都被猎妖盟下属势力夺了去,开出的待遇比赤龙门昨日宣布的少了足有三成。
斗法虽然精彩,但散修们私下诽议猎妖盟太过可恶,真真小气。
其实就是嫌开的条件少了,与赤龙门一对比,聪明人纷纷跑来报名,生怕别人抢占了名额。
既有诚意来投,赤龙门没有拒人的道理,钟紫言寒暄来去,与门人一直忙到亥时,选了一百多位散修,尔后宣告散场,明日再选。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下山发现,今日足有上千人等候,始料未及的场面。
由于招待人手不够,钟紫言只好拜托司徒祥吉请他族内同门弟子来帮忙,这千余人中有十几位筑基散修,确实不能怠慢。
原本攻占落魄峰准备招雇六百散修以结修士军阵,由于报名者众多,钟紫言与简雍商议扩增一百,再聘请三位筑基修士作为领阵之人。
又过了五日,练气散修基本已经招够数量,筑基修士却迟迟没有合适人选,钟紫言只得拉来司徒十七求他推荐。
二楼隔间,司徒十七皱眉坐在钟紫言对面,犯愁开口:
“火灵根修士本就稀缺,你家那【烈阳冲阴大阵】所需领阵又条件太高,我一时间,哪能给你找来合适的人选。”
钟紫言讪讪推去灵茶,“这几日晚辈也各处打听,确实是不好找这类人,想着前辈交友颇泛,这……”
“唉,那是你没见我惹了多少仇人,算了,我去帮你问问司徒达那老家伙,他才算真正的交友广泛。”司徒十七一口喝尽茶水,拱手离去。
钟紫言认识司徒家人不多,有些交情的只有司徒十七和司徒飞鹏,司徒飞鹏在外忙碌,现在能拜托的只有司徒十七,相交久了,彼此脾性就能了解透彻,别看司徒十七平日没正形,大部分求帮忙的事情,基本都会给一个满意的结果。
日光照入楼窗,钟紫言一个人坐在二楼,心里自然是开心的,此番盛会,要做的事情基本都完成了,就差三位筑基加盟,便可回返断水崖安排下一步计划。
正盘算灵石消耗时,谢玄跑着上了二楼,“掌门,有人找你。”
钟紫言疑惑,“何人?”
谢玄挤眉弄眼,“司徒家的一位姐姐,长得可好看了。”
钟紫言见谢玄又在调皮,板脸训问,“好生说话,是谁?”
“司徒可儿。”
钟紫言立刻起身,刚要开口,又犹豫不决,见谢玄在那儿看戏似的瞅着自己,问他:“你在看甚?”
谢玄收了笑脸回应,“掌门,那位姐姐约莫是看上你了,这几日我都见他在楼外徘徊了好几次。”
男女之事,钟紫言一向是不敢多想,只觉自家没什么资格谈论,应先以门派发展为重,可本性难压,有些时候脑海中总有一两位影子挥之不去,时日渐久,越压反倒越乱,心乱了,害的修炼也会滞缓。
“也罢,我去见她,你自去玩耍。”钟紫言快步下楼,见谢玄跟着,回头问:“你跟着作甚?”
“我…我~”谢玄笑嘻嘻答不上来。
钟紫言皱眉命令,“人小鬼大,去山上照顾你姜师叔去。”
“哦~”谢玄本是要看看好戏,不想无缘无故被调去山上,沮丧着脸嘀咕,‘姜师叔哪里需要照顾。’
“你在说什么?”
“没事,这就去。”谢玄一溜烟跑下小楼,离开了钟紫言的视野,换了条路向东面剑谷跑去。
******
钟紫言下了二楼,见司徒可儿等候在临门桌旁,快步迎去问询,许是感觉在一楼相谈不妥,邀着走出小楼。
此间来往行人不多,正当上午,司徒可儿一袭白紫衣衫,与钟紫言行在青坪石台。
走着走着,也不知说些什么,钟紫言轻问一声,“司徒道友,可是有事?”
司徒可儿比钟紫言小两岁,今年二十有八,眉目蹙起,似有忧心。
她双手纠缠,有些不好意思,嗫声道:“钟掌门唤我可儿便好。”
“可儿姑娘唤贫道钟紫言也好。”钟紫言不敢正脸多看她,时不时侧头看看,这位可儿姑娘本就清丽秀雅,配上白紫裙衫,愈发出尘。
二人相随走了一小段路,临近西面最后一座阁楼,这里没有一人,司徒可儿突然转身正对钟紫言,她双目泛红,欲要滴出泪来:
“钟掌门,八年了,可儿前后去过断水崖十三次,我们算是友人吧?”
钟紫言无辜点头,心想怎么突然哭起。
“家主有意将可儿许配给钟掌门,您是看我不上?”
钟紫言忙摆手,“哪里哪里,可儿姑娘秀丽婉约,容貌极美,贫道绝无瞧不上一说。”
司徒可儿双眼流出泪来,雪藕一般的手臂捂住面庞,“现下族内人手紧缺,要将我派去清扫鬼祸,我修为低微,多半会丧命的。”
钟紫言尴尬抬手又落下,他最见不得女子哭泣,“姑娘莫哭,那……贫道能帮些什么?”
司徒可儿小声抽泣,“闻知您一直未曾娶亲,可儿很是中意您,能否……”
那一张绝美容颜抬起,泪珠滚落更添楚楚动人,直看的钟紫言心里着实不忍。
这女子是想让自己取她做道侣,可此等大事,哪里是一时能决定的。
钟紫言左右为难,听着哭声愈来愈大,“姑娘莫哭,此事容我去寻司徒老前辈求求情面。”
“家主见钟掌门迟迟不曾表示,已经将我分去外事堂,呜~呜~”
“哎呀呀,姑娘莫哭,此事贫道定会帮忙”
钟紫言一番解说劝慰,才令其止住哭声,二人谈了小半个时辰,临走时司徒可儿脸上露出笑容,鞠身行礼告辞。
留在原地的钟紫言脑中烦扰,刚才与其交谈似有些温存,又觉得哪里不对,呆木木往回返时,嘴里念着:“不娶怎就成了害人呢?这可如何是好。”
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真教难办。
******
青坪石道南面,一处树荫下,三位司徒家女修围谈,司徒宓一袭粉红裙装,此刻脸上尽是愤怒,叉腰骂起:
“这个贱人,枉我这些年将她当做知心姐妹,竟然瞒着咱们私自去找钟大哥,真是太有心机了。”
一旁一位明黄道袍的女修说道:“听说钟掌门一直未曾谈过儿女私情,以前好像还是位读书人,心地也善良,这下若是被司徒可儿骗了,啊宓,你可就不妙了。”
另一名长脸女修附和,“对啊,宓姐,你想想你都等了八年了,为了钟掌门,修为落下这般多,今次可不能让她抢了先。”
司徒宓越想越气,“这个姓钟的也是,看不出来我对他有意思么,不行,姑奶奶忍不了了,今日就要问问他。”
司徒宓快步穿过东楼,向着西面青坪石道走去,后面两个女修紧慢呼喊都拉不住人,知道司徒宓要真正显露本来脾性了。
钟紫言正向东回返,突见身穿粉裙的司徒宓气凶凶走来,胸前两团肉颠颠,消瘦面容娇怒,似乎自己后面有她异常仇视之人。
可自己身后根本没人,那这怒意不就是冲着自己。
“姓钟的,你到底看不看的上我,给句痛快话。”司徒宓也是急火攻心,一时间太过冲动,话说出来自己立刻清凉一片,很后悔。
钟紫言彻底呆愣,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两位难道都要被司徒业撵去外事堂,可据传司徒宓在司徒家的地位很高啊,她资质很好,不至于落得被外派与鬼邪撕斗的下场吧。’
第161章 斗擂结束
最后也不知是如何使那位姑奶奶娇羞离去的,钟紫言只记得自己一通好说,比劝慰司徒可儿花费的功夫还要大。
以前一直以为司徒宓是位温柔女子,今日才得知其本性直率,先前屡次见面时的柔顺都是装的。
容貌美丽的女子没有不被人喜欢的,只不过喜欢和喜欢之间有区别,有的女子远远看着观赏便好,有的就想得来长相厮守,还有的一看便是热火起欲。
钟紫言以前或许知道这两位对自己有意,但不明确,今日人家两个女儿家齐齐来迫问,倒显得自家像个优柔寡断的女子。
平心而论,钟紫言对二人都不排斥,多年前第一次见时,因为外貌对司徒可儿很是留意,近年来好几次睡梦中多出现司徒宓,但这些都止于容貌形体,若不深处,哪知合不合的来。
两个都不排斥,不等于两个都喜欢,但也可能是两个都喜欢,扪心自问,钟紫言似乎对司徒宓更中意一些,这种感觉说不明白,只是一种感觉,尤其是刚才送走那位姑奶奶的时候很强烈。
世人多有伪善,只道一心多爱乃是禽兽所为,实则此乃人之本性,伦理纲常只规俗人,修真悟道自识天地规律。
不过即便都喜欢,钟紫言也没打算做下一步动作,他哪有时间谈儿女私事,门派大事才最重要。
坐在一楼桌前,眼下黄昏时分,钟紫言颇有心事,同门师兄弟也不打扰他,只时不时看他目光转动,似在思索要务。
钟紫言思索的还是二女之事,司徒可儿求他说情,司徒宓问他心意,虽都没否决,但有些时候不否决就是一种应承。
都没怎么过分相处,娶司徒可儿肯定不行,思来想去,也只能十几日后向司徒业求个情,解了她可能丧命的危机。
至于司徒宓,钟紫言能确定,她可能误会了自己,喜欢和要做什么动作,完全是两码事,自己是有些喜欢她,但目前什么都不会做,等诛邪法会一完,马上就要开始攻占落魄峰,估计见面的日子也不会多。
今天这两位姑娘杀的钟紫言措手不及,此刻稍稍定下计策,心归平静暗自发笑,闹了这一出,原本招寻不到阵法所匹配筑基修士的烦恼解开许多。
晚间上山早早打坐,尔后睡了三个时辰,待得翌日上午,司徒十七拉着一位筑基初期修炼阳炎术法的修士,给钟紫言一番介绍。
人是叫庞大掸,将近四十岁,五大三粗很是狂放,散修一个,早前受过司徒达的恩惠,今日算是来还恩情的。
其人脾气看着不是很好,但对钟紫言没有不满,之所以愿意来帮忙,主要是想与姜玉洲比划比划,得知这人也是个好斗分子,钟紫言有些担心他不听调令。
司徒十七能明白钟紫言在想什么,教钟紫言安心,此人极守信诺,值得招雇,听了这话,钟紫言放心招用,许诺一应好处,之后那人爽朗笑着离去。
眼下还缺两个筑基修士,送走司徒十七,钟紫言跑去别家招雇楼阁搜看,此时槐阴河上游的各方灵地也分出地主,各地修士军阵报名者甚多。
瞅见属于亨通道观的那座小楼内有不少筑基报名,钟紫言假装随意逛荡,进去看了一遭,高鼎不明所以,盛情邀待,半个时辰后,钟紫言走了出来。
之前没多和高鼎接触,刚才聊了一通,钟紫言有了新发现,这个高鼎似乎是个缺心眼儿,自己进去是想挖点合适的筑基修士,他竟然直白的一个个介绍,连人家擅长什么他都抖落一空,看来的确是得他家老人看着,不然日后很可能被人卖了。
拱月泉交在这么一个人手里,也还不算太差,日后要夺回来,机会肯定不少。
如今剑谷斗法已经决出二十座灵地,槐阴河中游和上游都基本争完,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没有南疆势力什么事,都是槐山本地势力,这样一来,接下来要争的东岸下游该会出现一些变故。
那个吴姓金丹作为代表无月沼泽的金丹老祖,不可能不给北上修士争点东西,四万多散修,近一半都是南疆人士,若是只奔着当炮灰的念头来,傻子都不信。
回到自家招募小楼,钟紫言呆到下午,期间虽有人来报名,但都不合适,合适的筑基修士很稀缺,这事急不来,安排简雍继续看守,钟紫言准备去剑谷看看。
来到剑谷观看,这里依然是人山人海,此时是空闻寺院在守擂,争的是槐阴河上游最后一块灵地,距离铁晶鬼窟不远。
钟紫言之前以为西岸上游会是牛魔谷和荆棘谷要争的地方,没想到除了第一天,他们到现在都没出过手。
如此一来他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是东岸上游,且很可能是整个东岸上游。
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是因为他们这次南下聚拢了三四十位筑基修士,这股力量争五处灵地绰绰有余,似拓跋南天这种战力,一个人就可以夺一两座灵地。
东岸上游比较出名的一共就七处灵地,以拓跋南天的脾气,自然都收揽了才显牛魔谷气势与实力。
这样想来,整体局面其实已经很清晰了,司徒家拉了吴姓金丹入伙,承诺将槐阴河东岸下游放开让他下属争夺;而拓跋南天一伙则承包了东岸上游;猎妖盟赵良才下属将西岸中游和上游部分地区承包;留出一二散乱灵地给有些实力的独身门派。
司徒家自身负责西岸下游老巢防守,除此外还要攻占整个东岸中游,最大的目标就是王家旧址那块三阶灵地。
待两三年内所有门派扎稳脚跟,司徒家自两岸逐一铺设阵位,黄天荡魔镇邪大阵一旦建成,鬼邪祸乱就会彻底平复,却是大手笔。
能看清两三年后槐山地界的新格局,就能知道哪些势力有可能发展壮大,知道哪些势力可能壮大,便可提前交涉。
如今的赤龙门,不再是籍籍无名之派,若想扩展,往后必定要与不少门派交涉,人力有限时,就需要择优来相交;实力不足,人情礼往纵横捭阖就少不了。
去琢磨人情礼往不是势利,其实势利也没什么错,纵横捭阖也不只阴谋诡计。天道之下罗网密布,但凡没有超脱,都受规则束缚,明晰天地规则与人性善恶,是一个立志要带领门派走向巅峰的掌门必要了悟之事。
钟紫言自认非是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人,自己骨子里善恶分明,多数时候拿捏有度。
若是独身散修,大可挥洒自如肆意闯荡,但一个门派不能这样,独身之人没有后顾之忧,一个门派满是首尾,稍一不慎即有覆灭之灾。
所以不仅掌门灵慧就行,还得告诉弟子哪些事多做,哪些事少做,哪些人可交哪些人不可交。
既然打算根植槐山地界,就不能单靠司徒家这颗大树,自家每一个弟子都得发愤图强,靠人终归不如靠自己。
在剑谷一直看到晚间,不出意外,最后那座灵地空闻寺院拿下了,他家不是佛家正统,但他家是槐山最大的僧侣散修聚集势力,筑基力量足有九位。
散场后钟紫言回返梨花坪打坐冥想,第二日继续来观战,果然如先前猜测,无月沼泽的筑基势力开始正式争夺了。
其实司徒业本身也并不想槐山地盘被南疆修士得去,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槐山死了太多人,底蕴优势不复存在,只能被人家分些肉。
这一日,无月沼泽势力便得了两处灵地,往后五天,整个槐阴河东岸下游基本都被南疆势力得了。
自然有本土修士出手阻碍,奈何人数拼不过人家,到最后惹了一嘴毛。
轮到争东岸上游时,拓跋南天一人守了三块灵地,到最后,有他在场,别家根本没人敢上台,发觉没了对手,他也无趣走下台去,下台时嚷骂了句,“没一个能打的”,直教全场筑基汗颜苦笑。
原本预计二十天斗擂,提前三天结束了,看这架势,扫清鬼祸是有希望的。
钟紫言即希望此番能扫清鬼邪祸乱,又不希望速度太快,要知道无量封诏碑还在王家山门对面的河滩内藏着,他家若是得了中游领地,那东西哪还有赤龙门什么事儿。
临开坛讲道还有三日,赤龙门要招募的修士差两位筑基,钟紫言虽然急切,但已经没脸再去拜托司徒十七求推荐了,坐在一楼堂间出神思索着,忽然一个粉红丽影踏入门槛。
“钟大哥~,你家军阵是不是还缺火灵根的筑基前辈加入?”
……
第162章 别离秦封
两位火灵根筑基修士就站在门前,一个花甲老妇人,与司徒宓长的有六分像,还有一个身穿明黄道袍的年轻男修,看样貌当与钟紫言差不多岁数。
钟紫言明面上盛情邀请那二人入内坐下,暗地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毫无疑问,司徒宓是真心要帮自己的,但这两人一个是司徒家丹阁掌事,一个是司徒家年轻一辈翘楚,明显不可能加入攻打落魄峰的军阵。
“钟大哥,我请了二姑和飞云来,你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司徒宓面莹如玉,娇羞拘手喜滋滋看着钟紫言,同样在看钟紫言的,还有司徒宓左侧那个叫司徒飞云的筑基初期男修,他在瞪目警告,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钟紫言猜测,很可能这两位筑基前辈是被司徒宓生拉硬拽来的,由此进一步确定了她在司徒家地位是真的高。
偏头再看看那位老妇人,只是慈眉看着自己,也没什么指示。
“钟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钟紫言有苦不能言,只得干笑着回应司徒宓,“这真是太感谢了。”
司徒宓催促,“那就赶快问问能不能行?”
钟紫言见司徒飞云一个劲儿的朝内阁示意,意思是要单独聊,只好回应司徒宓:
“这……这就问问,不过炎阳一类术法也得看看是否匹配,还需两位前辈跟我去内阁测试一二。”
“好,咱们赶紧去测试。”司徒宓起身拉着老妇人和司徒飞云就要往里走,司徒飞云返头瞪钟紫言。
钟紫言连忙快步拦下,“宓姑娘,内阁有小型冲阴阵,会对非火灵根的修士造成不适,要不你先在外等一会儿?”
见钟紫言冲她微笑,司徒宓好生高兴,推了一把司徒飞云,“那我在这里等着。”
钟紫言拉上简雍一起走入内阁,内阁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空谈木桌,司徒飞云冷脸对钟紫言说道:
“钟掌门是吧,我族其他人对你礼敬有加,我可不会和他们一样。赤龙门缺火灵根筑基帮手,就去找散修去,你家需要清扫鬼邪,我家便不需要?”
这司徒飞云钟紫言听说过,是司徒家年轻一辈术法最强五人之一,排行老三,真实岁数不超过三十五,资质上品,脾性爆裂,此时以为钟紫言蛊惑了司徒宓,想拉司徒家的力量为赤龙门做事。
“这……”钟紫言好不委屈,又不是我请你们来的,明明是你自家人拉你们来,现在还数落我。
简雍在一旁神色不变,他也不知道掌门是不是求过司徒宓帮忙寻人,毕竟前一位招募的筑基就是司徒家推荐的。
老妇人名唤司徒鸢,是个明事理的,只道:“钟掌门,实在告罪,宓儿不识大体,我二人一个月后也有要事去做,若不是她强硬逼迫,我们断然不会来的。”
说的很清楚,组建军阵就别想拉司徒家的人了,他们自家还不够用呢。
钟紫言苦笑,“不妨事,待会儿出去,贫道就说两位不合适,便可。”
司徒飞云见钟紫言识趣,缓和了几分,“你们的婚事,族里不反对,但别净想着自我家拿好处,司徒宓那傻丫头被你迷了心窍,我们可不傻,哼!”
“我……”钟紫言莫名疑惑,抬手要解释时,司徒飞云已经走出内阁,接着司徒鸢也走了出去。
钟紫言不明所以,问向简雍,“谁和谁的婚事?”
简雍也疑惑着看钟紫言,钟紫言震惊,难道是那一日司徒宓会错了意,以为自己要娶她,“我什么也没说啊!”
钟紫言只记得司徒宓问自己看不看的上她,自己哪能回答看不上,与劝说司徒可儿一样的方法,极尽陪笑,但从未承诺过迎娶这回事。
简雍奇怪看着钟紫言,“掌门,难道不是外面那位,而是你要娶司徒可儿?”
钟紫言立刻反驳,“怎么会,我和她们什么都没经历过,只是每次来山门时接待一二,连感情都没有,结什么道侣!”
简雍愈发疑惑,“难道掌门这八年就没想过这种事?”
“我……”钟紫言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虽然知道司徒业有意联姻,但是自己是真的没有过任何回应。
细细思索,不对,有时候,不做回应也是回应的一种。
“掌门,快出去吧,莫怠慢了那两位。”简雍提醒了一下。
钟紫言回神出了内阁,见司徒宓有些失落,自语着:“我这一系关系好的就这几位,竟然都帮不上忙。”
司徒鸢和司徒飞云已经在门口等候,钟紫言虽然心里乱,但明面上未失礼数,躬身感谢迎出小楼,目送二人远去,再返头看看堂内的司徒宓,他此刻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司徒宓。
不知怎么面对,也得硬着头皮面对,钟紫言把司徒宓唤上二楼,“宓姑娘,我……很感谢你。”
“钟大哥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可惜没帮什么忙。”司徒宓羞涩握着手,时不时撇一撇钟紫言。
现在能确定,司徒宓是真的会错了意,司徒家儒风不重,道家修真理念倒是贯彻始终,这下不好办了。
“其实我……”
“钟大哥,若不然我去找族长爷爷帮忙,虽然他很忙,但是我知道他在哪里。”司徒宓抬头正脸看着钟紫言,钟紫言也尴尬看她。
越是这样,越不好说出自己还没想好娶道侣这一说,钟紫言直直张着嘴。
“就这么说定了,钟大哥放心。”司徒宓说罢,就吧哒哒跑下楼。
钟紫言双手一垂,完了,这个司徒宓也是个缺心眼儿的,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她都想着替自己解决各种问题了,这算是一种自己没说不中意她的回报?
恍惚走下一楼,周洪嘿笑,“掌门,谢玄说有喜事要发生?”
“胡说。”一向少怒的钟紫言严肃散出愠气,明显有些烦躁。
周洪不敢触霉头,老实低头继续笑。
钟紫言准备出门走走,刚迈出步伐,便见一位手持石棍的老修站在门前。
“这里可是要招募适合主持冲阴大阵的筑基修士?”
老修如此问,钟紫言立刻反应以为是司徒宓请来的,但是这老修所穿服饰,不像是司徒家的人。
“是,正缺主持冲阴大阵的得力筑基帮手,前辈入内谈话。”
邀其进楼,先问询了两句,原来是无月沼泽的散修,名唤申屠燧。
这人筑基中期已无望再进,年轻时候因为贪心闯秘境折了寿元,此番北上旨在为明月城开的小商铺赚些厚财,得知黄龙楼乃是赤龙门所开,也有心攀做生意。
既然涉及商事,钟紫言便不和他多说,简雍才是正主儿,其实猜也能猜到,这把岁数的人想教他替赤龙门冲锋卖命,必然要付出不小代价。
交谈起来很顺利,小半个时辰后老修笑眯眯的离去,等他走后,简雍脸色却不太好,对钟紫言说道:
“此人应是先前一直在观望,最后这几天得知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人,才来乘火打劫,开出五十枚三阶下品灵石的天价,绕来绕去,最后教黄龙楼以丹药炼制成本价格供他西区商铺半年。”
“哪种灵丹?”钟紫言忙问。
“凤血丹。”
“嘶~”钟紫言咬牙切齿,这时候抠搜的毛病又犯了,心里暗骂这老家伙奸猾可恶。
良久,钟紫言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如今各家都要对付鬼邪阴物,我们没法小气,若此番能打下落魄峰,还得再多给所招修士一些甜头。”
简雍点头道:“两相权衡,自是攻打灵地最重要。”
说罢,想了想,又道:“掌门,还差最后一位筑基帮手,我有一人推荐。”
“何人?”
“商富海!”
钟紫言眼睛一亮,随后又暗淡下来,“他一个生意人,哪会冒这种险。再说他家这两年闹事居多,怕没时间来帮我们,不妥不妥。”
简雍道:“付出与利益总该成比,请他出手,事成后,我们送他一块灵地永久使用权。”
“这有些太过了吧?”钟紫言知道,落魄峰周围有五座一阶灵地,早前计划若是攻占下来,配合主峰要布置南斗防御大阵。
“商富海此人精于世故,别看近年来诸事不顺,他几个小辈天资都是中上,待槐山事平,下代人承接上来,必是得力帮手。”简雍分析透彻,钟紫言恍然大悟,这不仅是自家需求,也算是给人家雪中送炭。
“好,就邀他加盟!”钟紫言立刻同意。
永久使用权,确实是下了血本,相比出手攻打落魄峰,自然不太合算,但账不是这么算的,如果能说动人,赤龙门得到的就是商富海一系人长久的心。
什么最难得,人心最难得,商富海是生意人,散修根基,九十多年前来的槐山,道侣早早死去,起初受娘家接济撑起摊子,如今娘家山门听说已经被鬼邪祸害完了,他的立足之地除了槐阳城就剩明月城,只剩商铺了。
钟紫言与其打交道也有好些年,历次所托之事,没有一次办不成的,其人重信义,是个能长久相处的邻友。
“事不宜迟,我这就南下明月城去与他商议。”
简雍办事,一向稳妥,与钟紫言出了小楼,也不需收拾什么东西,施出灵舟,拱手告别,向南飞去。
若是顺利,招募修士组建军阵一事,基本就会落定,钟紫言心中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三天,赤龙门招募小楼也有筑基修士来商谈,但无一例外,都不合适。
钟紫言也不再抱着能招雇到合适的筑基前辈,他心里一直在想的是司徒宓的事。
没来由的好意总会让人不安,实则不是没来由,只是钟紫言自己觉得时机不妥,凡俗男女结亲,多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但自己是修士,定然草率不得。
若是直言拒绝,不至于得罪司徒家,但关系必定大不如前,又或者司徒业会选其他族女来让自己挑,更不妥。
临开坛讲道的前夜,司徒十七突然登门,说司徒业相邀,正好钟紫言也打算与他谈谈。
这次去的不是司徒家大殿,而是偏阁,这说明要谈论的事必然不是公事。
入了偏阁,钟紫言见司徒业笑着起身,明显增添许多亲近。
司徒业双目炯炯,似是精神,但钟紫言能看出其面色透着微乏,守护擂台屏障并不简单,需要三位金丹时时损耗精力,提前结束稍有舒缓,可明日他要开坛讲道,若说不出一些大道真言,威信势必下降。
召开诛邪法会第一日,司徒业便说过,凡来着,不论多寡必有所获,这个‘获’字,便是自明日设坛讲道开始授予。
金丹修士明悟一丝大道真意,自得阴阳变幻玄奥,若进入空灵之境,诚心开口讲授,所说真言弥足珍贵。
低阶散修多有驽钝者,不得修行要领,往往需要前辈指点,槐山金丹稀缺,很多筑基修士也都是碰运气才筑基的,故而能得强人诚心讲道,对于散修,可遇不可求。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是有问题的,至始至终,修行路上没一个好师父长期培育,个人再怎么努力成长都会有限。光领进门没什么用,好的师父化繁为简,不仅直指刚要,还能在不知不觉中使徒弟顺着正确的方向走,所谓共参大道,多指相辅培育,神机献授。
开坛讲道,司徒业要提前准备,所以这时交谈时间不会长,他直笑开口:
“听宓儿说,你门中要招募修士还差两位火灵根筑基?”
钟紫言回应,“已经不差了,前两日正好有了合适人选,还谢前辈关心。”
司徒业颔首点头,又问,“听宓儿说,你二人互相中意,心意相合?”
钟紫言呆愣尴尬,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司徒宓本性显露,竟然这么胆大?
“呃……”两句听宓儿说,能确认那姑娘是与司徒业说了很多话的,至于说了什么,铁定是多有误解。
“即是都中意,你我两家便把这亲事定下罢,宓儿单土灵根资质,虽比不得你,但她乃我这一脉嫡系,修行路上自会多多倾斜资源,也不会差你太远。”
司徒业早有联姻之意,以前是因为陶方隐的缘故,现在是知道钟紫言天资奇高,赤龙门又有姜玉洲和秦封这等人,日后对司徒家大有助力。
钟紫言不知如何开口,司徒业便继续说:“待陶道兄归来,也是乐见你们结合的,此次攻占落魄峰,我派十七去助你家,若是力能所及,落魄峰东面还有一处冰晶灵矿,也一并取了。这婚事嘛……”
照着这路数说下去,钟紫言基本是没法还口的,瞅准机会插嘴道:“前辈,如今鬼祸未除,儿女之事是不是稍后再议?”
司徒业未置可否,“也是,不过婚期得定个日子,槐山阴邪积时已久,短时间清除不去,王家旧址盘踞至少三头金丹阴物,下游还有一头,依我估算两三年不可能扫平。”
四头金丹阴邪,钟紫言听罢直心惊,转而一想,这也算好事,这样一来,自家设法取那无量封诏碑的时间就宽裕多了。
“日子就定在你们攻下落魄峰以后吧。”
“前辈,不可!”
司徒业忽而皱眉凝视,“难道你不愿结姻亲?”
司徒业自有威势,那双剑眉压下,眼角皱纹褶起,好似钟紫言说个不字,立刻就会生出雷霆之怒。
到现在,钟紫言怀疑,是不是司徒宓本没太多想法,完全是面前这老家伙在鼓动他家的傻丫头做那些事?
应该不至于,诛邪法会这么多势力齐聚,司徒业哪有时间照顾这种事。
“非是不愿,只是我和宓姑娘还有可儿姑娘……”
“司徒可儿她资质甚差,怕不太适合你吧?”
钟紫言忙摇头,说起司徒可儿,又想到她求自己的事,“听闻您要将他派去外事堂参加军阵、清扫鬼祸,我与她也算相识,她修为低微,能否换个差事?”
司徒业疑惑,“我何曾管过这种事,外事堂自有掌事主理。既然你有所求,稍后我安排司徒十七问问此事,若不然将司徒可儿也一并陪嫁给你。”
“不妥不妥,实在不妥。”钟紫言连摆手,一个都没想好,再来一个哪里安置。
司徒业语气缓和,沉声道:“好,那便如此。另有一事你且听下,十日后早早离开回返断水崖,此番有批势力不欲参与清扫鬼祸一事,我族打算将这等人清算诛除。”
最后那一句隐隐透着寒意,钟紫言事先料到司徒家会这么做,现在听来,还是不免背生冷汗。
“就到这里吧,明日开坛讲道,你可令练气门人静听十日,筑基修士便算了,早早去准备攻占落魄峰事宜。”司徒业露出逐客面容。
钟紫言脑中有些混乱,迷蒙走出偏阁,忽然理清头绪,转身又踏入阁内,见里面司徒业已经消失不见,金丹修士,自有瞬身闪失之法。
回返梨花坪,一夜无眠,联姻固然好,但钟紫言脑子里又多出一个青绿罗裳人影,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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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坛讲道十日,钟紫言也潜心听了十日。
司徒业和吴姓金丹各讲五日,两人对阴阳变化见解有很大差别,但又不是相冲的理念,类似大河无数溪流,各自站在一条溪流窥视天地,洞开心识。
之前司徒业说过,十日讲道,对练气修士有用,筑基无用,钟紫言听下来,也不知是为何,其间所讲的很多东西,自己都早已明悟。
倒是符篆一道,钟紫言大有所获,听完以后,自己也能轻松画出几种黄符。
吴姓金丹唤作吴,他本不是无月沼泽修士,似乎和水宗有些关系,擅长炼器,五日所讲,多是水火炼金术法,明显没有司徒业走心,但炼器之道向来精贵,即便不走心讲,也有很多可学的东西。
十日一过,司徒业宣布法会结束,也暗示要清理那些不打算为扫平鬼祸出力的散户,聪明些的在最后一日都归附进四十七个修士军阵其中,看不清形式的,钟紫言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巨轮已经启动,不去推它,只能被它碾压堙灭。
在梨花坪呆了一月,门内一众都想尽早回断水崖,宗紫言安排姜玉洲先带人回去。
谢玄本打算把菩提邀去山门玩,不过正觉未允,老僧带着自家徒弟离开了小剑山,留下正明继续帮赤龙门,很仁义。
亨通道观一众离开时,高鼎来见过钟紫言,谈论小半个时辰后兴致冲冲的走了。高鼎脾性奇怪,有时阴柔,有时直愣,很多事情没自己的判断,四十多岁了还总是要仰仗长辈指点,临走那番话是有意与赤龙门交好的,钟紫言没有多应承什么,只道往后有机会会去拱月泉作客。
最后一日午间,梨花坪只剩下了钟紫言和秦封,待司徒业召见后,就是分别时。
秦封要结丹,钟紫言肯定不能再厚脸相留,恭祝的话此时不宜多说,一想起秦前辈此去恐有不测,钟紫言忧心更重。
楼外脚步声传来,一看是魁梧黑紫衣衫的拓跋南天,他身后跟着聂清,路应该是聂清引的。
拓跋南天本是要与秦封交论一番,奈何司徒十七此时也临门了,秦封只得匆匆相聊,与拓跋南天作别。至于钟紫言,在拓跋南天看来,只有打得过他的人才能被他放在眼里。
司徒业就在大殿门前,钟紫言和秦封见过礼,也不多说,相随着来到广场。
司徒业的飞行灵器是一道三丈金光灵符,看品相当有三阶,暗纹其多,应该不止乘御功效。
“十七,你安心助赤龙门攻打落魄峰,司徒达会主持一应后事,我十日后归来。”司徒业安排罢司徒十七,闪身上了飞行灵器。
秦封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钟紫言,执礼道:“掌门保重!”
“秦前辈保重!”钟紫言忧色回礼。
很多话其实不需要说出口,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够了。
秦封入赤龙门时,白袍折扇,士子风流,儒仪温和。离开时亦然,只不过两鬓白发愈发深重,这是斗擂施放禁术所致,折了寿数的人显老是必然的。
人之相遇,缘浅缘深实难琢磨,一朝风云聚会,把酒言欢,其后各奔东西参天悟道破桎梏,能不能见下一面谁也不知道。
看着那金光灵符飞离小剑山,钟紫言莫名难过,金丹大道,谁不渴求,但愿秦前辈如愿结丹,彼时再聚首,共谋天下事。
“钟大掌门,咱们也该走了。”司徒十七笑了笑,他被司徒业安排加入赤龙门军阵,这比留在司徒家管杂事要轻松的多,自然乐意。
离开小剑山时,并未知会司徒宓,钟紫言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昨日已经见过,只说往后会常来小剑山,如今马上要攻占落魄峰,近期是不会来了。
司徒十七驾着飞剑一冲而起,钟紫言回首看小剑山下各处大帐,一小半已经拆除了,这一月间,见识了不少散修势力的能耐,自己心中抱负要想实现,日子还长。
钟紫言不知道的是,离开的那处广场边缘,司徒可儿失魂落魄靠着一颗石柱,“你最终还是没有选我。”
眼神之中无奈、失落、沮丧、幽怨,到最后竟生了毒恨,她心中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钟紫言晚间回到断水崖,冲头就是一个好消息,那位日日唠叨腹诽没完没了的师兄,终于突破了。
……
第163章 遨游青冥
冀狈突破了,始料未及,钟紫言很欣慰。
修行好比赶路,人不怕走的慢,就怕停止不走,还能向前走,说明还有希望到达终点。
天资好的弟子八年突破到练气后期,钟紫言习以为常,不多赞赏;类似冀狈这种,八年突破一个小境界,钟紫言反而赐了件一阶中品赤血匕首。
匕首色成绯红,刀刃寒光逼人,即好看又锋利,冀狈躬身拘礼感恩戴德,尖细嗓音虽然不好听,但心是真诚的。
冀狈如今的面容很显老,胡须之间隐有白丝,但他精神不老,仍似十年前一般喋喋不休的说话,四十三岁的年纪只比苟有为小两岁,直到钟紫言冲他挥手他才告辞退出殿内。
此时是晚间,赤龙殿内只有两人,苟有为很不理解,“掌门,冀狈这么多年才突破一层境界,练气三层的修为还不到练气中期,赐一柄一阶中品灵器,是不是对其他同门不太公平?”
钟紫言叹了口气,“难得他还在刻苦修炼,与韩师姐对照一下,已经很上进了。平凡是最难忍受的事物,很多人似他这般早已放弃了修行念头,即是同门师兄,但凡有上进之心,我就该鼓励。”
“掌门仁厚。”苟有为赞许一声后,说道:
“南面的乱石洞那边已经开辟广场,昨日就有人提早在等候了。”
“多少人?”
“十来位,他们是一伙人。”
钟紫言略有吃惊,竟然这么快就到了,自己定的日子是五月初五,今日才四月初三,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怎这般早?”
苟有为道:“他们是南面来的修士,回返无月沼泽来回得一个多月,怕误了时间,所以早早等候。”
低阶散修赶路的速度慢,有些连飞行灵器都买不起,早早来等候也在意料之中。
钟紫言点头,“照此来看,不少散修会陆续到来,我们作为主人,莫冷落了这些散修。”
“我已安排张希云一家好生接待,乱石广场外有平地草堂数百间,姜师叔和正明前辈明日起,便会去坐镇。”
听苟有为这么说,钟紫言放心许多,“盛年的阵器材料准备如何?”
“基本准备妥当,听说陈师弟将那阵法精研提升了一个品次,现在是二阶中品。”
“甚好。”
苟有为汇报完一应事项,最后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掌门,你那头灵兽半月前异常凶戾,时不时变化十丈体型撞击各处建设,还差点把沙师弟给打伤,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什么?”钟紫言起身惊问,碧游鲸一向脾性温和,偶尔顽皮也不至于伤害门内弟子。
苟有为描述当时情景:“十五日前,那头鲸兽本在水潭玩耍,沙师弟执勤路过,逗弄了两句,它突然狂性大发,变作十多丈冲撞沙师弟,若不是我去得及时,差一点儿就出人命了。现在有七八天没有看见它的踪影了。”
心中生了担忧,钟紫言便呆不住了,“好,今日就先到这里,我去洞府看看它。”
临走时又吩咐苟有为,“明日你安排冀师兄去乱石广场接待那些散修吧,顺便告诉他,若能突破练气初期,可以申调去黄龙殿做事,往返槐山和无月沼泽之间。”
冀狈其实很想在外多走动,只是门里一直以修为低微不允他外出,当掌门的自该体察弟子好恶,心顺了,事才能做好。
苟有为应声称是。
一月不曾归山,钟紫言回到洞府,见原本规整的阁台桌椅凌乱错位,床榻书间翻转变形,那头憨货呼呼大睡,周身闪着碧蓝光辉,许多灵气被他持续吸收。
此种异象从未见过,难免令人震惊,心念沟通,竟然得不到回应,钟紫言先将洞府收整一通,而后坐在小鲸不远处细细观察。
“难道是要晋阶?”这是思索良久以后得出的结论。
灵兽修为二阶相当于修士练气期,三阶是筑基期,这头憨货早两年已经相当于练气巅峰的存在,算算日子,也该是晋阶的时候了。
想及此,钟紫言又欣喜又羡慕,碧游鲸血统在灵兽阶位里面高达五阶,从出生到元婴期不需要经历多少磨难,只要把结丹这个大难关度过,活到元婴期不是难事。
观察其灵气吸收速度,现在已经度过了狂暴期,那离醒来也不太远了,只是为何散发出来的威压还是练气巅峰。
暂时琢磨不透,只好静静盘坐。
钟紫言运转体内灵力,感受眉心和双脚风印,还在细微持续吸收灵力,没有达到饱和状态,这也很正常,近一个月基本没多修炼,小剑山嘈杂烦扰,哪能静的下心。
此时想起临走时司徒祥吉带给自己的消息,不免有些失落,度朔山和玄霜真人的传闻秘辛竟然一条也没有。
虽然知道这才是正常现象,但总有些不甘,槐山没有大宗门,散修家族传承年代都不会太长,司徒家据说还不到三百年,弊病就在这里,没大宗门就没法长期安定,保存的秘辛古卷资料无法长久存在,毁坏和遗失是必然的。
“没有强人就没法建立秩序,没法建立秩序就永远混乱,如今的槐山的确需要一个强大势力出现,赤龙门羽翼未丰,也只能先靠司徒家了。”
钟紫言是有雄心壮志,但雄心壮志得与实力匹配,如果不匹配,就得夹起尾巴老实发展,好在赤龙门与司徒家关系不错,时间还有。
思索着杂事,不知不觉间竟然睡了过去,后半夜是被一声鲸鸣唤醒的,钟紫言看着那通体碧蓝散发着筑基威压的小鲸目瞪口呆。
钟紫言在看它,它也在看钟紫言,钟紫言绕转看,它也绕转看。
“游不动,这就晋阶了?”
小鲸笨重的点了点头,头顶的金纹红角异常闪亮,灵光足足持续了一刻间才熄缓。
“悟了什么本事?”
小鲸摇了摇头,变作拇指大小来回闪烁,这意思就是闪游之技损耗灵力减少,速度变快了。
钟紫言耐心盘问了一通,发现这个憨货什么本事也没悟到,只是【宏微化体】变大倍数增强了,以前是四倍,现在是十倍,十二年前它本体长三丈,此时本体长五丈,对比普通灵兽是要大不少,不过这种体型槐山深处那些凶兽比它庞大的多了去。
“可能载我御空飞行?”
小鲸点头如小鸡啄米,钟紫言欣喜道:“走,出去试试。”
本来还嫌弃人家光长个头没长脑子呢,一飞出断水崖,全抛在脑后了,只管放声大笑。
守值监察寮的沙大通和张怀义见掌门深夜站在一头体型足有五丈长的鲸兽身上哈哈大笑,沙大通蓦然问张怀义:
“掌门是疯了?”
“掌门是遇到了高兴事,他那头灵兽似乎晋阶了,可以载人御空遨游。”张怀义哪敢无礼回应,只是呆看着钟紫言出了护山大阵疾驰远去,好不羡慕。
幽幽夜色间,一抹碧蓝光影飞驰在青冥之中,钟紫言双手张开感受两侧云雾极速后移,口中狂声呼啸,“哈哈哈~”
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练气二层的小修士时,见陶老祖和刘三抖师叔动辄驾驭飞剑冲上云霄,那时真的好生羡慕,心底里渴望有一天也能像他们一样遨游青冥。
如今还未筑基,自家的宝贝小鲸已经帮自己实现了梦想,大快人心,心情激荡难以平复,夜色云间,啸声不绝。
“游不动,可能变化十倍大小?”
碧游鲸也感受到了钟紫言的激动欣喜,鲸翼抖动瞬间变作五十丈,不过速度也随之变慢了十倍,虽然速度变慢,但钟紫言依然很满意。
他躺在小鲸背上,感受着鲸躯的清凉,心神也变得浩瀚宽广,双臂靠背,黑发飘散,何其惬意。
人生来渴望自由,翱翔青冥,最能体会到天地之大,自由之妙。
再变回本体,南飞上千里,往返北面又是上千里,三个多时辰就游荡完了,何其神速。
天光大亮,碧游鲸的气力也耗去了八成,钟紫言让它回返断水崖。
端坐在那根金纹红角后面,钟紫言面色温和淡然,心里在想,当年谢安师父托付自己去福州送鼎,七八百里路耗了三个多月,今番两千多里只用了三个时辰,十二年了,恍若隔世,人之命数,真难琢磨。
看着越来越近的断水崖,钟紫言摸了摸小鲸的头,“游不动,有朝一日,吾定携汝看尽江河风光,阅览万千山岳!”
“呜咦~”
小鲸欢快鸣叫一声,传响整个断水崖。
监察寮正在打盹儿的沙大通猛的惊醒,见张怀义正要拍来的手尴尬缩回去,讪笑指着山门外说:“沙师兄,你看,掌门回来了。”
“这声鲸鸣好生嘹亮,我还以为有强敌来攻呢。”沙大通张了张青蛙嘴,赶忙驱使阵器散出通道,看着那头碧蓝鲸兽缓缓游回山门。
回归洞府,小鲸很快呼呼大睡,钟紫言也明晰了它晋阶后增强的能力。
简单来说就是力气变的更大、也愈发皮糙肉厚、同阶修士的普通术法基本是奈何不得它;速度变得更快,闪游施放的次数也可以更多,一次最多能闪二十丈;宏微化体最大能变作五十丈,最小还是拇指大小。
钟紫言没打算派它冲锋陷阵,受点伤怪心疼,以后就是乘御坐骑,没事时自己玩耍,有事时骑乘飞驰,修炼时共同参习。
小鲸睡觉,他却不瞌睡,心情爽朗,出了洞府便邀门中几位筑基去赤龙殿商议。
该是讨论落魄峰的时候了。
……
第164章 阴气冲天
赤龙殿内,钟紫言位居主席,姜玉洲、司徒十七、正明僧人分列下首,另有宗不二和陈盛年落座末位。
人心情舒畅的时候,散发的气场会感染周边,钟紫言此时话语铿锵有力,所列事情调理清晰,殿内众人能感受到掌门今日大不一样。
落魄峰主攻权虽然得到了,但是得一步步占领下来,不然司徒家要布置的黄天荡魔镇邪大阵根本无法铺设。
司徒十七即是司徒家派来帮助赤龙门的,也是一个监察人,若是赤龙门有欺诈散修、故意让散修送死等行为,司徒家是要追究的,毕竟这些人是司徒家拉大旗让各个势力招募的。
明面上是这么说,但是以赤龙门和司徒家的关系,即便真出什么事,司徒十七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类似司徒十七这种存在,四十七个军阵中各有一位或者两位,赤龙门能教司徒十七出手帮忙,其他势力可没资格教监察人出手帮忙,设立监察人是给参加军阵的散修们看的,所以监察人只负责监察和辨查散修举报。
司徒家终归没有强大到令槐山所有势力俯首称臣的地步,监察人在每一个势力军阵中的地位也不一样,像牛魔谷这种势力,司徒家即便派了监察人过去,人家也不会把这监察人当多重要的人物,想干什么照样干。
总之最吃苦的一定是低阶散修,没有力量,只能任凭驱使。
有些势力是一定会坑低阶散修的,这世道,弱者被欺负很正常,但赤龙门不会,钟紫言在与殿内一众商议的正是此事:
“我这一门,根基浅薄,原本弟子门人也不多,若想教招募的散修们甘愿冒头冲锋,光靠武力定然不妥。
这世间芸众,下人驱以武力,中人承以利益,上人则巩于情义。
我等也不知这七百散修哪一位将来会是筑基,会结金丹,承诺的事情如果做不到,日后再有招募之事,谁还敢来?
此番清扫落魄峰鬼邪,重诺即是其一!
底层修士,生长环境混杂,多出穷山恶水,心性自是奸猾狡诈,所以武力必不可少,此其二!
若是攻下了落魄峰,我赤龙门自然是最大赢家,不妨稍微多给他们一点好处,以利牵情,留下调令讯息,下一次还能用上,此其三。
在坐诸位,司徒前辈和正明前辈,自是人上之人,事后紫言另有厚报,诸位以为如何?”
正明和尚平常寡言少语,这次确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钟掌门乃仁厚之士,贫僧自当听从调度。”
鹿王庙僧众稀少,但弟子门人各个贵重修心修德,钟紫言对正明和尚很尊敬,点头略做示意。
司徒十七一般时候没个正形,今日也如此,言语多有调侃,“都是自家人,钟大掌门和我们说这个不是显得生份了?”
钟紫言温和笑了笑,对陈盛年说道:“盛年,你将此番所需阵事与诸位前辈说说,一个月后你可是也要参战的。”
陈盛年起身见礼,而后冷静开口:
“今次诛邪,所用大阵乃是【烈阳冲阴大阵】,经晚辈改良,此阵已达二阶中品。
烈阳冲阴之局,强在压制,范围其广,以五方阵位拱筑,所建时日越久,压制威力越重!”
钟紫言对阵法也有些研究,问道:“依落魄峰上鬼邪阴物的修为,能压制到什么程度?”
陈盛年回应:“先前弟子去过一次落魄峰,因阴气太重没敢太靠近,还需之后几位师叔去查探一番。
只说阵法原本的威力,在落魄峰四周布下阵法,阳顶位置结在落魄峰顶,越靠近阳顶位置,压制之力越强,筑基后期可压至中期,筑基中期可压至初期,练气巅峰可压至练气初期,阵法若是布置一年以后,内里练气中期往下阴物,会很快灼烧诛灭。”
一番论说,殿内诸人吃惊不已,人善智,妖邪善力,以智斗力,大多数时候都是智胜,除非实力相差太大。
听起来事情很容易,做起来却不一定,单说灵石消耗,哪可能时时压制阵内阴邪,根本消耗不起。
陈盛年也清楚门内财力不足,说道:“上月我去远远看了落魄峰,短时间以门内实力很难攻下,固需从长计议。
我们可以先把落魄峰周围的五座灵地攻占下来,而后以一阶灵地的灵气支撑阵法长久运转,每月大阵全开三日,这三日为主要清理时间。
其他时间招募修士散居各个阵位据点,防守阴邪主动攻击。”
烈阳冲阴阵白日可吸收外界炎阳之力增强阵法威力,随着时日渐久,压制威力会越来越大,里面的低阶阴邪也会越来越少。
陈盛年这种方法很稳妥,钟紫言赞成这么做,听他继续说着:
“一年以后,里面只会剩下筑基期和练气巅峰的强大阴物,届时便须极力捕杀。”
大体布阵计划是这样,细节还得再推敲,不过先要清楚落魄峰那边如今是何状况,钟紫言起身道:
“即是如此,我等今日便去看看那落魄峰阴气多重!”
“好!”
“正该如此。”
一行人出了赤龙殿,钟紫言吩咐宗不二,将杜兰、谢玄、周洪和唐林都传唤来,踏上二阶云舟,飞出断水崖,向东驶去。
一刻时间以后,断水崖偏南七十里外的乱石广场边,张希云老道遮眼眯看,老远处向东的那搜云舟不正是赤龙门的云舟嘛,“哈哈,掌门他们已经开始筹谋落魄峰了,不知怀义那小子在不在其间。”
赤龙门越来越好,他张希云一家就会越来越好,想及此,笑得合不拢嘴。
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赤龙门正统道服的修士,张希云指着东面天上问,“冀老弟,掌门他们今日是要去落魄峰那边?”
清早冀狈被委派出来招待陆续报名的各地散修,这时得了空闲,与张希云坐在一处,“你这老头消息倒是灵光。”
冀狈一边说着,一边将昨日钟紫言赐下的那柄【赤血匕首】擦了又擦,其实灵器根本不需要这样擦拭,他完全是为了显摆。
张希云修为虽然只有练气中期,但心胸见识却比冀狈要强,见冀狈没给他好脸色,他也不再多说,老道自知冀狈在门中的地位,连他孙子其实都不如,听说当年这个姓冀的没少骂掌门。
有些人其实天生贱兮兮的,冀狈就是这类人,他见张希云没再搭理他,知道刚才的话惹恼了老道,凑上去开口一笑:
“张道兄,我跟你说,掌门那头灵兽在昨夜晋阶了,一声鲸鸣,把老弟我从睡梦中惊起,那叫一个震撼~”
冀狈用了尊称,张希云也不再摆脸,说着:“可不是,怀义值勤归来,跟老夫说了此事,老夫打心眼儿里替掌门高兴。”
张希云人不糊涂,但在某些方面和冀狈是有共通之处的,例如吹牛碎嘴和充面子,能聊在一起也属正常,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关系渐渐就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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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峰位居断水崖以东将近四百里的地方,这里是区别槐阴河和槐山内地的一道分界线,往南是槐阴河下游,往北是中游。
落魄峰因山上的落魄草得名,山势虽陡峭,却不高,以前有主峰的时候二百多丈,主峰塌了以后,大约只高七十余丈,比碧游鲸十倍变化多不了多少,但是落魄峰纵横宽度大,有三百多丈。
落魄峰周围的一阶灵地,北面有两座,正南和西南各一座,正西也有一座,唯独东面没有,不仅没有,还有阴物时时顺着槐阴河分支往西驻入落魄峰。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落魄峰如此招阴邪,因为知道的人都死绝了。
赤龙门云舟停浮在落魄峰上空数百丈,钟紫言之前只来过一次,今次再看,倒吸凉气,“阴气冲天,为何愈发深重?”
探出云舟往下看,青天白日都看不清落魄峰内的景象,只能看到自中心处往外蔓延幽黑之气,那是阴怨死气,鬼物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越凶戾。
陈盛年道:“上月我来看时,阴气还没冲顶百丈,如今已然覆盖整个落魄峰,日光都透不进去。”
司徒十七皱眉疑惑,“也是奇怪,这里本是黑煞堂的地盘,他家擅用煞气,不该怕鬼邪的,后来人都死绝以后,反而极招阴物待见。”
说起黑煞堂,姜玉洲就想到了司马阴蠡,那老婆子浑身透着古怪,当日斗擂,其实自己都没全明白为何能将之击败,总感觉有另外一股力量干扰了一下,又说不出是谁,此刻思索: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对阴邪有滋补之效,所以才越聚越多?”
唐林对灵花灵草很了解,“落魄草可以增强修士魂力,魂力对修炼煞气类功法很有帮助,阴物其实也很需要增强魂力,所以此地吸引阴邪是正常的,但是也不至于招这么多阴邪,要知道筑基期以上的阴邪之属都有领土意识,智识堪比人类七八岁灵知,应该知道狼多肉少不够分才对。”
钟紫言听罢,问向几位筑基修士,“可能察觉到内里有金丹鬼物?”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金丹之下还好说,金丹之上的鬼物智识和普通人类不差太多,且实力超强,以赤龙门如今的力量,不可能打得过。
正明和尚摇了摇头,“虽有令人心悸的力量,但感觉不到有金丹气息。”
司徒十七附和点头。
姜玉初入筑基,感知能力还不太强,说了一句,“又或者,下面是有金丹鬼物,他隐藏了气息,我们察觉不到。”
这也是有可能的,钟紫言眉头皱的越重。
“若不然咱们再往下探探?”这是周洪提出来的意见,他虽然不是筑基修士,但胆气很足。
钟紫言摇了摇头,“不行,冒险之事少做一些。”又问向陈盛年:
“盛年,一月后如何结阵?”
陈盛年指着正西面那座一阶灵地,“木生火,烈阳冲阴大阵四大火灵阵位,一大木灵阵位,西面灵地最大,结木灵阵位,其他四阵设其他灵地。
不过东面没有灵地,但是也得有辅阵布置,且东面最重要。”
“为啥呀?”谢玄摇头晃脑不明所以。
钟紫言叹了口气:“东面乃是阴物驻入缺口,若不弥补,阴物里外破阵,我们哪里能坚守住。”
的确是不太好打,钟紫言沉吟良久:“先回去罢~”
众人原本是乐观的,这次出来见了真实情况,面色都有些凝重了。
云舟掉头回返,钟紫言突然见北方驶来一艘巨大棺舟。
……
第165章 姜颜大婚
棺舟很像以前王家的那种飞行灵器,但是在细微处有不少改变,成色较灰。
“会飞的棺材。”谢玄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飞行灵器,此刻很惊奇。
钟紫言看清了棺舟上的人,光筑基就有四位,还有一众练气修士,各个身裹布条,有黑有白。
司徒十七认得为首那人,“澹台庆生,看样子他们也是要去南面看灵地状况的。”
阴卒墓地是槐阴河中游很有实力的小宗派,小剑山斗擂一共夺了三座灵地,澹台庆生所负责攻占的,就在落魄峰以南三百多里,唤作鲮鱼洞,这块灵地再往南看,就是鬼灵溪,那里盘踞着司徒家下属势力,甄家。
棺舟与赤龙门的云舟相距二十丈,擦肩而过,澹台庆生遮着面孔,抱拳冲赤龙门云舟打了招呼,也不知是冲司徒十七打招呼还是冲钟紫言,总之两人都回了礼。
“这吊丧鬼还真早。”司徒十七小声自语了一句。
谢玄听在耳中,疑问:“司徒前辈,为啥叫吊丧鬼呢?你和他是朋友?”
司徒十七笑着解释:“这个澹台庆生真面孔天生一副吊丧脸,所以有不少修士给他起的这么个外号。
不过这人的实力很强,我也打不过他,接触过几次,感觉很孤僻,算不得友人。”
槐阴河西岸中游还活着的势力只剩下了阴卒墓地和亨通道观,两家都有克制鬼邪的法门,阴卒墓地更强一些,不仅能克制鬼物,还能操控鬼物。
钟紫言是不想与这种势力交仇的,不说其他,只说阴卒墓地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正常人都受不了的。
照面见过后,两家各自走各自的路,赤龙门云舟回返山门的途中,钟紫言突然想到一事,问向司徒十七:
“攻占鲮鱼洞那处军阵,是你家谁在担任监察之职?”
司徒十七想了想,“好像是司徒飞云。”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还行,不过他们是嫡出,我不算本家,幼年时经常打架玩闹,长大以后,关系就淡了。”司徒十七随口说了几句。
司徒家年轻一辈筑基名声最响亮的就是司徒五虎,司徒飞剑、司徒酩、司徒飞云、司徒祥瑞还有司徒礼,这五人单打独斗不一定是最厉害的,但是结合起来有一套五行符阵威力不俗。
谢玄先前听司徒十七说他打不过澹台庆生,现下生了好奇,又问:
“司徒前辈,司徒飞云你能打得过么,为啥他们比你有名气呢?”
司徒十七笑骂谢玄没大没小,竟然直呼司徒飞云的名字,那可是筑基修士,而后说道:
“打倒是能打得过,不过有没有名气不一定看修为,那五位在我们司徒家是最能闯祸的,当年王家携槐阴河势力攻破长苏门,司徒飞剑嫌王家分配战利不公,闹着要求重新分。
彼时王家正值鼎盛,我家老祖还未结丹,他们就敢凭着胆子争利益,后来差点儿被兽潮淹没,万幸都活了下来,自那以后愈发胆大,每每五人一道闯荡危险境地,名气自然就越来越大。”
谢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
云舟很快回到了断水崖,钟紫言一个人在洞府思索了两个时辰,到了晚间,想着许久未去五味阁了,于是起了性子,准备去吃顿灵餐。
韩琴去了明月城做事,这里有外雇杂事负责练气弟子门人的三餐,颜真莹也稍带管着一些。
钟紫言走近阁楼,正听见孟蛙和颜真莹在说闺房密事,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钟紫言本要咳嗽一声,却听见谈话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延后了出声。
颜真莹在抱怨姜玉洲总是骗她,说好小剑山法会结束以后向掌门提二人的婚事,如今依然没有音信。
钟紫言听罢,心里无奈笑了笑,这个节骨眼上,姜师叔哪可能向自己说这种事。
虽然知道二人情投意合,不过现在门里的确是没时间替二人操办,钟紫言摇了摇头,准备咳嗽引起二人查觉,突然听到颜真莹小声说她有了身孕,钟紫言刹时呆愣震惊。
“咳咳~”
里面二女听到有人咳嗽,立刻起身向后看,见钟紫言推门而入,一时尴尬,“掌门。”
“嗯~”钟紫言随意找了一处桌台,装作若无其事:
“许久不曾享受口腹之欲,来条松灵纹鱼,双花雪菜,一碗灵谷米饭。”
“呃~好,掌门且稍待,马上就来。”颜真莹跑着去内阁拍了拍打盹儿的老灵厨。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钟紫言见孟蛙没打算离开,就邀了坐在一起。
孟蛙静静看着钟紫言,颜真莹则躲去了内阁。
钟紫言见孟蛙似有话说,便问何事,孟蛙水灵双眼眨了眨,“钟大哥,一月后门里要开始攻占落魄峰,我打算也参加军阵。”
钟紫言疑惑,“你不是黄龙殿的么?灵植技艺学的如何?”
“我是水灵根,木系术法掌控起来还较容易,只是听说落魄峰之事很缺人手,所以……”
钟紫言摆了摆手,怜惜道:“傻丫头,小剑山诛邪法会,门里招用那么多散修,就是为了攻占落魄峰,你一个姑娘家,安心呆在断水崖做事就好。”
孟蛙撅了撅嘴,“我可是练气八层的修士。”
“那些阴物何其凶悍,战场上稍一不慎,你出个什么事,我哪舍得?此事休要再提。”钟紫言用罢灵餐,看了看内阁门口,见颜真莹缩回头去,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唤她。
孟蛙则面露甜蜜红晕,少顷又陷入忧思自愧。
钟紫言也没注意孟蛙表情,只是望着内阁门口,良久唤了一声:“颜师姐,出来谈些事情。”
等了良久,颜真莹缓缓走了出来,面色多有忐忑,她也知道掌门定然听到了刚才那番话,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千万遍,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多嘴呢,现在倒好,被听了去,不知掌门会作何处置。
“掌门,我……”颜真莹虽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站在那里像是犯了错的幼儿。
门规并无不允弟子私下连结做那男女之事,但无名无份就有了身孕,毕竟是丑闻,赤龙门如今没有长辈管束,一切大事都是钟紫言点头,他相当于凡俗一族族长,颜真莹自是心虚。
钟紫言温和笑了笑,“无碍,你和姜师叔情投意合,我自是赞成,既然已经…已经成了好事,这婚期该是定个日子,我想了想,不如就七日后结亲罢?”
颜真莹呆滞愣神,少顷捂嘴流泪,双膝跪地,“掌门,我……”
钟紫言赶忙将她拉起,“这事也怪我,早知你们相爱,就该早些提出办置,现在却教你受了委屈。”
若不是心里憋不住,也不可能夜深人静在这种地方与孟蛙抱怨吐露心扉,这事自然是困扰了颜真莹一个女儿家,钟紫言很体谅她,沉吟少顷,又歉疚道:
“不过门中现下的情况你也知道,注定是摆不了大排场,七日后我为你二人主婚小办,门里结彩三日。等落魄峰一事过后,再大摆筵席,补一场盛会。
你看如何?”
颜真莹哭着点头,只道:“万谢掌门,我为门中蒙羞了”。
钟紫言摇头微笑,“虽是唐突,但此番事由我会想个周全的措辞,咱们门中都是良善之人,师兄弟必会祝你二人情义永绵,共证大道。”
安慰了一番,颜真莹止住了哭声,钟紫言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冲孟蛙使了个眼色,就要起身离开,走到门前,又回头小声问了一句:“几个月了?”
颜真莹羞红回应,“一个半月。”
钟紫言点了点头,负手离去。
回洞府的路上,正看到明月当空,驻足停站了一会儿,思索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想了良久,没什么问题,自己作为一个掌门该安慰该应承的都说了。
修士本就难以诞生子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这是大喜事,颜真莹之所以烦愁忧虑,就是名节不顺的缘故,刚才钟紫言直接开口解了心结,这事便顺了。
第二日钟紫言早早传唤了姜玉洲,姜玉洲脸上一片羞愧,只得老实听着比自己小一岁的掌门师弟说教数落。
大丈夫,做过的事自然不会抵赖,认错态度诚恳,钟紫言也没多刁难,实则本也没什么错,都是俗礼名节惹得烦扰。
婚事邀请宴帖在第三日发去了明月城,由姜玉洲亲自去告知那边的门人,苟有为在断水崖领着小一辈弟子匆忙准备。
司仪人选给了樊华老头,门中岁数最大的就是他和张希云,俩老头修为上没什么好牛的,但仗着岁数大,竟是列了一堆条框,极尽心思折腾小一辈人。
喜事就该有喜事的样子,赤龙门上下一片红彩,钟紫言也少有的换了一件红纹黑料对襟道服,女弟子们比平日更加艳丽动人。
四月十一的晚间,明月城的同门师兄弟回到门中,同来的还有商富海,看简雍的目光示意,事情是肯定谈妥了,钟紫言迎上去一番寒暄,将他邀去赤龙殿叙旧。
四月十二日清晨,两个时辰后就要举办姜颜二人的婚事,一个意外人影出现在钟紫言面前。
……
第166章 贪狼殿主
“你怎来了?”
站在钟紫言面前的是司徒宓,桃衣粉红,亭亭玉立,清瘦艳丽,散发着浓郁如春草的活泛气息,胸前搅着手指回应:“听十七师叔说你门派有喜事,我来祝贺啊~”
钟紫言哭笑不得,再过十几日就要开始攻打落魄峰,这位姑奶奶前来,不是添乱嘛。
自从那日显露真实性子,司徒宓再也不装端庄贤淑了,她直率,一步步放开心间面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忍不住想见钟紫言,就来了。
人来了,就得好好招待,钟紫言温笑:“好好好,宓姑娘能来,令我门中蓬荜生辉,我先安排一位门人招待你,现下手头事忙,婚宴以后再……”
“没事,我自游逛,钟大哥管好自己的事就好啦。”司徒宓放眼瞅了瞅四周,比上次见面更自然许多。
钟紫言见孟蛙提着两盏红灯路过,冲其招了招手,“小蛙,这位司徒宓姑娘乃是司徒家的小姐,你待我领她游逛一番,稍后入席参加婚宴。”
孟蛙见司徒宓鲜气活跃,早也听过司徒家有两位女修意与赤龙门结亲,这时把自己和她对比一番,立愧不如。
表面上只一难过就显出笑脸,“这位姐姐请随我来。”
司徒宓见孟蛙柔丽娇美,双眼水汪汪透着精灵气息,一下子好不高兴,“你叫小蛙?生得好美。”
孟蛙惭愧,“司徒姐姐说笑了,随我来罢~”
司徒宓两步跑上前去,“叫我宓姐姐就行,这里我也挺熟,帮你拿一盏灯吧?”说着把手伸出,孟蛙顺势递了一盏红灯。
女儿家互相看对眼,相处起来,很快就会熟络,二女背着钟紫言向弟子居所走去,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响起,钟紫言见此情形,心里说不出怎的,很是高兴。
山门外时不时有散修进来,乱石广场到现在一共来了七十多位散修,姜玉洲本不打算把事情闹大,钟紫言给他下了这个决定,索性都邀来参加婚宴,这算是赤龙门第一次举办喜事,当掌门的初次主持这种事,哪能教门人感到寒碜。
之前话虽说的是‘小办’,但在有限时间内,钟紫言把事情做到了最好,他觉得这种事还是该慎重对待。
来人络绎不绝,所带的随礼却不尽相同,张希云充当接待礼官儿,心里腹诽这些家伙大部分都没带什么好东西,想想也是,穷苦散修,能有什么家底,权当来烘托喜气了。
张希云感觉,今日是他人生最有面子的时候,能被掌门选来做两位礼官之一,天大的福分,对前来参宴的人摆足了派头,心里鄙夷来人送礼吝啬,他却忘了自家以前也是个苦哈哈。
午时一到,赤龙殿内两位新人身穿红云道服,冲着正堂齐齐拜下,钟紫言作为掌门端坐主席位置,他代表的是赤龙门香火道统,虽自愧做新人参拜人,但没人比他更合适,谁叫陶老祖不在呢。
樊华黄须垂胸,苍老之音喜色开口:
“天地为证,宗祖护佑,今我赤龙门下乾道姜玉洲,坤道颜真莹,情投意合,愿结为逍遥仙侣,共参大道……”
礼词陈长,有模有样,赤龙门如今虽是小派,钟紫言却希望每一位弟子养成慎重对待仪礼的习惯,此时作为掌门的他庄严肃穆,堂下谢玄这些小一辈想笑也不敢笑,生怕掌门发怒训斥。
宴会在一刻以后开始,姜玉洲和颜真莹相偕拜谢钟紫言,之后一个个面见来宾,实则也没几个人,就是司徒十七、正明和商富海几位,其他的那些打酱油的散修没资格受这份礼。
整场宴席下来,樊华作为司仪礼官,本就嗜酒如命,临了喝的烂醉如泥,毫无长者风范,洋相尽出。
女修们喝了酒,更添魅力,钟紫言扫过司徒宓和孟蛙,二女简直判若仙女,绝美不凡。
钟紫言自己也少有的喝了不少灵酒,喝的挺多,但他没醉,散场后安排门人清理席间,晚时坐在断水崖边吹风发愣。
气氛能感染人的心情,门人高兴,作为掌门自然不会悲伤,大喜日子,断水崖上上下下都洋溢着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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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彩三日,尔后门人各自归位履职,清晨钟紫言早早传唤简雍和宗不二商谈要事。
赤龙殿内,钟紫言正色道:
“原想等落魄峰之事定下以后再议此事,前些日子去观察情况,那边没有一两年很难攻占,所以招收弟子一事就得早先去做。
尹春平原本就有妖兽为祸,长苏门覆灭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去接引灵根弟子,也不知那地方如今是何模样。
明日你们便动身前去看看吧。”
简雍点头应承:“却该如此。”
钟紫言沉吟少顷,“将孔雀和唐林师兄也一并带上,去后先看情况,若是力有所及,便先帮那鲁国国君清理妖祸,也不急回来,待一切安定以后,建设据点,再返回。
若是情况糟糕难以应对,及早撤离,咱们从长计议。”
二人受命离去,钟紫言又传唤余香入殿,黑龙殿的事一直是她和周娥在做,谢玄和宗不二虽时不时会参与,但今年牵涉不多。
余香和周娥同岁,今年都是十八,与周娥不同,她性子隐忍乖张,做事自有主见,秦封离去以后,黑龙殿主要交给了她,此时的修为已快要到练气七层,静静候在殿内不发一言。
“余香啊,怎的总是一副冷面示我?”钟紫言笑问。
余香妩眼嫌弃,“掌门何事传我?”
钟紫言干笑两声,不再打算扯家常,这孩子脾性就是这样,改不了了,清了嗓子开口道:“门内马上就要开始攻占落魄峰,为防上下游其他势力干扰,需要你探一段时间她们的消息动静。”
“领命!”余香执礼抱拳。
钟紫言叮嘱一应细节,待她离开时,又道:“此番行动,你将谢玄也带上,与周娥一并动身,他若是不听话,便告知于我,我罚他闭门思过。”
余香突然露出冷笑,“晓得,我自能制他。”
“哈哈哈~好,那便去罢。”
人影离去,钟紫言莫名打了冷颤,总感觉余香最后那声冷哼不似开玩笑,看来谢玄往后也有人要怕了。
正午时,苟有为来禀报说乱石广场已经驻下两百余人,钟紫言点头明晰,日子越来越近,人也会越来越多,七百练气散修,几乎全是练气中期往上的修士,是该准备一应克鬼灵器符篆了。
接下来的十几日,钟紫言每天与陈盛年探究阵法布设,同时撮合几位筑基修士互相交涉谈论,开诚布公各自所长,毕竟要一起合作一两年,早早深入交涉,战时能多施一些融洽配合的术法。
申屠燧和庞大掸是在五月初赶来的,这两位外聘筑基到齐,核心作战人员就齐了,钟紫言安排众人在贪狼殿商议战事。
主战筑基一共五位,姜玉洲是领头人,司徒十七负责木灵阵位,余下的三人每人各占一座火灵阵位,每位筑基下分百名练气,姜玉洲多分一倍。
之所以姜玉洲多分,是因为他负责的地方比其他人负责的更重要,姜玉洲主要负责落魄峰东面辅阵,那里没有灵地支撑,压力是最大的。
剩余一百练气修士由钟紫言统领,也守一座火灵阵位,是落魄峰西南面的那座,本来这处是要简雍守的,钟紫言主动争来负责。
掌门也得身先士卒,没什么可娇贵的,钟紫言如今有信心参战,要知道他那头宝贝坐骑,等闲同阶根本造不成伤害。
临战最后一日,苟有为将一柄形似菜刀的古怪灵器交给了钟紫言,这是简雍在明月城花了大价钱托人买来的,二阶中品【退魔刀】,【克鬼】【克魔】【斩鬼】【迅疾】四属性灵器,其中的【斩鬼】属性可积累吸收阴气,对付鬼邪杀伤极重,另外据拍卖行说似乎是隐藏了暗属性,但是没人知道是什么属性。
到了五月初五,乱石广场齐刷刷的人影矗立,明面上主持战事的是姜玉洲,暗地里是钟紫言,钟紫言站在将台一侧听着姜玉洲讲话,时不时看看身侧的司徒宓,这位姑奶奶愣要跟着参战,好说歹说劝不了,钟紫言翻脸她就哭,无奈之下与她约法三章,只能跟在自己身侧,不准乱跑,乱跑就遣送回司徒家去。
姜玉洲身穿赤龙门正统赤黑道袍,外纹贪狼云影,剑眉凝起,朗声对着台下七百练气散修道:
“我乃赤龙门贪狼殿主事,今番落魄峰战事由我统领,诸位既受军命,便当齐心协力斩鬼邪,我家掌门有言,若事成,每人另有厚礼回报……”
乱石广场外,张希云老道捋着胡须啧啧称赞台上姜玉洲,“姜前辈真是神俊。”